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孩子,早在母亲被勒死的时候就死了!怎么可能活到现在?现在的这个,是婴儿的冤灵,附着在母体内的胎儿上,形成的鬼婴!他现在刚成人形,还没有很大的能量,一旦再过几日,等他真正成型,全村就都会遭殃了!”
“那现在就要杀了他吗?”
“不行!这鬼婴是至阴之物,必须要等到明天正午,一日内阳气最旺的时候,用正阳之气将其消除。”
何姑娘说的正阳之气就是指太阳,天地万物还有什么比太阳更正阳的呢?
第二日中午,村民在白石滩上打了木桩子,把鬼婴绑在上面,让他曝晒在烈日下。那一天,白石滩上站满了围观的村民。那鬼婴发出凄厉的叫声,响彻天际。村民中有几个胆小的,早就吓的落荒而逃。
才过了两小时左右的时间,鬼婴就已经晒成了人干,再也发不出声音了。几个胆大的人拿着锄头上前,几下捶打便把他打成了一摊模糊血肉。
霍老爷命人将鬼婴就地掩埋,埋在了这个白石滩下。
村民们以为鬼婴已除,白石村也就安全了,于是纷纷四散而去,就像往常一般,下地的下地,回家的回家。
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噩梦,才刚刚开始!
17.
那天之后,不少村民不明不白地死去,有的失足掉入河中淹死,有的在自家上吊而死……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死前精神恍惚,像中邪了一般。村里有人请来道士贴符作法,但似乎毫无用处。
霍老爷这才意识到事情没完,毕竟这件事和霍家有关,怎样都不能袖手旁观。所以霍老爷再次找上了何姑娘,“是那鬼婴在作怪吗?”
何姑娘说:“是绮罗,你的儿媳妇!她是个可怜人,那么如花的年纪就被自己哥哥杀死,肚里的孩子也成了鬼婴,满腔怨愤无处申诉,所以她的怨灵才会四处作祟,缠住村里的人,看来她不把白石村所有的人都杀死就不会罢休!”
“那可有解法?”霍老爷追问。
“你们霍家大宅所在的河东岸是一片福地,阳气重,如果能把绮罗的怨灵引到那里,用法器困住她,就能让她不再害人!不过,要把绮罗的怨灵引过去不难,难的是要找到能克制她的法器!那些和尚、道士说自己的法器多么厉害,其实徒有虚名,根本派不上用场!”
霍老爷犹豫了一下,道:“你只管引那怨灵来,法器我自有准备。”
那天晚上,何姑娘独自一人来到白石滩,把鬼婴的尸体挖了出来,可怜的尸身已经被蛆虫噬咬得支离破碎。何姑娘找来一个破旧的布娃娃,剪开肚子,将里面的棉花芯子掏空,把鬼婴的残肢塞到布娃娃里,再把裂口用针线缝上。乍看之下,只是一个普通的娃娃,但却给人一种诡异的感觉,尤其那双眼睛,仿佛在看着人一般。
何姑娘抱着布娃娃,绕着白石村的青石小巷走,一边走一边撒纸钱,嘴里还念着很古怪的语言。她走过之处,家家户户都关上门窗,生怕招惹了鬼魂。
她就这么一路走着,一直到霍家大宅前,按照事先和霍老爷约定好的,来到后院井中的一间密室。那间密室本来是为了躲避战乱而建的,却没想到派上了这个用处。
何姑娘就坐在那屋子里等着,嘴里依旧不停地念着,渐渐地,她感觉到绮罗的怨灵正在接近。那桌上的油灯开始震颤,火光一明一灭,最终仆地一声熄灭了。
黑暗中,何姑娘看见了一个女人的人形,长发披散,眼神阴怨,朝着她怀中的布娃娃伸出了双手。
正在这时,霍老爷出现在门口,他手中捧着一个狭长的黑色木盒。绮罗见有旁人来,立刻露出凶恶的神色,霍老爷仿佛早有防备,他一打开木盒,瞬间一道耀眼的光芒冲天而出,整个房间都被照亮,刺得人眼睛生疼。
何姑娘只感到有种巨大的力量压迫着她,仿佛要把她的灵魂吸出来。她睁不开双眼,只能趴在地上,摸索着往外爬。当她爬出屋子时,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凄厉至极的叫声。她知道,那是绮罗的叫声,也许是最后的声音了。
过了一会儿,霍老爷也走了出来,安然无恙。他对何姑娘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又派人取了重金酬谢她。
但何姑娘对酬金并不感兴趣,她试着问霍老爷,那个制住了绮罗的法器是什么?为何会有如此之大的力量?
霍老爷笑而不语,摆了摆手,让她回去。
何姑娘看到他的左手手掌中央有一道又深又长的断纹。
离开霍家后,何姑娘抱着布娃娃往后山走去,那里有一个她们家世代的秘密。
她们家族的招魂师之所以能和鬼魂沟通,除却自身的纯阴体质外,还有一个特殊的地方,就是她们身上都有死亡的气息,也就是尸气,这种气息能让鬼魂认为对方是自己的同类。
后山上有座荒坟,葬着不少的尸体,那里就是何姑娘家族养尸气的地方。那些尸体有动物的,也有人的。是她们一代一代,从荒郊野岭、孤村野店收集而来的。她们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在这荒坟边居住,让身上保持尸气,这样才能使招魂术得以延续。
鬼婴身上的阴气,比一般的尸体要重得多。所以,鬼婴就这样被扔进了万尸坑,成为供何姑娘和她后人养尸气的种子之一。
霍真他们听到这里,有些慢慢明白了,井下暗室的照片,记录的就是这件事。绮罗的怨灵被困在了井下,而鬼婴被埋在了后山。
当年克制住绮罗的所谓法器,应该就是霍家的湛卢剑!故事里的霍家大少爷是爷爷的父亲,而死去的小少爷自然就是爷爷的叔父了,那时候是二十年代末,爷爷都还没出世呢!
现在才明白,爷爷并不是不把剑给二叔,而是剑还有更重要的作用,不能离开霍家老宅!所以爷爷才只让二叔带走了剑鞘!
这将近一百年来,湛卢剑一直在井底克制着绮罗的怨灵,只除了一次!那就是二十年前,父亲带着湛卢剑去赴五大家族的约会。因此,那一年的夏天,年幼的霍真才在家里看到了绮罗的鬼魂。也许是长年被湛卢所困,那时的绮罗并没有很大的能量,也害不了人。
“那么那天我和卫痕在山上看到的怨灵是绮罗?”霍真问道。
莽婆点点头,没有否认。
“她不是被困在霍家老宅了吗?怎么又出来了?”霍真不解。
“我也不知道。”莽婆道:“大约一年前,我就感觉到她出来了,但她那时候还很弱,连完整的人形都没有。每当我去后山养尸气的时候,她就跟着我的灯笼走,一直走到养尸地就不见了。直到最近,我发现她的能量越来越强,而且她的怨念也越来越强!甚至,养尸地中的尸体也都起了怪异的变化!你们那天看到的从坟里爬出的东西,就是尸块变成的!”
“与绮罗有关?”霍真问。
“是她的能量促成的,也许……她想控制那些尸块,为她……报仇!”莽婆道。
“你是说,她还会不断弄出那些,那些……怪物?”霍真问。想起那晚看到的那团恶心的东西,他就反胃。而且莽婆家的养尸地中不知埋了多少年,多少代的尸体,万一要都起了尸变……光是想象,就让人头皮发麻了。
“她虽然一直跟着我,但附着在我身上还是第一次,所以,我真不知道她这次打算做什么!”莽婆叹息一声,又看了眼霍真,道:“霍家的,还是小心了,不管她的目的是什么,姓霍的总跑不了的!”
霍真心思烦乱,并不是被莽婆吓唬的!而是在想,绮罗之所以能出来,是有人拿走了湛卢剑!他们前一天去过那个密室,黑木盒子里不就是空的吗?而且如果照莽婆所说的,应该是一年前就有人拿走了湛卢!那么,那个人是谁呢?
还有一件事,也让他百思不得其解,暗室里的五张照片,三张是霍小少爷和绮罗的冥婚照,一张是鬼婴的照片,应该都是当时霍家人拍下来的。当年还没有摄像机,只能用照片的方式记录当时发生的事情。但那第五张照片呢?和前四张是不同的年代,差了近六十年。而且照片是爷爷、父亲和二叔的家族照,与绮罗的事情完全无关。唯一的特别之处就是照片中那神秘的第六个人!
等等,他是怎么发现这些照片的?是有人在纸上写了几个数字,他们按照这些数字去翻书,在对应的页数中找到的!那些书是七八十年代的读物,所以照片不可能是当年的霍老爷放的。是谁,谁希望有人根据暗示找到那些照片?
第六个人?是那个神秘的第六个人!
这样一来,一切才能解释得通!
那个人生活在七八十年代,熟知霍家的那段历史,熟知那个井底暗室!他将自己的照片和六十年前的照片放在一起,是想告诉别人:湛卢和照片有关,而照片和他有关,那么也许,他知道湛卢的下落?
那张照片中只有他的影子,却看不见他的样子……
影子?他是想说,他是霍家的一个影子吗?
那么,有谁见过他吗?
霍真突然想起了什么,拔腿就往外跑去。
卫痕立刻紧跟着追了出去。
“赫风,咱们跟不跟他们去?”蓝小眉问道,可半天没啥回音。她转头一看,不由火冒三丈。原来,叶赫风背靠墙角,睡得正香,看样子已经不知睡了多久了!
18.
蓝小眉抬起脚往叶赫风身上踹过去,叫道:“你快给我醒过来!”
叶赫风一头栽倒在地上,这才哼哼唧唧地醒来,道:“老太婆故事讲完了?”
“早讲完了!你是睡了多久了?”
“好像听到谁家儿子死了什么的……后来呢?”叶赫风问道。
蓝小眉被他气得没了脾气,长叹口气。
曾希问她:“蓝姐姐,我们还要跟着霍哥哥他们去吗?”
“算了,你又不知道他们去哪里!我们还是回招待所吧,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我们还不清楚,等他们回来后再问个清楚!”
霍真又重回了霍家老宅,在门外四处张望寻找。
“你在找什么?”卫痕问。
“那个拾荒的老人,你还记得吗?”霍真问。
卫痕想了想,说:“那天我们走出门时看见的?”
“对!看他的样子像本地人,我想他可能经常在这附近晃悠,也许一年前他看到过那个取走湛卢剑的人!”
正说着,只见那个拾荒的老汉拖着一个麻袋从转角处走出来,卫痕一个箭步上前就把他给揪住了。老汉惊慌失措地看着他,“你,你想做什么?”
霍真忙上前柔声道:“大爷,你别怕,我们有件事想打听一下!”
“什,什么事啊?”老汉见他不像恶人,定了定神问。
“你在这里工作多久了?咳咳……”霍真刚问出口,就发觉自己的问题不伦不类的,忙改口道:“我是说,你从什么时候起来这里拾荒的?”
老汉掰着手指算了算,说:“也有两三年咯!”
霍真一听,忙问道:“那你一年前左右,可见过有人来这房子里吗?”
“有啊!”老汉很奇怪看着他说:“一年前,也是现在这样的冷天,是有一个男人从里面出来……”
“男人?他是空手还是拿着什么东西?”
老汉眼神愈加莫名地看了霍真一眼,道:“拿是没拿,背了个大包裹,不知是啥东西!你咋会不知道?”
霍真被他问的一头雾水,心想:我怎么会知道?于是又问:“那男人长什么样?”
老汉指着他说:“那男人不就是你吗?你拿俺老头开啥玩笑啊!”
霍真一下楞在原地,不知如何回应。
卫痕问老汉:“你看清楚了,真是他吗?”
老汉仔细看了看霍真,道:“有些记不清了,不过长得可像了!你俩前日来过吧,俺一看见就觉得像!俺还想呢,这人咋又来了?”
“已经隔了一年了,他的话不可尽信,再说人有相似……”卫痕见霍真很受打击的样子,便安慰他道。
霍真脑中一片空白,好半天才缓过神来,“我没事,我想……一定是他记错了,本来我就长得很普通不是吗?”他朝卫痕努力地挤出一个笑容,但不知为何眼眶却红了。
卫痕轻叹口气,问道:“你相信我吗?”
霍真茫然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我相信那个人一定不是你,你相信我吗?”卫痕的眼神很坚定。
“我信!”霍真抹了抹眼睛,重新露出一个微笑:“一定不是我!”
“世上没有永久的谜团,只要坚持查下去,一定会水落石出的。”卫痕淡淡地道。
霍真看着他,忽然觉得,他的这句话并不是对自己说的,而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接下来的几天,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绮罗并没有现身,白石村也没有奇怪的事情发生。
霍真每天的大部分时间不是躺在床上发呆,就是坐在阳台上看照片,脑子里太多的谜团等着他去解,但他就像一个小学生面对着一道高数分析题,有心而无力。
那关键的第六个人是谁?湛卢又在谁的手里?那个人真的和自己很像吗?二十年前的那件大事是什么?五大家族的当家人真正的死因是什么?
越来越多的谜题,而离谜题解开的时刻,似乎遥遥无期……
其他人则似乎轻松得多。叶赫风整天在村里晃悠,凭借他三寸不烂的舌头和欺骗性超强的外表,成功俘获了全村大婶大姐的青睐,简直成了白石村的村奶杀手!天天都有大姑娘小媳妇给他送来水果干货,这招待所快被堆成了杂货铺!
蓝小眉和阿福嫂挺投缘的,没事就去她家帮忙晒菜干啥的,把阿福嫂乐得,简直想把她留下当儿媳妇!
曾希一如既往地安静,每天坐在天井里晒太阳,也不知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卫痕和往常一样,站在他身边,尽自己的职责。偶尔,曾希会和他说几句话,但两人的对话总是很短。霍真一直觉得他们两的关系很难说清,有时觉得他们似乎比亲人更近,但有时又觉得他们之间有种刻意的疏远。
这天下午,阳光暖暖地晒着,让人感觉有几分慵懒。难得的是五人都没有出门,坐在天井的藤椅上,闲闲地打发时光。
卫痕在帮曾希削苹果,他的手势非常特别。左手食指和中指间夹着刀片,右手握住苹果轻巧地旋转几圈,看似没怎么动手,几秒后便停下来。那苹果外表还是完整的一个,但果皮和果肉已经完全脱离,只需轻轻一抖,一整条苹果皮便一圈圈自动脱落。
他把苹果递给曾希,曾希很客气地说了句:“谢谢卫哥哥。”
叶赫风突然凑了过来,学着曾希的口吻说:“卫哥哥,我也要……”
卫痕没理他,背手夹着刀片放在唇间轻轻一舔。
叶赫风觉得后背一凉,忙说道:“不用,不用了,我开玩笑的。呵呵,这几天睡地板腰酸背痛的,我一定打不过你的!”
霍真看他耍宝,又好气又好笑,这几天一直烦恼的事情也暂时忘记了。
这时,招待所的老板娘走了进来,对卫痕叫道,“卫先生,门外有人找你!说把你要的东西送来了!”
“真是找你的吗?”霍真问道。
卫痕点头道:“我请爷爷派人送点东西来。”他站起身,往外走去。
“是什么东西?”霍真跟着他,问道。
“卫家的剑,我想可能用的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