娉婷叫众人起身之后,转头望向孟玉轩,孟玉轩点点头,说:“也累了,先回楼再说吧!”
娉婷点点头,说:“谢你们在此迎接本宫,本宫初来西苑,略备了一些见面礼,稍等便会分下去,这会子便散了吧!”
孟玉轩牵着娉婷走向盼月楼,宋吟笙等人随在其后,下人们等主子们不见了,这才散去,一面散,一面说着新王妃如何漂亮,如何大方等等言语。
盼月楼早预备了酒席,孟玉轩陪着娉婷上楼更换衣物,莫允陪着众人在席外等候,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孟玉轩领着娉婷出来了,身上皆换了平常的衣物。
“久等了,大家请坐。”娉婷笑笑,说道。
“谢王妃赐座!”宋吟笙道。
娉婷一愣,一面引着众人坐了,一面说:“怎还这般客套?若是这般客气,岂不生疏了?都是一家人,你们平日里叫王爷什么,便跟着叫我什么,岂不亲热?”
孟玉轩也道:“正是呢,爽儿、芷儿和琦儿,是常常见面的,自然是没有那么多礼数,笙儿、翎儿、允儿和玲珑,虽是初见,以后也不必多礼,只同见我是一样的,知道不?”
“是!”宋吟笙答道。
莫允听娉婷这一般言辞,心中微微宽怀,虽不十分紧张,但是仍有忌惮。
娉婷又道:“早闻,忠永王的别院,乃是扬州第一,今日不但有幸得见,更能够长居在此,心中甚是欢畅。”
“来,咱们先共聚一杯,再次恭迎嫂子到了西苑!”孟玉芷笑道。
“正是!”众人迎道。
一杯过后,众人又寒暄了几句,孟玉轩道:“翎儿、允儿,将近足月不见,你们可好?身上可好?”
梅翎笑笑,点点头,说:“甚好,谢谢大哥关心。倒是我,没能喝上大哥和大嫂的喜酒,当真有些遗憾,只是在此,以茶代酒,再次祝大哥和大嫂举案齐眉,和美一生。”
孟玉轩点点头,同娉婷一同喝下了酒,转向莫允,莫允淡然一笑,说:“好多了。”说罢了,仍旧低下头去,脸上一片默然。
孟玉轩见他再无其他言辞,心道:允儿这般姿态,莫不是,得知我大婚,心中生了醋意?这样想着,虽然担忧,却也欢喜。恨不能将众人都一一打发了,只留着莫允,同他说明,这许久不见,自己是怎样思念于他,又是怎样无奈地接受圣命完婚,又是怎样度了这些日子又同他再见……
终于,酒到了午后,一席人散了,苏姵早就收拾妥当了王爷的新房,翠缕和碧丝服侍娉婷前去休息,孟玉轩到外间床上小坐,莫允愣愣的,站在桌前,不知这里还有没有自己休息的处所,一时无措。
“允儿,来,喝点茶,醒醒酒。”孟玉轩在帘外唤道。
莫允一愣,应了一声,缓缓走了过去,接过孟玉轩递上的杯子,坐了下来。
“你父亲的事情,你可知道了?”
莫允点点头,忙道:“谢谢你,父亲说对亏了大哥,他才能没事。”
“你父亲本就无罪,调去兰州,只怕仍旧是亏待了他。”
莫允忽然想起那日父亲的情状,又想起三年之内不得再见,唏嘘不已,不觉又伤心起来。
孟玉轩最见不得莫允这般姿态,当即心中一动,握住了他的手,说:“你可好?这么多日不见,可有委屈?”
莫允想抽回手来,只是太紧,莫允只能无奈地转过脸去,说:“很好,并无委屈。”“既无委屈,你为何有些不快?”
“没,没有。”
“还说没有,你脸上的神情,旁人看不出来,我却能够看出。”
“我……我没有……”
孟玉轩笑笑,叫苏姵和乔红药等人下去了,然后拉他回到外间,坐到床上,轻声在他耳畔问道:“可是为了我的婚事,心中不妥?”
“不,不是。大哥大婚,我自然是要为你高兴的。”
“高兴?你当真为我高兴?”
莫允点点头。
孟玉轩松开他的手,叹口气,说:“圣命难违,我岂敢抗旨不遵?可是,我终究……”说道此节,忽然不说,只凝视着莫允,问,“我的心意,你当真不明白?”
莫允怔在当下,似乎懂得,却又不懂,摇摇头。
孟玉轩苦笑一声,说:“明日,我仍旧要回京复旨,只怕这一去又要数月。我,我想将你带在身边,你说可好?”
“表哥。”这时,宋吟笙走了上来,唤道。
“笙儿?”孟玉轩见是他,笑道,“什么事?”
宋吟笙过来,见这般姿态,心中自然是这两人在说体己话,被自己扰了,但扰都扰了,只得说道:“表哥和王妃在这里住着,恐莫公子多有不便,不知道莫公子是想同我或者其他公子住,还是另寻一处轩管?”
“这个……”孟玉轩哪里舍得叫莫允挪了出去,但自然之道宋吟笙所说极是道理,只得叹口气,转身望向莫允。
莫允住习惯了,自然不愿挪出,但也知道,哪里是自己做主的,便说:“大哥安排吧。”
“闲着的轩管大多闲置久了,恐不宜住人,叫允儿同琦儿住吧,梦雨楼倒也宽敞,多几个人也能热闹,两人一般大小,倒也有话说,顺便叫琦儿同他学些诗词。”
宋吟笙点点头,下去吩咐了。
孟玉轩见他去了,又拉着莫允坐好,问:“你若同我去了,便不叫他们麻烦了,只将就一宿即可。”
“我……”莫允犹豫不下,但心中实在不想来回奔波,更不想见不到梅翎等人,故而神色甚是为难。
“王爷,公主叫您过去歇着呢,您也赶了一天的路,晚上还要接待扬州的要员,不是吗?”这时,翠缕从里间出来,说道。
孟玉轩道:“允儿,你好好想想。”说罢了,转身同翠缕进去了。
莫允坐回床上,心中甚是烦乱,所思所想竟无头绪,所来所去更无缘由,不知过了多久,孟玉琦过来了,喜道:“表哥说,大哥安排了你同我住,走吧,我那收拾妥当了。”
莫允点点头,说:“可要扰了你了。”
“有什么?我正要热闹呢。”孟玉琦说着,拉着他的手,下楼了。
出了盼月楼,朱墨同花乔两个丫鬟正在等候,几人随着莫允,住进了梦雨楼。
晚上,孟玉琦前去盼月楼赴宴,惠儿和敏儿服侍莫允吃饭,同莫允说着话:“公子到了梦雨楼,不但咱们公子多了个伴,我们也多了两个姐妹。想想莫公子刚来的时候,咱们公子一早就去瞧你,回来后就说,莫公子同他竟是同庚同时,与其住在踏雪轩,倒不如住进咱们梦雨楼,岂不契合这个缘字?这会子可好,当真来了。”
莫允笑笑,只说:“以后叨扰了两位姐姐。”
吃过晚饭,一个人坐在梦雨楼的床榻之上,莫允整理着紊乱的心绪:公主这般貌美,又这般亲和,自然是一个好王妃,孟大哥能娶妻如此,应当心足,我也真的应当为他高兴,可是,我怎又欢喜不起来呢?似乎对孟大哥心生了隔阂,原来是喜欢同他一起说话的,可是为什么现在却怕同他见面?对于他的妃子,我更是不敢亲近,甚至惶恐呢?越想心中越是不安,似乎是害怕些什么,但是什么呢?他自己又不能够清楚。
第27章:莫允情迷做灯谜
孟玉琦从盼月楼回来时,莫允已然睡了,孟玉琦醉醺醺的倒在床上,敏儿和惠儿服侍他睡了。
静悄悄的,梦雨楼里只有一片月色。突然,楼梯处传来了脚步声,当当当的,渐渐打破了这片寂静,来人放轻脚步,缓缓坐到了莫允的身旁,见他睡得正香,便酣然一笑,然后轻唇印上他的面颊,跟着吻到唇边。
莫允睡梦中感觉什么润湿了自己,猛的睁开眼泪,见到一人正在自己的眼前,与自己紧紧相碰,顿时大惊,想要呼喊,却发现自己的唇被他的唇堵住了,心中错愕,便要昏去。
“允儿,莫怕,是我!”孟玉轩缓缓松开他,悄悄说道。
“大,大哥……”莫允心跳狂乱,辨清来人是孟玉轩,略微安心,但仍旧怯怯的。
“躺好,莫动!”孟玉轩见他想要起身,按住了,说道。
“你,你来……”莫允想问他来此作甚,但是紧张地问不出口。
孟玉轩笑笑,说:“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吗?”
莫允听了这话,似懂非懂,只是愣愣地瞧着他,不说话。
“我已经失去你一回,不想在失去你第二次。”
莫允不语。
“娶王妃是圣意,却绝非我的心意,我并不爱她,你可知道?我心里的无奈,我心里的苦痛,同一个自己不爱的人成亲,同她过此一生,每日相见,强作欢笑,你可知道这对我而言,是怎样一种残忍?我虽为王爷,却不能挽救自己心爱之人,眼睁睁地让他从自己身边逝去,你又知道我是怎样一种自责与伤痛?允儿,若是再没有你,我竟不知道,这世间还有什么是趣味!”
莫允仍旧不语。
孟玉轩痛苦的神情透过凄凉的月色,伴着哀伤的言辞,慢慢折进了莫允的心中,倏地,莫允心弦一拨,瞬间明晰了孟玉轩对自己的情谊,心如重锤,想要蹿出胸膛,不知为何,眼泪滚出了眼眶。
孟玉轩见他哭了,也不为他拭泪,只凄然说道:“我知道,你对我的感情同我对你的是不一样的,也知道,你年纪尚幼,情思未开,没关系,我可以等,等你。”说着,起身去了。
月影晃晃,照到莫允的泪珠上,折射着晶莹的色泽。
莫允本就浑浊的心思愈加的迷乱了,他只是哭,只是哭,哭到累了,方才睡去。
第二日,孟玉琦醒得很晚,起来后见莫允坐在桌前吃饭,便问:“几时了?”
莫允一愣,也不知道此刻几时。
乔红药在帘外打扫,说:“近晌午了。”
“晌午?那大哥岂不是已经去了?”
“王爷早起来了,见你和莫公子都睡着,就没有叫醒你们,跟着就去了。”惠儿走进来,伺候孟玉琦更衣,说道。
莫允放下竹筷,呆呆地想着:去了,他去了……
孟玉琦收拾妥当,过来同莫允坐了,拿了一块千层糕,吃了两口,又放下了,叹口气,说:“明日,又该上学了,当真烦闷。真羡慕你,可以不用去宗堂。”
“上学读书,确是好的,我整日在这里不得出去,却也没有什么值得羡慕的啊。”
“想个名堂,今晚上如何热闹一番才好。”孟玉琦忽然想道。
莫允却并不想要什么热闹,满心的愁思与郁结,吃过了东西,便去寻梅翎说话了,想能有些启发和释怀。
孟玉琦左思右想,终于寻了一个理由,心中大喜,饭也不吃了,只去找孟玉芷和宋吟笙商议。
盼月楼里,娉婷拉着苏姵的手,坐在桌上说话,言语间套问着园子中的一些人和一些事,苏姵也不隐瞒,一一回复着。
“那个莫公子,是什么人?他怎么同王爷同住这里?”
“莫公子,奴婢只知道他的父亲是扬州的一名官员,不知怎么,被拿入京中,家也被抄了,王爷就将他留在了园里,又钦点他住进了盼月楼。”
娉婷点点头,心想:原来莫茗是他的父亲,难怪,王爷对于莫茗刑罚之事如此上心,多番求助于我的父王,看来,王爷对他用心绝不简单!想过了,笑笑,又问:“那莫公子为人性情如何?”
“莫公子性情平淡,甚是温和。”
“那王爷平日待他可好?”
“王爷待他甚好,似乎……”苏姵戛然而止,不敢再说。
“似乎怎样?”娉婷追问。
“似乎比其他公子还要好上几分。”
“韩圣鸾拜见公主,想不到,能在此处得遇公主!”这时,韩圣鸾走了上来,见到娉婷,躬身说道。
“韩太医请起。果然巧了。”娉婷听到人声,再见来人,脸上一喜,忙迎了上去,说道。
“昨日炼药甚忙,今日才来拜见,还请公主见谅。”
“哪里的话,我父王之症多亏韩太医妙手,一直未能亲自感谢。”
“天顺王爷吉人天相,是富贵之命,圣鸾只是顺天应命,岂敢求谢。”
两人说着,坐到桌旁,苏姵奉茶,韩圣鸾望了她一眼,神色中甚是鄙夷,也不接茶,只跟娉婷说道:“公主同王爷大礼,圣鸾没有喝上喜酒,不过贺礼却也不能缺的,这里便是我昨日新炼制的丸药,送与公主服用。”说着,从袖中取出瓷瓶,递给娉婷。
娉婷好奇地接过,问道:“不知是什么灵丹?又有何功效?”
韩圣鸾笑笑,说:“红烛三缕香,春阁卧鸳鸯。”说罢,起身去了。
娉婷看着手中的药,脸色羞得一红,却不禁笑了起来。
莫允躺在梅翎的榻上,听梅翎在席上弹琴,默默的,谁也不说话,金兽香伴着清幽曲,叫莫允晕沉沉的,想要睡去。
突然,门外传来脚步声,来人掀开帘子,却是云嫣,云嫣瞅瞅,笑道:“可巧,莫公子也在?”
莫允身子一颤,醒了过来。
梅翎点点头,说:“你这会子过来,是什么事?”
“还不是三公子,非拉着我们公子,说晚上要行猜灯谜的游戏,我们公子说既不是元宵节,又不是五灯会,猜什么灯谜?三公子哪里肯听,复求再三,咱们公子磨不过他,只得应了。这不,派我来求两位公子各出一个灯谜,晚上好汇在一起,大家猜想。”
梅翎笑笑,说:“也亏得琦儿这般鬼灵精怪的念头!好,我出一个,晚上叫莫公子带了去,现下晚上湿气重了,韩大人叫我不能再出去了。”
云嫣道:“谢公子了,那我先去了。”说着,便转身去了。
梅翎笑着摇摇头,对莫允道:“灯谜你可玩过?”
莫允下床来,说:“不曾玩过。”
“我先写一个,你瞧瞧也就会了。”梅翎说着,叫康欣取来笔墨纸砚,放于席间。
梅翎想了想,提笔写到:只恐夜已昏,
泣泪忍倦盼清晨。
又恐清晨至,
身做泥灰心含恨。
莫允看过,便知他所写的是蜡烛,心道蜡烛是一夜便尽之物,他作此,只怕又是心念所至,怎不叫人怅然呢?微微懂得了这灯谜的意味,他也提笔,写到:
纵然身在万丈外,
终有一脉。
乘风欲去总不能,
遥望灵台。
梅翎拿过,瞧了,知道是做的纸鸢,心中的心思同他竟是一样的:纸鸢乃是被牵制,被放逐之物,他做此,恐是念及了自己此时此刻,身在园中,欲去不能去,想留又悲愁的心情。
到了晚上,梅翎自是不去,莫允怕见到孟玉爽和娉婷,也脱病不去,只叫花弄影拿了灯谜去。
韩圣鸾听说莫允病了,也就不再解谜,匆匆向梦雨楼走去,孟玉兰本是从来不合这些的,但是,心中微微有所期待,故而也就来了,果真见到韩圣鸾,想要上前同他说话,又一时不知说些什么了,只远远地看着他,想他能过来同自己说话,见他不动,自己便慢慢挪了过去,故作无意,谁知韩圣鸾却真的无意,孟玉兰微微踌躇,稍稍伤怀,忽见他转身要去,匆忙追上他的脚步,待他走的远了,料想众人看不到了,这才紧赶几步,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