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松阳选择在这个时间离开,主要是有两个原因,一来是他了解程一山决绝的性格,如果一旦自己逼得紧了,那么他搞不好会离开自己的视线,以他谨小慎微的性格来看,当逃离第二次的时候,肯定会把自己隐藏的更深,梁松阳不能这样冒险,他宁愿选择暂时的分别,让这样一段时间给程一山调整一下心态。
同时,梁松阳也要调整自己的。他从没想过自己会被人这样毫无目的的喜欢,这让他有些受宠若惊了。
二来就是和陆洋有关的事情。梁松阳必须亲自去调查清楚,不管如何总要知道事实真相之后,才能为自己和程一山的感情交上一张满意的答卷。
和陆洋的相识可以说完全是个意外而已,一直以来陆洋给梁松阳的感觉就是很一个很单纯的人,有点儿堂堂正正做人,本本分分做事的意思。梁松阳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人,认真努力的去生活,善于在一片废墟里找到生活的快乐点。用比较通俗流行的话来讲,这就是正能量比较足的人,和这种人走的近些会中和自身的负面情绪。
就是因为之前长久的相处,陆洋在自己的脑海里已经有了根深蒂固的形象,所以自己才会选择相信陆洋。
梁松阳提着行李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把程一山的画裱好挂到了自己的卧室里,然后又把抽屉里之前程一山给自己画过的大大小小的画像一一拿了出来都摆好。不特地去找的话,梁松阳根本不知道自己和程一山并不长久的感情里,他为自己画了如此多的画像。
其实有的都不能称之为画像,可程一山的笔力十分的传神,往往只是几笔简单勾勒的线条,就能让人一眼看出来他画的是自己。
梁松阳也懂绘画,所以他看得出来这写看似一文不值的画,其实却是饱蘸深情完成的。
为什么自己曾经就无论如何也没有发现呢?
“等到失去了才想到珍惜”是全人类的通病,有的人选择佯装不在意,有的人奋起直追。梁松阳属于是后者。
匆匆忙忙的冲了个澡,梁松阳为自己选了一身行头,全都是精挑细选。穿上这些之后,在“稻梦”的那个失意男人消失了,代替他的是一个信心满满的精英。做好了这一切之后,梁松阳也没有叫司机,而是自己开着车去了陆洋入住的医院。
路上经过一家花店,顺便买了一束百合花带着去了。
结果到的时候,陆洋没有在病房里,问了护士才知道他在楼下小花园里晒太阳玩,梁松阳把花束在床头柜上摆好,然后自己站在窗户前沉默的看着外面沐浴在充沛阳光里的陆洋。他软绵绵的坐在长椅上,旁边两个拐杖叠放在一起,陆洋闭着眼睛半躺在那里,偶尔吹过的一丝微风像是一个调皮的小孩子一样,将他的头发掀起又落下。
这时候门外突然有人推门走了进来,梁松阳下意识的扭头过去看,等看清楚了来人之后双方都是一愣。
章明朗到底是欠了点儿沉稳,率先稳不住了,脸色阴沉的仿佛能拧出水来:“你来干什么?”
梁松阳没有说话,目光却稳稳的落在章明朗手里捧着的花束上。
蓝色妖姬。
梁松阳暗自撇了撇嘴,如果他拿这种花去送自己家那位,程一山是什么反应他都能猜得出来:“这也就是拿去骗骗小姑娘,我是纯天然派的。”转天送他一束玫瑰花,下场是新鲜的花瓣全都被一片一片的揪了下来,并不是玩什么“爱不爱我”的占卜,而是扯去做了纯手工玫瑰酱。
这一点儿上,程一山特别的不浪漫,特别的不像是个学艺术的。<(︶︿︶)_
见梁松阳一直没有反应,章明朗将这种没有反应的反应理解为挑衅,于是更加拽的走上前去,把梁松阳的花抽了出来,将自己的花束稳妥的插到花瓶里。
梁松阳忽然明白自己和程一山的分歧在哪儿了。陆洋在自己眼里是白月季,在一山眼里却是蓝玫瑰。(x3:呸!在我眼里他就是一个屎壳螂!ψ(╰_╯))
见到章明朗是这种反应,梁松阳反而放松了下来,转了个身虚虚的靠在窗台上,两只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平淡的看着他笑了笑说:“我听说他病了,所以来看看。”
章明朗皱眉说:“他有我就够了。”然后又说:“你和彭宇是一路人,都不是什么好货!”
梁松阳听的正是云里雾里的时候突然想起来彭宇和陆洋的事情,顿时就……
“说话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梁松阳笑的阴森森的,外边的阳光透过窗户正好照设进来,两者瞬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又弄的章明朗格外反感了点儿,忍不住开始赶人:“陆洋他不想见你,你走吧。”
梁松阳现在才回过味来,跟章明朗说话简直一开始就是个错误,这完全就是个在二逼领域称王称霸的人,智商低的不像话。见他像个娘们一样开始来搡自己,梁松阳面上也就有点儿挂不住了,巧妙的避开,生怕被章明朗的弱智病毒传染了,然后站定了才说:“你是他什么人你就能代表他了吗?我今儿还非就见他不可了!”
章明朗刚想说话,就看见陆洋拄着拐杖从门口晃晃悠悠的走进来了,见到梁松阳时脸上明显的高兴了一下说:“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让小周来过了吗?”
“你出事了我哪能不亲自过来看看?”梁松阳说着绕过章明朗走过去,说好的时候顺手想要扶住陆洋的肩膀时,鬼使神差的却想起了一脸不高兴的程一山,几乎是条件反射的一样,梁松阳的手僵硬的在空中停止了两秒钟,最后落在自己的口袋里从里面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陆洋:“这事儿说来也是怪我了,如果不是我硬要叫你出来,也就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了。赶巧了也就是当天晚上就去外地了,这是给你捎带的手信,你拿着。”
也不知道陆洋发没发觉梁松阳的异样,反正是喜滋滋的把东西手下了,然后在床边坐下,看着章明朗说:“这是梁松阳,想必你们俩也都认识的,我就不再多说废话介绍了。”
章明朗却不在意这个,而是抓住了刚才梁松阳话中的重点问:“你为什么叫他出去?”
梁松阳也就故意想要气他,就拿自己那双挺好看的眼睛斜了章明朗一眼,然后笑吟吟的说:“因为我妈妈想见见陆洋,我就叫他了。”
“你……!”章明朗还想说话,却在半途被陆洋打断了,就见他一脸感兴趣的问梁松阳:“说起来这个了,那天伯母叫我过去究竟是想说什么的?”
梁松阳没说话,只是眼含笑意的看了章明朗一眼。
陆洋是什么人,立刻明白了梁松阳的意思,于是转头对章明朗说:“帮我去买个炒饭好不好?就咱们经常去的那家,我在下面转了一会儿有点儿饿了。”
“可是……”章明朗看着梁松阳欲言又止,可想说的话却全都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那就是我不放心你们两个人单独在一起!
陆洋却视而不见,一边揉了揉肚子,然后可怜兮兮的看着章明朗:“我饿过头了胃疼的受不了。”
大招一放章明朗再怎么不愿意也只好认命的走了,临走之前还狠狠地瞪了梁松阳一眼的。弄的梁松阳有点儿好笑,见他走远了才忍不住笑着对陆洋说:“这人脑子是不是少根筋啊?”
陆洋翻了个白眼,没什么好气的说:“你看他平时傻呼呼挺好的,但是你就试着问问他们公司的事儿吧,能套出三句话就算你赢了。”
“我可不信,等我以后找个机会试试。”梁松阳说着拉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脸上还是带着笑,可房间里的气氛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看这里陆洋随意的问了一句:“说起来了,你和姓章的关系还挺好的?”
陆洋点了点头:“以前辅导过他家一个小孩儿,早就认识了。”然后就不再给梁松阳问话的机会,反过来又问他:“你还没说伯母找我干什么呢?”
“噢,这个啊。”梁松阳靠到了椅背上,若有所思的拿手背蹭了一下下巴,苦笑了一下说:“那段时间我以为你去世了,所以就怀疑我妈她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然后我妈的意思就是大家当面聊一聊,把事情都说清楚。”
陆洋听了很费解:“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我和伯母又没有什么过节,她怎么会想到对我不利呢?这我一开始就说过了。”
“因为我喜欢……”梁松阳顿了一下,塞了个“过”进去:“喜欢过你。我妈,我妈她非常的厌恶这个事情。”
陆洋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像是惊喜又无奈,看起来精彩纷呈:“过?……”
“现在该我问你了。”梁松阳说着站了起来,走到陆洋的床前站定,直盯盯的看着陆洋,然后突然一个弯腰在陆洋身后的床柱上扣下来一个小小的窃听器。梁松阳修长的手指捏着小小的窃听器来回把玩,像是看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似的,很感兴趣的问陆洋:“你怎么会带着这个玩意儿?”
陆洋也是一愣,然后迷茫的摇了摇头说:“不知道。”然后对上梁松阳担忧的目光,又说:“这件事我原本不想告诉你的,但是既然你问起了,那我就跟你提一下。你的母亲,之前的确有跟踪过我,勒令我滚远点。”
“……”梁松阳没料到陆洋会突然把话题转到这个上面来,他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陆洋见他这幅样子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坐直了身子顺手把梁松阳手里的窃听器拿了过来,然后两根手指捏着把玩转动:“当时我是很困扰。不过这全都是已经过去的事情了。”陆洋冲着梁松阳展颜一笑,淡淡说道:“我也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过。”
梁松阳简直是笑都笑不出来,懊恼的垂头坐在椅子上,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病房里的气氛顿时变的微妙起来,而躺在病床上的陆洋看了一会儿,就转开了眼睛。他伸长了手臂在床头柜上将一本《旧时经济摭论》拿到了手里,顺手在梁松阳的肩膀上轻轻的拍了拍,除此之外再没别的言语和动作。
过了一会儿,梁松阳也重新精神抖擞了起来,从口袋里那出来一条手串,一边去拉陆洋的手说:“这是我亲自去求来的,保平安用,你好好戴着。”梁松阳一边说一边给他一圈圈的缠好,棕黑的佛珠缠绕在陆洋苍白的手臂上,整个呈现出了一种病态的美感。
做这些的时候,梁松阳又把那个窃听器拿了过来,也不做任何解释。而是伸手在陆洋手腕上的佛珠上拍了拍,双眼直直的看着陆洋:“好好戴着,不管什么时候都别取下来。”
陆洋敏锐的直觉让他察觉到现在的气氛有些不对劲,但是却又说不出来具体是哪里不对劲,让他一时间该怎么办。他刚张了张嘴想说点儿什么,却又被梁松阳抢先了说:“别让我担心。”
“……嗯。”过了半晌,陆洋才点了点头。
见他这样,梁松阳这才满意的点头坐了回去,然后在果篮里拿了一个苹果开始削皮,眼看着一个苹果被削成核桃那么大点儿了,陆洋赶紧说:“我不吃,你别削了。”
梁松阳自己也审视了一下,然后无奈的放下了,一副没话找话的样子说:“章明朗你们俩是?”
“他追求我。”陆洋漫不经心的说着,把手中的书顺手翻了一页,又说:“不过我还没有想好。不过说到这个,我记得你俩在生意上有些不对付,要不我劝劝他?”陆洋伸出一根食指在太阳穴的位置绕了绕说:“你也知道,他有点儿一根筋的。”
“你考虑的太多了。”梁松阳摇了摇头,拒绝了陆洋的这个提议。等了一会儿又说:“我妈到底对你做了什么?你跟我讲,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陆洋抬起头看了梁松阳一眼,良久之后摇了摇头:“没什么,我都不记得了,你也别总放在心上跟你妈闹别扭。”
见陆洋没有一点儿要说的意思,梁松阳索性也就不问了,两人相对无言的一直坐到章明朗回来,梁松阳看见他就头大,正好告辞离开了。
现在梁松阳对于陆洋的说辞也并不是全然尽信了,坐下来冷静的想一想,陆洋今天说了一大堆看似淡然的话,实则是句句诛心。按照梁松阳以往的性格,现在肯定又回家要去问个明白了。
梁松阳也明白这一点,他甚至往更深处想了一想,陆洋他并不是不了解自己,既然在知道自己会生气的情况下,还会说这种话,那就是说这是他想要的结果。
“……”梁松阳叹了口气,他忽然觉得有些看不透陆洋。一支烟抽完,纷乱的思绪全都被抛到脑后,开始用设备来听陆洋那边的情况。
当自己开始怀疑一个曾经对他并不设防的人时,这感觉是十分悲哀的。
那时候程一山拿出自己查到的关于陆洋的资料给梁松阳看的时候,梁松阳心里就一直有个结,因为如果陆洋真的是个不择手段的人,如果被他知道程一山找人查他,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大事。
梁松阳担心了很久,忽然就想到了一个办法来试探一下陆洋。他从陆洋床头拿下来的那个窃听器原本就是他自己带进去的,故意弄出来让陆洋看的意思就是想看看他知不知道有人在查他。
但是陆洋的反应,梁松阳却称不上满意,因为陆洋明显不愿意说这个事情,直接把话题扯到了自己的母亲身上。这让梁松阳有些不安。
而后来梁松阳亲手给陆洋带上去的佛珠手串才是一个真的监听器,而且还能精准定位到他的位置。
但凡有一点儿别的办法,梁松阳都不想这么做,可是他却也不是那种分不清状况的人。
陆洋和程一山,究竟孰轻孰重,他梁松阳还是分的明白的。
梁松阳开始听的时候,章明朗正在嘀嘀咕咕的跟陆洋抱怨自己的不请自来,抱怨陆洋和自己走的太近了,以及就算陆洋不喜欢章明朗,那也不能跟自己走这么近什么的……
梁松阳听着听着就觉得好笑,但是笑容出现在脸上的一瞬间,梁松阳突然明白了。这和一山会如此厌恶自己和陆洋是一样的,这种厌恶甚至是不需要理由。
“你和陆洋走那么近就是好兄弟。一山和翟哥大白天玩一玩就是有奸情?你双重标准怎么那么严重呢?”
耳边又响起了赵丹丹的话,此时才让梁松阳醍醐灌顶的醒悟过来。
正当梁松阳纠结万分的时候,里面又传来了陆洋的声音,他像是受够了章明朗没完没了的唠叨,高声斩断章明朗的话,气急败坏的说:“我比你更恨他!”
一句话说出来,至少有两个人愣住了。虽然陆洋没有指名道姓的说出来,但是这个“他”是谁明显已经不言而喻了。
呆住的章明朗最先反应过来,他不是雀跃的问真的吗而是疑惑的反问:“为什么?”
此时的陆洋也冷静了下来,他尴尬的笑了一下,然后说:“当然是因为你不喜欢,所以我也不喜欢。”
章明朗此时却不像是在外人面前那副无脑的样子,而是语重心长的跟陆洋说:“梁松阳这个人很复杂,我不愿意你跟他接触的原因就是这个,因为只要他不想暴露,你就永远也发现不了他的伪装。”
陆洋冷笑一声:“他也发现不了我的。”
章明朗噎了一下。然后忧心忡忡的说:“但是总归是不安全,你别和他走得太近了。”
陆洋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嗯。”然后开始往身上盖被子,闭着眼睛说:“我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