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辉和躺在花间的贵妃椅上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听见有人进来的时候以为是自家人,直到离得越来越近的高跟鞋声才让发觉出不对劲,妈妈和倩如都不可能穿高跟鞋在外面走动,那最有可能的就是来家里的客人了。
还没等睁眼,就听一个柔和细腻的声音带着浅浅的笑意道:“打扰你了吗?”
蒋辉和坐起身,眼前的女孩子高挑清丽,柳眉杏眼,鹅蛋脸施了淡妆,头发很利落的挽了起来,一身蓝色的连衣裙让她看起来清丽脱俗,很漂亮的女孩子。
“你是杨清婉?”
女孩恬淡的笑笑,“你可以叫我清婉,蒋家二哥。”
蒋辉和莞尔,指指一旁的座椅,“印象中你还是个十几岁的小女孩,没想到已经出落得这么漂亮了。”
杨清婉大大方方的接受了,“二哥哥你也变了很多啊,不过还是这么有魅力,追你的女孩子一定很多吧。”
蒋辉和摇摇头,“你还是跟着倩如叫我二哥吧,二哥哥听着怪别扭的,你现在在哪里工作啊。”
“还没有稳定下来,暂时在我哥的公司里做法律顾问,等过完年再看看吧。”
“也好,你底子这么硬,不愁找不到好工作。”
杨清婉眨眨眼,“那我去二哥的公司怎么样,二哥的律师团需要人手吗?”
“以你的条件可以找到更好的,来我这有些委屈你了。”对于这些潜在的麻烦蒋辉和向来是不给自己留下后患。
杨清婉笑容淡了点,“二哥你可谦虚了,哦对了,伯母让我来叫你回去吃饭,我们走吧。”
杨清婉和蒋辉和出了玻璃花房,蒋夫人远远的看见了,急急地回了客厅,对着蒋仲林悄声道:“我看俩人处的挺好的,清婉这个女孩子知进退,老二应该不讨厌的。”
“你就别跟着瞎掺合了,让老二自己去接触,以往你一动手脚这事准黄。”
蒋夫人哼了一声,“我这还不是为他好,老二的基因可不能白白浪费了,最好生他个六七个的,围着我叫奶奶,想想那光景啊……”
远在松原的沈丹书莫名的狠狠战栗了一下,让沈天明往浴桶里又加了一盆热水,糊糊踮着脚站在板凳上给沈丹书搓背,小手摸着沈丹书肩膀那里,惊奇道:“爸爸,你这里长了一颗红色的痣!”
沈丹书“嗯”了一声,一条腿包着保鲜膜吊在水桶外边,往身上泼了点水,真冷!
杨清婉当天就住下了,第二天蒋辉和带着她到处走了走,两人交谈随意,看样子就像认识多年的老朋友,杨清婉谈吐得体,蒋辉和确实不讨厌,但这仅仅是从朋友的角度而言,看蒋夫人乐滋滋的样子,蒋辉和实在不忍心告诉她,他这辈子对着女人是没办法硬起来了。
杨清婉走后,蒋辉和第二天就坐飞机赶回了松原,回来的期间又被一些大小事务拖住了,在美国的分公司因为银行贷款的问题出了一点岔子,蒋辉和半夜坐飞机赶了过去,又参加了一个时尚酒会,回来的时候已经半个多月以后了。
沈丹书拆了石膏,他现在还不能做剧烈动作,跑跳都是办不到的,只能一瘸一拐的慢慢走,在家里待了快两个多月了,都把他闷出毛病了,总有一种肌肉在慢慢萎缩的感觉,拆了石膏以后能下地他就闲不住了,成天带着糊糊在村子里溜达,东宝来和大石岭都属于丘陵地带,耕地被大小山脉割成一块一块的,有能连成片的又不是很大,不像平原地带有幅员辽阔的土地适合耕种,发达的农业就能带动农民富裕起来,这里村民种地大部分都是自产自销,高粱玉米大豆一部分储藏起来,一部分就留着喂猪了,山上养榨蚕,夏天放蚕苗,到了秋天就能摘蚕茧了,蚕茧销路不错,每家卖个几千斤,就能有个小一万了,数目不是很大,但对农民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沈丹书带着糊糊去镇上赶大集,一大一小坐马车到了镇上,沈丹书一瘸一拐的领着糊糊进了集市,集市上人还不是很多,菜市场外面挤着很多卖小玩意的摊子,卖一些花花绿绿的手链和佛珠之类的小首饰,沈丹书到海鲜摊位挑了一尾鲢鱼,又上楼去家具行问了前天定的电视柜做的怎么样了,做木匠活的是同村的马师傅,柜子已经做好了,就差上色了,沈丹书定了拿来的日子,领着糊糊出了市场大门。
经过那些摊位时,看见角落里有个男孩拢着衣袖缩成一团,面前的木板上摆了些手绢和套袖,还有几套大红的枕套。
沈丹书上前挑着看了看,全都是手工绣的,花色和款式都不错,绣得很传神,枕套上的鸳鸯连眼珠子里的神韵都勾勒的很精巧,好像马上要扑着翅膀飞起来似的,手绢和套袖也不错,用的都是真丝线,雍容的牡丹花和细致的杜鹃,大俗也即大雅,沈丹书惊叹不已,这些东西现在已经很难见到了,市面上的被单和枕套都是机器印的,大批量生产,纯手工的就算有也是很贵,不过少年卖的很便宜,一条手绢才两块钱,袖套三块,枕套成对买四十,单买二十五一件。
男孩也就罗俊文那么大,高个子,浓眉大眼,身子骨很单薄,脸冻得都红了,看见沈丹书挑挑选选,开口道:“你买的多我给你便宜点,手绢五条一打,我卖你九块钱,两副袖套五块钱。”
沈丹书笑起来,他哪里用得到那么多天手绢,而且现在哪还有用手绢的,不过沈丹书还是点点头,“行啊,一打手绢,四双袖套,有小一点的袖套吗?”
男孩捡出来一副,上面绣了一匹骏马的图案,正好是糊糊喜欢的样子。
“枕套也给我四件吧,都要大红的。”
男孩麻利的给他装起来,“九十九。”
沈丹书给了他一百,随手把一个用木头雕的小马吊坠捡了起来,“一块钱就不用找了,这个给我吧。”
男孩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回到家,沈丹书把东西拿出来给沈爸爸看看,沈爸爸捡起一条手绢端量了两眼,“这绣功看着很眼熟啊,咱们村山后头有个老大娘就会干这个,她家里有个孙女也会,你在哪买的?”
“市场门口,卖东西的是个男孩,跟罗俊文一样大。”
沈爸爸了然的点点头,“大概就是老大娘的孙子了,去年退学在家,闲着没事就赶集摆摊子卖东西。”
“怎么退学了?”
“家里供不起了,儿子前两年去南方倒腾小买卖出了车祸,人没救过来,媳妇后来跟人跑了,就剩下个老太太带着姐弟俩过日子。”
“学校不给救助吗,我记得高中已经落实了扶困助学计划吧,多少也能帮到点吧。”
“人孙子有骨气,而且老太太身体一直不好,医药费就得一笔钱,哪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啊。”
沈丹书去大娘家看了一次,男孩上山去捡柴禾了,家里只有老太太和她孙女,瞅着人回屋了,沈丹书让糊糊偷偷溜进院子里,在水井边用石头压了五百块钱。
开春后,蒋辉和的温泉会所也正式动工了,工地基础已经打好了,请的专门设计师设计了会所草图,蒋辉和空闲时间就往那里跑,关注工程进展是一回事,主要还是想制造机会跟沈丹书多碰碰面。
三月份天气就开始回暖了,中午天气热,沈丹书把糊糊的厚棉袄换成了毛衣,外面套一件棉外套,领着糊糊去牧场转了一圈,没想到傍晚回来糊糊就感冒了,一个劲的喊头晕,沈丹书抱着去镇上的卫生所打针,沈天明正好去市里送货还没回来,沈丹书只能抱着小家伙出了村口看看能不能打着车,正好让盯了一天工地进展的蒋辉和碰上了。
第30章
隔着老远蒋辉和就看见前面路上走着一个人,他今天去会所走了一圈,工程进展比他预想的要快一点,其实工地不需要他这么紧盯着,但是这里离着沈丹书到底能近点,闲着没事来走走,说不定什么时候两人就能来个“偶遇”了,虽然沈丹书早就明白的拒绝过他,但蒋辉和心底始终有那么点念想,大半辈子走过来,到了他这个年纪能找到一个中意的人,如果再不好好珍惜,他一定会后悔一辈子,不管结果怎么样,蒋辉和愿意试一试,想到这里男人有些无奈的笑起来,上赶着不是买卖,这话现在应验在他身上了。
宋裴也跟着一起来了,他这个助理不光要负责处理公司内部的工作,还要负责贴身照顾蒋辉和,这两天蒋辉和一得了空就要往这里跑,连带着他也要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他觉得蒋辉和实在是勤快过头了,会所进展很顺利,蒋辉和来的频繁,弄得工头一直追在他屁股后面问他,老板是不是有哪里不满意,宋裴只能敷衍过去,说是蒋辉和很重视工程质量问题,要他多用点心。
中午在度假区的饭店里吃的饭,晚上驱车往回赶,没想到在半道上遇到了沈丹书,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看蒋辉和周围瞬间明朗起来的氛围,宋裴终于知道,自家董事长为嘛跑得这么勤快了。
沈天明去市里送货,沈爸爸也跟着去帮忙,沈丹书抱着糊糊往镇上卫生所赶,这里离镇上很近,几里地的路,但沈丹书腿脚不好使,怎么走也走不快,越着急越觉得路怎么这么长,看见有辆车停在自己身边,简直像看见救命稻草,不过他还有点理智,提防的往后退了一步,听说过有犯罪团伙半路停车打开车门就把人拖进去的报道,专门干倒卖器官的买卖。
车门打开,蒋辉和从里面钻了出来。
看见沈丹书手里抱着糊糊,一脸焦急的样子,看见下来的是他明显松了一口气。
“糊糊怎么了?”小家伙被沈丹书用毯子整个包了起来,只露出来了一张有些通红的小脸,紧紧闭着眼睛,在沈丹书怀里躺的也不安分,时不时的嘤咛一声,小手紧紧地抓着沈丹书的衣领。
“糊糊感冒了,蒋先生,能不能麻烦您把我们捎到镇上,我会付车费的。”沈丹书眼里不自觉的露出一丝央求的情绪,本人还没意识的,但蒋辉和看的清清楚楚。
还要付车费?蒋辉和差点气笑了,忍住没把人拖怀里强吻住,那张嘴总会在不经意间说出让他抓狂却又无可奈何的话语。
“还愣着干什么,上来啊。”
沈丹书感激的笑笑,抱着糊糊上了后座,蒋辉和也挤了上去,吩咐宋裴开去镇上医院。
“怎么不打个车,你打算就这么一瘸一拐的抱着糊糊上医院?”
“没办法啊,这么晚了很少有出租车往我们这种山疙瘩跑,我今天运气还不好,走了这么长时间连个面的也没看见。”沈丹书摸了摸糊糊额头,温度还可以,总算没烧的太厉害。
“糊糊,马上就到医院了,还有哪难受吗?”
糊糊哼了一声,呛咳了两声缓缓地张开了眼,头晕晕的,嗓子又疼又痒,身上还没有劲,可是爸爸在跟我说话,糊糊张张嘴,“头好晕啊爸爸,我们在坐船吗?”
“不是船,是蒋叔叔的车。”
蒋辉和凑过来握着糊糊搭在毯子外的小手,小胖手很主动的握上了蒋辉和的手,手心温度很高,因为出了汗的缘故有些湿哒哒的,蒋辉和有点洁癖,但面对糊糊的亲近却一点也不反感,仍是紧紧地握着软乎乎的小手,看见糊糊咧着嘴对他笑起来,心里一下子就软了。
“叔叔,你好久没来看糊糊了。”小东西病着还不忘撒娇,喘气都是烫人的。
蒋辉和笑起来,捏捏他的脸蛋,“那叔叔以后常常来看你好不好。”
这是在落井下石还是趁人之危呢,沈丹书看了蒋辉和一眼,明显的带着警告的意味,但是逮着了机会的某人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大大方方的无视了。
糊糊因为发烧而格外明亮的眼睛,因为蒋辉和的话满满的染上精亮的笑意,“叔叔要说话算话,骗人会变小狗。”沈丹书肯定想不到,糊糊心里打的注意,自从过年的时候蒋辉和派人给糊糊送了一个巧克力糖果塔之后,小家伙对这个“穷叔叔”的印象算是彻底改观了,现在蒋辉和在他眼里就是一座移动的零食超市,已经打定主意要上赶着巴结了。
“拉钩,叔叔说到做到。”巴不得呢。
这一刻蒋辉和突然有一种他们三个就是一家三口的感觉,他从没有像此刻这么感触良多,这种温馨的氛围让他不由自主的沉浸其中,爱人和孩子,以前他不在乎的这些东西,现在却是那么的弥足珍贵,就算糊糊不是他的孩子,他也可以把他当亲儿子一样来疼,只不过头疼的是,孩子爸爸不搭理他。
蒋辉和一条手臂搭上座椅,看起来就像是把沈丹书半环抱在怀里,贴着沈丹书面颊跟糊糊说话,末了嘴唇极为暧昧的蹭了下沈丹书的脸,看着面前愤怒的瞪着他的人,宠溺又无赖的笑了笑。
碍着糊糊生病,沈丹书忍住了把人推开的冲动,而且,前座开车的宋裴已经看了后视镜好几眼了,他想忽视都难。
“你腿刚好,做这么剧烈的运动万一骨头错位了,又得重新在接好,下次在发生这样的事直接给我打点电话。”
“蒋先生你把自己照顾好了就行了,我可不敢麻烦你。”话说的咬牙切齿的,蒋辉和甚至能听到磨牙的声音。
进医院,大夫检查过后给糊糊扎了一针,小孩子感冒最好少输液,打了退烧针后,捂着被子出出汗就好了,镇上医院住院病人少,一般到住院这种程度的,都去市里的大医院,医生让沈丹书抱着糊糊上楼躺一会等确定没事了再走,沈丹书抱着糊糊上楼很费劲,蒋辉和把人抱来怀里,跟着护士进了房间。
病房里只有一张床上躺着个老太太,带着老花镜在织毛衣,看见有人抱着孩子进来停了下来。
待把糊糊安顿好,沈丹书坐在旁边的病床上歇息了一会,蒋辉和出门打了一壶热水进来,拿纸杯给沈丹倒了一杯水,沈丹书把脖子上的围巾拿下来,接过蒋辉和手里的水捂着手,眼里一直看着躺在床上已经睡着了的糊糊。
蒋辉和也在床边坐下来,探了探糊糊额上的温度。
“只是小感冒你不要太担心。”
沈丹书闭了闭眼,点点头,突然道:“今天谢谢你了,没有你我这会还在路上呢,这么晚了,你不用跟着我在这守着,等糊糊明天醒了,我打车回去就行了。”
蒋辉和给糊糊掖掖被子,挨着沈丹书坐下来,沈丹书下意识的往旁边挪了挪,被蒋辉和按住腿,柔声道:“别躲。”
沈丹书恼道:“别在外面动手动脚的。”
“那在家里就行了?”
沈丹书扭头不想再跟他一般见识,抿了一口热水润润喉,这时听见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老太太轻声道:“孩子怎么啦?感冒了吗?”
“嗯,有点发烧,医生给打了一针。”
老太太慈眉善目的,头发花白,看见沈丹书愿意说话了,笑着坐下来,“现在天气回暖,穿少了多了都容易感冒,别说小孩子了,大人一个弄不好都得挂水扎针的。”
沈丹书笑笑,“可不是,就是今天中午我把孩子棉袄脱了换了毛衣,出去溜达一趟就感冒了,一点都不能掉以轻心。”
蒋辉和插话,“大娘身体哪里不舒服啊,我看您老在这里呆的时间不短。”
“我啊,有糖尿病,过年的时候吃甜的吃多了,脸都发白了,儿子想带我去市里医院好好检查检查,我不愿意去,那多闹啊,他怕看不住我,就把我弄到镇上医院了,一趟就躺到现在了。”
蒋辉和点点头,“您儿子很孝顺。”
老太太笑着念叨了一句,“臭小子一个。”但眼里的幸福是掩不住的,过了一会,老太太突然道:“你们父子真像啊,眼睛鼻子跟一个模里刻出来似的,一看就是父子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