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到了酒楼,却见有个十来岁的绿衣小姑娘蹲在酒楼门口大哭,酒楼小二嫌她蹲在门口碍事,将她往大街上赶,见那小姑娘哭得可伶,宋远上去拦住小二,他领了那个绿衣小姑娘进了酒楼找了个位子坐下,然后开口问女孩:“小姑娘,你可是遇到什么麻烦?”
那小姑娘眨着湿漉漉的眼睛,眼珠子盯着宋远瞧了几眼,低下头,慢吞吞的说:“大哥哥,我,和师姐她们走散了。”
“你是那个门派的?你师姐她们住在哪里?”
“我是衡山派,我师姐她们住在城外的山神庙里。大哥哥,你能带我去找她们吗?”
城外有山神庙?
宋远他们是从南门进城的,路上并没有看见什么山神庙,这小姑娘所说的山神庙,十有八九是在北门那边了。
天色已晚,再加上这小姑娘孤零零一个人,看起来可伶的很,再说她得师姐发现她不见了,不知得急成什么样呢?宋远不敢耽搁,当下背起小姑娘就往北城门飞去。
宋远没想到的是,这个看起来可伶的小姑娘却给他下了个大大的套。
这事情得从好几年前说起,那时候,鱼青瑶和衡山派的一个女弟子发生争执,衡山派的女子们就联合起来对付鱼青瑶,鱼青瑶招架不过,跑去找简怀修求救。简怀修耍流氓啊,他不打人家,不骂人家,而是二话不说把衡山派的女弟子们全给剃了光头!半点怜香惜玉的心思都没有!这在当时是很轰动的一件事,衡山派的人把简怀修恨得牙痒痒,又毫无办法。
今天几个衡山派的女弟子在酒楼小聚,正巧就碰到了慕名而来找郑厨子的简怀修四人,早听说过简怀修喜欢上了他的小师弟,今天见到他和宋远,她们心里便知道,宋远大概就是那个小师弟了。因此,衡山派的女弟子拿简怀修没法子,便打起了宋远的主意,宋远因为“奔雷剑”的缘故在江湖上也算是有些名气的,几个女人不敢小看了他,商量了半天决定用自家的小师妹给宋远下个套子,将他骗到城外的山神庙再擒住他。
宋远背着衡山派的小姑娘匆匆赶到山神庙,却见这座庙宇一副落败景象,门口已经积了很厚的一层灰,宋远将小姑娘放下,不确定的问:“你师姐是住这里吗?”
那小姑娘低着头,轻轻道:“就是这里。”
随后她又小声说了句:“大哥哥,你是个好人,对不起。”说完看也不看宋远,低着头跑进山神庙里。
宋远不知她这句“对不起”所指的是何事,但是他看着眼前的景象,觉得这事恐怕有些古怪,面前的这座山神庙怎么也不像是能够住人的样子,再想到那小姑娘说活的神情,他不由得猜疑,难道是有人威胁她让她将自己骗来这里?
他心里担忧那小姑娘,正打算进山神庙里去看看,忽然眼前被人晒下一把白粉,这粉有毒,宋远拿一只衣袖遮住眼睛和鼻息,一手抽出“奔雷剑”,听声辨位,一招刺出,剑虽未碰到对方,剑身射出的一道剑气却是射穿了对方的胳膊。
“大师姐!”
“大师姐!”
宋远听到有五六个女子的声音响起,其中就有刚刚自己见过的那个小姑娘。
“我与衡山派宿无瓜葛,你们为何骗我来这里?”宋远手执白剑,冷声问道。
“简怀修从前得罪过我们,你既然是他的小情人,我们来找你报仇也是一样的。你不必觉得冤枉!”
宋远笑了:“你们这话好没道理,冤有头债有主,既然是我师兄得罪了你们,你们就该找他麻烦才是,怎么倒把债算到了我头上!”
“你们不是一对吗?你怎么……?”怎么说的这样凉薄。衡山派的女弟子心中疑惑。
“不用听他废话,这小子是想骗咱们放过他呢,咱们一起上,拿下他,让那姓简的来给咱们磕头求饶!”忽然一个女弟子说了这么一句,号召了其他几人一起攻向宋远。
这时宋远估摸着那些白粉已经散尽了,便睁开眼。现在和他周旋的是四个衡山派的女弟子,在他十步外,还站着一个胳膊受伤正在流血的姑娘,那个应该就是她们口中的大师姐了,至于他先前看见的那个绿衣小姑娘,正站在大师姐身边,帮她上药。
这几个衡山派女弟子功夫不错,但是和宋远相比起来还是差的远的。
宋远一边应付她们,一边无奈的说道:“你们是因为打不过我师兄,觉得我看起来比较好对付,所以才来找我麻烦的吧。”
衡山派的姑娘们的确是这么想的,不过她们打过才知道,这小子深藏不漏,竟然也是个狠角色!
宋远不想和她们浪费时间,出手将四人一一点穴,然后得意的说:“现在知道了吧,我也不是好欺负的!”
那个小姑娘见自家的师姐全都被宋远打败,急得大哭起来。
宋远唬了一跳,他最怕女孩子哭了,再说应该感到委屈的是他才对吧,怎么也轮不到这个小姑娘哭啊,她可是始作俑者!
宋远哪里知道这小姑娘心中的痛,有一种委屈叫作——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你别哭,你别哭啊。”
小姑娘抽噎着说:“你师兄以前把我和师姐的头发都剔了,他不是好人!”
“我知道他不是好人。”
简怀修当然不是好人,关于这点宋远清楚明白的很。不过想到几年前,这小姑娘应该只有四五岁吧,简怀修居然连这么小一个小丫头都不放过,也太没风度了点。
“你也这么觉得吗?那你愿意帮我报仇吗?”小姑娘闪着大眼睛问。
“啊?”宋远觉得自己有点被当冤大头的感觉,他无奈的说,“报仇的事还是自己动手比较好,等你长大了就去找我师兄报仇好了,再说,你刚刚还骗我来着,我不能帮你。”
小姑娘又要哭:“等我长大,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啊?!”
宋远不能回答她这个问题。
忽然,一直站在小姑娘身边的衡山派的大师姐因为流血过多晕倒过去了,她的一只胳膊被宋远的剑气所伤,虽然伤口被包扎了,但是由于伤势太重,血一直在流,把她半边身子都染红了。
小姑娘急得大哭大叫。
宋远也是无奈的抓抓头发,这都叫什么事啊?这种渣渣的战斗力和防御能力,还想玩绑架,这不是给人添麻烦嘛!
宋远解开被点穴的四个人,不想这四人不想着救人,却是一起拥到大师姐身边,和小姑娘抱头痛哭起来。
她们哭得忘乎所以,宋远不得不提醒她们道:“别哭了,快点把她送去医治啊!”
五颗脑袋一起转向他,她们的意思很明显:人就是你伤的,你现在装什么好心!
宋远巴不得撂手管,回去睡觉,他二话不说,转身就走,没出五步又被人叫住了。
“你等等!”
原来这几个人力气太小,没一个背得动大师姐,她们想开口叫宋远帮忙,又说不出口,好歹开口叫住了宋远 ,就干巴巴的站着,没一个人好意思出声。
她们想着那个小姑娘年纪小,又和宋远最熟,就一个劲的戳小姑娘,想让她向宋远求助,不过那小姑娘现在只顾着扑在大师姐身上大哭,根本没接受到其他几位师姐的暗示。
眼看着大师姐就要这样流血阵亡了,宋远忍不住自己走过去,背起那个大师姐就跑,剩下的五人紧跟在他身后。
宋远回到云城,找了间医馆把大师姐放下,然后一刻不敢多留,一溜小跑离开了这群哭哭啼啼的衡山派姑娘们。
被衡山派的女弟子耽搁了这么长时间,等他回到客栈时已经是半夜了,客栈已经关门,他敲门半天,才有客栈的伙计来给他开门。
那伙计打着哈欠,开了门,将手中的烛台往宋远脸上一照,迷迷糊糊想了半天,诧异道:“少侠,你咋地还在这里?你的同伴都走了呢!”
宋远:“你是不是记差了,我是和天字一号房的客人一起的,他是我师兄,他现在肯定还在客栈里睡觉呢。”
“小人不可能记差的,你们一共来了四个人,人人长得都跟画里的人似的,小人不可能记差的,那三位真的都走了。”
宋远不信,跑去天字一号房一看,果然里面没有人住,不单是天字一号房,天字二号房和三号房也没人,这两间本来是林澜和重冥的房间。
“看,小人说的没错吧,因为这几位客官走的迟,这三间房还没订出去呢!”
“他们什么时候走的,为什么走?”宋远急忙问他。
伙计道:“走了有一个时辰吧,至于为什么走,小人就不知道了,只是走的时候急匆匆的,像是有什么要紧事。哦,对了,他们走之前,有个长得很英气的公子来找他们呢,那个公子不知道跟这几位说了什么,被狠狠打了一顿,之后那三位就走了,那位被打得公子没多久也走了。”
“他们走的时候没有留下口信吗?”
伙计摇摇头。
“那你可听到那位被打得公子说了什么吗?”
小二还是摇摇头。
难道是简家出了什么事,宋远担忧的想。简怀修人虽然很不靠谱,但是做事从来都很有分寸,如果他有事要离开,应该会给自己留下口信的。他武功高,脑袋聪明,身边又有重冥,林澜这样的高手陪着,宋远不担心他会遇到仇家,即使遇到,恐怕也是对方倒霉,但是如果是林家出了什么事,那就麻烦了。
82.所谓的拖家带口(2)
他心里惦记着简怀修,连夜运起轻功赶往京城。
等宋远赶到京城已是五天之后,他一进城就开始打听简府是否出事了,问了一圈,知道的都是简府的简姑娘要出嫁的事,旁的再没有什么消息了。宋远微微放了心,他打听了简府的位置,用身上所有的银子买了一份礼物,正式登门拜访简府。
到了简家,简家的下人问了他的姓名,他说了之后,那下人诧异的打量了他半天才想起了进去通报。
在等候的过程中,几乎简府所有的仆人都借口路过来瞧他,宋远知道,他们大概都知道了自己和简怀修的关系,宋远想找个人来问问简怀修现在是否在简府,但是简家的仆人们都只敢远远的看他一眼就走开,不敢多停留,更没有人凑近他。
宋远等了没多久,就见到了简夫人,简夫人看起来很和善,不过对宋远就没那么和善了。
她像在一堆珠玉里看见一颗死鱼眼珠一样,嫌弃的打量了一眼宋远,然后不咸不淡的开口:“你就是宋远?”
宋远点头称是。
她看到宋远送的礼物被丫头放在桌上,拿一个红锦盒装着,简夫人顺手打开,里面是一串十八子手串,是用珊瑚,沉香木,蜜蜡,金珀,水晶,玉翠做成的,一看便知道价格不菲。
简夫人淡淡的看了一眼,瞅着宋远一语双关的说:“看着漂亮的东西其实最不中用,你们年轻人就是不懂这些,等大了就知道后悔了。”
宋远脸上一红,他本来就不会说话,现在更不知如何开口了。
简夫人喝了口茶,继续说:“怀修他喜欢你,我虽然不乐意,但是我自小宠他,什么事都顺着他,既然他一心想和你在一块,我拗不过他,就随你们闹腾去吧。不过有一点,他必须得成亲,得有子嗣。这点,你得先有心里准备。”
宋远瞪大眼睛,脸上不知是气是怒,通红一片。
“不行。”
简夫人怀疑自己听错了,问宋远:“你说什么?”
宋远咬牙又重复一遍:“不行,师兄他不会成亲的。”
简夫人动了怒:“我本来以为你是个识大体的孩子,没想到你竟然想让怀修他孤老一生。”
“师兄不会孤老一生,我会一直陪着他!我不会成亲,他也不可以成亲!”宋远这辈子,第一次用这么强硬的语气说话。
“这……这叫什么事!两个男人怎么可以过一辈子!”
简夫人气得将宋远送的红锦盒挥到地上,指着宋远想骂,忽然从外面进来一个红衣的年轻女子,拦住了简夫人,她先是朝着宋远俏皮一笑,说:“我小哥哥现在在城北的明月楼,你去那找他吧,我娘这,我来帮你搞定。还不快走?”
宋远朝她道了谢,然后向简夫人行了一礼,离开了简府。
待宋远走后,简夫人皱眉责怪道:“瑜儿,没大没小!”
这个红衣女子,正是简怀修的妹妹,简瑜。
简瑜拉着简夫人,不满的说:“娘,你不是答应小哥哥了吗,怎么刚刚对人家发这么大脾气。”
“你哥哥那个性子,我能不依着他吗?只是,我就是担心你哥哥他将来没有孩子,那可怎么办?”
简瑜笑道:“那是小哥哥自己该愁的事,他都不愁,你愁什么?”
简夫人轻轻拍了简瑜一下:“你小哥哥自己还是个孩子呢?他能懂什么!”
简瑜夸张的叫道:“哟!我还没见过哪家有二十几岁的孩子呢?”
简夫人瞪她一眼。
“大哥,二哥,三哥,四哥,随便哪个哥哥膝下不都是一堆孩子,往日,我只听见哥哥和嫂嫂们抱怨孩子太多了,吵得很,既然这样,让他们过继一个给小哥哥不就好了,这不是两全其美的事吗?”
“哪里这样简单,你哥哥嫂嫂嘴上说嫌吵,真要让他们把孩子过继给怀修,肯定舍不得。”
“才不是,三嫂嫂巴不得把那些小妾丫鬟生的孩子都给送走呢?到时候,您和三嫂提这事,她肯定只有嫌你过继的少了,绝对不会舍不得的。”
简夫人这一想,也是,三儿子花心,姬妾养了一堆,孩子也生了一堆。不过再一想到自己最宝贝最得意的儿子要一辈子不成亲,简夫人还是觉得很不甘心。
宋远跑到明月楼,明月楼外人山人海,宋远一问才知道,原来九王爷和简怀修今天要在明月楼比六艺。
宋远游鱼一般在拥挤的人群中滑溜的穿过去,进到明月楼里,明月楼里被九王爷派侍卫把守着,不放闲人进去,那些侍卫看见宋远挤进来,便拦着他,不让他进去。
宋远解释说他是简怀修的师弟,那侍卫不信,幸好这时候重冥也从外面进来,看见宋远,一脸紧张的拉住他的手,将他仔仔细细瞧了一遍,关切的询问:“小远,你受伤没有?”
宋远莫名其妙的摇摇头:“没有啊。”
重冥大松一口气的模样。继而好奇的问:“你是怎么从九王爷手里逃出来的?”
“什么九王爷?” 宋远不明所以。
重冥吃惊道:“你不是被九王爷抓走了吗?”
“没有啊”宋远将那天自己被衡山派的人骗出城的事说了,然后问重冥:“是谁说我被九王爷抓走了?你们怎么走的那么急,连个口信都不留给我,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那天你走之后,半天都不回来,后来六扇门的温雀到客栈来找简怀修,说你已经被六扇门的人带去京城九王爷府上了,如果想见你,简怀修必须到京城和九王爷比赛一场。简怀修那小子把温雀打了一顿后,就急匆匆的赶回京城了。搞了半天,原来是温雀那兔崽子在唬我们,简怀修也是,平时老说自己多聪明呢,这么容易就被人骗了!”
宋远提醒他:“重大哥,你不也上当了吗?”
“对,也是啊。”重冥惭愧的摸摸脑袋。
重冥是得到邀请的,由他领着,看门的侍卫就让宋远进了明月楼。
明月楼一楼大堂内,环着大堂摆了一圈椅子,大概有二十来个,上面坐着的都是当今的文人名士,简怀修和一个穿着朱红色锦袍的男子分别站在大堂中央一张案桌前,手拿着笔正在写着。那个穿红色锦袍的男子想来便是九王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