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的错觉，小十特别不喜欢司空坤用“小九”或“小十”这样的名字叫他——他期待的，应该是别的，“真正”的名字。
他皱着眉头，抿紧嘴不肯说话。
司空坤居然轻轻笑了：“你这几天住在哪了？什么时候回家？”
他一说这个，小十更生气了：“你还说！那明明是我家，你什么时候滚出去？”
我惊讶地看着他们俩——他们口中说的，莫非是司空坤那个在高级住宅区中的家？不对，不是司空坤的“家”，那是，小十的？
那，为什么司空坤会住在里面？还以主人的姿态接待过我和林清麟……
逗得小十生气开口，司空坤反而更开心了，万年冰山似的英俊面孔上，露出含着温柔的笑意——不过，就不知道他是否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表情了。“不是你留我住在那的吗？我清醒的时候，就已经躺在主卧的床上了——不是吗？”
小十的脸上，瞬间浮起一片红云，也不知道是羞的，还是被气恼的。
我坐在洁白无暇的病床上，深刻觉得自己听见了“了不得”的东西。
——等一下！我好像忘了点重要的东西。
司空坤说那个房子是小十的，小十也没否认，然后，那个房子里有妖气，说明妖精在那里呆过不短的时间——司空坤一直在找的——是妖精——
小十？！
这个想法的冲击力太大了，我再看向小十，已经震惊得说不出半句话来！
房内各怀心事的两人终于发现了我的不对劲。
小十比较厚道，他担心我的身体出现了不适，朝我伸出手：“你没事吧？阿卫——”
我在混乱的头脑控制下，一不小心，做出了闪躲的动作。
看小十瞬间僵在半空的手，我心中大呼“糟糕”！
“我……呃……唉，我不是那个意思——”对于自己的嘴拙，我有点泄气了。
迎上小十不明所以的探究目光，我再叹口气，决定抛直球：“那个，小十，我问你——你是不是人？”
说出口，才觉得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想着万一小十误会了，我再多解释两句，不过，当我看到小十的表情，我便知道，他听明白我说的是什么了。
小十在一瞬的怔忪后，回头看了司空坤一眼。再看向我时，他有点无奈，但更多的是“小十式”的坦然：“……你都知道了？”
我有点小心翼翼：“多少，想明白了。”顿了顿，我补充道：“我和林先生来这——就是为了找——你。”
小十回头怨愤地看了司空坤一眼：“都是因为他？”
不敢回答“是”，我呵呵傻笑。
司空坤朝我们走过来：“因为我一清醒，你就逃走了啊……我要知道在我记忆模糊的这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和你，又有什么样的联系……”司空坤的模样很认真，他执着地想要从小十的眼中探寻出什么。
“……即使我是妖精？”
司空坤用他丝毫不动摇的表情做出了回答。
小十有一瞬的动容。
沉默半晌，欲言又止的他终于承诺道：“我会告诉你的——在你把我的‘真名’想起来后……”
司空坤紧抓住他的态度松动不放：“答应我，给我时间——在那之前，你不准再随意从我眼前消失。”
明显不太公平的要求，小十却点点头答应了。
这一仗，他情愿当输家……
“小十，你真的，是‘传说’中的妖精啊？”我略微感慨道。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我的面前出现一个自称是妖精的人，我居然自然而然地就相信他，而不是把他当成脑袋有点问题的精神病……
小十笑道：“我都在人类中生活了那么久，你自然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同。”
我仔仔细细地打量他，果然，除了皮肤好点，瞳孔蓝点，也没什么不同于常人的地方。
“可是司空坤就看得出来。”我不甘愿地道。
司空坤此时不在病房内，他心满意足地得到小十的承诺后，便良心发现地再去帮我买份晚餐了。
“他好歹是个驱鬼师。”小十失笑道。
“你早知道他是驱鬼师？”我好奇问他。
小十点头。
“那你不怕……”
小十轻叹着道：“我试过阻止……不过，始终敌不过天意……事已至此，我也只能接受。”
看他似乎不愿多谈，我也就不往下问了。
“小十，妖精——到底能做什么呢？”我很好奇。真的像电视上演的那样，飞天遁地，无所不能吗？
“嗯？能做什么？”小十歪歪头，“我想想啊……刚才你不是说，我怎么来得那么快吗？我说我在附近——是骗你的。我是从卜原的宿舍——到这里的。”
我的眼睛瞪得老大：“真的？就‘嗖——’地一下？”
小十强忍住笑：“是啊，就‘嗖——’地一下。”
“呜哇——”我忍不住羡慕道：“真方便……”
“你不怕？”小十问我。
知道是我刚才避开他的举动让他有些在意，我很肯定地答道：“不怕！因为，林先生说过，妖精其实是不会害人的。”
“哦？”小十笑着道：“林清麟这么说吗？我还真想快点见见他本人——”
对了！林清麟！
“小十！”我一下子拽紧小十的手，像抓住救命绳索那样用力：“你能帮我找到林先生吗？”
“林清麟？他怎么了？”
“他昨天早上出门后，直到现在都没回来。”我难掩心焦：“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
“你先别着急——他有带手机吗？”
“有，但是关机了。”
“他出门前有说什么吗？”
“他是接到一通电话后出门的，我以为是司空坤打来的，但司空坤说不是他——别的，林先生什么也没说。”我不自觉加重了握他的力道：“小十，你能帮我找到林先生吗？”
小十没有甩开我抓痛他的手，反而朝我露出安抚的笑容，略带着歉意：“虽然我是妖精，但是也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不然我也不会问你这么多，早直接带你去找他了。”
也是……
我松开了他，一时怔忡。
小十拍拍我的肩膀：“放心吧，不管怎么样，有我在，肯定可以帮上忙的。”
听起来自大的话，却是说来安慰我的。
我看着他漂亮的透蓝眼瞳，寻求信心：“林先生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当然了！”小十自信满满地道。
我轻轻地，笑了笑。
“笑了就好，”小十舒了口气：“我让卜原去打听打听，他一向消息很广。”
“嗯，谢谢你，小十。”
“客气什么……你忘啦，我还有事要找他帮忙呢。”
“啊，对哦，学校那些事怎么办？”感觉事情都堆一块了，像麻绳似的缠成一团，解都解不开，偏偏林清麟不在……
“司空坤！”出现在门口的人，霎时给了我灵感：“让司空坤去试试吧？”我扭头对小十这么说道。
“他？”小十挑了挑眉。平常很直率的人，遇上司空坤的事，好似就变得别扭了。
司空坤提着外卖袋走进来，把粥放在我的病床边柜台上，问：“你们在说什么？”
我觉得自己这个主意很好，心情轻松雀跃了一些：“小十有点事，本来是要找林先生帮忙的，可是现在林先生不知道去哪了，你能帮帮小十吗？”
司空坤转而问小十：“是什么事？”
小十抿唇看着他，眼里闪过复杂的流光，没答话。
我不明白小十在犹豫些什么：“那个，就是b大的几个校区里，最近好像有几起怪异的事情发生——想让你看看，是不是‘那个’作祟……”我替小十解释给司空坤听。
“你觉得我不行？”司空坤挑起眉峰，一脸傲然地反问小十。
小十眉一皱，摆摆手，意兴阑珊地道：“我知道你是驱鬼师……”话没说下去，不过，他的确是不喜欢司空坤驱鬼师的身份。
司空坤也不继续计较了，他问起正事：“都是些什么事？”
我想起第三医学院里就有一起怪事：“对了，这里就有一件——那栋教学楼离这不远吧？”我问小十。
“就在附近。”
“那，你带司空坤过去看看？”看小十没有太大的抵触，我把头转回司空坤，问他：“你需要先准备什么吗？”
“先过去看看。”司空坤这么说道。
目送他俩离开病房，我才得闲打开自己的晚餐，勉强提起食欲，慢慢咀嚼着咽下去。
我太没用了，现在什么都做不了……等林清麟失踪满48小时，我就去警局报警……可是，会有多大的效用呢……
正当我分外食不知味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我愣了半秒，一把抓过手机，看了眼是佟警官打来的电话，赶忙接起：“喂？佟警官？是有林先生的消息了吗？”
被我连珠炮般的话语堵了堵，电话那头佟警官静了两秒，才回话：“林清麟怎么了？”
啊！我一着急，就忘了自己还没把林清麟失踪了的事情告诉佟警官……
“出事了？”
听他的语气，像是早就料到了——
“嗯，”我沮丧地应了一声，坦白从宽般道：“林先生失踪了……昨天早上以后，我就没见到他了。”
“你问我的那通电话——”佟警官很敏锐。
“嗯，就是打给林先生的。”顿了顿，我不死心再问：“佟警官，你是有林先生的消息了吗？”
佟警官没跟我绕圈子，直言道：“没有——不过，根据之前你说的那通电话，我找到了打电话的人了。”
“真的？”我不禁拔高了声音：“可是，不是说是公用电话吗？”
“嗯，是公用电话……你挂了电话后，我还是觉得你不太对劲，就让认识的人帮我去了一趟公共电话亭，想看看有没线索……幸好，附近有家银行，门口有24小时的摄像头——分析录像，还有找出那个人的身份，费了点时间，所以，我现在才打给你……”佟警官的声音，多了一些迟疑。
一边庆幸佟警官敏锐的直觉，一边，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是谁？那个打电话的人……”为什么佟警官犹豫了？
会是——林清麟的“旧识”吗？
“佟警官，那人是谁？”我又问了一遍。
“是——”佟警官略略拖长了尾音，然后才吐出答案：“司空德茂。”
“……谁？”不认识的人，不过——姓司空？莫非……
“司空坤是不是跟你们在一起？”
“你怎么知道？”我讶异反问。
“因为，司空德茂，就是司空坤的大伯。”电话那头，佟警官这么回答道。
这个出乎意料的答案，让我皱紧了眉头。
半晌，我勉强问了一句：“司空坤的大伯——现在在b市？”没听司空坤提起过啊。
“对，我还查到了他的地址，你记一下。”
我慌忙翻出纸笔，潦草地将佟警官念出来的一串地址记下来。
撕下小纸片，我望着它发呆。
“……所以，你还是谨慎点好。”电话那头，佟警官交代我什么。
我回过神，抱歉地开口：“对不起，佟警官，我刚才没听清——你说什么？”
“我说，虽然不确定司空德茂和清麟失踪有没关系——你还是谨慎点好。”
“谨慎？”我没听明白。
“如果这件事和司空德茂有关系——难保就和司空坤没关系……你明白了吗？”佟警官教导我道。
我的心“咯噔”一下，泛起凉气：“你的意思是——”司空坤可能知情吗？
佟警官淡淡道：“我只是说有可能……你自己小心点。”
“……好，我知道了。”
第51章
挂了佟警官的电话，我半晌回不过神来。
林清麟失踪——和司空坤有关？
虽然我和司空坤相处得不算好，但在我心底，实在不愿意去怀疑他……
头脑中的混乱让我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直到病房外医院的走廊上响起凌乱的脚步声，还有护士的呵斥声时，我才惊觉，司空坤和小十已经回来了。
在司空坤推开门的一霎那，我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是否僵硬过头。
但值得庆幸的是，他似乎狼狈得没空关注我的表情——
“这样很别扭，你不能先放开我吗？”司空坤扭身朝后，和“空气”打起了商量。
意识到那里可能有“什么”，我只觉得头疼起来——怎么这一会儿功夫，就多带了“外人”回来？
小十跟在“他们”身后进屋，表情相较司空坤显得轻松。
我毅然决定向小十询问：“……这是发生了什么？”
小十耸耸肩，走向我，把手覆上我双眼前，只说了一句：“你自己看吧。”
再睁开眼时，因为早有心理准备，所以看到病房内“突然”多出来的一个人，也没有太大的惊吓。
没有惊吓，但是有惊讶——居然是个小男孩？
一个身形瘦小的男孩子，正一手抓住司空坤的衣摆，安静地站在他身后。
他看起来年龄太小了，小到，你都不觉得他该是现在这种“状态”——他应该还好好活着，上学、捣蛋，心安理得地被大人们宠着……而不是，已经死亡。
是的，从他能够抓牢司空坤的衣摆来看，这个小男孩，已经死了不短一段时间了……
司空坤摆出温和的姿态，说了好些话，试图让男孩松开他，但那个不说话的男孩却意外地坚持，抓他衣摆的手指没有半点松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