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覃解释说:“这叫滋锅。刚买的铁锅都没粘过油气,都不好用,炒菜光是沾锅。要这样,给它开荤!用这块五花肉到处都滋润到了,以后炒菜就不容易粘锅了。”
季覃说的时候没注意,说完了抬头无意中瞄了吴澄一眼,心里纳闷,这家伙啥眼神啊?跟狼似地,恨不能将人一口吞下!
吴澄郁闷地吐了一口气出来,说:“锅都能开荤,人却不能,老天不公啊!”
季覃反应了过来,奋起反驳:“你昨晚上不是开过荤了吗?把我都咬疼了!”
吴澄苦笑,说:“那都能叫开荤?连饭前小点都算不上!”
下午一起去医院看季娟,因为明天她要出院,两人计划着先把一些用不上了的随身物品搬回家去。
到了医院,拿了东西本来想走的,可是,季娟因为身体好了许多,话也多了起来,就一直和儿子和表弟说东说西的。
忽然,季娟指着季覃的脖子说:“你这里是什么?怎么红红的,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
季覃的脸一下子就白了。
吴澄也吓了一跳,昨晚上是玩得有些过火,可是,他只亲了季覃的嘴和小豆豆,其他的地方没怎么折腾啊,就是怕脸上脖子上留印子。难道表姐长着透视眼?大冬天的隔着这么多衣服都能看见季覃的小豆豆上的咬痕?
季娟自己就找到原因了:“儿子,你过敏了!看脖子这里一圈儿红疙瘩!”
季覃晕死,不带这么吓人的老妈!
季覃是过敏性体质,小时候隔几个月就要生一次荨麻疹,故而平时饮食很注意,极少吃辛辣和类似香菇芒果桂圆干之类发的东西。还有一次更夸张,学校组织植树,季覃就和同学一起用铁锹挖了几铲子土,回去后就生了一身的皮疹,到医院去输了三天液才消下去。
季覃回忆了一下,确定问题出在床单被套上,床单都是新买的,因为仓促还没有下过水,吴澄不是过敏体质,听季覃说床单被套要洗过才能睡还很不理解,还说崭新的床单被套要洗做什么呢,不需要那么讲究吧。又说,床单出厂的时候厂家应该都消毒浆洗了的,没问题。季覃一来抱着侥幸心理,二来这冬天床单被套洗了至少要两天才能干透,也就算了,没想到还真就过敏了。
季娟埋怨季覃说:“你明知道自己是过敏体质,怎么还不注意?就算是新床单被套上有化纤印染的东西对皮肤不好,有一层秋衣秋裤挡着也不能过敏成这样啊?难道你昨晚上光着睡的?”
季覃只好解释说:自己是因为睡到半夜热了,因为脑子正迷糊着才把衣裤脱了的,没想到这一下疏忽就成这样了。
出了季娟的病房,吴澄陪着季覃去看了皮肤科,医生开的皮尔敏,说吃三天就好,不要紧张,多喝水多吃水果。
吴澄心里有些不安,对季覃说:“知道你小子细皮嫩肉的,也不能夸张到这种程度啊。我觉得我像是捧着一个清代花瓶似地,一不小心就打碎了!”
闹了这么一出之后,吴澄心有余悸,坚决不肯和季覃一起睡,弹着季覃的脑门儿说:“好了,覃覃,别固执了,我会等你长大的,怎么在你心里我是那么经不起考验的男人吗?因为那方面得不到满足就会移情别恋?别傻了。贺斌那家伙的谬论听听就是了,怎么还当真了?要那么说,我也听说过一句话,男人一生的性生活的次数其实是差不多的,有些人小小年纪就开始放荡,到四五十岁就不行了。我可不想我的宝贝儿太早开始,也太早结束。我想要的是,我们一直恩恩爱爱,一直到七老八十还能做,好不好?季覃,我等你。”
第40章
这一天是季娟出院的日子。
大约清晨八点钟左右,护士进来给季娟量了体温,微微笑着说:“季大姐,体温正常。你的气色很好,天气预报说今天的天气也会很好,是冬天难得的大晴天,正适合出院。”
季娟还她一笑,说:“嗯,我等我儿子和我表弟来接我出院,可能还要再等一会儿,他们年轻人早上会喜欢多睡一会儿。”
护士笑着说:“季大姐你可真有福气呢,儿子孝顺又懂事,就连表弟也那么热心,陪着跑前跑后的,哪像个表亲啊,跟亲弟弟也差不多了。我跟你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亲戚见了面都绕道走呢,生怕被传染或是借钱,这就算是难得的了,足以说明季大姐你平时心肠好,待人好,关键时候别人都乐意拉你一把。”
季娟被她恭维得满面笑意,说:“哪里哪里,只能是人家处处有真情,我在医院里也多蒙你和王医生的照顾,简直不知道该怎么感谢。”
护士走了之后,季娟略微收拾了一下随身物品,什么毛巾牙刷洗头膏面盆什么的,虽然季覃说这些东西家里都有,季娟还是觉得浪费了可惜。
收拾好了之后,季娟站起来,从行李中取出一个本子,坐在窗户边的椅子,沐浴着已经很明亮的日光,一页一页慢慢地翻着。
这一本“斗病日志”是她刚刚入院的时候,看见邻床的病人做类似的记录时跟着写的。如今,那一位交给她许多道理的大姐已经葬入黄土了,可是,她说过的话,传递出来的勇气和对生活的执着态度却深深地留在季娟的脑海里。
季娟慢慢地翻看,思绪随着本子上的记录而涌动。
记得才入院的时候,季娟完全是因为扛不住儿子的要求,才以“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无奈消极心态来医院治疗,到现在的想要活下去,好好地活着,其中不乏医疗的效用,更多的来自儿子和表弟的关心、医护人员的鼓励和病友们的相互支持。
季娟似乎听到一点儿熟悉的笑语声,往窗户下一望,果然看到季覃和吴澄两人正说说笑笑地过来。
季娟合上记录本,想了想,又重新收入行李中,然后开了门,脸现笑意地等着他们进来。
过去的几十年过得浑浑噩噩,随波逐流,糊里糊涂,从现在开始要好好地,认认真真地活。
房门口传来脚步和话语声,随即,季覃手里捧着一大束康乃馨出现在门口,看见季娟就眼睛一亮,欢快地喊:“妈妈!”然后紧走两步,将花捧到季娟面前,扬起脸笑着说:“妈妈,咱们出院了!祝愿妈妈以后都像这花儿一样健康又美丽!”
季娟接过花,鼻子微酸,点了点头。
吴澄随后也走过来,笑了笑说:“表姐,你的行李都在这里了?没有忘记什么吧?”
季娟说:“没有,都在这里。走吧。”
一路走,一路都是认识的医生护士以及病友们打招呼:“季大姐,这是要出院了?恭喜啊。”
回到新家,明亮宽敞的客厅垂挂着绿枝粉花的丝绒窗帘,家具摆设简洁而不失舒适。季覃拉着妈妈的胳膊往走廊处走,说:“妈妈,来看你的房间。”
坐北朝南的房间面积很大,还有一个小露台,摆着一张圆形的小茶几和一把藤椅,顺着墙角摆着一溜儿花盆,盆里种着的植物季娟叫不上名来,绿叶招展,生机蓬勃。
季覃笑嘻嘻地推着季娟坐到藤椅上,说:“妈妈以后就在这里晒太阳,打打毛线,累了就起来给花儿浇浇水,活动一下筋骨。”
季娟靠在藤椅上坐了一会儿,椅子上垫着厚厚的棉垫子,还有一个很大很鲜艳的靠垫可以垫着腰,在这里晒太阳打毛线还真是不错。
季娟紧紧地拉着季覃的手,看不够一般凝视着他神采飞扬的脸,慈爱地说:“好,妈妈给覃覃打毛衣,覃覃想要什么样式的?”
季覃笑着把妈妈往回拉,说:“不用了,打毛衣太费劲儿了。妈妈你的病才好,不能劳神,再说,现在比以前好多了,街上什么都买得到,上海的羊毛衫又是有名的,不像以前,街上都没什么东西卖,想穿个好的就要自己做。来,妈妈,你看,墙面的乳胶漆的颜色,还有窗帘的颜色喜欢吗?我挑的。”
墙面是淡淡的天蓝色,蓝得似乎和窗外的蓝天白云融为一体,窗帘则是浅黄色基调,上面有镂空的白兰花做点缀,颜色温暖而淡雅。
季娟的微笑温柔得像要滴出水来:“是吗,覃覃?这颜色有什么讲究吗?”
季覃告诉妈妈,因为她得的是鼻咽癌,病发时鼻子会淌血,现在即便是控制住了病情,也要十分注意,除了饮食之外,心情也是很重要的,浅蓝色属于冷色调,能安抚情绪,但是,全是冷色调也不好,毕竟癌症病人跟病魔做斗争要耗费大量的体力,身体都不够强壮,窗帘的暖暖的淡黄色有促进食欲的作用,点缀在一片浅蓝色中相得益彰,雅致而协调。
季娟很感动,儿子竟然连这样的小细节都考虑到了,习惯性地想和以前一样去婆娑他的头顶,赞一声“覃覃真能干!”却发现不知不觉中,儿子已经长高了许多,现在只比自己矮一点点,想要做以前那个动作已经不顺手了,不禁哑然失笑。
季覃被妈妈笑得莫名其妙,问:“妈妈,你笑什么?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季娟笑了一会儿,才开口,说:“我只是高兴,我的小覃覃真的长大了。”
季覃握了握妈妈的手,说:“咱们出去吃饭吧,中午来不及,只能在外面吃,晚上,我给妈妈做点喜欢吃的吧。”
季娟微笑着说:“应该是妈妈给你做点喜欢吃的。”
紧跟着就是春节。
除了除夕夜是一起在家里看春晚守岁渡过的,其余的几天则是吴澄带着季娟季覃在苏州杭州南京等周边城市旅游。考虑到季娟的身体,还特意给她弄了个轮椅,走累了的时候就由季覃和吴澄轮流推着她前行。
季娟开心是开心,就是怕旅行团的导游和团里的其他游客嫌弃自己半残疾似的病人还跑出来旅游,拖累整团,吴澄和季覃都安慰她,好在团里的游客们都还比较友善,偶尔还主动和她搭讪,感叹她有福气,家里人为了叫他解闷不辞劳苦带出来旅游。
医生说,鼻咽癌四期病人做过手术后的彻底治愈率在百分之十五左右,能不能好取决于病人自己的意志和运气。
季娟觉得自己可能真的会好。
因为,想要活下去,活着看覃覃考中学、考大学、参加工作,结婚,抱孙子。
春节的七天假期很快就过去了,股市又开市了。
继续节前不温不火的走势。
私下却暗潮涌动。
这是因为,九二年的第一支新股将于三月二日开始摇号。
手持认购证的人们都在等,市场也在等。
三月二日,吴澄和季覃早早地来到了上海联谊大厦,摇号仪式将在这里举行。
季覃一来就几乎傻眼,妈呀,怎么这么多人?用人山人海简直不能形容了。
吴澄说:“幸好没带你妈来,这阵仗,没病的人都要挤出病来,何况她呢?”
季覃忽然“噗”地一声笑。
吴澄莫名其妙地说:“你笑什么?”
季覃忍笑说:“以前听过一个笑话,说是日本的地铁在上下班高峰的时候很挤很挤,有多挤呢?主持人请嘉宾来形容。一个男嘉宾就说,眨个眼都能碰着别人,害我被旁边的女的揍,说我吃她豆腐,我真不是故意的。又一个男嘉宾说:妈呀可算体会了一回阿飘的感觉,整整一个小时脚后跟就没着过地。最后,还是一女嘉宾最牛,说:你们那些算啥,最倒霉的要数我了。下车忘了吃那紧急避孕的药,一个月后居然怀孕了,孩子他爹是谁我都不知道啊,没印象啊,所有人都挤得跟相片似地,整个儿就是一集体照,这叫我上哪儿找孩子他爹啊?”
吴澄听得抖着肩膀笑,说:“那我们赶紧回去接你妈过来,那么明年你就有弟弟了,独生子女多寂寞啊。”
季覃恨恨地踩他的脚,说:“不好意思,让你见(贱)笑了。”
吴澄揽住他的腰说:“别闹别闹,这儿人多,不小心弯个腰能叫人踩成重伤,你好好地跟着我,也别叫人占便宜。”
人群中,还一晃眼看见了熊春之,身边一群黑衣汉子围着也还被挤得东倒西歪的,远远地打了个招呼就不见了。
吴澄好容易找了个稍微空泛点的地方,用自己的肩膀挡开汹涌的人群,好叫季覃能站得住脚,不被别人挤着。
先是一个领导模样的走到台上,腆着肚子说了一段官腔味十足的话,现场太吵了,根本听不清,所有的人都在焦躁地等待。
一个领导下去又上来一个领导,接着说些不知所云的话,吴澄低头听季覃抱怨:“尼玛的说些屁话呢,谁爱听啊,赶紧摇号啊,站都站不稳了。”
吴澄用手掌扶住季覃的腰。
千呼万唤中,一位负责念摇中的号码的女主持人带着几位黄色上衣的女工作人员出场了。
尽管女主持人长得勉强算是个美女,但是,在现场的几十万人的眼中,她简直就是七仙女下凡,大家都期盼着从她娇俏的嘴里尽量多念到自己买的认购证的编码。
几位女工作人员依次排开,轻轻地转动着一个圆形的玻璃球体,里面装着许多的小球,停下来时摇中的小球滚出来,由女工作人员交与女主持人,女主持人则面向大众念出号码。
这一天一共有七只股票同时摇号,上海众诚,上海异形钢管,上海强生出租车公司等。
女主持人口齿清晰地将一个个中签号码报出,季覃和吴澄先是手心里捏着汗,随即狂喜了起来。
八千套认购证居然就中了一千二百多套!
按规则,每套认购证可认购新股三百股,也就是说季覃和吴澄总共可以认购三万多股股新股。
季覃和吴澄都喜不自禁,还以为中签率顶多百分之十呢,没想到这一次运气这么好,中签率快百分之十五了。站季覃旁边的一人摇头叹息说他六十套才中了四套,连百分之十都没有,运气就比季覃吴澄差远了。
随后,季覃和吴澄赶去认购的股票大楼里,凭着中签的认购证办理了全额认购。
然后新股一上市就抛售出去,市场接盘踊跃,一元钱一股的认购股一般都能抛到二十块左右的价格。
紧跟着,还有三次中签摇号的机会。
因为摇号现场人太多,为防止发生人多挤踏的公共危机事件,证券所联合电视台,在电视节目上直播摇号过程。
后面的几次,吴澄和季覃就没去联谊大厦的现场看摇奖了,而是买了一台录像机,将摇号的现场直播节目录制下来,慢慢地回看,对摇中的签号。
不对着电视节目对也没关系,第二天的证券报就会公布摇签号。
只是,季覃小财迷喜欢马上体会“又中签了!又发财了!”的感觉。
这一轮四次摇号下来,季覃吴澄都重复着摇号,认购,再抛售的过程。
等到第一轮摇号弄完,并将中签的新股全部抛售完毕,季覃粗粗了点了一下胜利成果,居然赚了七百多万,加上上次卖认购证给熊春之得的一百多万,总共是八百多万。
下一次认购证的摇号要等到八月份去了,季覃当机立断,将变现的八百多万全仓买入“豫园商场”,当时的股价已经慢慢地涨起来了,时价二千多,季覃最早花三万块老本买的十六股豫园由最开始的被套到现在也小赚了一笔,大约百分之十左右。
吴澄略略担心,豫园股票都两千多了啊,再怎么“皇家股票”还能涨到天上去啊,还不如买一些价格在二十元左右的股票呢。
季覃只是自信满满地说:“二十元左右的股票当然也能涨,但是,豫园是龙头股啊,龙头股的股价一定是要领先一般的股票许多倍的,放心吧。”
赚钱的日子真好啊,每一天都充满着希望和刺激,时间过得很快,一会儿,一个多月就过去了,到了五月份,此时豫园商城已经是五千多的市价了,季覃和吴澄的财富翻到了将近六千万。
只是,季娟有些忧虑,赚钱是好,可是这么点大的儿子不读书,就成天在股市里晃悠总叫她有些不落实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