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方宸穿了一身白大褂，站定在试验台前头，他的面前时一具丧尸，上面的衣服穿得好好的，眼睛却是紧紧闭着的。
叶长安微微一怔，然后看清了那人是谁——
“我……慕先生，您答应过不对顾肃下手？”
慕方宸的手指微微一停，丝毫没有看上林子一眼，只淡淡问道：“你认为我在做什么？”
总之上了你的试验台就没有好事情好么！叶长安这样想着，却还是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不出意料地看到顾肃身上插满了透明的管子，脸色立时就沉了下去：“慕先生？”
慕方宸这次没有说话，他将自己的白手套往下一摘，面色不太好看地示意林子过来照顾，然后迈开大步径自走开了。
阿启有些困惑地看了一眼叶长安，又看了一眼慕方宸，又一次悲剧地纠结了——
大主人和二主人一点都不同心同德这种事，让机器人如何自处？！真是非常凄凉！
他这样想着，却是径自走到了床边和叶长安一起对昏迷中的顾肃行注目礼。
半晌，阿启方才有些疑惑地“咦”了一声：“二主人，顾先生的身体数据在恢复，他似乎是过度消耗丧尸的力量导致的昏迷，现在输入了营养液以后好多了。”
在技术层面，叶长安从来不曾怀疑过阿启的判断，相反这个小家户比任何人都要靠谱一点。
“那么……慕先生刚刚是在救人？”叶长安的语气有些古怪，事实上他从来没有将这两个字和慕方宸联系到一起过。
阿启很是笃定地颔首：“是啊！”
叶长安揉乱了自己的头发，觉得自己的三观都塌了。
第三十七章：boss太残暴是罪过
大多数时候，慕方宸给人的印象都是非常冷漠的，他为人冷漠，根本不在意任何人的死活。而更多的时候，他视人命如草芥，认为旁人的死活与他全然无关，他唯一介意的大抵只有他的实验成果。
他经常将“人类这种脆弱的生物”挂在嘴上，更别费心思去救一个人类。
所以当叶长安听说这样的一个人救了顾肃的时候，他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又一个老熟人出现了——
“席宁宁？”叶长安有些疑惑地看向面前穿了一身白大褂的女孩子，下意识叫道。
席宁宁似乎是第一次看到叶长安一般，看了叶长安良久方才不紧不慢地开口了：“叶先生。”
叶长安揉了揉眉心，没想好到底该用什么来表达一下自己的无害。
就见席宁宁微微笑了笑：“好久不见。”
那一笑让叶长安怔了怔，然后下意识回了一句：“嗯，好久不见。”
席宁宁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叶长安又看了一眼旁边的阿启，继而小步地走了过来，竟是一副要长谈的架势了：“这些时日你不在，我和顾肃一起经历了很多事。”
叶长安忽然觉得气氛有些莫名，这话说的怎么好像之前自己和席宁宁是一家的呢？总觉得哪里不对啊……
何况曾经的“魔法少女”忽然有一天变成如此一本正经的模样，总还是让人微微有些接受不能的。
他努力将话题搬回正轨：“那么，顾先生这是怎么了？”
席宁宁站直了身，面上带了三分笑七分讽意：“如若不是当年慕先生将顾肃改造成现在的模样，我们早就死了。”
这句话说的意犹未尽犹自要靠叶长安自己去猜，叶长安却是电光火石之间理解了她的话。想必是之前两人一起遇到了丧尸，幸好顾肃反应机敏，方才救了两人一命。
“如果我说……”席宁宁忽然靠近了叶长安，微微笑的模样让人有些发憷：“我告诉你，我为了一些莫名的目的对慕先生以身相许了，你会怎么说？”
叶长安没有怎么说，因为他直接怔住了，然后下意识咽了口口水干巴巴道：“那……那个什么啊，我觉得你要深思。”
席宁宁骤然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笑意有些凄怆，她几乎是附在了叶长安的耳畔一字字道：“我不过是在仿效你做的事情罢了。”
叶长安觉得自己的耳根子有点热，全身却又是冰凉，从心底到指尖。这种感觉让他有些凛然，忍不住想后退拉开距离。
然而席宁宁却是没有允许，事实上她甚至直接用手拉住了叶长安的肩膀：“你猜，如果慕先生看到了，他会怎么想？”
叶长安忽然理解了席宁宁的意思，他忽然觉得有些悲哀，毕竟当年在塑造这个角色的时候，他也是曾经那样费劲了心思，生怕钟葵这个女二号盖过了席宁宁的风头，然而现下他忽然觉得他错了。
因为这个世界中的每个人在现下都发展出了自己的性格，根本不是他可以简单地掌控的。
比如说席宁宁，又比如说慕方宸。
席宁宁的动作并不大，然而叶长安此时身后就是顾肃的病床，他确实是不敢擅动。
然而就在此时，慕方宸却是当真来了。
他在看到几乎交叠在一块的两人时，眉眼立时就冷了下来。
没等慕方宸说话，阿启就冲了上来，蹭地一下把叶长安拽走了。
叶长安的皮肤被阿启的钢筋铁骨一冰，霎时又冷了几分。
他下意识抬起头来看向席宁宁，却只看到如斯的讥讽。
叶长安觉得心底有些冷。
慕方宸的目光在席宁宁和叶长安身上转了一圈，然后低低哼了一声，径自过来取了个东西离开了。
阿启有些担忧地看向了慕方宸的背影，再看看一动不动的叶长安，这才小声道：“二主人，阿启觉得你累了。”
叶长安：“……”
阿启不由分说地走过来将叶长安的胳膊一夹：“我带二主人去见大主人。”
叶长安：“说好的我累了呢？”
阿启显然又一次装作没听见了，他直截了当地将叶长安的胳膊架住，然后根本没看上旁边呆若木鸡的席宁宁一眼，直接把人往实验室里头拽。
偏生那道从来不锁的门，这时候就这样锁住了。
阿启敲门没开，立刻就想到了一个绝顶的办法：“大主人！二主人想要见你！”
叶长安眉心蹙成井字，一伸手将阿启的发声器捂住，认真叹道：“阿启，我要告诉你几次才可以，我和慕方宸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关系。”
阿启歪了歪头，显然没能理解，就听叶长安继续说了下去：“所以说，把它闹的人尽皆知是不行的，你的大主人会生气。”
阿启努力将自己的扬声器挣脱出来，小声开口道：“可是大主人从来没有否认过。”
……那是因为他很愤怒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把我宰了吧？叶长安默默腹诽，就见眼前的门开了。
慕方宸冰冷的神情瞬间映入眼帘，他居高临下地看了叶长安一眼：“还愣着做什么，不是来找我么？”
叶长安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跟着进去。
那里头依然只有慕方宸一个人，连旁的生物影子都没见到一个。
叶长安忍不住问道：“慕先生，您在这里见过所谓的最终boss么？”
这话说得何其奇怪，好在慕方宸却也听懂了，他皱皱眉，显然也是觉得有些狐疑：“没有，”转身看了一眼旁边的各种实验仪器：“听林子说，那位A先生已经出去了。”
“那么丧尸病毒的扩散……”叶长安忍不住问道：“不对，那你们为什么可以进来？”
慕方宸停住手上的动作淡淡道：“林子有许可证。”
“那么，你难道没有怀疑这件事有些蹊跷？”叶长安忍不住道：“毕竟林子一个人就说了所有的事情，而我们什么都没有看到。”
“叶长安。”慕方宸忽然道。
叶长安微微一怔，忍不住抬眉看人，就听慕方宸一字一字道：“你在担心什么？”
“我觉得这是个陷阱，”叶长安大大方方道：“而这个陷阱很可能是在针对我们的。”
“针对我们？”慕方宸将所有的此语拆分开来，眼底忍不住有了些许讥嘲的笑意慢条斯理道：“不，你有什么让人针对的价值？”
叶长安哽住，所以说这人说话真是非常讨厌！
慕方宸揉揉眉头：“你看到现下的顾肃就该知道，他被控制了。”
“他不是昏迷？”叶长安忍不住问道。
“是我让他昏迷的，回来的时候，他曾经想过要伤害那个女的，”慕方宸如是说，复又补充了一句：“事实上他似乎是被病毒控制了，差点就成了人家的傀儡。”
叶长安被他的用语弄得微微一怔：“你和席姑娘不是那种关系？”
“什么关系，”慕方宸唇角微微上扬，饶有兴致：“别人认为你和我的关系？”
“……您能稍微想点好的么？”叶长安道。
慕方宸摇摇头：“这不是你应该考虑的事情，你这样想要拯救世界的好青年，此时应该在想真正的A先生在哪里。”
“我觉得总要有一个爆发点，”叶长安如是说，“比如说林子。”
慕方宸有些意外地看向叶长安：“你想要用林子引出A先生？”
“没错。”叶长安斩钉截铁：“如果说林子透露了不利于他的消息，那么他应该会出现才对。”
“林子已经将所有可能讲的都和我说过了，”慕方宸揉了揉眉心，似乎很是笃定：“而林子这么长时间，却是根本不曾见过A先生。”
叶长安没再说话，事实上他有些疑惑，如果说按照常理来讲，林子其实就是个谜团，毕竟一个敌方的人莫名其妙地来到了慕方宸的白色别墅，这件事本身就值得好好考量。
而慕方宸却是一次都没有提过，这本身与慕方宸的习惯一点都不一样。
然而现下却是容不得叶长安多想了，因为还没等他彻底想明白，他的对讲器便响了起来。
对面的人是连亦——
“中央C区域遭袭，你现在迅速过来与我们会合。”
叶长安微微一怔，下意识抬手想要叫阿启一起，孰料阿启已经趴在一旁不动了，叶长安忍不住伸手摇了摇：“诶？没电了。”
他觉得自己非常忧伤……在这么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阿启没电了简直就是麻烦死了，习惯了有大外挂忽然有一天什么都没有了让他真是非常不适应。
慕方宸站起身慢条斯理擦了擦手淡淡道：“我和你去。”
叶长安的嘴巴张成了“口”形。
这样的神情让慕方宸稍稍有些不爽，他忍不住狠狠揉了一把叶长安的高马尾：“我不如阿启？”
“没……”这种事绝对不可能。
“那么我和你去，你不是应该受宠若惊么？”慕方宸眉梢微微扬起。
叶长安咽了口口水，完了四个字只剩下最后一个“惊”，这绝对是boss平时太过残暴的错。
第三十八章：我要对你负责
叶长安就那样默默地跟着慕方宸出去了，然后忍不住偷偷摸摸地看了慕方宸好几眼。
慕方宸揉揉眉头：“怎么？”
“……没事。”叶长安默然，只是忽然觉得有些不适应而已，这样平静地与慕方宸相处的日子。
慕方宸没再说话，然而这一次叶长安却是真真正正体会到了一次所谓的万人空巷。
因为所有的人尽皆被这次动乱扰了，这中央区域已是许久不曾遇袭，大家连基本的防备都无，顷刻间便是尸横遍野。
然而那始作俑者很显然看中的就是这一点，继而将矛头直指中央区域。
叶长安一路走着一边思考着对策，他忍不住看向身旁的慕方宸：“慕先生，你觉得这次可能见到A先生么？”
慕方宸用一种显而易见的神情看向叶长安：“你觉得他会为了这样的一次小暴乱出来？”稍稍顿了顿，他补充道：“不可能的，如果他想要出现，一定会制造一次全民的动乱。”
叶长安听得有些蹩脚，忍不住语气就生冷了几分：“在你眼中，是不是人命根本就是什么都不算，所有的人是死是活都和你没关系，整个世界都是试验品？”
慕方宸揉揉眉心：“我一直以为，你比你想象中的要了解我，那么你还问这个问题做什么？”
他说完竟也不再停留，径自发动了汽车朝着动乱的C区行去，叶长安被后坐力往后窜了一跳，揉着脑袋不说话了，他的脸色有些阴沉，同样慕方宸的表情也不好看，微微抿紧的唇看起来彷如刀削。
这是他们认识以来最长时间的一次沉默，两人谁都没有示弱的意思。
直到叶长安开口了：“到了。”他已经看得到旁边苦战的连亦和柴荇。
慕方宸这才将车子停了下来，却是没有打开车门锁。
叶长安微微一怔，伸手去拽：“慕先生？车门没开。”
慕方宸冷着一张脸没做声，伸手径自将车门摁开：“滚出去。”
叶长安有些无力，是谁说自己可以顶阿启用的？眼下阿启不在，他又是这副态度。
好在叶长安已经习惯了，所以他哭笑不得地走了下去，顺手还好脾气地给慕方宸把车门给关上了。
然而下一秒，慕方宸从驾驶位开了门，从车里随便翻了翻抽出来一把手枪，面色漠然地率先加入了战斗。
他的枪法很稳也很准，面对丧尸的时候更是多了几分叶长安没有的从容不迫。
叶长安看了一会就有些想叹息，这样的全能人才，当年是怎么想的把人家给变成了boss呢……真是非常不好。
连亦看到叶长安便简单地说明了一下情况：“这地方是居民区，里头有两栋楼，第一栋楼里头已经有人进去检查了，我们要去的就是第二栋楼，看看有没有幸存者，尽量争取时间。”
“是。”叶长安领了任务就发觉了一个严肃的问题：“队长，您看到慕先生了么？”
连亦眉心微微一动，似乎是有些迟疑。
叶长安立刻补充道：“就是那个慕方宸慕先生，刚刚送我来的那个。”
“我知道，但是我没见到。”连亦如是说。
叶长安看着那辆黑色的车子，忽然意识到好像刚刚就是那么一瞬间，慕方宸就不见了，在丧尸重重之中冲出了一条路，而眼下他并不知道那条路通向了哪里。
叶长安觉得心底有些难受，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然后毫不迟疑地冲向了那栋楼。
那栋楼从外头看与普通的住宅楼没什么区别，里头的居民在遭遇丧尸的第一时间尽数将门锁住，因而此时想要敲门也就难上加难。
尤其是在这个丧尸都有了意识的时候，能够毫发无伤地让百姓开门并且将人救出来，成为了救援队眼下的大难题。
连亦说要避免误伤，叶长安将手中的轻剑攥紧，已经察觉到微微的汗意。
“我擦……”他劈手砍了一条冲上来的狗，然而当那条小狗软软倒下的时候，叶长安方才发觉那不过是一条普通至极的狼狗，根本谈不上任何威胁。
他眉眼之间加了三分小心，提步毫不迟疑地往前走，连亦和柴荇在后头分别掩护着两个方向，之前直面丧尸甚至会腿软的柴荇此时已经可以独自用手枪对付一小波丧尸了，在这样的世界里，每个人每天都在不断挑战着自己的极限，然后争取能够更加长久地活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