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东西也许真是冥冥之中早有注定的。
叶仲荣和气地询问叶曦明青花乡之行的收获:“见完你家乐哥了?”
提起郑驰乐,叶曦明自然是一张口就滔滔不绝,把郑驰乐的底子全给卖了。末了还意犹未尽地说:“乐哥说现在青花乡还没什么好看的,到时候再邀我去玩!”
原本叶仲荣还沉浸在叶曦明前边说的事情里面,听到这句话不由笑了:“看来他还挺自信的。”
叶曦明说:“当然,乐哥早就说了,人如果连自信都没有,凭什么让别人信任你!”
叶仲荣听他一脸与有荣焉的自豪,好笑地说:“瞧你,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你什么人呢。”
叶曦明拍拍小胸脯儿:“我可是把乐哥当亲哥看的。”
叶仲荣微微一怔,然后说:“我等会儿再写封信,你跑邮政局那边一趟,帮我寄出去。”
叶曦明说:“成,没问题!”
叶仲荣的第二封信是基于郑驰乐的做法来写的。
在听到叶曦明转述的东西后,他就知道自己第一封信里面那些提醒都不合用了,因为郑驰乐看到的问题比他提醒的还要多、很多事情也考虑得比他建议的还要全面,所以他不仅不是雪中送炭,连锦上添花都不是!
叶仲荣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写第二封信。
这次的信他没有跟上回一样浅显地摆问题,而是跟郑驰乐探讨许多实践上可能会遇到的难题,最后他还针对郑驰乐开发山地的设想提出了一系列问题让郑驰乐作答。
把信交给叶曦明寄出去之后,叶仲荣心里莫名愉悦。
听叶曦明说这小子回信不太勤,他不想办法引这小子多回应一下怎么行。
郑驰乐在第二天中午收到了叶仲荣的第二封信。
原本郑驰乐还琢磨着怎么回开始那封信才不算“异常”呢,叶仲荣这封紧接而来的“追加信”就解决了他的烦恼。
要他干巴巴地回一句“谢谢叶大官人指导”他心里还真不舒坦,讨论问题就不同了,正好可以借用一下这家伙的经验和脑袋瓜——送上门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郑驰乐爽快地扯了几张稿纸答完叶仲荣留的问题,又将自己这边悬而未决的疑难环节搬到纸上向叶仲荣“请教”。
按照叶仲荣留的地址写好信搁在一边,郑驰乐伸了个懒腰,开始新一轮的工作。
夏天容易滋生蚊蝇蟑鼠,大山脚下的日子可不好过,入了夜嗡嗡嗡的蚊子成群结队地在村口巡逻,到了白天苍蝇又嗡嗡嗡地到处飞,郑驰乐看在眼里,传染病的宣传工作也提上日程。
夏季本来就容易犯病,特别是天气热了很多人贪图凉快,什么都不讲究了,直接就大口大口地灌冷水。
这就容易病从口入了。
郑驰乐对这个工作很熟悉,很快就召集人手把它落实下去。
就在郑驰乐紧锣密鼓分任务的时候,丁开怀急匆匆地跑来了:“小郑哥,你快跟去看看,我们校长病了!”
郑驰乐一怔,马上站起来跟着丁开怀去常老医生家。
一路上丁开怀给郑驰乐说明情况:“前段时间校长去学生家里家访,大山里头夜里寒,有天还下了雨——那天回来后校长就染了病。开始只是轻微咳嗽,校长也没有在意,结果这两天病越来越重了!早上常医生给校长开了药,但没用,校长吃了后反而开始拉肚子。”他红了眼眶:“校长对我们很好!他过来这边以后就没再走,年轻时他谈的对象全都吹了,都是因为他要留在这大山里。后来校长也不谈了,他说他不怕没人养老,因为我们就是他的孩子!校长他真的很好,常医生叫我过来找你。小郑哥你有办法吗?”
听到他急得语无伦次,郑驰乐说:“别急,我先过去看看再说。”
郑驰乐很快就赶到了校长家里。
常老医生正忧心忡忡地给青花乡小学的校长复诊。
老校长今年五十六,在青花乡一呆就是三十年,郑驰乐刚来时见过他几次。后来老校长领着另外两个老师开始做家访,郑驰乐见到他的机会就少了,没想到再见面老校长会病得这么重。
常老医生听到郑驰乐的脚步声,如见救星:“郑乡长你来了!你快来诊一诊。”
郑驰乐也不推辞,坐到床边给老校长诊病。
等问诊的几步都走完了,郑驰乐跟常老医生走到一旁说话:“老常你的诊断结果是什么?”
常老医生说:“肺炎,而且是重症!这病明显是是热邪引起的,我给开了清热的药却不管用,他喝下药后就大泻,所有药就像穿肠走个过场一样,什么效果都没有,还多受了一份苦。”
郑驰乐说:“校长的肺炎确实是热邪引起的,但他体内还有一股寒邪,是他受了寒以后寒气滞留引发的。也就是说他体内既有寒又有热,用清热的药去治的话,寒这边又没顾上,所以药也起不了效。”
这本来就是常老医生的老本行,听完郑驰乐的话后自然是一点就通,马上就把前面那些矛盾的病证给理清了。他说道:“这种案例我只在书上看到过,没想到还真碰上了,也没往那边想。”
郑驰乐说:“那我们可以商量着怎么用药了。”
常老医生点点头。
确定了病因,治起来就很简单了。
老校长的病是内热外寒,因此内服清热方、外敷温寒方,通过内外同治的方案根除病证。
常老医生对经方验方烂熟于心,很快就挑好了适用的药方。
等老校长给用完药,常老医生又守了一会儿,才跟郑驰乐往外走。
他叹着气说:“我真是老了,一点用都没有。”
郑驰乐说:“老常您可别这么说,这样的病例不常见,而且校长病情那么重,您心里急,一时没想到而已。我们华国有句老话是关心则乱,您跟校长关系太好才会忽视掉一些症状匆忙用药。”
常老医生说:“郑乡长,你说我们乡里的卫生站能建起来吗?”
郑驰乐说:“当然能,上个月中央那边就开始商量‘送医下乡’、‘送教下乡’的计划,所有师范和医学院、卫校的毕业生都必须先到基层锻炼三到五年才允许到城县工作。明年年初应该就会开始实施。在那之前卫生站点的落实也是一项重点工作,到时候您可能就是进驻我们青花乡卫生站的第一个人啊!”
在一边听着他们谈话的老校长似乎一下子精神起来,等郑驰乐说完后他就追问:“郑乡长,你说的都是真的吗?会有正正经经的师范生派下来?”
郑驰乐看到老校长原本沉黯的神色因为这个消息一扫而空,心情也不平静。这消息是叶仲荣在信里告诉他的,叶仲荣是什么人?中央组织部的一把手!人才调配这一项正好在他的职能范围之内,他说的肯定不会有假。
郑驰乐说道:“是真的,上面肯定也快发文件了。我有空去王书记那边探探风声,校长您安心养病,要是调派开始了,就是我抢也会把人抢来给你。”
老校长目光都亮了:“我相信你,小郑乡长!”
见老校长的眼神恢复了一贯的神彩,常老医生心里也非常欢欣。这治病最怕的就是病人心情消极,人一消极起来,别说本来就病痛缠身了,风吹吹都会倒!
郑驰乐走出门,就碰上了一直坐在门外等着他的丁开怀。
见到他丁开怀马上撒开腿往他这边跑:“小郑哥,校长没事吧?”
郑驰乐说:“没事,应该就会退烧了。”
丁开怀闷闷地说:“小郑哥,学医难不难?”
郑驰乐说:“难,非常难,想学医首先要吃得了苦,然后要耐得住寂寞。因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你是不允许使用你刚学到的东西的,因为你得对病人的生命负责——所以在这个时期你只能埋头苦学。怎么,你想学医吗?”
丁开怀说:“想,我想!我从小就能记住很多药草的名字,老师都说我是狗鼻子,辨味儿特别厉害!小郑哥,我不怕吃苦,你能教我吗?”
郑驰乐本来就跟丁开怀很投缘,闻言认真地问:“你真的想学?”
丁开怀说:“我想!”
郑驰乐说:“成,你教你。不过你得做好心理准备,我可是很严格的,到时候可别哭鼻子。”
丁开怀不服气:“我才不会哭鼻子!”
郑驰乐说:“你先等几天,我叫人帮忙把入门的经典寄过来再开始教你。”
教个徒弟郑驰乐倒是不愁,毕竟当初薛岩和牛敢玉就是他带进门的,怎么帮人打基础他根本不用动脑筋。
丁开怀喜笑颜开:“好!”接着他又问,“小郑哥,我要不要改口叫你师父?”
郑驰乐说:“叫什么都成。”
丁开怀马上顺着杆子往上爬:“师父!”
当晚郑驰乐领着丁开怀一起上山找老道人闲叨。
老道人已经从郑驰乐口里听说郑驰乐师兄弟一共五人,其中吴弃疾又早早就收了徒弟,现在听说丁开怀要跟郑驰乐学医,心里也欣慰得很。他感慨:“虽然只继承了这一支,但也很不错了。”
郑驰乐说:“道长您一定得好好等等,也许还有其他人在别的地方,只是国内那么大没找着而已。除了国内,港城、澳城和琉球那边也都有可能有人在传承着师门的东西,现在那边消息不通,再等几年我们把它们给收回来后就可以去找人了。”
老道人知道郑驰乐是在安慰自己,但也领受了郑驰乐的好意:“放心,我都活了快一百岁了,肯定会等到你说的那一天。”
郑驰乐可不赞同老道人悲观的语气,他笑着说:“等到那一天之后才是好生活的开始呢!”
这时道观大门又被敲响了。
丁开怀蹬蹬蹬地跑过去开门,结果就看到两个生人站在外头。
郑驰乐知道是关靖泽来了,也跟了出来。
等看到关靖泽身边站着的人他也愣了愣,然后笑了起来:“大兵,你怎么来了!”
居然是党校特训时跟他住在同一营房的滕兵。
滕兵热络地上前给了郑驰乐一个熊抱,把他勒得喘不过气来才放开:“我不是说了吗?这边的军官好考,我就往这边考了!没想到正好分到这边的军区,离你特别近!”他语气兴奋无比。
将人带过来的关靖泽面无表情地看着滕兵热烈地搂着郑驰乐说话,然后又看向站在一边满脸好奇的丁开怀。
丁开怀平时很好动,经常满青花乡跑来跑去,皮肤已经晒成了健康的麦色,可偏偏他的五官又偏于秀气,以至于他看上去就像个晒黑了的小姑娘一样!
关靖泽脑海深处那个关闭已久的检测雷达突然叮地一声响了起来。
这两个家伙里头谁的危险度比较高,是个非常严肃的问题!
第一二六章:提醒
丁开怀也注意到关靖泽的存在,他性格开朗,一点都不怕生,高高兴兴地凑上去问:“你是师父的朋友吗?”
关靖泽听到他的称呼后微微一顿,回道:“嗯,我们一起来的,我就在山那边的榆林乡。”
丁开怀说:“哦,榆林啊,我常去,我有几个好朋友也在那边!他们以前都过来我们青花乡念小学的。”
关靖泽早就听说了这事,也跟乡里的人聊过,他拍拍丁开怀的肩膀说道:“我也跟他们聊过,他们都把你当头儿了。”
他特别注意丁开怀不为别的,就是因为丁开怀跟郑驰乐特别像。不是说模样儿像,而是性格很像,别看丁开怀长得秀秀气气,他可是实打实的“孩子王”,同龄人里就没有不听他话的。
而且郑驰乐跟他说起过丁开怀的身世,这小子跟郑驰乐一样命途多舛,小时候没过过几天好日子。
郑驰乐本来就特别喜欢这孩子,现在还把这小子收了当徒弟,往后可能就要朝夕相处了。
关靖泽想到这个就酸得冒泡,恨不得自己可以取而代之!
丁开怀并不知道关靖泽在想什么,他巴巴地问:“这个大哥是谁来着?好像跟师父挺熟的。”
关靖泽知无不言:“他叫滕兵,跟你师父一个地方来的,是个老兵油子。前两个月你师父和他一起集训过,交情还不错。”
这时郑驰乐跟滕兵也叙完旧了,转过来推推丁开怀:“大兵,这是我徒弟,叫开怀,这名字跟我有缘吧?”
滕兵伸出大掌揉揉丁开怀的脑袋:“还真有缘!”
接着四人坐下来聊。
滕兵说起自己出来放风时遇上关靖泽的经过。
滕兵考到了怀庆军区这边后日子也不太好过,就算是军官也有大小之分,他就是最小的那个。人生地不熟,做事处处被压制,滕兵心里闷得慌,就趁着休假跑出外头走走。
这一走就碰上了在榆林乡到处走访的关靖泽。
他虽然没见过关靖泽,但听说关靖泽是淮昌来的以后就上前搭讪,于是他们就一起上山来了。
滕兵也听说了郑驰乐和关靖泽分到的是什么地方,他说道:“大家都不容易啊,不过这几天我都在想新的训练方案,到时候非操操那群家伙不可。现在我才知道当初我们头儿面对我们时的心情——对他们稍微仁慈一点都觉得对自己太残忍了!”
郑驰乐想到滕兵的丰功伟绩,再想想滕兵现在的位置,马上被逗笑了:“真想瞅瞅你训人时的表情!”
关靖泽说:“听说你们最近有大动作?”
滕兵说:“这我倒不清楚,不过训练量确实加大了。”
郑驰乐的注意力被关靖泽引了过去:“你从你二伯那得了什么消息?”
关靖泽点点头,看着郑驰乐慢悠悠地说:“二伯要调到怀庆来了,也不知接下来会有什么事儿。”
这分明是睁着眼说瞎话!
关家老二过来会有什么动作,关靖泽能不知道吗?
明知道关靖泽在忽悠人,郑驰乐也只能说:“神仙打架,我们也插不了手,还是顾好眼前的事比较重要。”
可话题被关靖泽这么一带,一下子就没人说话了。
滕兵最先说:“要真有大动作的话,我得赶紧回去睡个好觉!”他本来就是个好战分子,听到未来可能有派上用场的地方他哪能不兴奋?滕兵越想越待不住了:“我先回去了,下次休假我再过来找乐乐你说话!”
滕兵走了,丁开怀就很好解决了。郑驰乐确实有事要跟关靖泽聊聊,转头对丁开怀说:“你先回去,我还有事。”他指着关靖泽介绍,“他叫关靖泽,你叫他靖泽哥就好。”
丁开怀喊得很爽快:“靖泽哥!”
关靖泽点点头:“回去的时候小心点。”
丁开怀觉得关靖泽真是个很和气的大好人!他挥挥手:“没事,这山路我常跑,别说还有月亮呢,就算闭着眼我都能走!”
说完就一溜烟地跑了。
只剩郑驰乐和关靖泽留在原地。
郑驰乐倒也没急着问关靖泽故意吊自己胃口的事情,而是说起叶仲荣给自己写信的事。
关靖泽听完后有些讶异:“看来他真的很看好你。”
郑驰乐一点都不知道谦虚两个字怎么写:“当然,也不瞧瞧我是谁。”
不过他心里没太在意这件事,梁信仁当初说过的,叶仲荣本来就非常关照年轻一辈。
郑驰乐乐完了,笑眯眯地说:“这么好的机会一定得好好把握,你有没有什么问题要问的,一并写给我,明天邮递员进来后我一起交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