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看他突然停了下来,叶司不解的问道。
“对不起。”光希翻身坐到一旁,把被叶司剥掉的睡衣再穿回来。这举动简直就像直接给了叶司一巴掌,让他既愤怒又难堪。
“盛光希,你这是什么意思?”箭都到了弦上了,他却突然撒手不玩了。
“穿好衣服回你自己的房间去。”光希下了床想要出去抽支烟冷静冷静,被叶司一把拖住了。
“你明明就想要,为什么要这么克制自己?”
光希不说话,也不转身,叶司蛮力的把他的身体扳过来面对着自己。
“看着我,盛光希。你今天不跟我说清楚我是不会回房间的。”
“我做不到。”
“什么?”
“我抱不了你。”光希抬头,眼神幽怨的看着他。叶司想不明白这有什么好抱不了的,难道他身上有什么地方刻着字让他看一眼就失去了兴致吗。他忍不住大声质问——
“为什么?”
“对不起。”
“不要跟我说什么对不起,我要的不是你的对不起。又是因为夏天,他今天又来找你了是不是?他说了些什么又让你心软了?”
看光希沉默不语,就已经坐实了他今天看到的那一幕并非偶然。
“盛光希,醒醒吧,你们不可能的。难道你要为了他,这辈子都不跟人上床吗?还是你觉得这样做,他会感激你一辈子?”
“我没这么想过。”
“那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他就真的有那么好,让十二年都忘不掉吗?光希,你以前不这样的。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真叫人失望。”叶司捡起掉落在床下的睡衣胡乱的套上,径直越过光希身边开门而去。光希很快又听见客厅的大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叶司又出去了。
屋子里又安静了下来,只有桌上的笔记本电脑还在嗡嗡嗡的发出轻微的声响。光希走到阳台上点了一支烟。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那他以前是怎样的?拼命隐藏着自己不为人知的秘密,拼命压抑着自己不能言说的感情,拼命推开自己想爱却爱不了的人。指尖的星火被他狠狠吸了几口,在黑暗的阳台上亮起猩红的火光。叶司说得没错,看看他现在,瞻前怕后,越是想要顾及所有人的感受,就越是让身边的人都受到了伤害。
深夜的街头不是一般的冷,叶司出来得匆忙也没顾得上找件厚衣服,随手抓了件前几天穿过的风衣外套就匆忙跑了出来。冷风肆无忌惮的从四面八方钻进他单薄的衣服里,叶司只觉得好冷,从里到外都冷透了。
这世上总有一种感情,得不到的在骚动,被偏爱的却有恃无恐。他本身就不是一个极有耐性的人,为了光希做到这个份上已经是个例外了。但还是没用,他一个活生生的人,竟然还比不上一份已经成为过去的暗恋。他累了,认输了,也不想玩了,他妈盛光希爱爱谁爱谁去,他不奉陪了。
还是这种灯红酒绿,醉生梦死的奢靡生活适合他。也不用特意为了谁忍耐着身体的渴求,他爱跟谁上床就跟谁上床,运气好还能钓到条大鱼,可能比他在咖啡店端一个月的盘子还要赚得多。他果然还是傻,爱情这种东西只配给干净的人享有,对他这种阴沟里的臭老鼠来说,只能是隔着橱窗能看不能摸的奢侈品而已。
有心买醉的人反而越不容易醉。尽管他坐下来不到半个小时已经喝掉了五杯加冰威士忌,但依旧觉得喉咙里干渴难耐。叶司这种年纪在牛郎界来说已经算是老人了,但他胜在保养得好,恩客给的那些钱除了买衣服,他大多用来买保养品了。这张脸和这副身体就是他赚钱的工具,工具如果不好好保养的话,一旦生锈就只能扔掉了。
在这行混了这么多年,他现在早就不会再像刚入行的那时候,只要给钱他就跟人走。现在他也会看看当时的心情挑挑,要是不顺眼给他再多的钱他也不干。但他今晚的心情实在太糟糕了,随便从过来搭讪的男人里挑了一个,他就被对方搀扶着离开了酒吧。
凌晨两点的大街上空空荡荡的,两个人都喝了些酒情绪有些高亢,叶司为了追求刺激,不断叫那人再开快点。俩人仗着街上车子少,肆意的飙起了车。但这疯狂行为很快就被电子眼拍摄到了,没多久身后就响起了警笛声,交警已经追了过来。
叶司无所谓,叫他继续开快点,那人也因为害怕酒驾被抓索性一横心就把油门踩到了底。车子突然加速朝前飙去,叶司甚至不顾寒冷打开车窗探出了头。
交警看前面的车见到自己还不停车反而突然加速,十有八九这又是酒驾,于是立即呼叫了附近的同事赶来支援。陈然接到同事呼叫,立即跨上摩托车赶往另一个路口。叶司的车在交警的前后围堵下突然失控撞上了路边的栏杆才停下来,挡风玻璃被撞了个粉碎,司机头部血流不止,叶司也被碎玻璃划破了额头,但好在两个人都伤得不重。
酒驾测试超标,这是一起明显的酒后违章驾驶。叶司一起被带回了交警大队。
他额头上的伤倒是不重,只是可能碰巧划破了毛细血管多的地方,等回到交警大队,他那张脸看着着实吓人,血流了一脸,糊了他半边眼睛。他这会儿酒劲上来了,加上受了惊吓,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只能任人摆布。
因为都受了伤,陈然只好跟着一起回来了。他一开始就认出了叶司,这小子倒是会折腾,面没见过几次,倒是每回都能惹上麻烦。这回更是玩大了,居然酒驾,而且也不是在他负责的路段发生的,陈然也就没有多嘴。
叶司虽然也喝了酒,但开车的不是他,主要责任不在他身上。负责处理这件事的同事脾气不好,谁乐意大半夜的不睡觉来管这些醉鬼的死活,自己要找死的也赖不了别人。无奈职责在身,再唾弃这些人也还是得按照规矩来办事。
“叫什么名字?”
“叶司。”
声音不大不小的,正好被另一边的陈然听见了。他扭过头来看着叶司,眉毛狐疑的拧起来。
“身份证呢,拿出来看看。”
“没有。小时候移民到国外了,最近才刚回国的,还没来得及办。”
“移民有什么了不起,犯了法照样抓你。那拿护照来。”做纪录的小梁就是因为女朋友移民所以和他分手了,他到现在还对移民这两个字非常敏感。
叶司懒得搭理他的冷嘲热讽,开车的不是他,就算要罚也不过就是罚点钱而已。但他现在头痛脑热,浑身发冷,真的是很不舒服。
“装什么哑巴,叫你拿护照出来。”
“小梁,我来问他吧,你先去处理那个事主,他流了很多血,需要马上止血。”
“陈然你今天不是执勤吗,怎么跑回来了?”
“小周还在那里看着呢,我是被师兄呼过来帮忙的。这里就交给我吧,你先去处理那个车主,他的情况比较紧急。”
“那好吧。”小梁把笔一放,鄙夷的看了叶司一眼这才慢吞吞的走了。
陈然什么也没说,先去接了一杯热水递给叶司。他看他的嘴唇都冻紫了。
“喝吧。”
叶司费力的抬起眼皮看他了一眼,认出了陈然。
“又是你。”
“是我。”陈然见他不接,抓起他的手把一次性杯子塞到他手里。叶司的手都快冻僵了,陈然看他就穿了那么一点,于是起身去了自己的储物柜。不一会儿他就回来了,手里多了一件大衣外套,是他自己的便服。
“先把这个穿上。”
叶司一动不动,陈然只好自己把衣服披到他身上,这才重新坐下来。
“说说,你刚才说自己移民了,什么时候移民的,移到哪里去了?”
叶司的手终于在热水的温暖下恢复了一点点知觉。身上的大衣很暖,他的身体也渐渐不那么冷了。
“这也和今晚的事情有关?”
“当然。不然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撒谎,毕竟你可是有前科的。”
叶司还当真以为这人好心,没想到不过也是出于工作需要自己配合。他捧起杯子喝了一口热水,润了润干渴的喉咙——
“十岁,澳洲。”
(七十五)惹不起的怪蜀黍
陈然突然沉默了下去,用一种像是探究物品的目光紧紧盯着他的脸看。睍莼璩伤
“就算我这张脸不用给门票,你也用不着这么没礼貌的盯着看吧。”叶司被他看得浑身不舒服,忍不住讥讽了一句。
一语惊醒梦中人,虽然名字一样,移民的时间和国家也差不多,但应该不是同一个人吧。眼前这个叶司明显就是个伶牙利嘴的小混混,跟他认识的那个笨嘴笨舌的小男孩差太远了。而且当年他那么胖,眼前这个叶司这么瘦,五官好像也不太像,应该是自己搞错了。
陈然收回思绪,不自然的轻咳了一声。
“这次事故主要责任不在你,你等会儿应该就可以回家了。”
“我没地方去,可以让我在这里待一个晚上吗?”叶司把杯子里最后一点热水喝光,把空杯子放在桌子上看着陈然。
他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还让他在这里待一个晚上。
“你之前住哪里?你不能待在这里。”
“我跟人吵架了,现在不想回去。你要是不让我待在这里,那我就只能睡大街了。”
他睡不睡大街关他什么事。
“抱歉,这是规定,你不能待在这里。”
叶司看了他一会儿,陈然还以为他还又会跟他“打商量”呢,没想到他只是把肩上的衣服了下来。
“我知道了,抱歉,做了无礼的要求。”
正巧小梁那边叫叶司过去,叶司起身把衣服还给他。
“谢谢你的衣服和热水。再见。”
他从他身边经过,陈然瞥见他风衣里的锁骨高高凸起,颈间的皮肤白得好像得了贫血症的人似的,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要是万一,万一他们真的是同一个人呢?自己就这么让他走了的话,会不会也会像当初一样后悔不已。
“等一下。”
“还有事?”
“我等下还要出去执勤,你处理完事情了赶紧过来。我宿舍就在这附近,你可以去那里待一会儿。”
叶司还没搞明白这突然的峰回路转是怎么回事,那边小梁已经不耐烦的催起来了。
“赶紧去吧,我也赶时间。”
叶司点点头先过去了,虽然不知道这个人怎么一前一后态度反差这么大,不过他也懒得管那么多了。他现在真的很难受,只想找张床舒舒服服的睡一觉,其他什么也不想想。
开车的事主总不能说自己是带个男人回去嫖的,不然肯定又是罪加一等。叶司只说他是在路上拦的顺风车,事先并不知道车主喝酒了。为了避免麻烦,车主也只好说自己不认识他。事实上,他也的确不认识他,起码到现在他连叶司叫什么也不知道。最后车主被罚了两千块,车子报销拖去了修理店。叶司只被教育了一番就安全走人了。他匆匆走回去一看,陈然果然还等在那里。
“可以走了吗?”他这一离岗就是两个小时,让人家小周一个人坚守岗位也不好,他得赶紧回去才行。见叶司过来,他赶紧迎上去。
“嗯。”
“那赶紧走吧。”陈然迈开大步就往前跨,走了几步才发现叶司没有跟上来。
“怎么了,走啊。”
“哦。”不要想那么多,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都跟自己没有关系,你只是想要找个地方睡觉而已。叶司在心里打定主意,这才跟上来陈然的脚步。
宿舍离交通大队也不算太远,走路差不多十多分钟就到了。这里的宿舍都是给值夜勤或者是没结婚的单身汉准备的,所以房间也不是很大。不到四十平的地方,还卧客分开厨卫俱全,小是小了点,因为东西不多,倒也不显得拥挤。
陈然开了门让叶司进去,自己去卫生间里打水给他洗脸。他一直顶着那张被血糊了半边眼的脸,被人看到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凶杀大案呢。
“先把你脸上的血擦干净。”陈然端了一盆水出来,又去抽屉里找纱布,结果只找到一些创可贴。
“你还傻站着干什么呀,快点把脸擦干净让我看一下伤口严不严重,严重的话最好还是去医院打一支消炎针。”他找了创口贴出来,叶司还傻站在门边没动。
“你不怕我是坏人吗?你就这么把我带进你家来,要是我把你值钱的东西都偷走了怎么办?”
“要是你真有这打算,现在也不会傻里傻气的问我了。再说我这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给你偷的。再不然你真的偷了,你以为你跑得掉吗,你长什么样子叫什么名字在哪里工作我都知道,就不怕我让公安部的同事冻了你的护照让你这辈子都回不去。”
叶司顿时无语,这人果然是个惹不起的怪蜀黍。
“行了,别傻站着了,赶紧把脸擦擦,我真的赶时间。”
叶司总算动起来了。一条白毛巾很快就被他脸上的血弄脏了,水也渐渐变了色。等他把脸洗干净,陈然看了看他的伤口,只在额头上划破了一道大口子,深倒不是很深,就是有点宽。他找了些酒精稍微消了下毒,然后给他贴了两张创口贴上去。
“你要是想睡觉,床可以借你,但是你必须洗个澡才能上去。我可不想被子里都是一股酒臭味。衣服……”陈然打量了一下叶司的身材,然后从自己衣柜里扒拉出一套运动衫扔到床上。
“这是我上学那会儿最喜欢的一套运动衫,你穿应该刚好。”
他最后又打量了一遍屋子,觉得应该没有什么要交代的了,就准备要走了。他刚才这磨磨唧唧的又浪费了小半个钟,小周估计得要把他分尸了。
“就这样了,你洗个澡先睡一觉,剩下的事情等我回来了再说。我现在要走了。”
叶司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 ,但好像也没什么好说的,他点了点头表示没问题了,陈然这才拉开门火速冲向他停在楼下的摩托车。
叶司好奇的打量着这间屋子,东西不多,但很整洁,很难看出这是一个单身男人的宿舍。不怪乎他会这么想,他自己的屋子就从来都是垃圾场一样,东西丢得满屋子都是,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目光落到床上的那套运动衫上,叶司走过去拿起来对着自己比了比,应该穿得下。不过他说是他上学时候穿过的,难道自己这些年压根没长个儿?叶司心里有些不平衡了。
他其实也不算矮,一七五的个头放在身高普遍不高的南方人当中算得上是挺正常的那类了。但在人高马大的白种人面前,他这点身高可怜得简直像是小萝卜丁儿。也正因为如此,很多白种人都特别喜欢他这种,折腾起来梨花带雨的,又能满足男人的征服感又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
叶司一身酒臭还夹杂着血腥气,连他自己都有些受不了了。抱起衣服去卫生间冲了澡,他换上那套运动衫,果然十分合适。折腾了这么大半宿,他早就精疲力尽了,倒进卧室里那张小小的单人床上,他很快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陈然一直执勤到早上六点才有人过来和他交 班。把车停回队里,他顺道在路上买了两份早餐拎了上来。
这么早,他应该还没有走掉吧。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不对了,这世界上同名同姓的人那么多,他怎么就能肯定自己昨晚带回来的那个叶司就是小时候住他家隔壁的那个叶司呢。他其实也不能肯定,只是他也不想放过任何一个有可能找到他的机会。
陈然的家境不错,至于为什么现在当着这么一个苦哈哈的交警,这追溯起来历史可遥远了。这小哥从小智商过人,学嘛嘛会,简直就是一神童级人物。他爹妈的结合那是有名的政商大联姻,他一出生就是妥妥的上流社会家的公子。当然,上流社会的公子也并非是那么好当的,从他懂事起,每天就有干不完的事情。从琴棋书画到诗词歌赋,一天当中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其余时间他都在和这些东西打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