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情？”邵廉不解，“我的表情怎么了？”
这一问那种诡异的笑容就消下去了，科迪顿时一轻松，“现在好了，刚刚你笑得好可怕啊。”
“我没有笑啊？”
科迪黑线，“我真后悔没把你那寂寞怨妇要自杀的表情拍下来。”
有关笑没笑的话题自动被跳过，邵廉说起了自己又笑又幽怨的原因。
这事还要从林桦某个晚上发现自己的心思并且把邵廉的名字写满半张纸开始说起。
林桦究竟是不是弯的，这件事暂且不讨论。但是把一个人的名字反反复复地写很多遍在一张纸上，只有三种可能了，第一种是恨之入骨，这个排除，第二种是考烂了的学生在模仿家长签名联系中，林桦也过了这个年纪了，第三种，就是——
恭喜你，你要恋爱、单恋啦！
林桦是个在感情上很迟钝的人，所以他到现在都还没有谈过恋爱，也许高中时代有过那么一两次春心萌动，不过他实在太迟钝了，等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高中都毕业了，然后那种年少时的初恋悸动也就淡了下来。大学的时候虽然他长得帅，但是无奈是学霸体质，无数软妹暗送秋波他都视之无物，甚至一个美女还不如那位王振河教授的那本《清史辨析》有吸引力。
但是对邵廉动心却是这么明显的事情实在是确确实实以半张纸的形式出现了在他面前。林桦只是迟钝，并不是笨蛋，那半张纸简直就是他情感史上具有里程碑意义的证物。
林桦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他却不由自主地开始主动发短信给邵廉，内容比邵廉来问他学习近况还要无聊贫乏，大部分对话的开头语竟然是“吃饭了吗？”，鉴于林桦依旧保持了早起的好习惯，有很多短信问的还是早饭吃了没。
两人的对话经常是这样的。
“吃了吗？”——早上6：08
“还没有，我刚起床，才看到你的短信。”——早上6：30
“那你快吃吧。”——早上6：31
“好的，你吃了吗？”——早上6：32
“吃了。”——早上6：33“上次你买的包子。”——早上6：34
然后就在邵廉还在想要回什么的时候，林桦又来了一条短信：“你快去吃早饭吧。”
就这样，林桦每次发来短信的时间都是正常朝九晚五的上班族的饭前时间，所以对话的结尾无一例外都是“你快去吃早饭、午饭、晚饭吧。”
咋一看两人的对话记录，还以为邵廉是一个无时不刻都在吃的吃货。
“他关心你不是挺好的吗？”听完邵廉的讲述，科迪觉得邵廉应该高兴才是。
邵廉耸肩，“大概这就是刚才我在笑的原因吧，那时候我脑子里想的是他。”然后他补充道，“他是个很迟钝的人，我不确定他到底是真的对我有好感，还是只是为了感谢我。”然后做出了一个更加悲催的猜想，“说不定只是决定跟我做好朋友。”
科迪嗤笑，“你管他是什么感情，对你有好感就不错了。”
邵廉有些苦恼，“可是我怀疑他连一次恋爱都没谈过，再这样猜来猜去说不定我又被调回美国还没猜出个结果来。”
不得不说，邵廉的顾虑是非常有必要的，林桦要是想要逃避现实，可以把自己整个人埋到地壳离去，连鸵鸟都要甘拜下风。
科迪不可置信地叫出来，“一次恋爱都没谈过？！那种生物不应该在博物馆里当标本吗？”，然后同情地看着邵廉，又出了一个没什么新意的主意，“那你再试探试探？”
邵廉想起上一次的试探，鄙视地回了一个眼神，然后说道：“别说你的试探不靠谱，就是靠谱，他马上就要考研究生了，我不想打扰他。”
“你真是个好情人。”科迪用了新学到的词，“中国好情人。”
“两位帅哥，我请你们一杯？”就在邵廉烦恼，科迪觉得他庸人自扰的时候，一个男人走过来。
忘了说，科迪和邵廉又去了CO，此时里面正热闹。
科迪火速扫了一下对方，觉得还不错，就用半生不熟的中文回道：“走吧。”然后用眼神询问邵廉。
邵廉摇头，示意自己没兴趣，于是科迪就跟着对方走了，没几步路毫无节操地贴得很近了。本来邵廉还担心科迪和对方语言交流会不会有什么障碍，不过想想科迪又不是三岁小孩交流不了自然会处理，就又自顾自喝酒了。
对于林桦这件事上，他现在就跟有一只小猫在他心上一抓一抓的一样，一边他想着决不能打扰到林桦复习考研，一边林桦最近的表现又实在是给了他莫大的希望。
还不如给我个痛快呢。邵廉想着。
这边邵廉还在抓心挠肝，林桦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现在正在一个死循环中，他每天都想跟邵廉说说话，而且不发两条短信就坐立不安，复习效率都下降了，所以他就真的每天发短信给邵廉，可是每一次他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于是就只能问吃饭的事，而且就这个创意还是从之前邵廉的问候短信那里抄袭过来的。
可是天天问来问去就那么几句话，林桦都怀疑手机都要自动生成短信模板了。
林桦真是觉得自己特别无趣，而且越想越嫌弃自己。
学历上自己就是个本科，邵廉却是硕士；自己二十四岁了还在苦苦挣扎着考研，邵廉已经是西装领带的白领了；自己脾气怪异还固执，邵廉为人圆滑处事老练；自己靠着父母的遗产过日子，邵廉早就有了养活自己的能力还买了车……
林桦越想越觉得自己是一只癞蛤蟆，天天就做吃天鹅肉的白日梦，而且还妄图实现这个梦。
自己怎么配得上邵廉呢？林桦想着，邵廉就应该工作顺利，赚很多钱，有一个漂亮的妻子和一个美满的家庭，而不是每天工作之余还要关心自己这个废柴。
林桦自卑了，而且很快被邵廉看了出来。
又是一个周五晚上，邵廉带着大包小盒的外卖晚饭来到林桦家共享晚餐，却明显地发现林桦对自己说话的时候遮遮掩掩的。
邵廉一开始还觉得莫名其妙，甚至脑补了一下是不是林桦真的喜欢自己所以在害羞这样的情节，不过他当然知道这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再观察一会儿，邵廉觉得林桦是有事想跟自己说。
所以吃完了饭，他叫住林桦，直接问道：“你是不是有话想跟我说？”
林桦被人拆穿，一下脸红，“你怎么知道？”
邵廉好笑，“我还不了解你吗？而且既然我都这么了解你了，你也不要再隐瞒了吧？”
林桦一听这话，干脆咬咬牙，正襟危坐在邵廉对面，半天才说出一句话。
“你以后，可以……可以不用这么频繁地来我家。”
说实话这句话邵廉咋一听是挺生气的，我每个星期跑来送饭吃饱了撑的啊？弄了半天你还下逐客令了。
不过林桦那越来越小的音量，和一脸纠结的表情，实在不像是要赶人走的节奏，反而像是有个黑社会在林桦身后拿枪指着他的头逼他说出这句话一样。
于是邵廉把怒气压下，换了一个问法，“你嫌弃我碍事？”
“没有没有没有！”林桦把头摇得跟波浪鼓一样，“绝对没有！我很喜欢你来！”
此话一出林桦彻底熟了。
邵廉倒是很高兴，不过他忍住了，而是不动声色地笑了笑，“那干嘛不让我来？”
林桦那点勇气烟消云散，半天了才支支吾吾表达了自己不想当一个拖油瓶（大误）的意愿。
邵廉拼命忍住笑，安慰道，“你是不是复习傻了啊？胡思乱想点什么，没有的事，我要是真有事不能来当然会告诉你的，现在我在这边就和你熟悉，当然来找你了，你别嫌弃我就行。”
“绝不会嫌弃你的。”林桦信誓旦旦地保证。
当晚邵廉走后，林桦一个人躺在床上再次陷入发呆。
其实他脑子里面现在策马奔腾，甚至在计划以后和邵廉一起生活要怎么分摊家务还有谁来做饭的问题。想到了非常细节的地方他才终于想起来，现在他们两人还只是好朋友啊！
林桦猛地坐起身，严肃思考了一会儿，下了一个决定。
邵廉晚上收到一条来自林桦的短信，他还在想两人吃过了晚饭为什么还有短信，难不成要问宵夜吃了没？
“我考研成功以后，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对你说。”——林桦
邵廉盯着这条短信看了良久，才确定没有看错。
又有一条短信进来。
“现在什么都别问。”——林桦
拿着手机，邵廉慢慢勾起了嘴角，最终变成了一个傻乎乎的笑容。
虽然没有什么证据，可是邵廉就是确定林桦要说的就是他想要听的那句。
邵廉突然觉得，剩下的这两个月，也没有那么难熬了。
第十二章
两个月的时间过得飞快，邵廉在公司里忙得晕头转向，为《游途》劳心劳力，林桦也在抓紧最后的时间冲刺。
考研的日子就这样不知不觉来到了。
林桦的考试地点在市区的一所大学，这几天他就住在了邵廉家里。
林桦为什么会住在邵廉家里呢？
林桦两年没接触考研这桩事，显然对一些小事没什么映像了，邵廉倒是细心地问了一些同事，才知道要提早给定酒店。可是人家考研的多接地气啊，周边酒店早就订满了，其余的不是太远就是条件太差。
最后邵廉发现林桦考试的那所大学离他的家倒是挺近的，步行二十多分钟就到，于是邀请林桦主到自己家里。林桦想了想，虽然自己对邵廉抱有不可告人的心思，但是这么紧要的关头，还是以大局为重吧，考不上研自己也不好意思和邵廉告白。
“下次别这么粗心了，”邵廉开车带林桦去了公司给他找的公寓，帮他拎行李，语气带着不自觉的亲昵说道，“要是不住学校附近，你好要每天花一个小时来这里。”看了一眼林桦又补充，“还不算上堵车的时间。”
林桦早就被他说过了，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我知道了。”
邵廉看他的样子，只觉得林桦有时候真像长不大似的，都二十四岁了，一做错事是还会耍一点小孩子手段，比如没吃晚饭谎称吃过了，比如一旦不占理就小声道歉。
邵廉家住七楼，一进门林桦就觉得邵廉是个比较会生活的人。客厅里面窗明几净，物品摆放虽然说不上一丝不苟整整齐齐，但是也是干净有序。一眼望去有不少摆设和比较有趣的小玩意儿，看来是回国几个月邵廉自己到处淘来的。
看着这间公寓，林桦想起自己的家，不禁有些脸红，如果不是自己前一段时间扔掉不少东西而且也没有做过什么补充，估计会变得和狗窝差不多，反正是不可能向邵廉似的把家里弄得这么像一个家的。
邵廉把行李放到他的房间里，叮嘱道，“明天就考试了，你别紧张，晚上早点睡，多设几个闹钟，手机也别关，我也会叫你起床。”
“恩，你放心吧，我起床很早，生物钟也挺准时的。”
“吃饭我会给你带，没空带也会打电话让饭店给你送，不要到外面去吃不干净的东西。”
“我知道。”
“列一张清单，每天要带的东西都检查一遍。”
……
林桦听着邵廉叨叨叨地叮嘱自己，心里有些甜蜜，并不觉得烦人，听着听着竟然还笑了起来。
邵廉看他竟然挺笑了，有些不解，终于停下了话头，“你笑什么？”
林桦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摇头，“没什么，没什么。”
邵廉被这么一打断也终于不再说了，今天上午请了半天假来送林桦，看看时间也差不多该走了，于是对林桦说道，“我要回公司去了，你在这里别拘束，想吃什么就从冰箱里拿，想休息就去房间里躺一会儿。”
林桦这才意识到一个问题，“你这儿只有一个卧室，我睡哪里？”
邵廉理所当然地回答，“睡我房间啊。”
林桦心想不会是两人睡一张床吧，有些脸红，又问，“那你睡哪里啊？”
“我打地铺。”
林桦一下子慌起来，“这怎么行呢？我我我还是回去吧，你怎么能睡地铺呢？或者我来睡地铺，我特别喜欢地铺！”他一激动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邵廉好笑地拍拍他，“你别激动，你是考生，不过是睡三天地铺而已，我请你来就是希望你能有一个好一点的环境。”他耸耸肩，“而且，其实我也喜欢睡地铺。”
林桦一边知道他不应该拒绝邵廉的好意，一边又觉得不能让邵廉睡地铺，半天反驳不出话来。
邵廉倒是轻松，拿起车钥匙就要离开，“家里钥匙我放桌上了，你要乐意出去走走也成，我先走了。”
林桦呆呆地说了声再见。
不得不说，考研期间住在熟人的家里是很不错的选择，这里安静，也有家的感觉，不像住在酒店一样时时刻刻都在提醒自己马上就要考试，没有那种紧张感。
晚上邵廉在客厅打地铺，林桦睡在邵廉的床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邵廉的床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总之林桦沾上枕头没多久就睡着了，那时候连十点半都没到。
晚上十一点的时候，邵廉做贼一样悄悄打开卧室的门，又悄悄探头探脑了看了一眼里面，听见林桦均匀的呼吸声音终于松了一口气，用口型对他说了一句：
晚安，林桦。
第二天是邵廉把林桦送到考场去的，林桦下车前，邵廉没说什么加油之类的话，只是对林桦笑了笑。
林桦本来有些紧张的心情竟然真的因为这个微笑平静了下来。
两天的考试结束后，林桦和邵廉都有默契地没提考得怎么样这件事，林桦只是默默地从邵廉家搬了回去，邵廉见林桦好像没有什么沮丧的情绪也放下了一半的心，继续每天关心邵廉的状况，然后工作，顺便美滋滋地期待一下一个月成绩出来以后林桦的告白。
如果林桦没考过怎么办？邵廉当然也想过这个问题，不过他一点都不觉得这是问题，林桦没考上不愿意自己说，那换成他来说不就可以了？
一个月后，林桦打电话给邵廉，语气里是止不住的激动，“邵廉，我过了！”
邵廉当然也高兴，“成绩出来了？怎么样？”
林桦在电话那头的声音一听就知道脸上还挂着笑，“分数挺高的，比T大的分数高出不少呢。”
邵廉走到办公室外的茶水间，终于可以放开了说话，“太好了，今晚出来吃饭吧，我请客！”
林桦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邵廉挂了电话以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那不是意味着他终于可以听到林桦当初说的要说的那句话了？
这么一想邵廉彻底激动起来，还想着要不要回家换一身正式一点的衣服再去吃晚饭。就这样在脑子里折腾了半天，邵廉可算熬到了下班的时间。
回家以后邵廉先快速洗了个澡，然后在衣柜里找出一套休闲西服，穿上以后再捯饬了一下头发，最后看时间差不多了，于是喜滋滋地出发去迎接林桦的告白。
地方是邵廉选的，一家中档的西餐店，环境不错，而且座位之间的距离比较大，方便两人说一些比较私密的话题。
这次林桦没让邵廉来接，他是自己来的。而且同样的他也打扮了一下，虽然不是邵廉这样穿了西装的，不过他穿了一件白衬衫，显得整个人特别挺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