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赤裂左律抱着一路轻功掠回去,只觉得胸口和肚子都有点疼。
回到阔别已久的房子里,季浩熙突然感觉今天一整天都不是特别对劲,似乎有什么在冥冥之中暗示着什么。
“你觉得怎么样?”赤裂左律问的时候捡起了季浩熙的手腕。
脉象有些紊乱,但没有伤及心脉。
“没事。”季浩熙摇摇头,嘴唇有点白。“馒头呢?”
“死士带回城了,他伤的有点重。——我会让人照顾好的,放心吧。”赤裂左律见季浩熙张口想说什么,跟上一句。
“嗯。”季浩熙点点头,体力有些不支。
“你先睡会,大夫一会儿就来。”赤裂左律给季浩熙盖上被子,回头给死士使了一个眼色,死士立即转身向厨房走去。
经过破庙一劫,赤裂左律不敢把季浩熙自己留在屋里,于是搬了一张椅子放在一边坐着。
听着季浩熙浅浅的呼吸声响起,赤裂左律眼底不禁露出了一丝柔和。
——原来住的这么偏僻,难怪我后来找不到你。
睡梦中的季浩熙似乎睡的也不是特别安稳,眉头是不是抖动一下。
赤裂左律好笑的看着季浩熙孩子一般的睡颜,伸手想要抚平那抹不安。
“枫护……”季浩熙低低了喊了一声,赤裂左律伸出的左手僵在了那里
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赤裂左律的手就那么顿在半空中,片刻之后,慢慢的收回了手,叫了一个死士进来。
“守着。”自己转身走了出去。
另外一名死士在厨房烧好火之后走了出来,看了看天空,已近黄昏,空气中却充满了潮湿的水汽,低沉而压抑。
“主子,要下雨了,今晚要在这里过夜么。”
赤裂左律摇摇头:“大夫什么时候过来?”
“在路上。”
赤裂左律点头。
半个多时辰之后,大夫果然来了。
但是这个时候那名死士才知道赤裂左律为什么说不用留这里过夜。
因为同大夫一起来的,是赤裂枫护,而那名大夫,则是贾谷乐。
死士进屋通禀,赤裂左律脸上并没有露出意外的样子。
“还以为你会很快就到。”
看到赤裂枫护,赤裂左律脸上又露出了那副不羁而危险的面容。
赤裂枫护仿佛没听见,淡淡的看了赤裂左律一眼,算是道谢,大步走进屋内。
天色已经暗了下去,屋内点了一盏煤灯。
一切都没变,还和一开始刚在这里醒来的时候一模一样,只是现在躺在炕上的不是自己而已。
贾谷乐知道了赤裂枫护在担心什么,什么也没说上前搭上了季浩熙的手腕。
赤裂左律也一副丝毫不在意的样子走进了屋内,有意无意的瞟了一眼贾谷乐的脸色,然后挑着眉毛勾起嘴角:“放心,我可不是有些人,不会对你的小家伙做出什么事情的。”
听到“某些人”,赤裂枫护意味深长的看了赤裂左律一眼,然后贾谷乐放下季浩熙的手腕,轻声道:“没事。”
赤裂左律没发觉在听到贾谷乐那句没事出口,自己也跟着呼了一口气。
“看样子晚上会下雨。”赤裂左律转身看了看外面道。“人你自己好好守着吧,再出事,可没这么巧。”
说完带着死士就抬腿往外走。
“——谢谢。”赤裂枫护突然开口。
同样是男人,就算自己是个对爱情会恐惧和胆小的男人,也能明白赤裂左律这一番行为代表着什么。
赤裂枫护面无表情的看着赤裂左律,认真的说,
赤裂左律停在原地没有转身,片刻之后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
等赤裂枫护感觉到附近完全没有赤裂左律的人了之后,才重新问向贾谷乐:“怎么样?”
贾谷乐似乎有点难以开口,半晌后见赤裂枫护有些不耐,才僵硬的说:“动了胎气。”
赤裂枫护:……
还真是没有办法一下子就很淡定的听到这种结论。
“我去给他开点安胎药。”贾谷乐赶紧跟着说,提起药箱就往外走去。
“你随身还带着这种药?”赤裂枫护略意外。
——劳资能告诉你是因为劳资猜到了可能会动胎气么?
贾谷乐没回答。
贾谷乐出去让人又往屋内放了点炭火。
赤裂枫护收腿坐在季浩熙的身边,低头定定的看着安静的小人。
不得不说,见到季浩熙的情况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赤裂枫护心底松了一口气。
但是在见到阿二的同时,心底又有些自责。
季浩熙天天出去,他都能猜到是为什么。
只是二人在冷战,他一是想让季浩熙一个人静静也好,二是,他也存了或许真的可以揪出阿二的私心。
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让你去做一个违心的决定很难,但是一旦这个决定被别人做出来,接受却很简单。
“对不起。”赤裂枫护看着季浩熙的睡颜低声说。
这辈子少有的几次道歉,都用在季浩熙身上了。
——是我太大意了,以为有乐安在你就会没事。
——是我不够关心你,居然还存了那样的私心。
赤裂枫护忍不住伸手抚摸上了季浩熙略显苍白的嘴唇,心底泛起一阵浅浅的心疼。
本来就不是特别舒服,何况还一直有人在说话,季浩熙睡得并不深,所以赤裂枫护一碰上他的嘴唇他就醒了。
清澈的眼睛此时并没有多少神采,可见季浩熙的精神还没有怎么恢复。
但是看到面前在抚摸自己的人,季浩熙还是惊了一下——“你,你怎么在这里。”
赤裂枫护黑沉而深邃的眼眸锁住季浩熙,突然俯身擒住了那张苍白的小嘴。
因为季浩熙不舒服,所以赤裂枫护的这个吻来的轻柔而细腻。
季浩熙大脑好像卡带了一样被赤裂枫护细细的亲吻着,感觉有股酥麻的电流从嘴唇传至全身。
“对不起。”不知道赤裂枫护什么时候放开他,季浩熙耳边突然传来那人特有的低沉而充满魅惑的嗓音。“我们不吵架了好不好。”
听清赤裂枫护的话,季浩熙突然觉得鼻子有些酸。
“嗯。”他带着鼻腔说。
听出了季浩熙的委屈,赤裂枫护又低头亲了亲他:“要做娘的人了,别动不动就想要哭鼻子。”
“……!!!”
季浩熙只觉得上一秒自己还在领奖,下一秒自己就被五雷轰顶了。
委屈的感觉瞬间消失了。
“才!没!有!”季浩熙中气十足的说。
……好吧,其实没啥中气,但是气场十足。
不过。季浩熙把脑袋转到一边,这是承认和接纳怪异的自己……以及,孩子?
果然祸兮福所倚!季浩熙闪了闪眼睛。
赤裂枫护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脸。
看着季浩熙又有些想睡的眼睛,赤裂枫护拦下他。
“先吃点东西,喝完药在睡。”
一听喝药,季浩熙眉头一皱,喝什么药?
赤裂枫护好像瞬间找到了可以同盟或者恶意的报复玩笑的对象:“安胎药!”
季浩熙:……
骚年你绝壁是故意的。
没过一会儿,贾谷乐端来了一碗粥和一碗药。
赤裂枫护伸手抱起季浩熙,在他后背放了一个枕头让人靠在墙壁上,拿起勺子一勺一勺的喂他。
季浩熙小眼睛一直在有意无意的飘着那碗黑乎乎的药汁,想着看看有没有可能躲避过去。
“不可能。”看出季浩熙的小动作,赤裂枫护冷酷的说。
最后在沉王大人冷着脸的监视下,季浩熙最终苦逼的还是喝了药。
不过为什么这次沉王大人没有嘴对嘴喂呢?
——因为那是安胎药。
一口闷之后,季浩熙整个小脸都皱巴在一起了。眼角硬生生被逼出了一点泪花。
是的泪花,喝苦的东西尊的是完全受不了眼泪神马的都是自然反应。
赤裂枫护无奈的伸手抹掉了季浩熙眼角的一点点泪花,这么害怕喝苦的东西以后可怎么办。
“来让本王亲亲。”赤裂枫护难得厚颜无耻一次。
季浩熙却是啪的一巴掌把人拍在一边。
赤裂枫护皱着眉头揉了揉肩膀:“疼。”
季浩熙白了他一眼,翻身背对着他。
两个人难得嘻嘻闹闹在屋里,贾谷乐等人躺在隔壁假装没听见。
不知道过了多久,窗外开始淅沥沥的下起小雨。
季浩熙似乎真的有些累了。
赤裂枫护伸手挥灭了油灯,脱掉衣服躺倒了季浩熙的身边,伸手强硬的把人固定在怀里。
就在季浩熙快要睡觉之际,赤裂枫护低沉的嗓音在一起响起来:“小熙。”
“嗯?”
“晚安。”
季浩熙把头往赤裂枫护的胸前埋了埋,耳朵在黑暗里通红一片。
“晚安。”
第五十八章
在一间巨大而明亮的房间之内,层层叠叠的幔帘挡住了里面的景色。
御前总管都公公静静的低头站在幔帘之外,脸上平淡无奇。
不一会儿,突然听到里面有人倒吸了一口气,低低的惊呼了一声,然后就是一阵女人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其中夹杂着一些肮脏不堪的辱骂,很多人撕扯推搡的杂音,桌子椅子乒乓碰撞或者跌掉的声音。
那声撕裂的女声越来越尖锐,激烈的摔打推搡的声音越来越大,都公公漠然的站在帘外听着,直到觉得差不多了,才低低的咳嗽的一声,所以的声音很快的停止了。
一阵浅浅的脚步声响起,层层叠叠的帘幔轻轻动了动,最后,金哲的苍白而有些呆滞的面孔慢慢露了出来。
“看清了么金公子?”
金哲似乎一时间很难回神,一脸茫然的把视线转向都公公的方向。
都公公嘴角浅淡的笑容好像让金哲想起了什么,瞳孔一点点收缩,最后脸上铺满了震惊和绝望。
“那位说您是聪明人,您还有时间可以好好想想。”
或许职业病,都公公说这话的时候始终半弯着腰,说完之后,率先走出了屋子,身后跟着七八个宫女和太监。
回到御书房,皇上正在低头批阅奏折。
听到都公公进门的声音,皇上头都没抬:“办妥了?”
“是,陛下。”
皇上闻言放下笔,惆怅的叹了一口气。
“退个位都退不安生。昨儿个晚上,老大找过你?”
都公公闻言一惊,赶忙低下头:“南王只是关心陛下的身子,并无它事。”
“哦?”皇上半挑着眉毛看着都公公,显然对他的话不是十分相信。“那你说,在朕的几个儿子当中,谁最有资格和魄力?”
都公公认罪一样弓着身子,不敢作答。
皇上似乎被这位伺候自己几十年但还是害怕自己的老人的样子逗着了,笑着说:“说吧,朕恕你无罪。”
都公公想了想:“如今,南王和沉王在朝堂之上是最被看好的两位。”
皇上点点头,看起来同意。
“那要让你在老三和老大之间做选择呢?”
都公公再次谢罪:“恕老奴难以选择。”
看得出都公公的顾虑,皇上倒也不在难为他,翻出死士早上的函报——季浩熙于昨日城外遇袭,被大皇子所救,现在正与三皇子在郊区修养。
皇上沉了沉眼眸,季浩熙……
而当事人之一此时正在厨房中驱赶着另外一个当事人。
赤裂枫护第一次见到季浩熙上下翻飞的厨艺,突然有种就算有一天两个人去流浪也饿不死的感觉。
“盐有点少。”赤裂枫护在季浩熙身后伸手偷吃了一个虾仁。
“那你别吃。”季浩熙翻白眼。明明死士进城买现成的就好,一大早到底为什么要把自己给拖起来给他做饭啊!
啧啧,赤裂枫护毫不在乎季浩熙一直没有消下去的起床气,伸手又捡起了一根茼蒿。“怎么跟蒜一起炒?”
季浩熙低头尝粥,压装后面的狗熊不存在。
好像确实盐有点少,季浩熙砸吧砸吧嘴,又加了一点盐进去。
“我尝尝。”
沉总在把脑袋伸过来张开嘴,自然到不能再自然。
季浩熙忍不住笑,盛了一勺吹了吹喂给他。
赤裂枫护看着季浩熙的笑脸,内心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逗媳妇笑还是逗的非常自然真是累。
目的达到,赤裂枫护淡然的走出厨房,同属下议事去了。
回到屋内,刚跟属下没说上两句话,外面一阵哒哒的马蹄声响起。
一名死士进屋通报:“景将军来了。”
话音刚落,景束就带着晨间的薄雾走了进来。
看着景束一脸的凝重,赤裂枫护开口问:“发生什么事?”
景束似乎没想到怎么对赤裂枫护开口,最后闭了闭眼睛道:“找到文旗行了。”
赤裂枫护心头一跳:“人呢?”
景束:“……死了。”
“死了是什么意思?”赤裂枫护突然发怒。
文旗行可能是季浩熙最后的解药,现在他死了?!这是怎么回事儿!
景束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盒:“这是骞奇让我带来的,剩下的半颗解药。”
……似乎什么有些不对。
赤裂枫护似乎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景束会一脸的凝重表情。
想到这里,赤裂枫护冷静了下来,盯着景束一字一句的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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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束深呼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来:“昨天骞奇刚回到益王府的时候,突然就接到了一封没有署名的邀约函。因为最近的事情太多,实在太过蹊跷,骞奇派人通知我一声,只身带着死士便前往约定的地点。”
“到达约定的地方之后,不知为何对方似乎又改了地点,将地方改在金玉堂之内。听守在外面的死士说,赤裂骞奇进去的时候是一个人的,但是等到死士听到里面有动静冲进去的时候,却看到了倒在地上的文旗行,骞奇却不见了人影。”
赤裂枫护打断了景束一下,“那药哪来的?”
“在金玉堂的地下室找到骞奇的时候他塞给我的。”
赤裂枫护面露疑惑,景束接着说:“事发之时,属下不放心所以很快就赶到了事发地点。但是等属下到达金玉堂的时候,皇上已经派人围了金玉堂。领队的统领对于益王莫名其妙的消失感到怀疑。因为事关重大,事情在第一时间被勒令控制了所有当事人的外出。不成想侍卫统领找到了金玉堂之内的暗格密室,益王现在已经被皇上圈禁了起来。”
圈禁!
赤裂枫护突然感受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脸上瞬间严肃起来:“其他方面可听到什么风声?”
景束摇头:“恐怕南王那边现在应该也是才得到消息。”
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
事情发展的太快了,赤裂骞奇为什么会有解药,文旗行约赤裂骞奇要做什么,文旗行、赤裂骞奇和三天之约有什么关系?出现了什么变故导致三天之约和以上事情发生了冲突?
重点是,皇上为什么会突然插手这件事,南王那边到底与所有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季浩熙煮好了早饭之后,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所有人都进到了屋子里。
季浩熙敲敲门走进去,赤裂枫护抬起眼睛看向季浩熙,眼神之中是少见的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