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左澜听着,忽然想起四年前,自己那个时候也只有十四岁,在魂大陆,每个人十五岁之后才能出现魂阵,所以魂院的统一标准是十五岁以上才可以参加测试,又因为四年招收一次新生,左澜十八岁了才去测试。
如果……如果早一点知道是这样的话……
他还在沉思之中,却不想身边竟然多出来一个人,并且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
“阿澜……”
个子小小的少年怯怯抬眼看他,唇红齿白很是俊俏,那手就搭在他衣袖之上,似乎很怕左澜。
阿澜什么的称呼……其实是长辈们这样喊,这孩子这样叫有些欠妥。
左澜扫了他一眼,语气冷淡:“嗯?”
嫡系嘛,一向是被他们排斥的,冷高一点就冷高一点好了,反正周围的人都是想看戏,看看吧,这少年一挪到他身边来,刚刚那些真讨论得热烈的人都停了下来,看着这边。
其实还都是一群孩子……
这个拉左澜袖子的人,来自左家最小的分支,听说近年来适龄去参加测试的就他一个,是那一支的独苗,记忆里……这孩子似乎叫做左琰,今年才刚到十五岁。
左琰看上去很紧张,他是第一次跟左澜说话,以前左澜一直是长辈们眼中的天才,可是这次测试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一件事,族中的长老们气急败坏,说在左澜身上已经投入了这么多的心血,亏大了,现在还在祠堂那边发火,不知道左澜回去会不会有危险……
他咬了咬自己的嘴唇,留下一个青白的印子,又偷看了懒懒地坐在一边的左澜一眼,那眼珠黑白分明,睁大了偷偷看人的时候就觉得很是可爱。左琰低声道:“没什么。”
左澜忽然觉得奇怪,他看了左琰一眼,然后发现左琰收回了自己的手,慢慢地又坐了回去,整个车厢里说话的声音又起来了,逐渐变得吵闹。
左琰刚刚的那一幕戏似乎没有引起太多的关注,不过左澜心中始终存了个疑影儿。
下车的时候,左澜按照惯例落在最后,别的左家的孩子都争抢着跳下车去,只有左琰落在了后面。
左琰往前一躬身,就要准备下去,却被左澜一把拽住了。
左澜手拉着他的手臂,平静地问道:“刚刚你想说什么?”
左琰眼神之中带着点惊慌,看了一眼车外面,似乎还没人注意到他,便飞快地说道:“我听到左鹏长老跟家族联络的时候,说要将你驱逐……”
“左琰,你怎么还不下来啊?”
外面忽然有人喊道。
左琰立刻惊慌地挣脱了左澜的手,应道:“我东西掉了,马上就下来!”
然后左澜看到他敏捷地跳下了车,他自己在车厢里坐了一会儿,按住自己的眼角,一颗泪痣点在那里,在他眯眼笑起来的时候很给人一种秀气的感觉。
不过左澜觉得自己是天生的书生脸,土匪心。
想要把一个嫡系逐出家族,左鹏的心,未免太黑。
就算他是个废柴,凭借“嫡系”这两个字,也不是他左鹏说了算的。
第三章:艰难处境
让左琰说中了,还真的有人想要将他这个废柴逐出家族。
左澜站在祠堂中间的时候只觉得无比地讽刺,堂上每个人看上去都是那种一本正经的表情。
这些祠堂里的长老,多半以支族的居多,每个人的眼神都很是冷漠。
左家几百年来不曾崩溃的嫡系,也许因为左澜这从古至今第一个废柴的出现,就要发生崩塌了。
“这样没有天赋的废物,留在嫡系,实在是会打破咱们左家嫡系出天才的定理,所以最少要将他逐出嫡系,来保全左家嫡系的威名。”
提出这个建议的就是在第九魂院的测验场上的那个大胡子长老左鹏,这人来自比较强的支系,一向是看不惯他们嫡系的做派。
偌大的一个左家,派系林立,如果不是嫡系百年来的威名撑着,早就散了。
族长左丘晏的目光一下就变得尖锐起来,扎向了左鹏,可左鹏能够做到长老这个位置,还出身最强的支系,自然是有恃无恐,只要嫡系一倒,他就是名正言顺的族长。
“好了,都散了吧,我跟左澜单独谈谈,毕竟阿澜还是第九魂院的导师,就算不能修炼,他也是咱们左家的人,今后谁要是再说逐出的话,别怪我不客气。”
左丘晏穿着灰色的长袍,手里握着一根乌木的手杖,站在祠堂最中间,表情威严,那长长的白胡子几乎垂到地上。
在这个支系云集的祠堂里,他作为嫡系的族长,却浑然不惧地说出了那番话。
左澜低下头,忽然有些感动,这糟老头,还是他最有人情味儿了。
“阿澜,你跟我来。”
没有理会支系的那些人骤然变大的嘲讽的声音,左澜跟着左丘晏走了。
祠堂后面是一间小院,他跟着左丘晏走进去,然后看到左丘晏站在了一副画像前面,手杖往地上直直地一敲,一座光阵顿时浮现,耀眼的火红色光芒顿时充斥了整个不大的屋子,六芒星的图案看上去清晰而具有巨大的威慑力。
左丘晏的脚下的魂图跟他现在握着的手杖完全一样,而且带着颜色,跟他魂阵的属性相符,乃是火属性的。
左澜现在的眼力还看不出左丘晏的魂图是什么品级,不过听人说是地品三阶。
魂大陆的魂阵等级有三个大品阶,天品、地品、人品,根据魂阵的大小来划分,天赋魂阵在三丈以下是人品,三到五丈是地品,五丈以上是就是天品。天品最高,人品最次。
小品阶九个,从一到九逐级递增。同是人品的魂阵,二级的比一级的牛。
魂术公会评定魂阵等级的时候就是参照上面的分级来的,先分大品级,再根据各种小规定确定小品级。与魂阵相对应,魂图的等级也是如此。
不过每个世界都会存在一些超常的存在,特别厉害的东西被人称作“骨灰级”,比如左澜的魂阵。
他现在看着左丘晏的魂阵只觉得很是伤感,族长跟自己都是嫡系出来的,族长混了个地品三阶,他自己的魂阵看大小怎么也得是个地品七阶吧?
可是魂图根本不按常理来,一个是地品的,这个算正常;可是有一半都是他娘的天品魂器的图案!这样就罢了,好歹还在他心理承受范围之内,可是剩下的几乎都是骨灰级魂图!
天知道,他在自己测试的时候看到自己脚下的魂图的时候,内心有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
左丘晏一唤出自己的魂阵,再一看左澜现在那销魂的表情就知道这家伙在想什么了,他叹了一声,家族的确是对左澜寄予了厚望的,只是最后结果是这样也怪不得谁了,他需要跟左澜说清楚。
左丘晏用那手杖点在自己魂阵的前端,六芒星开始缓缓地转动,异象陡生!
原本狭小的屋子忽然之间被笼罩在一片火海之中,左澜只觉得自己眼前一花,就已经身在另一片空间了。
四周还是燎原的烈火,可是地上踩着的已经不是原来的木板,而是坚硬的青石块。
他抬眼一望,这里是一个巨大的石室,大如广场,极高极宽,左丘晏脚下的光阵一闪,消失不见,整个人身上那种莫名的压迫力也随之消失。
这里是左家的秘密祭坛。
左澜以前来过这里,这是每个嫡系的传人必须来的地方,左澜也不例外。
“过来吧。”左丘晏也不担心左澜,招呼他一起走。
他们想着广场一般的大石室的左边出口走,前面骤然一黑,进入了相对低矮的暗道。
等再次看到光的时候,他就在此感觉到了那种无言的壮阔。
此时此刻,他身在一片绝壁悬崖之上,一架铁索桥从他面前的深渊之上通向了对面的黑暗之中,他只要再往前走一步,就会掉下那深不见底的黑暗。
这里就是传说中的大魂修们才能修炼出来的自我空间了。
不知道是哪里吹来的风,将那铁索桥吹得使劲摇晃,深渊底下云气涌动,他直直地跟着左丘晏踏上了铁索桥,大约走了两柱香的时间才走到对岸去。
这是一片巨大的碑林,无数或低矮货雄伟的石碑伫立在这巨大的平台之上,一眼望去无穷无尽。
族长左丘晏就站在那巨大的光滑晶壁之下停住了,这是这里最大的一块碑,碑上也没有刻任何字,可是但凡嫡系的子孙都是知道的——这是左家的创始人,老祖左陶留下的石碑。
“这是我们左家的碑林,每个嫡系的左家人都要在这里留下自己的痕迹,他们很多人还没有离世,这些碑只是他们从左家走出去的标志,是他们的宣言,不管你是不是有修炼的天赋,当你二十岁离开本家出去历练的时候,都要在这里留下自己的碑,到时候碑大碑小,全取决于你的实力。”
“……”
“你是我接任族长以来见到过的最聪明的嫡系,可是我没有想到,你的天赋魂阵会是这样。”
左丘晏的声音中带上了一丝惋惜。
不过他似乎也不介意,“虽然这是一个遗憾,但是你毕竟还是第九魂院的导师,我相信你是全大陆最年轻的魂院导师,并且你的名声已经传遍了整个大陆——就算你日后不是出色的魂师,也会成为左家的骄傲。”
“……”
沉默了许久的左澜,嘴角抽搐,“族长你对我太有信心了,话说你这样一本正经的样子让我很想一巴掌拍死你。”
……其实……
左澜真的是土匪心。
左丘晏平时是什么状态他还不清楚吗?他研究大陆史的时候,跟这个糟老头子“四皇首席梅子青到底是不是同性恋”这样的问题吵得面红耳赤,从那个时候他就知道了——左丘晏根本不是什么正经的人。
所以,真的没必要对左丘晏这种没事儿就跑出来刷自己存在感的傻逼长辈什么面子!
于是——才有了左澜上面堪称经典的淡定吐槽。
左丘晏默然了半晌,那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你到底听不听?”
左澜耸肩,“你爱说就说吧,我给你个面子。”
真是神烦……
怎么左丘晏还是个长辈,被他这样说多少有些没面子,他很正经地咳嗽了一声,“你小心我真的一怒之下就把你逐出家族了……”
“老年人就是废话多。”左澜望着天,手举在额头上,作远目状,假惺惺地感叹着。
下一秒,他就被一只手杖偷袭了。
左丘晏阴森森地看着他,终于露出了自己的本来面目,“不要提醒我,我还很年轻。”
当一个人不服老的时候,他已经老了。
左澜摊手,“好吧,族长你继续说。”
“咳咳,总之咱们左家嫡系的精英遍布整个大陆,就算你是个废柴,走出去大约也是不会出事的。只不过咱们绝对不能让旁系的看轻了,就算是废柴,你左澜,也要成为咱们整个左家、乃至整个大陆最惊天动地的废柴!”
麻痹的还有人性没啊?!还惊天动地的废柴?!老子这废柴程度还不够惊天动地什么才叫做惊天动地啊!!!
骨灰级犯贱的魂阵啊!今天才测试完明天整个魂大陆的“幽灵传播平台”上一定都是这个消息好不好?!
他左澜的名字一定会随着他那惊天动地、鬼哭狼嚎的十三魂图的天赋魂阵而传遍大陆的!指不定还能把脸丢到隔壁大陆去……
左澜深深地郁卒,“族长,你啥时候能靠谱点儿?真没有什么修炼的方法吗?”
左丘晏本来还在笑,可是一听左澜这话,表情就严肃了起来,“你这样的情况,就算是在你死前也不一定能够修炼到开魂的境界,没有奇遇,也只有这样了。”
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所谓的奇遇,其实只是为了让这句话显得不那么片面和武断而已。说这种话的时候,左丘晏还是很靠谱的。
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事情就是——告诉原本的天之骄子,你其实只是个废柴,还是最差劲的那种。
魂大陆的修炼是七个等级,开魂,启灵,附神,融器,息心,化虚,归一。
开魂是最基础的一个境界,这是最简单的魂力修炼,只要将自己的魂力积累到一定的境界,能够心念一动、伸手一指就随心所欲地唤出自己的魂阵,就算是达到了——可是在左丘晏的口中,左澜练到这个境界都似乎不可能。
连开魂都不成,还要怎么修炼?
第四章:如此开魂
开魂,几乎是所有拥有天赋魂阵的人都能够达到的一个境界,到了左澜这里竟然难如登天。
这实在是让左澜有些不能接受。
不管怎么说,他来到这个世界也有十几年了,耳濡目染之下对这个世界的实力和力量也有了向往,他一直以为自己穿越了就应当跟主角一样,天生主角光环笼罩。
在左家,嫡系子弟稀少,现在整个左家除了左澜这个还没出族历练的嫡系之外,就只有几个十来岁的小娃娃了,可是说左澜是近期左家培养的重点对象,他在天赋魂图测试之前的天赋是整个左家乃至整个大陆都为之震惊的,可是现在呢?
老天就像是跟他开了个大玩笑。
他尽管不断地安慰自己,告诉自己无所谓,可是内心又怎么可能不在乎?
“难道在我之前,整个魂大陆上就没有人拥有跟我一样废柴的体质吗?”
实在是不甘心的左澜还是这样问了。
左丘晏摸着自己的大胡子,在巨大的白玉石壁之前踱了几圈,那苍老的影子映在那光滑如鉴的碑面上,还是严肃得很。
“跟你类似的有,可是跟你这样有还这么糟践人的魂图和魂阵的还真的没有出现过。”
一本正经的族长左丘晏用了“糟践人”这个词,顿时让左澜生出一种出戏的错觉。
他朝着这自我空间之内那阴暗冰冷的天空,翻了个白眼,哼道:“你的意思是,我这样的废柴,其实真的就是咱们魂大陆一朵旷世奇葩了对吧?”
左丘晏咳嗽了一声:“我知道的也就是一个叫做汤涯的,是除了四皇之外,整个魂大陆最厉害的人,不过至今已经消失了两百多年,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他跟你一样,有许多个魂图,不过等级不如你变态,只是六个地级,这人有家族背景,请了魂术公会当时的会长一劫帮他砍掉了其他的魂图,留下了其中一个地品八阶的镇魂铃,听说在两百三十年前,他已经在天渊险地找到了镇魂铃,实力到底到了哪里,谁也不知道,反正现在是失踪了。”
“况且,你这天品和骨灰级的魂图是没办法取下来的,除非能够请到四皇之一出手,否则化虚以下没有谁能够强行破坏这个级别的天赋魂图。”
天赋魂图在魂大陆的人看来是神灵赐予,强行破坏神意是会受到惩罚的,只有实力达到一定境界的人才能够对抗神罚,为人抹去魂图。因为这些大能魂修是冒着被神灵惩罚的艰险来进行抹魂图这种危险活动,所以请到人是很难的。
左丘晏知道这样说是很残忍的,可是左澜能够承受住。
“算了,以后再说吧,你今天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他决定换个话题,再说这魂阵和魂图的事,左澜估计自己能立刻去跳天渊自杀。
“你现在进行了天赋魂图测试,按照左家的传统,你要在这里拜碑。”左丘晏叹了口气,面对着那巨大的玉璧站着,伸出了自己的手杖,轻轻地点敲了一下石壁中心。
在他的手杖点上去的时候,整个碑的表面一座紫色的光阵浮现了出来,只是一瞬间又如同波纹一样消失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