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危险!直觉这样告诉他,不管是现在迷雾环绕还是冯家双的焦急,都令他神经紧张。多吉跑到哪里去了,还是赶快将他找回来才好。
“多吉你在哪里,快回来!”高声呼唤,却听不到回答。
“别管那小鬼了,你赶紧退回来,阿华,有危险!混蛋,急死我了!”冯家双在后头跳脚。
脚边有声响,裤子被人拽住,阿华赶紧捉住那只小手,说:“多吉,不要到处乱跑,你快跟我回……啊!”腿上一阵剧痛,感觉那孩子抱着自己的腿却看不到在做什么,只有钻心的疼痛。阿华怕伤到他下不去重手,孩子却使足了劲趴在他身上。痛急了阿华大声惨叫。
“家双你疯了,别去!”方丽娟疾呼。
耳边风声疾驰,阿华听见孩子细微的呻吟仿佛鸭子被掐了喉管,腿上的负担消失了。
“站得起来吗,快,我们不能停留在一个地方,走。”身体被扶起,腿已经痛到失去知觉,也不知道伤得如何,血腥味弥漫开来。
“切。”冯家双咒骂,听得出来被气得不轻,架起阿华逼着他挪动脚步,动作丝毫都谈不上温柔。
“家双,这是……”
“闭嘴,别说话!”喝止阿华的自杀行为,冯家双只是一味拖着他走。阿华腿力不支踉跄,冯家双干脆搂着他将分量都吃在自己身上更加快了脚步。
却也降低了身体灵活性,冯家双身体猛地绷紧,痛呼压抑在喉间,而后是刀刃刺进人体的声响,尖细犀利的惨叫声听得阿华心底发毛。有别于刚才那孩子,这次听起来像是个女孩,也是一招毙命没有更多的动静。没功夫考虑多吉,没有精力去想冯家双的残忍,关键时候活下去的心情主导一切,阿华只管紧紧抓住身边的冯家双,再也没有可以依靠的人。
“前面有光,走!”两人前方有朦胧的光线,跳跃着似乎是火光,冯家双更是不遗余力拖着阿华朝着那个方向去,就算是陷阱,也好过眼不能见任人宰割。
好运,越是接近火光迷雾越发地淡了,使冯家双和阿华看清他们身处的环境。依旧是在溶洞里,却不同于冰层的寒冷洁净,闷热潮湿,昏黄幽暗。宽大的洞府洞燃着壁火,在头顶上闪烁。洞府中间气流混乱,黄色迷雾充斥其中不明真相,不敢贸然深入。
冯家双扶着阿华靠着洞壁坐下来,问:“伤到哪里了?快给我看。”
阿华抚着自己血肉模糊的腿,冯家双眉头紧皱,哗啦撕掉他的半边裤腿,只见他大腿外侧生生被咬掉几块肉,凹陷下去露出淡青色腿骨。
取了绷带替他包扎,故意加大了力气换来阿华惨叫。阿华旋即咬紧了牙不再叫喊,只是喉间泄露的痛苦声音和痛极的颤抖止不住。
冯家双一句话都不说,不再对他的冒失大加指责,手中包扎的动作利落没有犹豫,冷着的脸却泄露了他的不满。
“……怎么后悔了?心虚没话说了?哑巴了?不是骂我草菅人命吗,我杀了两个了,你给点反应啊,再给我一拳试试。”
“……我……”阿华现在很混乱,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顷刻间冯家双杀了两个人却是事实。在几分钟前他还理直气壮痛骂,现在却没有丝毫底气。他是为了救他,不顾自己的安危不顾方丽娟的阻挠,还是冲出来救他,阿华心里很矛盾,感激和责备孰轻孰重他分不清了。
只能尴尬地转移话题,阿华说:“这里的迷雾和我们刚进林子时遇到的一样,我们暴露在外面很危险,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不屑地冷笑:“这里雾淡了,只要看得见,我有能力自保……相比较我们,师姐他们才危险。本该留在冰层里,可惜师姐的个性是不会放下我不管的,她一定会想办法找过来。”
“……”突然想起:“多吉呢,刚才叫不应,莫非出事了?”
“哼”站起身来,冯家双缓缓走进迷雾,一边说着:“你自己看吧,看看你一厢情愿相信的人的真面目。”又响起一声惨叫,这回,重物被扔到阿华脚边。
借着微弱的光,阿华发现这是个身穿少数民族服装的男孩,和多吉穿的样式一样!难道……赶紧将他翻转过来,顿时又是满身冷汗。黝黑的面孔,干涸的皮肤,还有布满脓黄血丝的眼球凸出,死不瞑目瞪着阿华。脖子里细长的刀口几乎利落割断了喉管却不见血,是腌骨,居然是还没有死绝的腌骨。虽然容貌可怖,阿华确定这孩子没有见过,不是多吉多少令他安心了些,但是马上发现不对劲。
“你不是说孩子和女人要10年才会发病,他怎么解释?”看着样子与那日发病死去的腌骨相差无几的尸体,阿华不解。
冯家双谨慎盯着四周,说:“三言两语说不清楚,等解决了其他腌骨再说。”
阿华挪动身体远离死不瞑目瞪着他的腌骨,问“不对不对,我想不明白。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怎么又是黄雾和腌骨,哪来这么多巧合。这雾里还有多少腌骨?这事儿还没完没了了。”
“村子里的孩子应该都在这里了,多看着点周围,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清一清,紧张着点,别又被这群疯狗给咬了。他们完全发作了,很好。”
冯家双说这话时的表情很疯狂,他冲着迷雾大喊:“来啊,都过来,这里有新鲜的血肉,够你们爽一阵子的,还等什么,都来吧!”
四周许多脚步声细碎着靠近,被冯家双的话刺激,众多腌骨冲着这里的光亮聚集。阿华紧张倒退,背后只有一堵墙封死了他的退路。
“喂,你还嫌不够乱的,把他们招过来干嘛?难道你想……”
“来了!”冯家双从腰间抽出两柄剔骨刀在手,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神情?阿华注意到一个细节,即使可视条件如此差,剔骨刀的刀刃处的寒光依旧清晰可见,剔骨刀似乎凌驾于迷雾的领域之外,不被影响。
一个个瘦小的身影从迷雾中扑出来,扑向冯家双和阿华,凸出的眼睛里冒出令人心悸的贪婪,他们比占堆那些成年人更饥渴,张着嘴流着口水直接往人身上扑。
30、清田不再
阿华双臂虚挡着身前,胆战心惊看着一个个腌骨扑上来,好在冯家双动作利索,每一招都花最小代价结果腌骨性命,刀子从不往肉厚阻力大的部位捅,刀刃反手划过去割了一个腌骨的脖子,转身就刺进了另一个腌骨的心口。脚踩着尸体借力抽出刀子,一巴掌又把袭击阿华的腌骨拍晕了。
阿华见他勇猛,可腌骨根本不在乎同胞尸体,只瞧得见阿华和冯家双两个新鲜大活人,进攻的势头丝毫没有停滞,无畏无惧最是可怕,冯家双却总有力气用完的时候。
“家双,刀子给我一把。”阿华说。
冯家双动作潇洒,说话更直接:“别想,剔骨刀岂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用的,这个关头别给我添乱。”
推开一具倒在他身上的腌骨,阿华再次争取:“总得让我做点什么?他们人数太多你一个人应付不过来。”
冯家双飞腿踢向扎着小辫10岁左右的女孩腌骨面部,两颗腥黄的眼珠掉出来,说道:“谁说你没有事情做,给我喊!”
“喊什么”
“救命。”
“什么!”居然让一个大老爷们大声喊救命,冯家双又在拿他开涮不成。
“蠢货,你没见我吸引了所有火力吗?师姐这个帮得上忙的人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瞎摸着,赶紧喊'救命'把她给我招过来。靠,嘴真TMD臭,比千年古尸还销魂。”分散了注意力的冯家双被腌骨差点咬到脖子,一股子腥风熏得他头晕目眩。干脆就势喂他吃了刀子,直接从里头破了喉管。
那厢阿华腹诽着,叫救命这馊主意肯定是冯家双想出来报复他的,他就那样的人,眦仇必报的。
也懒得跟他计较,阿华扯开嗓子大喊方丽娟,当然没带那两个字。
“恩?什么味儿?”冯家双解决了周围的腌骨,支起鼻子嗅着,阿华也注意到,空气中黄雾的腥檀味儿消散,取而代之是辛辣而刺鼻的香味儿。
冯家双脸色一变,飞起两脚将死去的腌骨堆在阿华身边,跳进尸堆用身体压着阿华伏下身去,大吼:“乱来乱来,师姐,发疯不挑时候!”话音刚落耳边响起一连串的剧烈爆炸声,混合着孩子的惨叫,将整个溶洞也震得摇晃不止。
半饷,耳边巨响引起的耳鸣消散,阿华推开冯家双,眼前的光景全然变了。冯家双堆起来的尸体全被炸得面目全非,焦黑一片,相距无几的冯家双和自己却完好无损,身上掉落些溶洞顶部震落的石块。而满布溶洞的黄色迷雾正在逐渐消散,渐渐地,微弱火光照耀下的溶洞全景展现在众人眼前。
原来这是一个圆形穹顶的洞窟,水流在中央环形环绕着一块巨大的岩石,岩石的形态在洞中显得尤其突兀,5米多高的巨型岩石形状不规则,上端尖锐,下方陷入土中,周围的土壤如沸腾的开水状翻在外面,就仿佛整块石头是从天而降砸进湖里,强迫湖水形成现在这样的环状。而令人震惊的不仅仅是它的体积,满布石体的纹路令人寒毛直竖,甚为不祥。5米多高的巨石表面半透明,浮着无数红黄不一的血管状的纹路,细看更是仿佛随着心跳流动着,活物一般。
“师姐,你混蛋,准备用爆裂香把洞窟炸塌了埋了我们不成?你做事鲁莽冲动不顾后果思路紊乱不做好事添乱添麻烦,我不想一辈子替你擦屁股。”冯家双指着不远处刚刚赶来的方丽娟面门就是一顿好骂,看样子不知是被吓得神志不清还是真的积怨已久找到发泄的机会。
方丽娟一双美眸冷冷看着冯家双,轻开檀口:“小规模的定点爆破而已,大惊小怪。”
阿华注意到,爆炸的地方无一例外是腌骨的方位,地面被炸得坑坑洼洼,迷雾中散落各方等候伏击的腌骨不是被炸死就是昏死过去,方丽娟在他俩遇险的时候做了不少功课。胆识过人,目标精准,细心稳重,危急时刻比起不靠谱的冯家双,方丽娟堪称谋士。
“德性,你要继续在这里瞎扯,还是赶紧把正事了了?他们都醒了……”
昏迷的腌骨被多出来的一具新鲜肉体香味刺激,纷纷转醒,拖着满嘴的口水晃晃悠悠逼近他们。
“不急,不急。”
“不急?你好意思说不急?万一有一两个还没有发作完全的逃出去,我们的努力就全白费了。”
“啊,知道了。”冯家双伸手到腰间抽出剔骨刀脱手扔出,方丽娟条件反射接住。
冯家双吊起嘴角挑衅地说:“师姐,转行当了调香师,剔骨匠的手艺还没生疏吧。”
方丽娟微一皱眉,剔骨刀寒光流转间光芒消散在腌骨额头眉心。执起右手的剔骨刀,眉头皱得更深,在手中掂量着刀子犹豫着还是换到了左手。
冯家双和方丽娟这对剔骨匠师姐弟联手,又没了迷雾的阻碍,果然对付这些失去心智的腌骨易如反掌。
阿华无心欣赏他们的表演,一具具翻过腌骨,寻找多吉的身影。刚才还面色如常谈笑自如的多吉怎么会顷刻间变成腌骨,阿华想不通,所以在寻找了一圈没有发现多吉,多少松口气。
冯家双和方丽娟喘着粗气,村子的幸存者几乎被消灭殆尽。
“师姐,不错啊,除了脚步虚浮招式易老,你还是老当益壮的嘛。”
“你小子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别忘了当年你刚入门那会调皮偷懒被我揍得哭爹喊娘,现在翅膀硬了跟我叫板了是吧。”
“嘿嘿,谁没有小时候,师姐你不能否认老得比我快。”
“欠打。”方丽娟赏他一拐子,冯家双嬉笑避让下再将剔骨刀送进腌骨胸口。
“啊!”被刺进心口的腌骨惨叫,焦黑的脸上满是恐惧,哭着抱住要抽手的冯家双手腕哭叫,用土语说着什么冯家双听不懂,但是他眼中异于其他腌骨的恐惧,害怕却不难猜出他在求饶。求生的欲望促使他撕心裂肺地吼叫,溶洞里全是这孩子哭叫的回声。
“你还在等什么,杀了他。”方丽娟见冯家双的犹豫,担心他心软,这个孩子发病速度偏慢,似乎还保留着人性,这样大叫及其容易令人动摇。方丽娟后悔刚才和冯家双斗嘴,分神没有一刀致命。
“住手,他还没有完全发作,放过他!”耳畔回荡的哭喊是人都于心不忍,阿华果然头一个心软。
“闭嘴!”方丽娟狠瞪他一眼,转而对冯家双说:“快动手!腌骨不能留,你现在心软以后一定会后悔,刚才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全是废话吗。”
“啰嗦,谁他妈的心软了!”猛地抽出刀子,将惨叫封锁在孩子的肚子里。
“你,你们!”最后一具活着的腌骨也倒下了,满地的孩子的尸体,全被这两个人杀死了,就在这个隐蔽的溶洞被杀得一干二净。阿华颤抖着手查看了所有的尸体,都没有多吉,他在哪里?
“啊~~~~~~”就在这时,从钟乳石柱后跑出的男孩面对这里的惨状,大声呼叫,推搡着所有他认识的小伙伴,没有一人回应他,他只能放声大哭,坐在尸堆里绝望地大哭。
“多吉?”阿华蹲下来。
男孩推开阿华用愤怒的眼神看着他:“是你们,是你们杀了大家,走开,你们这群杀人鬼。”
阿华惊讶,他全部都看见了。
“多吉。”
“滚开!”推开阿华,多吉带着腕表的手指着阿华的脸,用不符合年龄的仇恨眼神瞪着阿华,极力控诉:“我全部看到了,你们杀了阿爸阿妈,你还杀了村长大人,你们这群杀人鬼,我恨你们,达姆度会降罪你们,让你们死后变成恶鬼被永远拘禁劳役偿还罪孽。”
“所以,你就悄悄跟着我们,偷了我们的食物,还割断了河边固定的藤条要害死我们。”冯家双肯定地说,阿华震惊,但是转念想来,如果多吉看到篝火旁他们杀了占堆,确实有动机来报仇。
多吉抹去眼泪,不作否认:“没错,本来还想带着你们进来给哥哥姐姐们解渴,没想到你们……”话锋一转,又用仇恨的目光笃定地说:“还没有完呢,达姆度被吵醒了,它看到你们杀了它的信奉者,一定会发怒的,他会惩罚你们,不会放过你们!”
“不急,不急。”
不爽于小鬼的诅咒和嚣张,冯家双还在那里嬉皮笑脸,方丽娟瞪了他一眼。
冯家双好不冤枉,耸肩道:“师姐你别看我,不是我!一定是罗大教头那个没正经的。”
“罗伟我让他留在冰层里,这里过于污浊容易引起人体异变。”
“那是谁?”
“哈哈哈哈哈哈,达姆度醒了,达姆度醒了!”多吉陡然拔高声线,面对冯家双和方丽娟丝毫不惧,跪伏在地一派虔诚。
“达姆度?真有那种东西?”冯家双抓抓脑门。
“哼,我明白了。”方丽娟了然地笑了,转头问冯家双:“不过是居于清田的谷虫吗?”
挑眉:“哦……你是说……”
环臂在胸,方丽娟淡然道:“林子外头我就察觉了,这片山林的清田已毁,失去了孕育生灵的清田,灵气断绝,林间万物死寂,生灵失其声,水土流其质,清田也变为浊池,始作俑者应该就是这个了。”指着湖泊中央的巨石,说:“再加上突如其来的地震,截断了清气,这里成为了孕育邪物的温床,腌骨在这里会立刻发病,所有生灵也会失去正气……刚才叫着不急不急的,错了,是不吉不吉,正是浊池里聚集所有污浊的生灵,也是原来的谷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