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一下周雨桐的事情。”两个警察也没接烟,也不打算多留,这就准备走,打了个哈哈笑着说:“不过闻平川没在。”
闻平川瞪大了眼睛说:“我就是啊。”然后自己坐了下来:“你们要问什么?”
两个警察互相看了一眼,终于又重新坐下来:“我们了解到,你之前和周家人接触过,所以特地来了解一下情况。刚才已经跟那次与您一起去的人通过电话。”
“哦,是有这么一回事。”闻平川点了点头:“现在你们最好不要去周家问,周雨桐的父亲和周雨桐的奶奶正在打擂台,一张嘴儿汤汤水水的都出来了,去了平白被骂。”
“怎么回事?”警察感兴趣的问。
闻平川拿起桌子上的茶杯给自己灌了一大口,然后才慢吞吞的说:“之前周奶奶给周雨桐立的是个衣冠冢,也没有入祖坟。而如今你们把周雨桐的尸骨带回来了,周奶奶就不依不饶的要把周雨桐弄到祖坟里埋了,周雨桐的父亲不肯答应。”
这两个警察也是县城过来的,对于这里面的事情有些不甚了解,好在人家也没有摆什么大架子。
不过闻平川没等警察问,自己主动就说了:“因为周雨桐的父亲,嫌弃儿子是个同性恋,在他活着的时候,已经将周雨桐逐出家门了。”
此话一说出来,两个警察都愣住了。
“我就不明白了,这多大点儿事儿啊,怎么他爹就能吃了秤砣铁了心,死活不让儿子入祖坟呢。”赵丹丹用肩膀夹着手机跟程一山通电话,两只手忙着剪指甲。
程一山在电话里听着咔嘣咔嘣剪指甲的声音就心烦,忍不住问赵丹丹:“你跟那儿干嘛呢?是不是剪脚趾甲?”
“没有啊,我剪得手指甲。”赵丹丹随口的回答了一句,然后又把歪了的话题拽回来:“我以前觉得这种人是不存在的,知道我亲眼见了才发现我以前好愚蠢啊,怎么名声比血缘关系还重要呢?”
程一山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淡淡的说:“生活的环境不同,自然价值观就不同。大城市里,大家都关上门,各人自扫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而在乡村里就不一样,生活在那里的似乎,几乎是透明的,你完全没有秘密。喜事自然好,可一旦有什么不好的事情,那么别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人。”
赵丹丹也赞同的点了点头:“不过我看周奶奶倒是比这些人通透的多啊。”
“那不是通透。”程一山沉甸甸的说:“那是无奈。”说完程一山随即就打起了精神,换了个欢快点儿的语气说:“不说这个了,你最近过的怎么样?曾元的事情搞定了没?”
赵丹丹听到这个名字就头疼,也就拿着电话跟程一山抱怨:“这小子现在整个就是一狗皮膏药,我都不敢让他见着,这几天都是让闻平川帮忙去瞅着的。”
赵丹丹理智上知道不应该把别人的事情当作谈资,但是与生俱来的八卦因子又让她忍不住去想周雨桐的事情。这事儿在她看来其实可简单了,自己从小长到大的地方现在不接纳自己,自己的生身父亲要和自己断绝关系。所以在心灰意冷之下,要自杀也是正常的啊。
因为没别人可以说,所以赵丹丹就把自己的想法如实的跟程一山讲了。
程一山听了就直皱眉,他当然知道,他之所以没有在电话里提到周雨桐因为性向的原因被逐出家门的事情,就是因为他知道一旦说出这个事情,那么所有人的思维就会被导向自杀这个原因。
“你不要瞎猜。”程一山的语气变得严肃了些:“你还记得陆洋吧,我一开始听他说过,这个周雨桐就是他的学生。当时陆洋还狠狠的夸过这个人,具体的我就不多说了,总之不像是因为这个就会去自杀的人。再说了,你想啊,他父亲把他逐出家门都快两年了,他至于到现在才去自杀吗?”
赵丹丹听的云里雾里不明所以,最后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挂了电话就往外跑,结果两个警察已经走了。
一个人在客厅里若有所思的闻平川见赵丹丹出来,竟挑了挑眉,笑着说:“你害怕警察啊?我以为你挺喜欢制服呢。”
“怕、怕。”赵丹丹完全放松了下来,又凑过去坐下来,想了想,决定婉转的问问闻平川:“你有办法帮我把曾元这个大麻烦解决了吗?”
“我有什么好处拿?”闻平川的表情一点儿也不装逼,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赵丹丹看着就特别的生气,她这么想的也就这么做了,攥着拳头冲着闻平川英挺的鼻子砸了一拳。
外界是什么反应不重要,此时的周家才是真正的风雨满楼。
就像是程一山说的那样,特别是在人群密集的地方生存的人,几乎把名声看的像是生命一样重要,在影视、戏剧作品里出现的殉节之类的事情,甚至几十年前还在这块土地上上演。
而周雨桐作为一个走出去的大学生,给周家带来的是很大的荣耀,却也因为性向的原因,给周家带来了无比巨大的耻辱。
周奶奶心疼孙子,她也是半只脚踏进黄土地里的人了,所以她什么都不顾忌,死活要让周父给周雨桐弄一块坟地。
要说周雨桐的父亲心疼不心疼,他当然是心疼的,虽然从他把儿子赶出家门的那一刻,他就告诉自己就当这个儿子已经死了,但是当人真的死了的时候,这打击无疑不是巨大的。
周父也就疲惫的说:“像是雨桐这样的,到时候就直接被火化了……”
“那我不管!”周奶奶直接打断了儿子的话,然后伸出手指头指着自己的儿子,愤怒的喊:“雨桐的亲妈没了,但是有我这个亲奶奶在这儿!周家有雨桐一块地!谁也别想把他挤出去!”
周父一听母亲又把事情往这个上面扯,他就烦不胜烦,忍不住高声喊了一句:“先等警察查出来原因再说吧!周家的坟地不埋歹人!”
周奶奶一下子就噎住了,作为守旧的一辈,她何尝不知道儿子这句话的意思。周家的确有过祖训,凡是烧杀抢掠的周家子弟,全部都要逐出家门。
在沉默之中,周奶奶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她相信自己的孙儿。并不是护短或者怎样,周雨桐这孩子是她亲眼看着长起来的,孩子在外面受了委屈,只会自己默默的忍着,这样的孩子,能做出什么恶事来!
周奶奶回到房间,那出一个手帕包,一层层的打开,戴上老花镜又看了一次,然后把东西装进贴身的口袋里,径直去了派出所。
第57章
周雨桐被逐出家门之后,不是没有回来过,但是每次都被他爸爸打的半死,到后面周雨桐就不怎么敢明着回来了。
都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虽然周父不至于虐待周雨桐,但是情况也差不多了。周雨桐的亲生母亲过世之后,他爸爸在别人的介绍下和现在的妻子认识了,俩人没多久就又结婚,然后生下了周雨桐的小弟。
所以周雨桐对这个家的眷恋其实并不大,他也就放心不下他奶奶一个人而已,几次三番的被父亲打的半死,他也就看开了。周雨桐私下里跟奶奶约好,让她出来到县城赶集,趁着这个时间,两个人见一面。
在离开家大约快一年之后,周雨桐再次和奶奶见面的时候,显得很有心事的样子。周奶奶忍不住问了,而周雨桐犹豫了下,最后还是说了。
“奶奶,我爸把我赶出家门的时候,我并不觉得自己自己做错了什么。但是我可能要去做一件非常违心的事情,我知道那是不应该的,但是我没有别的办法。”周雨桐说话断断续续的,而且前后颠倒,丝毫逻辑没有。
周奶奶这么多年风风雨雨的走过来,很多所谓的掩饰在她的眼里实际上就是赤裸裸的,她当时就听出来孙子不对劲了。但是由于内心里的一点自私,她觉得自己的孙儿吃了太多苦,就不忍心在逼他。周奶奶记得,当时她是这样说的:“男子汉大丈夫,做人做事都要顶天立地,但是你也不要把自己逼的太紧了。”
当时看周雨桐的样子,他并没有将这番话听进去,只是恍惚的点了点头。而后过了一段时间,再见到周雨桐的时候,她发现雨桐变得很消瘦,但是那天周雨桐说他赶时间,匆匆忙忙的交给奶奶一个小的旅行箱让奶奶帮忙保管,然后连一杯茶都没来得及喝一口就走了。
周奶奶追出去送他,就看见周雨桐已经坐上了一辆轿车,那台车子的速度很高,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从那之后,周奶奶再也没有见到过周雨桐。她经常会梦到周雨桐弯腰屈身坐进那辆车子的样子,梦里面那孩子还回头冲着自己笑,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一个劲的冲着自己挥手说:“奶奶,你回去吧,我忙完了这阵子就回来看你!”
但那只是个梦。
周奶奶虽然年纪大了,但是她的思想却不迂腐,在她们的那个年代里,是少见的知识分子。所以就算是知道了孙子的性向与别人不同,也并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她非常尊重周雨桐的隐私。
虽然后来周雨桐一直都没有再出现,但是奶奶也没有动过他给的那个小箱子,直到翻来覆去的做了那个梦之后。
周奶奶猜测到他的箱子里可能是一些比较重要的东西,但是再她打开之前,真的想不到,周雨桐交给她的是一箱金条。
周奶奶一下子就垮了。
周雨桐小的时候,他的生母还在世,父母的感情也很好。那时候周奶奶和周爷爷在更远的乡下住,周雨桐就让爷爷奶奶带着。
人一上了年纪,睡眠时间就会变短。周奶奶每天都起的很早,结果有一次被小小的周雨桐发现了,就追着问奶奶:“奶奶,你为什么睡的那么晚,早上又起的那么早呢?”
周奶奶当时说:“因为奶奶要挣钱呀,没钱睡不着觉的。”
小小的周雨桐胸脯一挺,骄傲的说:“等我长大了,让奶奶躺在金条上睡觉!”
周奶奶听了也就是一笑。
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很多记忆都模糊了,但是在这个时间,又像是泄洪一样奔流而出。周奶奶花了很长一段时间镇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她仔细的把这个小箱子仔细的检查了一遍,并没有费很大功夫,找到了一张银行卡,和一包烟。
依照着周雨桐的性子,做出这样的举动,必然已经是走投无路了。
周奶奶也是过了很久才想到,周雨桐如果知道自己接下来不能再照顾奶奶,所以就给自己留下那么大一笔财产,那么那张银行卡的密码他肯定会留下来的。
找来找去,周奶奶最终是在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找到答案的。就是在那包烟内层的锡纸里,用指甲压出来两个字:生日。
周奶奶想的很简单,按照周雨桐的能耐,拼一辈子也不可能弄来这么多钱,所以这钱的来路一定是有猫腻的。人活到她这个岁数,对钱财已经看的很淡了,儿子不孝,儿媳把自己当透明人,这都没什么,日子终究是要让他们自己过的,这笔横财真的拿出来,也不一定是见好事。
到了派出所,周奶奶表明了来意,派出所的民警一开始并没有把她这话太放在心上,毕竟农村老太太很多时候屁大点儿事都要找民警,说到后面,民警才意识到这是个大事,也不敢耽搁,赶紧把负责这件案子的两个警察找来了。
两个警察一个叫袁东,另外一个和善点儿的叫乐晨阳。两个人都是S市派来的警察,说一口普通话,跟周奶奶沟通起来有障碍,最后没办法了,找了一个民警当翻译,几个人才顺利的交谈了下去。
袁东是个急性子的人,一听到这个瞬间就坐不住了,下意识的说:“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不早说!如果说的早,说不定还能……”
“闭嘴吧你!”乐晨阳一个胳膊肘砸在袁东的腹部,然后对有些被吓住的周奶奶笑了笑说:“不好意思啊老人家,我这个同事就是心直口快,他没别的意思,您别往心里去。”
周奶奶笑也笑不出来,她不会说普通话,但是不代表听不懂。这话没人在自己面前说,但是不代表她自己不知道。是啊,如果自己早点警醒起来,那么是不是孙子现在还有一条命在?
此时袁东也反应过来了,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恨不得当场抽自己一巴掌。就自己这张破嘴,不知道得罪多少人了,如果不是因为他不会来事儿,那自己和乐晨阳也不会被弄到这犄角旮旯来管这个事情。
乐晨阳见他那反应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却也没管他,然后又看着周奶奶问:“他还给您留了其他的东西吗?”
“有。”周奶奶把自己的小蓝布包包拿了上来,把装在里头的烟和银行卡拿了出来。
袁东又憋不住了:“这是女士香烟……吧?”说到一半看见乐晨阳在瞪他,本来挺笃定的语气又变得不怎么坚定了。
乐晨阳拿起来看了看,然后交给了袁东看,然后才问:“周雨桐平时抽烟吗?”
周奶奶摇了摇头:“我没见他抽过,他妈就是肺癌死的,他忌讳这个。”
又问了几句,派出所的民警在乐晨阳的示意下把周奶奶送了出去,叮嘱了不要透露消息,见人走远了。乐晨阳才疲惫的揉了揉眉心,但是没说话。
“这个是S市X行的黑卡,这个可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办出来的。有这个卡,肯定就有一张X行的VIP信用卡,我们可以从这上面找。”袁东自说自话了一会儿,然后注意到一脸疲惫的乐晨阳,也跟着叹了口气说:“你别总是皱着眉毛,我知道你烦,但是事情就在那儿,又不是你烦烦就能解决的,你一个劲的烦有什么用?”
袁东说着顺手给乐晨阳按了按太阳穴,乐晨阳也没躲,甚至还换了个更舒坦的姿势,享受了一会儿,终于闷声说:“那好,等下你就回去找局里配合工作,我留在这儿看看还有没有什么线索。”
“你回吧……”话说到一半,袁东想了想说:“算了,还是我吧,回来给你带老干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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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一山一整天都魂不守舍的,给元宝弄的糊糊太烫了都没注意到,元宝吃了一口就长着血盆大口一直哭到现在。程一山急的满头都是汗,想看看元宝的嘴烫着没有,结果丫头都不让自己碰。
在用尽了所有的办法之后,程一山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念头,把一支水彩笔放在元宝的手里,然后捏着她的小手在纸上画线条。鲜艳的颜色一下子把元宝吸引住了,不过估计哭了这么久她也累了,竟然真的不哭了。
因为不知道这孩子是停战了,还是中场休息,程一山赶紧抓住宝贵的时间给自己整理了一下,然后把元宝也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把糖球也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一起抱着出了门。
都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但是程一山觉得他现在就已经看出来元宝的性格了,这丫头完全坐不住。小时候不明显,但是随着年龄越大就越皮,一天不带着她出去遛一圈的话,她简直就像是个点燃了的窜天猴一样就在家里闹。
看来女儿以后不会崇拜宅在家里画画的爹比了呢。
想想就觉得好心痛啊。(┬_┬)
元宝现在还小,很多对公众开放的娱乐设施她都不能玩,所以每次程一山都带着她去专门的婴幼儿洗澡堂看人家洗澡……
来这里都是一点点大的小孩子,程一山觉得也许她们有共同语言。
后来混熟了之后,前台的漂亮的小MM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跟程一山说:“如果不是元宝一看就是你的女儿,我都要怀疑你是变态了呢,哪儿有人天天来看小孩子洗澡的。”
听了这话之后,程一山整个人都僵硬了,开始计划着找个正常的地方让元宝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