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院篮球队？我想起哪一年我和肖栩站在球场的两端，为自己的队伍争夺最后的荣光。不知道现在肖栩还在不在院队，我点头答应下来，回宿舍之后，发短信去问肖栩。果然肖栩还在院队里，而且如果我们两院队都能在下一轮获胜，就可以对上了。他问我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我瞒下我也要参加比赛的事情，决定到时候在赛场上吓他一跳。
我赶到训练场时，学长把一个球丢给我，来一场1V1的比赛测试我的水平。带球过人，三步上篮，在篮下学长却转身追上来。眼看他快要跃起，我在空中拧身，在他跃起的身侧寻找到一个空档，投篮入框。
学长落地之后，带着微笑为我鼓掌。篮球落地，在地板上咚咚地滚落。我眨了眨眼睛，问：“学长，我合格了吗？”
“新生里倒是藏着好手，之前怎么不来报名咱们院队？”学长拍着我的肩膀，“老邓突然伤了脚，还以为这次咱们院完蛋了呢。幸好下一场是对艺院，就算咱们4比5也赢得了，有两个星期可以磨合，说不定这一次的冠军就是咱们的了，哈哈哈！”
“队长你又在吹牛！”队里其他人笑。
不过对艺院这一场的确轻松，艺院是少有的女多男少的学院，男生又普遍偏瘦弱，赶鸭子上架地挑了五个人上场，甚至有那么一、两个，明显对规则都不熟悉。赢下这一场比赛，我看比赛的进度表，中文已经胜了考古文博了。想一想下周赛场上肖栩的表情，我忍不住地想笑。
四个年级凑起来的队伍，想要找统一的时间训练也并不容易。我们每周的集训时间不多，说实在的，我有些手生，一场比赛没能找回完美的手感，我干脆把肖栩叫出来，让他陪我练球。
肖栩先是短信问我我的球打得怎么样，我诚实地说有一两年没碰了。他显得有点得意洋洋，说要陪我打球也可以，可别被我打趴下了。在露天的篮球场见面，隔壁是一帮好友在闹，我们占了个半场，另一半场是一对情侣，女生是新手，男生一句一声地“笨”，教得却格外用心。
十几岁的爱情显得格外可爱，肖栩还没来的时候，我坐在篮球架下，看着那个女生投十多个球一个没中，看那个男生手把手地教她，不知不觉地嘴角挂起了微笑。肖栩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我笑的样子。
他趁我不注意，从我身旁悄悄溜过来，也在栏架上坐下，拿肩头撞一下我的肩膀：“要不要我也这么教教你？”
我被吓了一跳，转头对上他那张笑得欠扁的脸。瞟了他一眼：“我没菜到那个样子，只是有点手生而已。”
两个人打半场已经足够了，肖栩的球技高我一筹。我在他手下没讨到多大的便宜，干脆换了个策略，专门给他捣乱去了。原本是为了练手叫他出来，打着打着成了玩闹。肖栩比我偏向进攻，我贴身防守，到最后我们谁也没能进多少的球。不停歇地闹了一个多小时，我们两个人都累得气喘吁吁，把球丢到一边去，我们坐在篮架下，把彼此的背部当做依靠。
下一次院队训练的时候，队长忽然对我说：“听说中文也有个大一好手，到时候防守他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啊！辛苦辛苦！”说着拍了拍我的肩膀。
又一个周六到来，这一场比赛终于来临。我特地提前到达现场，作着准备运动。带着殷殷期待，我终于等来肖栩了，他背着袋子，低头吊儿郎当地晃进来，把书包丢在座位上之后，刚抬起头，却见到我在对手的座位上，眨了眨眼睛，好像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
“嗨，肖栩！”我招手，向他打招呼，笑得坏坏的。
而后，我在中文系的观众席上见到了林玥玥。
肖栩反应过来之后也向我挥手，我的笑容却收敛了，布满了阴霾。我不再理他，直到上场比赛，把心里压抑的忿恨发泄在了球场上。这一场是我们胜了，中文系好手要差于我们是一个原因，队长则说，这一天我脸上表情像是要杀人，谁见我都优先地选择躲开。中文系不少人怕得要命，哪里还敢从我手上断球。
肖栩也是奇怪我怎么突然生气起来了，比赛一结束之后就追到我身边来，眼底里也有几分害怕：“秦恒，你怎么了？”
“……没事。”我又扫一眼中文系那边的观众席，林玥玥手里拿着水杯，不断向肖栩这边看。我一边说着没事，视线却是在提醒肖栩回头。他果然顺着我的视线回头去看了，看到站在那里的林玥玥，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
他忙着向我解释：“我和她只是普通同学……”
“不过她对你有意思是吧？”我挑眉问。
“……是。”他抓了抓头发，垂下头，小声地承认了，又继续辩解，“不过我对她没意思，我喜欢你，你知道的。”
“那就离她远一点，别让她抱有幻想，这样对谁都不好，不是吗？”我说。
肖栩叹气：“我知道啦，秦恒，你别对我这样好不好？”
我正在为林玥玥生气，这时候却有一个陌生人找来。肖栩认识他，一手拽着我，招呼他：“庞教练！”
“肖栩啊，你认识这个城环的同学吗？”
“认识认识！”肖栩说。他替我们作介绍，庞教练是校篮球队的副教练，这一次来找我，是想让我参加帝都新生杯的校内选拔。
没过几天就是国庆长假了，市际的篮球赛将在十一之后开赛，这个国庆长假里，被挑选中的新生将集训选拔出校新生队来。肖栩也是被选中的一员，庞教练问我要不要参加，我想了想，决定接受庞教练的邀请。
这是新生入学之后的第一次长假，度过了进入大学校园的兴奋期，新生们开始思念家乡的温暖。还在九月中旬的时候，宿舍区便沸腾了，每个人都在问，这个假期你回家吗？宿舍里其他三个人都早早订好了回家的车票，我原本也想回家一趟，不过因为这一次的集训，我只能留在帝都。
这一层宿舍楼空旷了下来，9月28日晚，该走的人便都走了。这一晚宿舍只剩下我一个人，我关上灯躺在床上，打算为从明天开始的大运动量的训练积蓄体力。忽然之间窗外划过一道闪电，雷鸣声紧随着闪光的脚步轰响整个帝都的上空，不夜城的上空笼罩上透不过一丝光的布罩，之后是大雨倾盆而下。密密麻麻的雨争先恐后地砸向窗户，砸出捶擂的声响。我瞥一眼窗外，刚想把辈子捂在耳朵上好好睡上一觉，却接到了肖栩的电话。
“……秦恒？”他声音颤抖，叫我的名字。
章4、雷雨夜
我打着伞冲进雨幕之中，宿舍区地势偏低，每每下雨时地面上便会漫延出“河”来。这一次暴雨急下，来不及从下水道流走，我把脚伸出去的时候，水已经淹没到我的脚踝。
一把伞根本遮蔽不住被狂风吹乱的暴雨，我在雨中没有站半分钟，就已然被湿透了全身。我的球鞋吸了水，很快便变得沉重不堪。我把起腿来，以所能及的最快的速度赶路，从我们宿舍，走到肖栩的宿舍。
我的校园卡刷不开他们宿舍楼的楼门，我赶到那里时，拍了三下门，门马上便开了，肖栩甚至不顾我全身湿漉便扑了上来。他的身子颤抖，我也是，我是因为冷，他则哭着说：“幸好秦恒你来了。”
以为肖栩出了什么大事，那时候的我紧张得不行。等我和肖栩赶去他的宿舍的时候，听他一边哭一边讲，今天他无聊点开了一部鬼片，看到正恐怖的时候外面正好打了雷，差一点没当着他的面笑出声。我还是顾忌到了这家伙的面子，要笑不笑地捂着嘴，这动作却让他生了气，他说：“你要笑就笑吧！怎么！还不让人怕鬼了？”
我当然没有不让他怕鬼，这一直是肖栩最可爱的地方之一。宿舍的灯被全部打开，灯光之下他也不像刚刚那种被吓破胆的样子，喘着气平缓刚刚过于急促的呼吸。我则拿他的毛巾擦一擦被雨淋湿的头发。幸好他的宿舍里有两壶热水，我可以稍微清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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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咬出来的，算什么吻痕啊。我也懒得纠正，白了他一眼，把他的被子拽过来，蒙到他的脸上：“睡觉！”
“关灯吧秦恒。”宿舍里的灯还亮着呢，他倒是把自己捂在被子底下，像只大虫子似的拱来拱去，不一会儿丢出一条脏内裤来，和我湿了的衣服丢在一起。我慢腾腾地从床上爬起来，拉上灯绳，又走回他的床头，问：“我们今晚睡一张床？”
“进来，你还打算再走回你们宿舍？”他把被子露出一条缝来，正露着半张脸，勾了勾手指头，向我招手。一道雷正好劈落，映得他的眼睛亮亮的。
我躺进他的被窝。单人床上塞两个大男生终究还是显得拥挤了些，肖栩侧身，用电视剧里看来的常用的抱女友的姿势，把我圈进怀里。
我浑身别扭，把他压在我身下的那根手臂抽出来：“别压麻了，明天还要打球呢，你不想在第一天就被刷下去吧？”
“可是我太开心了怎么办？我想抱着你。”说着他与我对视几秒，又止不住地亲吻着我的嘴角。
我叹了一口气，把他的手臂抱在我的怀里，在他的肩窝找到最舒服的位置，依偎着，沉沉睡去……
章4、吃醋吗
已经很久没有在肖栩的怀里入眠了。这一夜我睡得难得香甜，像是死了一样，灵魂与身体脱离意识，整个人轻飘飘地，醒来之后还没能找回魂魄来。懒床懒了十多分钟，我才慢悠悠地从床上爬起来。肖栩还闭着眼睛，抓过手机来，只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瞄了一眼时钟，囔声囔气地说：“还早，咱们再睡会儿呗……”说着他伸出手来，勾住我的腰，在我的腰间蹭了蹭，温热的鼻息喷来。
“我先回宿舍换衣服，我连球鞋都没穿。”我特地设定了一个早半个小时的闹钟，就是为了回去换衣服。这个时间打算得很宽裕，就怕我早晨爬不起来。把那只勾着我的腰的手臂拿下去，我昨天穿来的鞋已经湿漉漉的了，借肖栩一套衣服，一双拖鞋，我正要走时，肖栩却艰难地爬出被窝，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打呵欠，却说：“你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去。然后咱们去吃个早饭，到二体集合。”
我点头答应，倚着床站着，看他挣扎着起床。瞄到他乱丢一地的书，我不可察觉地笑了，肖栩这家伙，每次出门的时候都把自己弄得光鲜油亮，宿舍里还是这么邋遢。正好有时间，我稍微帮他整理了一下，花了几分钟，让他的书桌看上去整洁多了。不过他的书真不是一般的多，无论怎么整理，书桌都是一副负担过重，要被压垮的模样。
肖栩蹬上了球鞋，轻快地跳了两下。之后又一把抱住我，嘿嘿笑着，夸：“我的秦恒好贤惠啊，帮我收拾桌子收拾得好干净……”
“是你太不注意整洁了吧。”我在他头上敲了一把。
出了宿舍便没再有这么亲昵的接触了，我们一前一后地走，先往我的宿舍区去。秦恒非要跟着我上楼，在我换衣服的时候一直盯着我看，嘴角挂着坏坏的笑。我不动声色，大大方方地展示给他看，反正是肖栩么，我跟他在一起都十多年了，昨晚还亲昵地依靠在一起，难不成还怕被他看了？我这么大方，他看了几分钟，反而比我先脸红了。
我要笑不笑，也穿好球鞋，拧了拧他的鼻子：“我说，肖栩，是你把我看光了好不好，怎么你害羞了？”
“你管我！”他一把抓下我的手来，气鼓鼓地说。
没去管他，我耸肩，开门要出去。提前的半个小时已经被浪费得差不多了，接下来我们必须得抓紧。刚走出宿舍门，恰好碰到了郑和，他把自己宿舍的大门打开，探出脑袋来：“哟，秦小恒？你没回家啊，昨晚怎么没看你们屋亮灯。”
我停下了脚步，跟在我身后的肖栩一时没刹住，撞在了我的身上。其实也没撞多重，他撒娇一样地，偏偏要喊痛。声音被郑和听见，这家伙眯着眼睛，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嘴角挂着暧昧的笑：“金屋藏娇啦……？”
“没，我朋友。我昨晚住在他宿舍。”我把身后的肖栩拽出来，高我半个头的身形一出，八卦男郑和便自觉没趣。“切”了一声，“秦小恒，你什么时候能懂点情趣啊？”
“我懂那个干吗。”我转移话题，“你也没回家？”
说到这个，这家伙哭丧起了脸，奔出宿舍，下身还穿着大裤衩，脚下趿拉着大了好几个号的拖鞋，扑到我肩头上，嚎啕开了：“我爸那个冷血动物！他不让我回去！说是看我这张脸就够了！让我在图书馆蹲着学习！还派了个监工跟着！”
刚抱怨起监工，那天在彩云间见到的陈默从他的宿舍里走了出来。把郑和从我身上扒下来，略带歉意地说：“抱歉，郑和麻烦你了。”也许是因为今天有外人在，陈默并没有叫郑少，而是直接称呼了郑和的名字。
“没关系。”我客气一声，肖栩忽然拍了拍我的肩膀，正拍在刚刚郑和压到的地方。郑和那一阵干嚎，眼泪没留下几滴，口水倒是沾了不少在上面。他抱歉地冲陈默和郑和笑笑：“对不起，我们两个还有事……”
“你们去忙吧。”陈默忙让了让我们两个。
客套完，肖栩便拽着我的手腕，拖我下楼了。
肖栩一直是很懂社交的人，心里的情绪并不会轻易地表露在脸上。不过这个十多年前的肖栩终究还是嫩了点，我还是轻易地从他眼角读出，他对郑和带着很大的敌意。等走远了些，我甩开被他拽疼的手腕，奇怪地问：“怎么了，你？”
“秦小恒？”肖栩学着郑和的方法叫我，却叫得咬牙切齿地。他满肚子火气地嘀咕，“我都没给你起什么昵称来着，他凭什么这么叫你啊？你和那家伙是什么关系？”
我无奈地解释：“他叫人都这样，秦小恒，方小骅，韩小聪地。怎么，你吃醋？”
“我肚子里可装着一缸的醋呢！”肖栩冲我龇牙，“那我以后也要叫你秦小恒！”
想了想，肖栩好像一直都是秦恒、秦恒地叫我，这回受了郑和的刺激，非要给我弄个昵称出来。我倒是无所谓，随便他怎么叫都好。没有拒绝，肖栩来了劲了，凑到我耳朵根前，秦小恒，秦小恒地叫，一直叫到我们两个到了食堂。
随便买了点包子和粥填饱肚子，匆忙地赶去第二体育馆。这一次为了迎接帝都新生篮球赛，学校从大一生中选拔出十六个男生来。教练胖胖的，象征性地讲了几句话之后，便笑眯眯地把位置让给了副手庞教练。我们的训练，主要由庞教练来负责。
这次集训将持续七天，七天后选择最优秀的六个人作为正式队员，同时会候补进校男篮队。庞教练带我们做了热身运动，立刻便把我们分出三个队来，两两进行比赛。每两队之间只打15分钟，我猜想庞教练大概是想来摸一摸我们的底吧。
幸运的是，这一次我和肖栩在同一队中。算起来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并肩作战了，还蛮怀念我们一起打球的感觉的。
运球。被拦截，转身，假动作要过人，马上转了个方向，肩上传球给肖栩。篮下正好无人防守，肖栩接过球来，迅疾地三步带球上篮。庞教练吹哨，15分钟到了。不愧是大一的高手云集于此，我们仅能以微弱的优势领先对方。
对方队里有一个一米九的大高个字，说话带着东北口音，性子爽朗。输给我们之后，他仍旧哈哈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传球真漂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