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冥一时愣住,半响,他眼里星辉落尽,呆呆道:“我带你走出这里后再分道扬镳吧。”
宋远摇摇头:“你有你的路要走,我也有我的路,咱们并不同路。”
说完,一招“皓月凌空”腾空而起落在了巷子一边屋脊上,他朝重冥一抱拳:“以后多保重。”然后运起轻功,在屋脊上飞奔起来,几个纵跳之后,重冥就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了。
明月初升,尚不明亮的月光浅浅落在重冥半白的头发上,他穿着一身新做的白袍,神色忧郁,仿佛要在着月光下羽化成仙似的。
这场面很矫情,但重冥可不是个矫情人,他是个拥有顽强的毅力,不屈的精神,并且立志成为千古武林第一大坏蛋的武林败类!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他就想通关节,宋远不喜欢他是因为他是血阳谷的人,那么他不是血阳谷的人不就行了?如此一想,重冥嚯嚯大笑两声,原来一切是这么简单,他决定立刻赶回谷里,他现在没有内力,回去之后,以血阳谷残酷的竞争坏境,他除了被逐出门派绝对没有第二个下场。而这正是他所希望的!
云城的房屋建的普遍都不高,宋远在跑过几条街的屋脊之后,终于来到了自己熟悉的地方,此时他站在一家杂货铺的屋顶上,在他脚下的街道上排着一条长长的队伍,而队伍的尽头正是昨天他和简怀修吃面的面摊,他飞身下屋,过去想和面摊的老板打个招呼,只可惜现在客人太多,那老板忙得恨不能生出三头六臂,他一时根本腾不出空来招呼宋远,宋远看他着实忙得够呛,不好多打扰,当下只好先告辞离去。
50.醉酒之后(2)
回去途中,宋远隔着几条街就听到齐思敬鬼哭狼嚎的声音,宋远心下一惊,赶紧运起轻功直接踩在屋脊上飞奔到齐思敬那里。
此时齐思敬正手抱着酒坛子站在屋顶上,他一边喝酒,一边对月吟诗,在他的屋子外面聚集一批街坊四邻在声讨他扰民,而司马承儒则是在逐一向众人赔礼道歉,说是自家师弟的娘子跟人跑了,心里太苦,只好喝酒发泄发泄,打扰诸位了,实在是抱歉得很。众人听了他的话,对齐思敬马上从厌恶变成了同情,继而又开始向司马承儒打听,齐思敬的娘子是谁啊,怎么从来没见过?他娘子是跟谁跑了呀,怎么跑的呢?司马承儒便说,现在师弟心情很不好不管谁在他提起这事都是一顿好打,况且家丑不可外扬,自己不好多说。众人表示甚是理解,都知趣的结伴离开了,虽然说是离开,但是离开途中他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的很是激烈,看样子是在对这件事以事实的基础上进行丰富的想象和联想,不难猜出,明天一早整条街都会知道齐思敬被戴了绿帽子。
司马承儒刚刚打发走街坊四邻,宋远就到了,他开口问司马承儒:“四师兄,六师兄怎么醉成这样?从前他喝酒可是从未醉过的。”
司马承儒指着地上一地的碎酒罐子说道:“已经喝了两个时辰了,怎么可能不醉。他还活着就已经不容易了!”
看着地上被摔碎的破酒罐,宋远不禁暗暗咂舌:六师兄真是海量。
这时齐思敬一首自创的非主流诗词已经吟诵完毕,他嗓子一捏开始唱起了“十八摸”。
这首小曲宋远从未听过,他这才只听了开头,并不知道这是艳曲,只以为是齐思敬在醉酒后文思泉涌,刚刚赋了一首诗后,现在又自己作词作曲弄出了一首新歌,不免心生敬仰,他赞叹道:“不想六师兄竟是这样多才多艺!”
难得的,司马承儒一贯的和煦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宋远本打算好好欣赏欣赏自家师兄的这首小曲,结果齐思敬的歌词是越唱越下流,越唱越露骨,渐渐的连宋远都觉出了不对,偏偏齐思敬还越唱越兴奋,越唱声音越大,听到这里,宋远已经完全明白了这曲子分明就是青楼里狎女支的曲目,周围的街坊听到齐思敬唱这样下流的小曲反应各有不一,有的人家紧闭门窗,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样子——私下有没有在偷听这就不得而知了,也有正直的人忍不住打开窗户伸出脑袋来呵斥了几句,更有人兴奋的给齐思敬吹口哨助起兴来,宋远默默背转过身子,臊着脸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齐思敬唱完一曲还不够,又来了一首更不堪入耳的,宋远再不能忍,他朝司马承儒道:“我上去把六师兄弄下来!”
司马承儒拉住他:“不必管他!”
“师兄!”
司马承儒嘴角牵起一抹笑,如梨花初绽一般温柔醉人。若是齐思敬此时能看见他这抹笑容,就是醉了也能立刻吓醒,只可惜他此刻正沉醉在自己音乐的世界里无法自拔,根本就没看到司马承儒是在朝他微笑。而这次错过将会使齐思敬在未来的两三年里悔断了肠。
宋远想要阻止齐思敬,可是司马承儒不让,宋远不傻,当然明白四师兄是打定主意要让六师兄丢脸了,只是让他站在这继续听齐思敬唱那些氵壬词艳曲还不如直接杀了他来的痛快,司马承儒看出了宋远不自在,他温声道:“你回去吧,我留在这照顾六师弟就行了,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的照顾他。”
这样真是再好不过,宋远逃命似的窜出去,司马承儒的院子离齐思敬的并不远,在宋远回去之后还隐隐能听到齐思敬那让人脸红心跳的歌声。
推门进去,宋远就看见简怀修正抱着酒壶坐在院子里喝酒,他一边喝着酒一边摇头晃脑的在欣赏齐思敬美妙的歌声,抬头见是宋远回来了,他放下酒壶,兴奋的拊掌道:“想不到齐师弟还有这项长处,真是,啧啧,这是妙得很啊!”
看他那副沉醉的样子不难想到难怪他会喜欢看小黄书,不,不单是看,他现在还开始写小黄书了。宋远朝简怀修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简怀修起身朝他挤挤眼:“你知道你六师兄现在唱的是什么歌吗?”
宋远让自己尽量保持严肃脸,一本正经的说道:“不过是秦楼楚馆里的氵壬词艳曲罢了,没什么好稀奇的。”
简怀修啧啧两声,凑到宋远跟前调戏道:“你真的知道这歌里唱的是什么意思?”
宋远一步跳开,咬着牙道:“我又不是傻子,这有什么不明白的!”
简怀修看他一副外强中干的样子,心里乐的不行,他忽然止住笑容,一本正经的伸出手抓过宋远的手放到自己肚子上,还顺势在肚子上摸了几圈,宋远以为他又在戏弄自己,他挣扎着收回手,但是简怀修怎么可能放过他,简怀修再一次抓起宋远的手坚定的放在自己肚子上,然后满怀期盼的看着宋远柔声问道:“小十七,你感觉到了吗?”
宋远呆呆道:“感觉到什么?”
“很明显啊,你真的没感觉?”简怀修微微皱起眉头,眼里满是不解,仿佛宋远不能从他的肚子上感觉到什么是在说谎似的。
宋远只能感觉到诡异。
他眨巴眨巴眼,艰难的吞吞口水,干巴巴的问:“……感觉,什么啊?”
胎动?想想也不可能啊。
简怀修一脸无辜的道:“我肚子饿了呀。”
原来就是这个啊!宋远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此刻,他的确是感觉到自己摸到的简怀修的肚子是瘪瘪的,他急忙把自己的手从简怀修的肚子上拿开,问道:“师兄你到现在还没吃吗?”
简怀修喝了一大口酒,手撑着额头惨兮兮的说:“你都跑出去风流快活了,师兄哪里还吃的下。”其实是家里就宋远和司马承儒会做饭,现在两个都不在,他当然就没饭吃了。在宋远回来之前,他还和禹自芳因为谁做晚饭的问题打了一架,禹自芳输了,在厨房里捣鼓到现在也没弄出吃的来。
这些宋远自然是不知道的,他只是听简怀修说他出去风流,连忙辩解道:“我哪有去风流?是重大哥说要教我速成的内功我就跟他出去了。”
简怀修:“那你重大哥现在在哪呢。”
说道重冥,宋远心里还有些堵,他皱着眉说道:“重大哥其实是血阳谷的重冥,他叫我去其实是想教我血阳谷那种吸人内力的武功,他还特意抓了个华山派的弟子让我吸内力。”
“重冥?”简怀修有些诧异。
宋远点点头:“知道他是重冥后,我就让他走了,也没学他那门武功。”
简怀修本来就觉得那个姓重的有些古怪,只是他和重冥原来的相貌差别太大,简怀修就没往往重冥身上猜,没想到竟然是重冥。
忽然,简怀修得意的朝宋远一抬下巴,他放低声音诱惑宋远道:“你没学那吸人内力的武功是不是有些后悔?这武功可真的是速成的哦,你现在想学还来的及,恰好师兄我也会这门功夫,要不要师兄教你?。只是这可是门绝学,总不能白白教你,”说道这里,他挑挑眉,学那些偷香窃玉的浪荡子一样的兴奋的搓搓手,舔舔嘴角:“小十七,你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来讨讨师兄的欢心啊?”
宋远淡定的摇摇头:“我不想学这个。”
简怀修一下把宋远扯到自己怀里,摸着宋远的榆木脑袋教诲道:“你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这个你不想学,以后总有别的你想学的,小十七,你还能逃出师兄的五指山去?倒不如你现在就好好想想该怎么讨好师兄。这才是正途啊,少年。”
宋远现在不能再装淡定了,他小声问:“师兄你想要我做什么?”
简怀修朝他耳朵里吹一口气,暧昧的说:“师兄想要什么,你还不知道吗?”他一边说,一边手就在宋远的脸上暧昧的抚摸着。
宋远脸红的能滴出血,他咬着嘴唇,死活说不出半句话。
偏偏这时候简怀修把嘴凑到他耳边,慢悠悠的说道:“……我想……吃你……”
他说话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语气又轻轻缓缓的,听在耳里,就像是羽毛划过一样撩拨人心,宋远羞得把脸越垂越低,几乎快把脑袋藏到衣服里了。
“……做的饭。”简怀修终于把要说的说完了。
宋远垂着头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我想吃你做的饭”。
简怀修瞅着他低垂的小脑袋,奇怪的道:“我不是告诉过你我饿了吗,咦?小十七,你脸怎么这么红?”
51.醉酒之后(3)
宋远像是被针扎到一样从简怀修怀里蹦了起来:“师兄,我去给你做吃的!”
顶着简怀修戏谑的目光,宋远一溜小跑往厨房的方向奔去,结果他还没踏进厨房,就看见一大股的白烟从厨房里面冒出来,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冲进去看看是不是着火了。
厨房里充满了白烟,宋远什么也看不见,但是他能听见油嗞嗞作响的声音,还有咳嗽声从烟雾里传出来,不是着火,宋远放下心来,他眯着眼在充满白烟的厨房里巡视一圈终于在烟雾缭绕中看见了禹自芳的身影。
禹自芳被屋里的烟熏得眼泪直流,他一边流着泪一边准备往锅里扔鱼,他站得离锅远远的,看样子似乎是想把鱼当暗器一样投进锅里。
宋远眼睛往他手中的鱼扫了一眼,赶忙上前拦住他,他从禹自芳的手里抢下那只鱼,急切道:“这鱼鳞还没处理怎么能下锅?”
鱼拿到手里,他发现不单是鱼鳞没弄,连内脏都没处理,看着手里完整无缺的一条鱼,宋远无语的问:“你是怎么把它给弄死的?”
宋远嘴上虽说着话,手下却并没有闲着,他盖上正在飞溅的油锅,取过磨得锋利的菜刀,身手利落的剖开鱼腹取出内脏。
“我往水里下了点毒,它就死了。”
宋远手下一顿,讪讪的说:“还是别做鱼了吧。我来找找其他食物。”他放下鱼,开始寻找其他的食物,他伸手在一堆菜里面挑挑拣拣半天也拿不定该用哪样,最后他还是忍不住问禹自芳:“这些菜你没下毒了吧?”
“除了那只鱼就没有了,我的毒药可是很贵的,怎么会随便乱用。你真的不烧鱼吗?放着挺可惜的,枉费我还为它浪费了一瓶好药。我说你可千万别顾忌简怀修啊,那小子吃毒药厉害着呢,这点毒肯定毒不死他。”
的确毒不死,但是至于会不会把他内力再毒没了这可就保不准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宋远可不敢拿师兄的生命开玩笑,他取过一块五花肉,开始切肉。
禹自芳寻了块布擦擦手,然后站在一边饶有兴趣的看着宋远下厨。
“怎么只有你和简师兄在,傅师兄和鱼师姐呢?还有我大师兄怎么不在?”
“你那个鱼师姐本来是跟着徐远行出去了,后来不知道怎么就忽然跑回来了,她一进来拉着傅师阳就走了,我也不清楚发生什么事了,再后来徐远行又跑来了,他和姓简的说了几句话也跑出去了,我猜十有八,九是去找那个鱼青瑶了,一群人跑来跑去,最后都跑光了,可不就剩下简怀修和我了嘛。”
他顺手从案桌上端起一碗黑乎乎的东西吃了起来,那东西有点像虾子,但是是黑色的,禹自芳拎起一只黑色的虾子扔进嘴里,那东西明显被油炸过,禹自芳咬起来“咯嘣咯嘣”的响。
禹自芳吃得极其享受,他拿起一只递给宋远:“这是我刚刚炸的,你要不要来一只?”
宋远看那虾是黑色的,以为是禹自芳炸焦了,坚定的摇摇头拒绝了,禹自芳见他不吃,把那只就顺便丢进了自己嘴巴里,“咯嘣咯嘣”嚼的香极了。
宋远忍不住道:“这虾炸焦了你也能吃的这么香,你还真是不挑食。”
“这是蝎子不是虾。”禹自芳拎起一只炸蝎子递到宋远面前,宋远一看,果然是蝎子。
禹自芳给宋远展示完又把手里这只也丢进嘴里嚼起来,他看起来十分钟爱这道炸蝎子,嚼完这只又拿起一只津津有味的吃起来,等一整盘的炸蝎子下肚,他才心满意足的放下碟子。
他吃的甚是投入,要是换了旁人一定以为是那道炸蝎子美味极了,但是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宋远也算是对禹自芳有了一定的了解,那盘蝎子肯定跟刚刚那只鱼一样根本没进行处理就直接被丢进锅里炸了,说不准还更糟,禹自芳连杀都没杀活生生的就下了油锅。因为禹自芳这人一贯对食物没什么追究,这主要是因为他穷惯了(制毒制药什么的最烧钱了)。只要身上一没钱了他就吃这炸蝎子,而他活这么大,人生的一大半时间都是在没钱中度过的,所以他这一辈子吃的最多的食物就是炸蝎子,可能是日久生情,蝎子吃的久了,禹自芳觉得除了蝎子,吃什么都是一个味——没滋没味。
禹自芳十分讨厌下厨,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下厨,就是下厨他也只会做炸蝎子,所以通常他一下厨就是炸一大锅的蝎子,每次他都是尽量往多了炸,一炸就是几天的量,因为这样下一次厨就可以解决未来几天的麻烦。
如今他做了简怀修的护卫,一日三餐基本上都是宋远做的,宋远做的菜放在别人眼里那就是顶级美食了,但是禹自芳吃在嘴里也只是觉得比一般的饭菜味道好些,不过还是没有炸蝎子好吃,只是他在吃喝上一贯不讲究,能吃饱就是他的追求,现在有人动手给他做,不用他自己下厨在他看来这就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今天他输给了简怀修,被逼无奈只好下厨做晚饭,他一出手不用猜就是一盘炸蝎子,结果一端出去,简怀修相当不屑一顾,非让他再整出一顿别的大餐来,这就有了先前宋远看到的那一幕。
现在宋远一出手,丰盛晚餐不过是分分钟的事。不一会,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就端到了简怀修面前,三人一起吃过晚饭各自歇下,一夜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