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也不担心,旁系支族这班恶人,就得自己这恶人来磨。
“族长现在病了,在主屋里面躺着呢。”那人说话的时候语气不冷不热的,总觉得带着几分嘲讽的味道。
左澜整个人的脚步顿时一滞,有些走不动了,他扭头看那人,竟然弯了一下唇角,“那不知道是什么人陪在族长的身边呢?”
“反正有人轮流照顾族长,澜少不必担心。”
不担心尼玛!
左澜强忍住内心之中翻涌的杀气,在转过脸去之后整个人的眼神就变了,尽管唇边的弧度依旧,眼神却是肃杀了起来,很多时候不是自己在逼迫别人,而是别人在逼迫自己。
左澜从来不是什么善类,也轮不到别人来拿捏自己。
族长……
那老头子,千万别是出了什么事情才好。
左家的事情自己太久没有过问,毕竟在天渊那种地方,就算是有什么事情,自己也不会知道,现在还是临沧先告诉自己,如果他不回来,谁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才会知道这个消息?
族长是个魂修,而且是到了魂爵这个境界的,虽然没有位列十九爵,但也不是族中其他人能够抗衡的,忽然之间病倒,这种消息对左澜来说就像是一种敷衍——族中人对左澜的敷衍。
他二话不说就要往祠堂后面的小屋走,只是刚刚踏上那两边长满了青苔的小径上走,就瞧见左鹏一脸冷笑站在前面。
左鹏算是旁系支族里面最强横的那一支的带头人,一向是要跟族长左丘晏作对,左澜在看到他的时候基本上就已经能够确定左丘晏的病倒肯定是有原因的。
只是他脚步不停,竟然迎面向着左鹏走去,左鹏面色一变,作为左家实力最强横的长老,这人也是有魂爵修为的,所以他理应不害怕左澜。很久之前,测试天赋魂图的时候,左鹏甚至还敢提着左澜的领子直接将他放到导师的面前——可是现在,只看着左澜这不变的笑脸,左鹏心中就生出了一种警惕,哪里还敢生出当年的想法来?
现在左丘晏病倒,整个长老会基本上已经落入了左鹏的掌控,晓之以理,诱之以利,他还不相信这些老家伙都是铁打的心。
当下左鹏假笑了一声:“澜少回来怎么不事先通知一声,也好让我们迎接一下。”
“就不劳左鹏长老费心了,我即将去参加魂院大比,去看族长一眼就走,留不了多久。”
魂院大比,整个大陆的一场盛事,左澜说出这四个字来,就瞧见左鹏的脸色变了一下,因为左家的旁系支族几乎就被左澜跟左澜的朋友玩儿下去了。
左家的旁系支族在院内小比上可以说是丢尽脸面了。
左鹏想起那些新仇旧恨来,心底是郁闷到了极点,只是也不急着在这个时候就制服左澜,反而说道:“澜少好不容易回来一阵,魂院大比这不是还有几天吗?族中的事情您也该了解一下,族长病倒了,有的事情单单让长老会做主似乎也不是很好。”
这话里有话的感觉让左澜觉得自己是不爽到了极点,左鹏背后若是没有什么谋划,那才是真的假了。等到没人的地方,自己一定要问问左秋,最近大约是出了什么事情了,也许就是这一两天的事情,否则以澜会现在的势力,是不会什么风声都接不到的,而临沧也不会事到临头了才会通知自己回来。
只是临沧的事情和左家的事情到底是不是一件,还是需要继续考证的。
左澜闻言只是一笑,应了一声“左鹏长老说得很对”,之后就从对方的身边走过去了,背着手,双手拢在袖中,一派悠闲的模样,似乎是什么也不知道。然而左澜的手,其实已经握紧了手诀,如果左鹏现在要对自己动手什么的,立刻就会受到左澜的攻击。
他很快到了族长左丘晏的房间里,却看到外面围着一群守卫。
左鹏解释道:“因为族长病了,我们害怕有什么人作乱,也为了族长病情的安稳,所以才布置了这么多的守卫。”
“左鹏长老尽心了。”
左澜扫了一眼,却没有一张眼熟的面孔,看样子都是以前不常出入本家的旁系支族的守卫,在听到左鹏跟左澜说话的时候,有不少人转头望了过来,眼神之中带着几分考量。
左澜心中冷笑不已,而后来到门前。门边的守卫看了左澜一眼,又看了左鹏一眼。左鹏微微点头,这守卫才让开了路,并且轻悄悄地推开了门。
屋子里面有些冷,这门刚刚推开就能感觉到一片凉气袭来,待左澜皱眉走进去一看,却看到那往昔的老鬼头左丘晏盘膝坐在蒲团上,身周绕着白雾一样的冷气,眉梢似乎都带着冰粒子,简直就像是被冻住了一般!
左丘晏的魂力乃是火属性的,此刻包围着他的竟然是水属性的魂力——这是病了?
“那天族人见族长一直没有出来办事,出来一看,却看到了族长已经变成这样。事关重大,我们也不敢轻举妄动,所以就族长坐在这里了。现在您回来正好——”
左鹏正在解释左丘晏的情况,却被左澜转过头来打断了。
只听左澜冷然道:“族长是什么时候出事的?”
左鹏下意识回答道:“三日前。”
“呵。”左澜那垂下的眼帘抬了起来,一双寒眸似雪,“三日前发生的事情,我左澜现在才知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什么外人,连自家族长什么时候死了怕是都不知道吧?左鹏长老还真是会顾全大局。”
他恨不能直接将这左鹏抓起来直接两爪子撕烂了丢出去喂狗,只是现在左家对自己来说,可以算是危机四伏,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自己还不清楚。
左丘晏乃是整个本家修为最深的人了,就算是暗算他也需要一定的本事,这样的人,在左家是找不出来的。如果不是左家的内鬼,那一定是有人勾结了外族了。
自从左家的嫡系和旁系支族之间的矛盾扩大之后,左澜就带着大部分嫡系的力量出去开创了澜会,左澜已经答应了一部分贸易的盈利给予左家,这部分的账目是公开的,想来是有人已经开始觊觎开始壮大的澜会吧?毕竟那么多的魂晶摆在这些贪心之人的面前,又怎么可能不让他们动心呢?
利令智昏,今日他们竟然敢做出这种种的事情来,他日就莫怪他左澜辣手屠戮同族。
也许他们是算不上同族的,这样的同族,有不如无!
左鹏知道左澜是开始怀疑自己了,反正最后也是会撕破脸的,现在他倒是索性放开了,不阴不阳地说了一句:“澜少又何必枉作小人?不会做的事情,就是不会做的,您何必说是我们呢?反正我们看到的时候族长就已经这样了。现在我左鹏也不在这里讨人嫌,您二位叙叙旧吧。”
也许明天这老头子就已经死了。
浑身的魂力被封印,更有与自己属性相克的魂力时时刻刻折磨他,这老头已经像是活死人一般了!
左鹏一背过脸去,就开始了冷笑,他走出门,吩咐身后的守卫们将门关上,之后竟然落了锁。一名守卫在锁上下了几个手诀,几道暗蓝色的光芒打进去,一道薄薄的光幕从这锁上升起来,逐渐笼罩了整片房间。
在这个时候,所有的守卫都退出来,然后抬头看着这一片房间。
之前跟左澜进来的那人问道:“为何不斩草除根?”
“不急,左澜只是个饵。”
左鹏大笑起来,左澜竟然这么轻轻松松地就进入了自己的圈套,那千机锁一旦落下再加持封印,就算是魂尊来也是没有办法破解的!左澜,就在这里等死吧!
“左澜啊左澜,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哈哈哈哈哈……”
左澜在房间里面,自然也是听得见这些的,不过他并没有在意。这个房间的玄机,只有自己知道。
秘境的入口,如果不在族长的身上,就在这个房间了,那一道墙……
还记得魂图测试的那一天,从场上回来,左丘晏那老头子就带自己走进了秘境,给自己说了那些话。
左家人,左家的嫡系,就算是废柴,也要最惊天动地。
左澜叹了口气,慢慢地走近了,白头发白胡子的左丘晏在这个时候看上去就像是雪人,“族长……”
左丘晏闭着眼,嘴唇已经是冰雪一般的白色,整个人盘坐在一圈冰雾之中,一动不动,毫无生机。
左澜很擅长的就是造型魂术,他强行压抑了内心的杀意,伸出自己的手指来,去接触左丘晏外面那一圈白色的冰雾,却忽然之间眼角一阵抽搐。
这样精纯的水魂力凝聚出来的冰雾……
左澜忽然缓缓地收回了手,看向左丘晏,伤了左丘晏的人……最起码应该是魂尊的修为……而且左丘晏身为一族的族长,不可能没有秘法,这样精纯的魂力,在造型魂术这个领域里,左澜的记忆里面根本就没有哪个魂尊的实力符合!
魂皇。
这两个字,像是两块沉沉的石头,一下压在了左澜的心底。
“他不会有事,你先下来。”
临沧的声音,左澜知道他就在秘境里面。
开启秘境的方法,左澜也是知道的。
他内心之中满是焦急,眼睁睁看着左丘晏变成这样,自己却无能为力,他的魂力根本无法破解外面这一道冰雾,也就无法破解左丘晏身体里的封印,只能看着他坐在这里,活死人一般。
跪下来,双膝着地,他没有回应临沧一句话,只是双手放到身前去,然后俯身,向着坐在蒲团上的左丘晏深深地叩了个头。
额头贴着冰冷的地面,左澜的唇角却弯起来眼底的狠煞逐渐地浮起来,在抬头起身的时候,却已经完全不见了。
手一招,魂阵就被他唤出来了,庞大的魂阵爬满了这小小屋子的四周墙壁,他脚下正中的位置,一只青色的玉盘,缓缓地浮现出来,隐约之间就要有凝成实体的样子。
“以吾左氏嫡系血脉之诚明,叩秘境之门,开。”
第一百一十八章:回族(二)
秘境之门,重新出现在了那一堵墙上,不知为何,左澜回望了一眼,又不留情地转头,推开了墙上这一道忽然之间离奇出现的门,经过了一片空旷的黑暗之后,看到了那熟悉的深渊,还有那深渊上方的铁索桥。
黑色的岩壁竟然有些类似天渊,只不过这个地方的断崖完全无法与天渊相比,规模和气势都差了许多。
那一段铁索桥,像是挂在黑暗夜空之中的一条线,孤绝险绝,让人有一种走上去就会摇摇晃晃掉下来的错觉。
在铁索桥的那一头,无数大大小小的碑默然地伫立着,好似在看着左澜,这一刻的左澜,与这碑林之间有一种无声的对话。左家嫡系的祖祖辈辈,他们就是这样的一群人,带有嫡系血脉之中的骄傲,天生与旁系支族不合,他们之中有很多的天才。在出去试炼的时候,他们会将刻有自己名字的石碑放在这里,这里记录他们开始走向辉煌的一瞬间,也将记录他们辉煌终结的时刻。
不久之后,就是左澜自己,也要将自己的名字,落入对岸的土壤里,镌刻在石碑上。
陶然碑下面,坐着一个黑白的人影。
左澜一眼就认出来了,临沧像是当初坐在这前面放血退族一样,十分镇定。
他踏上了铁索桥,那漆黑之中隐约着暗红的锁链,随着他的动作而晃动,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危险和孤寂。
其实一直很奇怪,为什么由自我空间演变而来的秘境之中会有这样的一道深渊,大约原来那个成为魂圣的老祖宗有怪癖吧?
暗黑,深渊,铁索桥,碑林,陶然碑,都是些很古怪的东西。
在他走在这晃荡的铁索桥上的时候,整个人的身影也跟着这孤寂而古老的铁索桥孤寂起来了。
天上地下,只有他自己一个人,脚下是万丈深渊,头顶是挥之不去的黑暗,前面的路还很长,在这铁索桥上,无法转身,以内一回头,肯定就会掉下去。
在这个地方,左澜无法使用魂力,冥冥之中受到了什么东西的压制。
也许是祖祖辈辈留存在这里的威势吧?
那是一种不容亵渎的神圣。
左澜站在最中间的位置,在下垂的铁索桥最弯曲的那个点上,静静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头顶的黑暗之中,不知道怎么就冒出了一点点的星光,左澜完全沉浸入了一种无穷无尽的境界之中,他的意识超脱出来,想要去感受整个秘境之中潜藏着的那种神秘,却被这种神秘印入了无法自拔之中。
细碎的光芒从四面八方聚来,萤火一般,没入左澜眉心,这一切的目睹者,只有对面的临沧能够看到。
左澜闭着眼的神情无比肃穆,可是带着一种难言的沉静,他进来的时候满身都是煞气,只是在一步一步踏着这铁索桥过来的时候,那煞气像是忽然之间被这边的气息给清洗干净了。
临沧在以前没有退族的时候,常常到这边来,因为只有坐在那里,那种奇怪的焦躁感觉才会消失。
他的头发依旧是半黑半百,看上去诡异无比,衬着那一身的衣服,说不出地邪气,只是他的目光,无声地落在了站在深渊最中间的左澜的身上。
大多数的时候,临沧只是看着左澜,看着他慢慢地从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废柴慢慢知道很多事情,从第九魂院走出来,慢慢地站在整个大陆的舞台上。这种感觉就像是看着一颗小树苗慢慢地长大,他只是一个偶尔施以援手或者是加之以灾难的旁观者,可是自己只要这样看着,就已经满足了。
无数星星点点的光芒,落入了左澜的眉心,融入了那魂印之中,只是左澜的意识却更加空茫了。
恍惚之间,这一片深重的黑暗之中却像是有梵唱响起来,撞击着他的耳膜,让人所有的杂念全部消失一空,像是晴时雪。
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左澜的世界里,忽然之间就什么也不剩下了,连自己也化作了一粒消散的尘埃……
他的识海之中,一片金灿灿的,只是顷刻之间,这梵音响起之后,又化作了一片海蓝色,一道雪白的影子从天际掠过去,只有一个背影,宽大而古朴的袖袍,流云一样留下了飘渺的痕迹,然而只是那样一闪念的时间,就消失无踪。
有人对他说,就这样躺下吧,一切都没有开始过,哪里来的什么结束呢?
身体变得像是在温水里面浸泡着一样,软绵绵地没有力气。
只是忽然之间,有一阵灵风吹来,从深渊的这一头刮到了那一头,吹过了左澜那暖融融的身体,也让他一瞬间从这种玄奥的境界之中苏醒过来。
睁开眼的第一时间,看到的就是临沧那一双冰蓝色的眼眸,就在陶然碑下面注视着他,似乎无情无感。此刻他才忽然有心思关心起自己的状况来,站在这不断晃悠的铁索桥上,左澜背后出了一层冷汗。
如果没有方才那一道灵风,自己陷入这无尽的飘渺境界之中出不来,必然会从这铁索桥上坠落下去,鬼知道这下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左澜深呼吸,平稳下心境,甚至无暇去检查自己发生了怎样的变化,直接从这铁索桥上缓步而去,踩着这晃晃悠悠的铁索桥,到了另外一边去。
只是他才一踏上来,脚落到平地上,就看到了那场面——
临沧。
他忽然觉得自己的眼被什么扎了一下,偏偏临沧像是没事儿人一样,朝他轻轻一弯唇,又说道:“别看了,过来吧,有那么吓人吗?”
原本穿着黑白衣袍的临沧,从左肩到右腹,像是被人划了一道大口子一样,鲜血已经染红了半边的白衣服,看上去很是可怕,血迹染红了半边身子,然而比这更可怕的是——这一道刀痕上面,还覆盖着蓝色的冰晶,与鲜血冻在一起,成了淡淡的紫色,看似漂亮,实则残忍。
只这一瞬间,左澜就想到了之前左丘晏身周那一层冰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