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利亚?”“西利亚元帅?!”“不可能,西利亚元帅!”
这下走廊上简直更热闹了,之前那些如狼似虎的士兵震惊退开,只留下坐在空地上哭笑不得的西利亚。他拉了把散开的衣领,抬起头想说点什么,然而就在那张全宇宙都熟悉的脸抬起的瞬间,原本人声鼎沸的走廊就像是被施了魔法一般,瞬间陷入了石化般的静寂!
跟刚才皇帝现身时截然相反,所有人都下意识退后,甚至有不少士兵因为腿软差点一跤摔倒在地。
西利亚说:“你们——”
“……”
“你们的长官是——”
周围静寂数秒,半晌才听一个士兵结结巴巴道:“我、我去找、找找找怀特上校!”
哐当一声他转身时狠狠撞上了墙壁,然而士兵根本想不起去揉,就这么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他的几个同僚随即下意识也跑了,更多的人则呆愣愣站在原地,目光不停在不远处那个他们爬上来的窨井和西利亚身上打转,似乎难以相信这口神迹般的井,不仅爬上来一个银河皇帝,还出来了一个西利亚元帅!
不多时一个身形瘦高、穿帝国军服的中年人在两个士兵的带领下匆匆走来,一见海因里希和西利亚,原本憔悴的脸立刻像是遇见救星了一样:“陛下!元帅!您怎么会在这里?!”
“怀特上校,”海因里希低声对西利亚介绍了一句,大步上前一把抓住军人的手,强行挡住了他要行礼的动作:“上校!别多礼了,现在情况怎么样?赫歇尔伯爵和孔塞特林在哪里?”
怀特上校感激涕零,几乎哽咽难言:“陛下,现在的情况是这样的……”
趁着他们说话的工夫,西利亚在一边打量着在场这些帝国士兵,发现他们个个面色疲惫,身带风霜,想来叛军持续不断的攻坚战确实给他们带来了很大压力。而怀特上校身为这里的最高长官,眼里的血丝最多,面色也最难看,说话时声音沙哑得几乎难以听清,幸亏副官给他端了杯水,他赶紧道了声歉,端起来狠狠喝了几大口才好些。
“……河对岸的叛军进攻了整整一个白天,想救出赫歇尔伯爵和孔塞特林……这两人现在就在基地里,带着一队卫兵封锁了C区,用上千吨重的钨金闸门挡住了我们的人,根本没法进去……我们正联系军部想调动中子震荡炮来轰开闸门,但军部的人被叛军堵在外面了,从入夜就一直僵持到现在……”
一行人边说边往外走,大概是因为过度疲劳,转身时怀特上校险些眼睛一黑摔倒下去,幸亏西利亚眼疾手快的一扶。
怀特上校立马像是被火烫了一下:“元、元帅!对不起我、我……”
如果说皇帝的出现对这些士兵来说就像是一剂强心针的话,那西利亚就像是催命符,足以让他们的心脏因为过度兴奋而爆掉。西利亚无奈拍拍上校的肩,说:“基地里的叛军有多少人?”
“几几、几百普通士兵……”上校不慎咬到了自己的舌头,结结巴巴说:“赫歇尔伯——伯爵和孔塞特林带着他们躲在C区,两千米深的地下……”
话音未落他突然想起所谓的“孔塞特林”正是眼前这位元帅的前未婚妻,顿时整个人都悚了,呆呆的站在原地。
“朕刚才打爆了他们的旗舰,首都护卫军正对叛军残余进行清剿。天亮后第七舰队将赶来帮基地解围,你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坚守到明天日出。”海因里希正说着,突然回头奇怪的问:“你怎么了?”
怀特上校一脸苍白的看着西利亚,神情有点绝望:“孔塞特林……”
帝帅二人对视一眼,海因里希恍然大悟,西利亚面无表情。
“他们分手了,”皇帝认真道,拉过怀特上校的肩,在他耳边小声说:“赶紧带我们去C区,现在棘手的不是前女友,是前师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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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基地的内部构造错综复杂,在地下纵深万米,堪称是地底深处的帝国心脏。
叛军最初闯进这里的时候,曾经凭借闪电般的速度和强大的火力占领了绝对优势,甚至成功发射了雷神之锤S级炮舰。但紧接着基地内的帝国军浴血反扑,迫使赫歇尔和艾德娜两人带着剩余残兵躲进了基地最深处的一处死角,最终放下钨金闸门,封锁了内外交通要道。
通向闸门的隧道里到处是激战过后的痕迹,被炮火烧黑的金属砖石,满地厚厚的弹壳,带着鲜血的衣物残片和废弃的枪支……越往里走就越陡峭,靠近闸门的一段电梯通道已经被完全炸毁,承重结构也脆弱不堪,只能在腰上套好绳索一点一点的攀爬着降下去。
怀特上校忙不迭要第一个进去,被海因里希硬挡开,自己第一个爬进了电梯井。随即西利亚也跟了进去,怀特上校领着亲卫兵忐忑不安的跟在后面,一路都在担心受怕,很恐惧银河皇帝和联盟元帅在自己的地盘上出什么岔子。
所幸帝帅两人堪称两座活动的炮台,火力装备可能比整个基地的士兵加起来还要强。在电梯井里向下爬了数百米,底部吹上来的冷风越来越强,怀特上校嘶声道:“快到底了!下面就是C区大厅!”
几个人一松手,带着腰间的绳索呼的跳了下去!
就在这一刹那,狴犴和凤凰同时闪过光弧,化作了两架单片瞄准镜和粒子炮;落地瞬间只听周围果然响起异动,紧接着黑暗中有人靠近,砰砰砰枪声大作!
怀特上校失声道:“保护目标!”
然而下一秒,两台3S单肩炮悍然发动,爆炸将整个大厅震得地动山摇!
轰然巨响中碎石如骤雨般坠下,大厅中所有人摔倒在地,尖叫和怒吼同时响成一片。隐藏在暗处的叛军咆哮冲来,还没靠近就被训练有素的帝国士兵一枪放倒,横飞的子弹在大厅中到处迸溅出明亮的火花。
这场激烈的交火只持续了短短数十秒,紧接着帝国士兵强行占领了电闸,嚓的一声大厅灯光大亮。只见周围到处是倒下的躯体和血迹,最后几个叛军揣着炮弹冲过来,却被怀特上校带领士兵发出电网,在惨叫声中倒在了闪着蓝光的大网里。
“陛下!元帅!你们没事吧?”怀特上校连看战俘都没时间,立刻推开了扶着他的副官就冲上来问。
海因里希的第一个反应却是扭头去看西利亚,要不是一手还扛着单肩炮,保不准已经伸手去摩挲检查了。
所幸西利亚也没事,他把凤凰化作长枪立在地上,摇头道:“我们很好,让医疗组下来救治受伤的士兵吧。这些战俘压下去严加看管,等基地解围之后再交给军部处置。”
怀特上校其实也快到极限了,但根本顾不上自己,扭头就忙着吩咐手下处理战场。更多的帝国士兵下来把战俘押走,清理出战场废墟,只见大厅尽头的灯光也依次亮起,远处有一扇钨金色的高达十余米的巨门,正在众人眼前反射着沉沉的光。
“这就是叛军首领赫歇尔伯爵和孔塞特林封锁的地方,门后是武器库,他们应该就躲在里面。”怀特上校顿了顿,解释道:“白天的时候,我们拼尽全力才和军部取得联系,但调来的中子震荡炮还在路上,目前的火力储备根本没法打开这道门……”
海因里希转头望向西利亚,只见他一动不动的看着那座门,眼神中有种很难用语言形容的感觉。
“加文……”皇帝轻声道。
西利亚没有出声,甚至没有任何反应。半晌他终于闭上眼睛,深深的、彻底的吐出一口气,低声道:“……开吧。”
——数百年的纠缠和回忆,仿佛就在这简单的两个字里,过尽了所有光影。
海因里希便不再多说什么,退后半步抬起手——瞬间只见狴犴化作千万碎光,在空中分解、组合,变成半完全形态的战斗机甲,抬手悍然一炮,轰开了大门!
刹那间整个基地都在震荡,火流如岩浆般爆炸,所有人都摔出了数米远!混乱间只听凤凰一声清啸,裹挟着漫天银光化作巨大的神鸟,展开翅膀严严实实挡住了掉落的巨石和金属,霎时将整个大厅强行固定了下来!
“孔塞特林——”狴犴的咆哮压过所有喧嚣,带着夺目的金光一头撞进了轰塌的巨门!
门后武器库里还埋伏着寥寥上百个叛军,这时所有人都疯了,发了狂的向门外拼命倾泻火力。然而暴雨般的子弹在狴犴面前完全不堪一提,狴犴怒吼着一爪拍下,强劲的气流当即把数十个叛军远远掀飞了出去!
“他妈的!”“上啊——!”“宁死不降!!”余下的叛军士兵简直杀红了眼,当即冲上来就要拼命!
这时门外的帝国军也在往里赶,场面一片混乱之时,突然只听一个尖厉的女声喝道:“住手!”
西利亚骤然抬头,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门后空荡荡的大厅中,艾德娜站在叛军士兵之前,身侧是受了重伤奄奄一息的赫歇尔伯爵。她喝出这一声后,很多叛军都迟疑喘息着站在了那里,而狴犴也倨傲的停下了巨爪,场面顿时变得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就在这让人窒息的僵持中,她转过头,视线穿过战火与硝烟,和西利亚冷峻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Chapter 128
就在这让人窒息的僵持中,她转过头,视线穿过战火与硝烟,和西利亚冷峻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那一刻燃烧的火焰,滚滚的硝烟,满地的鲜血和弹壳,以及所有人脸上狰狞僵持的表情,都在时光的冲刷中呼啸而去,成为了遥远而飘渺的背景。
西利亚走进宽阔空旷的武器库,站定在原本光滑如镜、现在却被子弹打出了无数裂痕的地板上,注视着艾德娜:
“你输了。”
艾德娜微微一笑,挥手对她周围的叛军道:“投降吧,没用了。”
帝国士兵一涌而入,很快把这寥寥上百叛军抓了起来,逐一押送下去。期间还有人想反抗,但在虎视眈眈的狴犴面前连点水花都掀不起来,很快就被装备精良人数众多的帝国士兵按倒堵住嘴,七手八脚的带了下去。
最终叛军那一方只剩下苟延残喘的赫歇尔伯爵和站在原地的艾德娜,怀特上校不敢轻举妄动,低声请示皇帝:“陛下,这两个叛军首领……”
3S机甲倏而粉碎成千万片,皇帝在夺目的光弧中落到地上,顺手翻腕把狴犴化作单刀,当的一声轻而易举把刀尖插入了地板,“西利亚?”
他的声音漫不经心,怀特上校只得转头,目光炯炯的看向联盟元帅。
西利亚脸上却没有太多表情,甚至他的语气都是非常平淡而毫无波澜的:“辛苦了,带两个连的士兵退到C区以外及隧道中守住这片区域,现场就留给我和皇帝吧。另外把外部警戒的人增加一倍,加强监控,擅闯军事重地者一律就地格杀,同时不管情况如何,都要立刻来向我们汇报。”
这番命令条理清楚且可执行性强,怀特上校立刻啪的立正,肃然道:“是!”
士兵们端着枪,警惕的一步步退后到武器库以外,昏暗而空旷的大厅中很快只剩下了海因里希、西利亚、艾德娜和对面奄奄一息的赫歇尔伯爵。
激烈的交火停止后,大厅显得格外静寂冰冷,只有满地碎石中偶尔跳出一两簇火光,跳动两下后便旋即熄灭,只留下一缕袅袅的青烟。
阴寒的风不知从地底深处哪个角落吹来,挟着呜咽般轻微的声音拂过人们后颈,只留下寒浸浸的触觉从骨髓中渗出来。
“加文……”艾德娜低头微笑起来,柔声道:“这一幕真熟悉,不过我们的境遇,倒是完全颠倒过来了。”
西利亚不动声色道:“有么?我怎么不记得了?”
赫歇尔伯爵蜷缩在不远处的角落里,脸上都是干涸了的血,恐惧的目光不停望向海因里希。然而皇帝没工夫理他,目光来回在西利亚和艾德娜身上回转,锋利的眉毛微微皱着。
“银河纪元3100年,森克尔议长意外身亡,我父亲在新任议长大选中获得成功,在议会公布投票结果的会议上你也是这么看我的。那时我们隔着人群,作为胜利者和失败者彼此相望,就像刚才那样……”
艾德娜顿了顿,抬手捋了把头发,笑道:“你不记得也不奇怪,我们之间总是隔着重重不同的立场,已经很久没有心意相通过了。”
西利亚没有说话,沉默以对。
“其实从那时起我就发现,比起当你的爱人,也许我更喜欢当你的对手。”艾德娜对他的沉默浑不在意,她的语调突然变得有点兴致勃勃:“但你也不得不承认,加文,在联盟中晚期那几百年里我都是一个很好的对手,我引导着你以政客的身份和议会相抗,同时也代表议会的利益来压制你……你和我,都从没有取得过彻底的优势。”
“你取胜的时候居多,”西利亚坦然承认。
艾德娜说:“但你最终取得了彻底的胜利。”
她张开双手,就像个面对绅士时害羞而优雅的淑女。棕色长发如水藻般柔顺的垂在胸前,洁白的脖颈如天鹅般微微弯曲。尽管身上只穿着灰色囚服,但她站在那里的模样仿佛还是很多年前薄荷田里,那个天真而温柔的少女。
“一切都结束了,加文。”她叹息道,“恭喜你。”
西利亚久久的注视着她,半晌都没有说一句话。海因里希蓦然回过头,转头只见昏暗的光线中,他眼角竟然带着微微的红丝。
“我一直有个问题……”西利亚嘶哑的开口问:“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海因里希低声喝道:“加文!”
皇帝从十八岁的半大小子开始跟着西利亚,这么多年征战流离,对他的了解无人能及。西利亚从来不是那种追根究底钻牛角尖的人,哪怕被人针对、背叛,他看重的也是结果,从不会在得胜后再回头问失败者一句为什么。
这里面固然有对失败者的容谅,也有不愿回头去计较这些小节的意思。
然而他现在却问艾德娜为什么——两人出身不同,立场有别,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是几百年来矛盾激化的结果,有什么好为什么的?!
“是啊,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艾德娜讽刺一笑,她不愧是被西利亚点评为不逊于海因里希的政客,当即察觉到了皇帝微妙的心思,转头来微带嘲讽的看了他一眼,“我含着金汤勺出生,家世权贵,诸事不愁,又是个金贵的Omega女孩,按理说不该有那种不择手段往上爬的心思才对……我为什么要跟你作这么多年的对呢?”
她上前一步,天顶上昏暗的光映在她侧脸上,脚跟落地时轻轻的一声响在空旷的大厅里格外清晰。
“我们曾经是最互相了解的人,但永远也没法互相理解。我不知道为什么你固守着自己的坚持几百年都不动摇,你也不会知道我有多遗憾,自己身为Omega女性,一辈子注定只能屈居幕后,永远也无法占到台前来实现自己的梦想和理念。”
她声音变得有些沙哑,但仍然像记忆中一样柔和:“你知道对我来说,在议会中立身,是件多困难的事情吗?”
“……”西利亚沉默良久,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