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懂卓科的心思。
“去吧。”季浩熙温和的说。
卓科和沈瑶也相继离开了。
目送卓科和沈瑶离开,破败的小院子再一次安静了下来。
听着噼啪的火星的声音,季浩熙看着满地的狼藉叹了一口气。
还是,自己一个人。
“呵。”季浩熙不知道在笑什么,开始弯下腰收拾东西。
然后一根树枝被踩断的声音引起了他的注意,可是人还没回头,突然后感脑后一阵钝痛,眼前晃了一个人影,思绪一黑——
第二十八章
沉王府走水了!
这是整个赤裂的帝都在大年初二的时候大街小巷传递的消息。
说是昨日下半夜发生的事儿,在沉王府的一个偏殿院子里。那个院子之前死过人,因此本来洋溢着满满的新年之气的沉王府,在第二天俨然进入到了人人自危的境地。
已经被浇灭的大火此时正在向赤裂枫护展示着它劫后残破的一面,到处都是烧焦的黑乎乎一面,昨天晚上季浩熙等人在这里放置的篝火、炭火还是桌椅什么的此时还留着残渣。
铜盆已经完全被烧黑了。
各处的枯木断梁还在散发着带着些许热量的白烟。
因为这里是偏殿,还是废弃的院子,所以当火势起来的大了之后才被人发现。
管叔冷战津津的跟在赤裂枫护的后面,看着赤裂枫护面无表情却浑身散发着难以言喻的寒冷的注视着被烧毁的一切,不敢言语。
因为除了被烧毁的庄园,季浩熙不见了!
昨天晚上听说偏殿走水的时候,管叔并不知道季浩熙他们在这里,只是第一时间派人救火,然后在向赤裂枫护报备。
发现走水的时候是丑时,而向赤裂枫护报备的时候已经是寅时了,赤裂枫护早就躺下了。
管叔急急忙忙的跑向赤裂枫护的寝殿,小心翼翼的敲了敲门,通报偏殿的一个废弃的院子走水。
“哪个废弃的院子?”不知道是不是管叔的错觉,他好像觉得赤裂枫护的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当了杂货库的那个。”管叔恭敬的回答。
但是几乎没有时间的间隔,几乎是下一秒寝殿的大门就被打开了。
赤裂枫护穿着里衣随便的抓了一件外套穿在了身上:“带路!”
走水是件大事儿,但是那个院子很偏,而且来报备的时候火势已经被控制住了,但是由于发现的太晚院子肯定是废了。
可看着赤裂枫护的这个反映,管叔笃的心下一秉,觉得事情肯定没有面子上来的简单。
果不其然赤裂枫护根本没有直冲院子,而是直接去了偏殿花园下人的房间,卓科去帮忙灭火了。失火的院子距离下人的院子不算太远,徐苑害怕的站在院子里往那边眺望着火势,通红的火光染红了那边院子的上空。
“王爷!”意外的看到赤裂枫护突然驾到,徐苑像是看到了主心骨一样,眼泪刷的一下子就下来了。
“季浩熙呢!”赤裂枫护仿佛没看到徐苑的眼泪似的,劈头盖脸的问。
徐苑被赤裂枫护黑着脸的样子吓到了,禁喏了半天,才小声的说:“不,不知道……一直没回来过……”
听到徐苑的回答,赤裂枫护突然觉得好像被一桶凉水当头泼下,转身就疾步走向失火的院子。
走到失火的院子前,一干人等只是匆忙的喊了声主子,根本没有时间搭理赤裂枫护。
而赤裂枫护也完全不在乎这个,他眼睛不停的在人群中搜索着,却始终找不到那个人影。
“主子。”
卓科提着一桶水从后面跑上来,看到赤裂枫护也匆忙的行李,却被赤裂枫护一把抓住了手腕:“季浩熙呢?”
听到赤裂枫护的话,卓科一愣,当时心下一秉:“季公子不和徐苑在一起么……?”
听到这里,管叔不傻也傻了。
“卓科!”管叔厉声。“季公子不在屋里,这到底怎么回事儿!”
听到管叔的回答,赤裂枫护和卓科同时僵了身体,半天卓科才哆嗦着嘴唇指着面前失火的院子说:“我,我们,晚上,在这里,烧烤……”
那一瞬间赤裂枫护忽然觉得有些东西顾不得了,心里一阵寒冷划过,抢过卓科的水桶倒在了身上,便作势要冲进去。
管叔见状吓得什么君臣利益,立刻死死的抱住了赤裂枫护急声喊道:“王爷!王爷使不得啊!”
“你放开!”
管叔哪里是赤裂枫护的对手,赤裂枫护回手一个动作便把管叔甩到了一边。
管叔声急:“快给我拦下主子!!”然后回头冲卓科喊道:“快去把益王找来!!”
天已大亮,季浩熙迷迷糊糊中只觉得脑后很痛,脖子不敢动。
慢慢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了陌生的破旧小屋子的地板上。
屋子不大,十来平米的样子,屋顶高高的,到处都落满了灰尘。他的身下还垫着几个麻袋,里面装的鼓鼓的,看向旁边,同样的麻袋叠得高高的,墙上还挂着几个竹篮筐,角落里还堆放着一些工具和一些扫帚。
看起来是个仓库。
季浩熙稍微动了动脖子,发现那股子疼痛的感觉小多了,想伸手站起来。
一动胳膊才发现,自己的胳膊已经被人结结实实的绑在了身后了。
季浩熙心里一惊!被绑架了!
为什么要绑架他?
季浩熙第一时间想到了赤裂枫护,自己只是一个一穷二白的平民小子,什么人居然会来闲的没事儿绑架他?那只有一个解释了,这事儿跟赤裂枫护有关。
可是既然跟赤裂枫护有关系,为什么要绑架他呢?
自己对赤裂枫护难道有什么用途么?
面对自己心里这种想法,季浩熙不知道应该是悲是喜。
悲的是,或许对方不知道自己对赤裂枫护而言并不是什么有用处的人物。
喜的是,或许在自己不知道的某些地方,自己对赤裂枫护有些许作用呢?
荒乱的小心思还没有理出头绪,面前残破的仓库门就被吱啦一声打开了。
进来的是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女人,穿红戴绿,身后跟着两个壮汉。
那个女人脸上涂抹了厚重的胭脂,浓密的妆让她的脸看起来有些可怖,那些厚重的脂粉味道及时还隔着两三步季浩熙似乎都能闻到道。
“咳咳。”季浩熙被脂粉和灰尘呛的一时间咳嗽了起来,心里却是越来越冷,越来越惊。
对方看起来就不是跟他来和谈的,一瞬间,季浩熙满脑子都是赤裂枫护。
“呦,舍得醒了?挺能睡的么。”为首的女人开口,神情蔑视的看着季浩熙。
“你是谁?为什么绑架我?”季浩熙冷静的问。
“绑架你?”女人似乎听到了什么笑话。“你个一穷二白的穷小子,除了这张脸长的还过的去,你有什么可让我绑架的?”
“你调查过我?”季浩熙自动忽略了女人话里似乎有什么不对,他现在需要的是搞清楚自己的现状。
“用不上。”女人依然一脸的鄙夷。“你呢,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那个人呢?我也得罪不起,所以你就被送到我这儿来了。”
得罪了人?季浩熙脑袋快速的转了几圈。看起来是个有权有势的人,是谁呢?
季浩熙认识的有权有势的人只有赤裂枫护了。
难道是他?
想到这里,季浩熙小脸一白,但是马上在心里对自己否定,不会的,不可能,赤裂枫护不是那样的人。
“你到底是谁?”掩下心底那股震惊和惶恐,季浩熙继续问道。
“小子。”女人看他的目光有些嘲讽。“你不会真不知道我是谁吧?”
女人很有名?
看着季浩熙疑惑不似作假的脸,女人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金子。“呦,看起来是个干净的雏儿?”
雏儿?季浩熙一冷。果然——
“我呢,是帝都里最有名的百花楼——秀馆,的妈妈,你可以叫我秀丽妈妈。我不妨实话告诉你,我后台的主子呢,是益王。这秀馆呢,现在我说了算,带你来的人说了,你只要好好的听我的话,保证留你一条小命的。”
听到益王的时候,季浩熙就开始心冷,听到后来,季浩熙已经可以说是嘴唇撒白了。
他又不傻,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还能猜不出来这里是哪里么。
“你说的听话——”季浩熙面容冷峻的看着秀丽妈妈,仍不死心:“是什么意思?”
看着季浩熙死灰班的面容,秀丽妈妈终于露出了她的第一个笑容:“头牌呢,你当起来确实绰绰有余,可是那个人不想,所以,只要你听话,我保证你在我们秀馆是个红官。”
第二十九章
失火第一天。
季浩熙不见了在整个沉王府上下都被封锁了消息。但是也难保有人不知道。
段书萱慵懒的躺在自己的贵妃榻上微眯着眼睛感受着段瑶小心翼翼的捶腿,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段瑶絮叨着。
“……主子,您说这事儿未免也太巧了。晚上还在那里吃烧烤,紧接着失火了人就不见了?”
“怕是怕了跑了吧?”段书萱毫不在意的说,眼底微微露出来的笑意让段瑶心下一惊,话到了嘴边,又吞了下去。
“可是……”段瑶吞吐了一下还是继续开口:“怕是那位现在不信呢。昨儿个益王连夜被找来,到现在还没走呢。”
“是么。”段书萱睁了睁眼。“可是查出了什么?”
“现在还不知道,今儿个一大早景束景将军就来了,一直在那个偏殿里呢。爷那边下了死令,无关人等一律不准靠近。”
“死令?”段书萱睁开了眼睛。“可真有心啊,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而已,也值得下死令。”
“就是。”段瑶附和着点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这么大动静也不怕宫里头知道。”
听着段瑶的话,段书萱看向段瑶,眼神动了动,良久才慵懒的说:“是啊,就算找到了……哼,有什么用啊。”
段瑶疑惑的看向自家主子未说完的话,然后不动声色的低下头。
赤裂骞奇,赤裂枫护,景束,管叔几个人都在那间失火的院子里。
赤裂枫护在在赤裂骞奇的劝说下,回去换了一件衣服,匆忙的吃了一个早饭,就又回来了。
赤裂枫护进门的时候,赤裂骞奇正在和景束说着什么,看到赤裂枫护进来眼神中透露着古怪,却同时默契的闭嘴。
事到如今,赤裂枫护怎么能不知道他们两个人在嘀咕什么?
但是心下已经有了决定,多说无益。
“可有发现?”
赤裂枫护看向景束。
季浩熙失踪的太离奇。说是因为纵火害怕而逃走,这未免不太像季浩熙的性子了。与其说是因为纵火害怕逃走,还不如说是因为躲避自己逃走。
虽然这样子更能让赤裂枫护觉得说得通,但同时,后者的原因却让赤裂枫护更加无法忍受。
直觉告诉他,季浩熙离奇失踪一定不会这么简单。
不管是什么原因,他都要找到季浩熙。
天知道在大火被浇灭之后,在一地的残渣中没有找到身影的那一瞬间赤裂枫护心里是多么庆幸。
“有古怪。”景束看着赤裂枫护说。脚步却牵引赤裂枫护的视线跟他往一个放满用来清扫院子的巨大竹制扫把的角落走去。“这里本来是用来放扫把的。”景束说,通过地上黝黑的残渣,尚可大致看出原来的轮廓,“可是最下面的这层灰烬太过细腻。”景束用一截未烧尽的竹枝轻轻拨开一小块浮灰,下面灰烬的颜色顶层有些发白,甚至可以看出薄薄的片状物。
“而且这里。”景束用竹枝指着不远处一小块没烧尽的木块。“这个木块明显和那堆篝火里的木块是一样的。”赤裂枫护向篝火看去,确实,明显都是是人工剁开的木块。“这个木块为什么会从那么远的篝火堆跑到这里来?”
赤裂枫护把景束的几句话串联起来,心中立刻有了猜测,他最后抬头看向景束。
“属下以为,这不是失火,是有人蓄意纵火。”
“蓄意纵火。”赤裂枫护咀嚼着这几个字。他想的比景束更深远。
“我问过卓科。”赤裂骞奇开始补充证据,显然刚才赤裂枫护不在这里的时候,景束已经把这些猜测跟赤裂骞奇说过了。“他说你离开之后——”赤裂骞奇顿了一下。把那句三哥你在这里干什么的疑问给咽了下去。
事到如今,看着赤裂枫护的反应,似乎有些疑问已经不用问了。
“你离开之后,卓科他们也都相继离开了,只剩下浩熙一个人在这里收拾东西。”
赤裂枫护认真听着,他昨天晚上为什么要跟季浩熙置气呢?
“最先发现失火的是卓科,他说很晚了季浩熙都没有回来,他不放心过来看看,结果还没走到跟前就发现了这片通红的火光,情急之下忘记了找小家伙的事情,直接通禀了管叔。当时是丑时。”
“也就是说,小家伙很可能是在丑时之前那段时间里就失踪了。现在的问题是,小家伙是在院子里失踪的还是从院子都下屋这条路上失踪的。”
管叔听不懂,看向赤裂骞奇:“不是在这里失踪的,为什么要点了这里?”
“掩人耳目,或许消灭证据。”赤裂骞奇回答。
然后开始模仿嫌疑人的样子,“假如案发地点是这里,当时没有人听到声音,那么说明要么嫌疑人跟小家伙认识,要么是偷袭。然后为了掩人耳目,抱来了一些干树叶放在易燃的扫把下面,然后走到篝火旁。”赤裂骞奇佯装几步过去,“捡起一块炭火,回来引燃树叶,然后随手一扔。”赤裂骞奇做了一个动作,“正好是阿束发现炭火的范围。”
“那么现在只有一个问题。”景束借口道:“嫌犯,有几个人?”
“从益王的分析可知,带走季浩熙的人,要么就是季浩熙认识的人,要么就是对沉王府非常熟悉的人。根据季浩熙的过往经历,后者可能性居多。倘若这个人要一边打晕季浩熙,一边放火,在将人严密的带走,恐怕只凭一人之力做不到。”
赤裂骞奇点头赞同。
赤裂枫护顺着院内走了几步,好像在心底推演着什么,然后唤出了死士乐安,对乐安和管叔同时吩咐道:“暗地里查查,这几天都有什么人出入王府。”
赤裂枫护说话的同时,眼神中有些狠厉,居然敢从他的眼皮子地下拿人?看来自己这个沉王真是当得太安静了!
秀丽妈妈上午跟季浩熙说完那番话之后就带着人离开了,美其名曰是给季浩熙考虑考虑的时间,实则是变相的施加压力进行逼迫。
季浩熙昨日出去的时候就没有吃饭,一直到现在滴水未进。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叫了。
可是现在疑点太多。
季浩熙从来就不是什么断章取义之人,就像他一定要找到亲身父母一样,不管结果是什么样,一定要亲自确认才安心。
现在看起来好像是赤裂枫护想要把他怎么样怎么样,但是秀丽妈妈绝对不是战友,难免就不能保证对方是在扰乱自己的视线。
可是……季浩熙垂下眼睛,那个人,会发现自己不见了么……那个人,会去找自己么……
季浩熙从未如此的感受到原来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是如此的形单影只。没有家人,没有朋友,仿佛某一天你突然消失了,也就跟从未来过这世间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