林琛明显一副“被宰”的表情。
当然，这个数字也是殷贤胡诌的，他的口气却是十足的理直气壮，“你乖乖躺到床上，我给你算算明细。”
此刻，林琛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高额债务上，无暇去顾忌和殷贤的那点恩怨。他乖乖爬上床，抱着鹅绒被，睁大眼睛，紧紧盯着殷贤，像一头漂亮无辜的小羊。
殷贤被林琛看得心猿意马，内心早已化身成一头饥渴猛兽，当然在外表上，看不出一丝一毫。
殷贤的表里不一，已经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他坐到床边，笑得温柔，说出的话却是借刀杀人不见血，“你也知道，温逸楠怀疑你携带性传染病，他刚和你做过，怕被你感染，再三嘱咐我，检查必须全面精确。所以我嘱咐医生使用世界最先进的荧光定量PCR检测法给你检查，每一个项目检测价格都在千元左右。那么，你知道这个世界上存在多少种病毒吗？”
每一个字，都直达林琛心口，撒着盐。
果然，林琛小朋友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底气，眼睛瞬间水汽弥漫，喃喃道，“我……我一直很健康，没有那种病……温逸楠怎么可以这么想我……你……你也不相信我吗……”
殷贤顺势将林琛搂在怀中，摸着他的软发，轻轻叹息，“你了解HIV吗，或者这样说，AIDS，艾滋。”
林琛傻傻的点头，他知道，这是种很致命的病，感染之后便无药可治，被称为“世纪瘟疫”。
“其实，这病在圈内非常流行，它的潜伏期长达8年之久，在此之前，没有任何症状。当然，感染初期，会有一些急性感染症状，比如发热，咽痛，咳嗽，疲乏，嗜睡，头痛……如果出现过这些症状，那么很抱歉，很有可能是感染了……”
殷贤提到的这些症状确实是急性感染症状不假，可它们没有特异性，一般感冒也会如此。如此重要的一点，却被他故意忽略了。
林琛不幸掉入殷贤设下的怪圈，下意识跟着殷贤的思路走，努力回忆自己有没有出现过这些症状，答案是……每一条都有……=A=……
殷贤一步步紧逼，为了增强可信度，他特意翻开minipad，查找了些文献资料，给林琛指出他认为的重点，忽略掉他不想让林琛了解到的部分，最后不忘点开晚期病人的照片。
那些挂在宣传网上的照片具有警示作用，所以格外……
林琛看着如此毁灭性的图片，整个人止不住颤抖起来，忽然间，他一把推开殷贤，咬着手指，绝望道，“你不要碰我，我可能……可能感染了……报告什么时候出来？”
殷贤憋笑憋出了内伤，这个林琛怎么那么好骗，真的和他的通讯簿一样呆……一点常识都没有，HIV哪有那么好感染，就算和感染者无套makelove，感染几率也只不过0.9%而已……
不过话又说回来……对个体而言，感染了就是百分之百，时尚圈这样浮华银乱的圈子……乱搞次数多的话，还真不好说……这样激烈的反应，难道……
想到这里，殷贤的面色真的凝重起来。其实，他根本没有让医师抽取林琛的血液去化验这些东西，只是做了一般的清理和退烧工作而已。
现在看来，是应该给林琛好好做个检查了……
只是，戏要演就演全套。
殷贤掏出手机。壳子是一只土味十足的布袋，上面还印着一只变异物种的刺绣，很丑，但说不上来为什么，他一直舍不得丢。
他装模作样拨了个电话，说道，“周医生，林琛的HIV抗体检测报告出来了吗？……什么？阳性？……”
然后，殷贤垂下手，直直望着林琛，那眼神，沉重而悲凄，像是在看一个死人……其实他心里在说，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出去乱搞！
林琛自然听得懂阳性是什么意思。
他顿时懵了，整个人躲入被窝中，即使如此，还是止不住的寒颤。
只能说殷贤表现力太过完美，林琛丝毫没有怀疑这些话的真实性。
他自顾自喃喃自语，“怎么可能……到底是什么时候感染的……对了，记得高一的时候，我瞒着爸爸，偷偷跑去无偿鲜血，一定是那个时候感染的……”林琛并没有殷贤所想的那些不洁性历史，他下意识把感染源归结在最有可能的血液感染途径上。
在殷贤听来，这是一种可笑的、推卸“责任”的表现。
他轻轻拍打林琛的背，明明是安抚的动作，口中却吐着最残忍的话，“不，你真的应该好好想想，你的哪个男人会是携带者。性传播，才是此病毒最大的传染源。”
这句话，让林琛想到了什么，他的脸色猛然发白，探出小脑袋，望着殷贤，艰难的开口：
“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你也许不记得，我们做过一次的，在那之前，我可能就感染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你骂我打我吧……我该死……”
林琛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绝望过。因为自己莫名其妙的过失，不但自己要承受如此惨重的代价，还连累了殷贤。
林琛以为自己已长大，其实不然。他的报复计划依旧停留在幼稚的“捉虫”层面。他从没有想过害殷贤去死。不管是从前的他，还是现在的他。
非常戏剧化的，受害者和被害者的位置颠倒过来……
殷贤的心情很微妙，他实在想不到自己一时兴起的“恶作剧”会产生如此奇妙效应，还炸出如此惊人消息……他竟然和这人做过？
他心潮澎湃，将林琛的头扭向自己，认真道，“傻瓜，只有一次，不一定会感染，而且……真的喜欢一个人，怎么会在意这些？我又不是温逸楠。”
殷贤说的感性而深情款款，不忘将温逸楠拉出来做对比，来凸显自己的真心……其实这事根本八字没有一撇，退一万步说，真的感染了，也并非无药可救……
林琛睁大眼睛，仿佛看到了希望，连忙推开殷贤，道，“是这样吗？那你不要再碰我了！”
殷贤勾起嘴角，猛然将林琛压在身下，吻了上去，他在用实际行动证明，他一点儿也不在意。
林琛一时没反应过来，口腔被殷贤长驱直入……
一吻结束，殷贤凑到林琛的耳边，轻声道，“小包子，我喜欢你。”
明明是一句制造气氛的话，只是当殷贤说出口后，才发现，自己有多么认真。
如果是从前那个林琛，说不定会感动，会动摇，但此刻，面对殷贤的深情表白，他压根没有听进去，他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忽然间，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拼命摇晃脑袋，神经质的喃喃自语，“我……我也可能害了逸楠……我真该死……”
这个时候从林琛嘴里听到温逸楠的名字，殷贤扫兴之余，还有那么点失落……就好像自己的真心被无情践踏了。
他眯起眼睛，翻开手机，拨通温逸楠的电话。
“……Kevin，这么晚了，有事？”
“是Jesse，他……你等等……”殷贤将手机递给林琛，“是Adrian，我知道你有话对他说……”
林琛愣了愣，接过电话，果然和殷贤料想的一样，瞒不住事，对着那一头坦白哭诉，“对不起，逸楠，对不起……”
“……琛琛……怎么了？”
“……我感染了艾滋，对不起……我连累你了……”
电话那头进入了短暂的沉默，再次开口时，语气明显冰冷起来，“没关系，这在圈内很常见，我只是希望你能做好保密工作，如果公开，会影响到公司的声誉……还有，记得在做之前，将此事告知对方，这是最基本的道德……”
嘟嘟嘟……电话挂断了……
然后，殷贤成功捕捉到了林琛脸上那抹受伤与失望。
人很矛盾，明知会得到什么样的结果，却依旧保留幻想。
殷贤就是要将林琛心中存有的幻想彻底打破。他看得出，林琛真的喜欢温逸楠，不仅仅是利益所图，所以，他要在他们之间制造裂痕。
事实证明，林琛很笨，温逸楠很渣，所以他很成功。
殷贤的嘴角勾起一抹胜利的笑容，将林琛拥入怀中，抱得紧紧的，哄小孩般似得，小声道，“小包子乖，不要去想了，明天依然很美好，无论如何，我都会在你身边。”你是我的！你……本来就是我的。
林琛听话的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那些骇人图片，以及……温逸楠最后那些冰冷的话语……
林琛眼角带着泪水，沉沉的进入了梦乡。
而另一头，殷贤趴在书桌前，继续苦读商务管理，明天有场理论考试，科目是《企业组织与环境》。长期以来，殷贤“玩物丧志”，一心扑在摄影上，导致他的正科成绩惨烈无比，再不努力，也许就要被圣彼得开除学籍了。
殷家忠心耿耿的老管家保全推开门，送上一碗温馨宵夜，“少爷，那么晚了，还在复习功课？”
殷贤疲惫的揉了揉眉心，合上书本，接过宵夜，苦笑道，“保叔，我不适合学这些，也不适合做一个企业的决策者，我知道，那些老家伙对我意见很大，如果不是看在父亲的情分上，他们一定会把我赶下台。”
这一年来，由于殷贤频频决策失误，商业机密泄露，高层丑闻等一系列原因，公司业绩严重下滑。当然，殷贤的心思也根本没有放在公司上。他将所有业余时间都泡在了ES娱乐传媒做part-time工作……
殷贤喜欢无拘无束的生活，非常厌烦公司那些事，如果他记起，这一切都是自己处心积虑得来的结果，一定会气得吐血。
公司表面如常，内里其实烂账一团，面临各种财政危机，几乎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不能怪少爷，一年前那场伪劣面料风波，对诺莱克的声誉造成了一定影响。林家又接二连三对我们进行打压报复……”诺莱克是殷氏旗下一个主打服装品牌，亚洲十大品牌之一，只是近一年来，遭受着严重的信任危机，品牌影响力不复当年，销量一再跌破冰点。
“你确定，林家那位家长在苏黎世修养，现在的掌权人是林皓？”他和林皓打过交道，那人不可能将林家的产业管理得仅仅有条……
“回少爷，是的，林家现在的掌权人是林皓。”
“我和林琛……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保全机械的重复曾经说过的话，“回少爷，少爷和林琛表面上是很好的朋友，但少爷从心底里看不起他，因为他是那种身份。”
保全曾告诉殷贤，林琛名义上是林家管家的孩子，实则是林修买回来养着的小情人。
殷贤托着腮，若有所思。
“少爷，保如说，公司明天有场会议，是讨论诺莱克未来的品牌定位，代言人选……需要您最终拍板……”
殷贤反感的挥挥手，“我没空，你让小如代表我全权处理。”
保全毕恭毕敬的点头，“好。”
“还有，帮我重新找一个高级催眠师！”
“好。”保全转身的那一刻，嘴角勾勒出一个诡异的弧度。
第四十五章：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相互道歉
“保全”回到房间，将房门反锁，手指轻触视频，开启可视通讯，画面里出现一张成熟、经历过岁月洗礼、却不失英俊潇洒的脸庞，身上是一件萨维尔街定做的西服。
林修将近七十高龄，外表却停留在了男人最顶峰的时光，也许，他有着维持青春的独到秘方，谁知道呢。此刻，他正悠闲的靠在躺椅上，端着一只高脚杯，里面盛着1990年份的勃艮第红酒，举手投足之间，充斥着贵族绅士风范。
这哪里是传说中病怏怏的林老先生呢？
保全，哦不，应该说是戴着保全假面的林家第五号仆人，林五，正做着标准的180度弯腰动作，例行惯例向林修汇报日常工作，“殷氏基本已被掏空，我们是否……？”说到这里，林五做了个“斩”的手势。
殷贤并不知晓，他那忠心耿耿的保全管家被人掉了包，如果他没有失忆，必定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很可惜，连带他的记忆，也被人蓄意抹去。
“不，时机还未成熟，让那小子再舒坦几日……”林修轻轻摇了摇手指，笑容阴冷，食指上那枚祖母绿戒指散发慑人的光芒。
“在林旭少爷的问题上，林五特意给了林皓少爷和林蕾小姐一些暗示，本是想借助他们之手去查探，只是林五没想到他们竟会送林旭少爷去拍色情片……并时常搞出一些恶作剧……经过一系列观察，林五认为林旭少爷并没有在装傻，更不可能记起他母亲的死因，以及那件事……院长注意到的那些现象，也许只是误会……”
林修垂眸沉思片刻，非常冷静无情地道，“送林旭回福利院，继续观察。”
林旭所在的福利院名为“绿色之家”，是一所为弱智儿童、青少年实施特殊教育的机构。当然，林旭不是弱智，他只是在亲眼目睹几年前那场血腥灵异事件后吓傻了……
“是……还有一件事，是关于林琛少爷的，牵扯面比较复杂，不知当讲不当讲。”
林修曾吩咐过林五，他并不希望听到任何有关林琛的消息。
因此，林五抬眼，小心翼翼的看了看老爷的脸色，这才继续道，“……温逸楠曾多次派人查询林琛少爷的身份，恐怕他并不信那套‘情人’说法，也许正如老爷所料，他所图的是……只是林琛少爷并不知晓内情，似乎很喜欢温逸楠，并且……和他发生了关系……我们是不是……？”说到这里，林五不再多言，静静等待林修的指示。
林修夹着酒杯的手微微抖动：“先下去吧。”
“是。”林五不再多言，切断可视通讯。
林修不愿听到林琛的消息，只是不想再心疼，也怕自己心生不忍。
此刻，他的视线定格在了远处。那是一架普通的雅马哈电钢琴，和真钢的音色天差地别，但胜在便捷好用，非常适合业余人群。
这琴是林琛自己选购的，他在众多天价钢琴中，挑选了一款最最廉价的，却也是最适合自己水准的琴。
林琛喜欢弹琴，即使学了那么多年，他依然只会弹奏一些单调的曲目，使用着掉价电钢。
但他总是乐此不疲，嘴角弯弯。因为他很容易满足。
林修子嗣稀少。
大儿子林勋，其实与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抚养林勋，是他昔日好友的嘱托。
二儿子林瑜，林修的第一个孩子，完全继承了父母的优良基因，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名副其实的王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