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茶脸都笑僵了,狠命的摇头:“您一定是听错了,绝对没有那回事。”
无觞嘴角勾了勾,说:“那你刚才离他那么近,也是我看错了?”
抹茶又狠命点头:“您一定是累了,赶紧休息吧……”
无觞看着靡音,似笑非笑,靡音觉得有点危险,却又被抹茶明显讨好的举动惹得发笑,这下倒是比抹茶的脸还要僵硬了。
无觞说:“都退下吧。”
不到三秒,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一个人都没了,而且估计这五米之内都不会有人了。靡音登时觉得自己就是只绵羊,还掉到狼脚边了。
“音儿。”柔软的,只是落在耳边仿佛梦境一般,甚至让靡音恍惚得想睡。无觞的呼唤从来都不会模糊,他总是清楚的吐字,让靡音清楚的听到,这是在叫自己。“你离他太近了。”
你离他太近了,我不喜欢。你离他太近了,我不开心。
大概就是这样的意思吧,可是无觞却没有说,只是近距离的看着靡音。洁白到能看到青色血管的皮肤,仿佛提醒着靡音,他的毒是多么深重。就这样看着,能清楚地看到他暗紫色的瞳孔,还有交织在一起的眼角的睫毛。可是皮肤纹理之间的些微红痕还是肆无忌惮的冒出来,看得靡音不知不觉皱起了眉,心里忽的酸了。
最快也要一年。还要一年才能解掉这毒。靡音偷偷的放缓呼吸,深深地吸气,再吐掉,不然会抑制不住内心的慌乱。
可他细微的动作却没法逃过无觞的眼。
“音儿不想我吗?还是说只要看着就够了。”
靡音有点艰难的笑了,伸手搂住了无觞,却不敢用力。怎么会不想?想用尽一切办法把你留下来,免得自己担心。无论是你的毒,还是你的伤。已经再也承受不住分别了……可明明是这样,却开口便换了言语。“不想。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大概都忘了。”
无觞的笑意蔓延。靡音的动作和言语分明背道而驰。
从来不知道撒娇的孩子,给予再多宠溺也灌溉不出任性的花朵,可分开的时间让靡音有了些改变。虽然看起来是幼稚了些,无论言语还是动作,但无觞却是喜的。不想看到患得患失的靡音,或者战战兢兢的靡音。可两人之间的气氛,却总是有种说不出的沉重,或许等霓裳完全除去之后,才能看他由衷的笑意。
在靡音额头上落下一吻,接下来就一点点贴合着,来到嘴角。还留着茶香的嘴唇有些干燥,轻咬了一下就离开,看到靡音已经合了眼,仿佛在索吻一般的仰头,说不出的可爱。无觞轻笑,惹得靡音睁眼后一阵气恼。
“还是决定用梅宫的人?”
靡音稍稍犹豫,然后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舞流云在闹什么,不过梅易初……”
无觞打断他的话,说:“是为了我?”
靡音有点不解,只听无觞又重复了一次:“你这么着急,是为了我?”
靡音点头:“虽然用千岁宫的势力可能更快……”但是我就是不想让他得逞。
无觞静静的凝视了靡音一会,然后说:“既然如此……”
“你不想我借用梅宫的势力?”这次换靡音打断他的话了。
无觞面色平静:“梅宫在和国根基深厚,有梅宫相助自然事半功倍。我觉得也并无不可。”
太平静了,一点点波澜都没有。看不到无觞脸上有任何不满意的意思,但靡音的直觉告诉他,无觞并不喜欢。就好像他说,要留下月河,也无所谓一样。都那么平静。也同样,都让靡音觉得如鲠在喉。
“梅易初和舞流云的事……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无觞说:“音儿不记得了?”
靡音疑惑:“什么?”
“舞家招亲,四个备选人,分别是你、梅易初、暮歌,还有方之遥。”
靡音语塞。方之遥就是无觞,自己和这个“方之遥”都跑没了,暮歌当然不可能再趟这浑水,自然是一走了之。结果就只剩下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的梅易初了。只是他俩倒是会算计,直接联姻让江湖人都吓了一跳。
靡音说:“说到底还是咱们搅了他的招亲。要不要送份贺礼给他们。”毕竟一个是名义上的叔叔,一个是上辈子的兄弟。
咱们这词太受用了。无觞笑了,说:“也好。一人送十个美貌婢子,肯定不偏不倚。”
哪有人贺结婚送小三的?还十个……不过梅易初和舞流云家里都一堆妾侍,估计也不在乎了。
“对了,你出门半月,是去做什么?上次进宫见了九曲傲天了?”靡音想到这里,忽然急切起来。
无觞说:“见了。不然他早就死了。我回无上崖给他找点丹药,顺便安排暗卫暗骁过来。”
“那他有救了?”
无觞冷笑一声,说:“起码这半年,他不能死。”
靡音听明白他的意思,就算用药撑着,大概也就只能活半年了。以无上崖的医术,其实再保九曲傲天两年性命应该也是没有问题的,可是他若两年还不死,这和国落在谁手里还不一定。所以无觞找的药,必是让他神采奕奕却忽然暴毙的那种。但凡丹药,都是有毒的,用得好救命,用不好伤人。九曲傲天不知用了什么条件,交换他自以为会拯救他的,却只是夺去他生命的灵丹妙药。
“他信你吗?”九曲傲天当了多年皇帝,必不会轻易信别人。
无觞说:“所以用你的命跟他交换。”
“哦?”靡音眯起了眼,想了想,却忽然笑了。“原来如此啊。”
无觞揽过他:“音儿真是聪明。”
“说得这么含糊不清,是想看我惊慌失措吗?”靡音有些不满的别过脸,说:“你要我的命,也不用通过别人吧?”
无觞说:“刻意曲解的是谁那?音儿。”
无觞说要用“夜靡音”的性命来和九曲傲天交换救命的药,九曲傲天自然就先对靡音的身份有了几分信任。任谁都不会平白无故为了个没什么身世背景的人舍掉灵丹妙药。在这药没到手之前,或者说在它不能被证明完全有效之前,九曲傲天非但不能杀掉靡音,还不得不保护他,毕竟他是用来交换的重要人物。所以无觞提了个能护他周全又能让他更快取得九曲傲天信任的条件。靡音顺利进入玉龙宫,也是因为无觞。
“药已经拿到了?”
无觞从怀里掏出个玉瓶,说:“让冥改了点药性。其实是你吃过的清心丸。”
“清心丸?一个月吃一次?”
无觞勾唇:“这样我就有理由留在玉龙宫了,音儿不希望我留下吗?”
每次他说一句音儿,下面的问题总是让靡音难以回答。到底自己还要多抬不起头来啊?靡音心里骂自己没用。虽然不是太难以启齿的话,可看着无觞的眼就是无法开口。真是不明白上辈子看到的那些电影还有现实中的人,是怎么把我爱你这三个字随意说出口的,怎么到自己这里就有障碍了似的。
“你留下当然是好的……我,原本也担心这个。”靡音低语道。
无觞安抚道:“不会有事的。”说完,轻啄了一下靡音的唇,眼里的温情几乎满溢出来。无觞的声音并不像靡音的那么好听,但每当他沉稳的开口,就会有让人安心的魔力,仿佛一切都不再需要担心似的。
靡音忽然觉得浑身都是累的、乏的,连日来紧绷的精神因为他一句话而松懈下来。本来以为自己游刃有余,却在这一刻才察觉,无觞在,才能真正的游刃有余;他不在,坚强不过是伪装的面具。
靡音的脸上露出倦色,无觞当然可以察觉,拉着靡音往内殿走去。说:“既然是清泉宫,当然要好好泡泡这清泉才不负这美名。”
清泉宫的水带着一点乳白色,本来的硫磺味道被香气掩盖住,吐水的龙头装饰金光闪闪,一派奢华颓靡的景象。泡了好一会,身上都是软的,靡音一直看着无觞的身体愣神,上面深深浅浅的红痕随着池水的起起伏伏被隐藏不见。无觞在闭目养神,鼻尖上凝着蒸腾后的水珠,隔着雾气竟不像真实的。靡音慢慢走过去,走到他跟前,然后将手心贴在他胸前。
心,是跳动的。
并不剧烈。只是一下一下的,让靡音知道他活着。
“这算主动勾引我吗?”无觞说。
靡音歪了歪嘴角,然后说:“因为我向梅宫求助,所以你不高兴了。”虽然他方才说了不在意,但靡音很想就这样摸着他的胸口,感受他的心跳,再问一次。“你真的不在意吗?”
无觞睁眼,睫毛的水珠一下就落进池水里。他没开口,可是靡音却觉得,手下的跃动有了力度,仿佛在对这个问题作出反应。不过一点点,马上就恢复了平常。
无觞说:“你有五年时间,是在梅宫度过的。”
靡音点头。那五年,是自己起死回生的五年,是月河与梅易初陪伴自己的五年,是自己明白自己感情的五年,是无觞也同样饱受痛苦的五年。所以自己永远都不会忘记。
无觞说:“你有多少时间,是留在他身边的?这一世是五年,那么上一世那?”
多少年?上一世,还叫做楚然的日子。大概也有十几年,作为萧青的左膀右臂在他身边。
无觞说:“虽然知道你也身不由己,可还是会在意。”
靡音明白那种感受,就好像他以前猜测无觞和帝千岁的关系一般。明明无觞表现出绝对的厌恶,可那段共度的时光中究竟有些什么?几百次,几千次,总是这么担心着。告诉自己几万次,不用怀疑,却还是克制不住自己。甚至在优昙院看到那本用无觞笔迹写着千岁名字的书时,脸还是平静的,但内心已掀起巨浪。理智安慰了自己,但感情却背叛了自己。
“我相信靡音不会爱上梅易初。”
“可是我不相信自己的判断。”
“我不相信自己。”
无觞的心跳随着他的话音加剧,他的心告诉靡音,他远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平和。
明明连自己都不肯信,却说着相信我,这话简直是混账至极。靡音恨得咬牙切齿,用另一只手把无觞的手抓起来,用同样的姿势贴在自己胸口。
“无觞。你是相信我的吧。”
“虽然这里的是另一个灵魂,但这具身体是你的孩子。所以,我也是你的。”
“我不能说,我是为你而生,但至少,我来这个世界或许就是因为你。你在这里,所以我也在这里。”
无觞的手缓慢的,顺着皮肤滑动,直到来到靡音的腰间,才猛地用力将他拉近,直到两人紧紧相贴。呼吸近在咫尺,鼻尖贴着,连心跳都能互相传递,靡音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到喉咙了,可无觞也是同样的速率,让他更是兴奋不已。
“是为了我吗?”无觞喃喃地说。
靡音攀在他手臂上来保持站立,嘴唇都是颤抖的,才说出:“是,为了你。”
无觞的亲吻一改之前的温柔,变得激烈而狂噪,仿佛要将靡音吃进肚子里似的。嘴角那一点点疼痛都化作甜蜜,靡音的雀跃从贴近的皮肤一直蔓延到头顶,直到被无觞压在池边感到背后的凉意才稍稍唤回了理智。
鼻息中那暧昧的熏香被无觞的冷香取代,无觞的动作一点都不轻柔,可靡音却比平时还兴奋几倍。“为了你”这句话给了无觞冲击,似乎也给了靡音触动。之前的羞耻都被抛在脑后,靡音的身体就好像在回应这句话一般舒展,极力的向无觞展现。每一个细胞都在积极的感受他的触摸,因为他的碰触而喜悦,因为他的游走而失落。
你用了十几年来教我怎么爱人,我却是在失去你之后才开始明白你的痛苦。
既然我早已是你的全部,那就让我真的将自己的全部都送给你。
彻头彻尾,不留余地。
第50章:商量
清泉宫的水到底是有多能迷惑人那?靡音只觉得在这里的自己根本不是自己。是这里的氵壬靡气息沾染了自己吗?还是因为自己终于到了会血气方刚的年纪?靡音这一天体会到什么叫筋疲力尽,什么叫精尽人亡……
无觞是多能忍耐?居然可以一直摆弄自己却一脸轻松。靡音无法平静的假寐,实在觉得匪夷所思。现在的无觞,尽可能的放慢节奏,好像纯粹是为了让靡音心焦似的,一点一点的动作,把欲念拔到最高,却迟迟不给予最后的冲击。那上不去下不来的感觉太过可恶,即使现在身体已经平复了,依然心有余悸。靡音以前从不愿显得急切,现在却做不到了。
睁眼看,近在咫尺的男人一脸清爽,甚至嘴角还有笑意。
可恨!
实在太可恨了!
靡音猛地转过去,不再看他。可无觞的手臂却缠了过来,即使不看,也能准确找到最适合抓住他的姿势。
“现在害羞了?我可是难得见到音儿这么主动的样子。偶尔在水里一次,也是不错的。”
靡音听他说话,心里都在翻白眼。
“你的耐力是不是变好了?”靡音郁闷的开口。
“原来你在想这个。我一直都这么好。”无觞吻上他的耳廓,苏苏麻麻的感觉立刻走遍全身。“不过当做夸奖,我收下你的赞美了。”
白眼翻不完。靡音不再说话了。
太累,本来就是困倦的,刚才耗掉了最后一点力气。靡音在无觞身旁陷入沉睡。
这种安心是独自入眠时无法比拟的。无论有什么危险,都可以放心的交给他……虽然很自私,但靡音还是把自己交给了黑暗。
无觞只是休息了一下,就起了身。不想惊动靡音,所以点了他的睡穴。
沉稳的呼吸,没有皱眉,应该是睡得很好吧?抽出手臂,当注意力不在靡音身上时,隐隐的疼痛铺天盖地的袭来。天气渐凉,黄昏早至,于是霓裳也就肆虐了起来。等到寒冬,就是一年中最难熬的时候。
无觞叫了尔玉尔璧来守护着靡音,自己去了外间。
抹茶就等在刚才的外厅,看到无觞时已经收了方才的无赖表情。
“这段时候你还得留在这里。”无觞喝了一口已经凉掉的茶,说道:“这几天你已经摸得差不多的吧?”
“嗯,还可以吧。春宝是九曲傲天的人,假扮他还不算太难。”
无觞听出话外有意,说:“哪个有问题?”
抹茶说:“雨竹。似乎是九曲凌的人,也可能是九曲朔的。”
无觞说:“找机会试试她。弄明白了以后我找人来替换。”
抹茶仔细打量了一下无觞,说:“你不需要休息一下吗?”
无觞说:“还有很多事要做。”
抹茶笑道:“知道你心疼他,但也不急于这一时吧?连续赶了半个月的路,一回来就大战三百回合,你以为自己还是没病没灾的时候吗?”
无觞不为所动,说:“不去想就够了。何况时间紧迫。”
抹茶收了笑容:“你还有别的事?”
无觞望了望外面已经开始昏暗的天色,说:“冬天要到了。”
靡音醒来时,无觞还在自己身旁。只是他并没有睡着,而是看着自己,目不转睛。
“我脸上有什么嘛?”难道有口水流出来了?靡音用手蹭了蹭嘴角。
无觞说:“刚才醒来,还以为是梦境。于是想看看你和以前有什么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