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我就要马姐姐了,马姐姐可厉害了,她刺绣做的好,个性也好,很大方,送给我很多礼物。”甜妹用非常通俗的话表达自己对马傈僳的好感和崇拜。
昆仔正哭丧着脸,看到周旭睁开眼,瞬间变脸。拉过来不停夸别人的妹妹来支招。
周旭看到他们两个感情不错,心里也快慰不少。
他现在的身体越发的不行,心脏时不时的抽痛,让他做西子捧心的样子,势必是做不来的。他自知寿命不长,甜妹太过天真,而昆仔的防范心也不强,还是需要挨上几次教训,才能长长心眼。
看着天真不知世事的两个人周旭笑的开心。【河洛,告诉我他们两个在现代的年纪有多大?职业是什么?】
河洛微微一怔,这还是周旭第一次说这个问题,穿越者也碰到几个,周旭从来不问。它看着两个人真心实意的把周旭当做爹爹来爱,而周旭的心里它却摸不透。【周甜,原名周微,年纪25岁,插画手。典型的宅女,一周出门一次。】,【周昆,原名周伟,年纪28岁,啃老族,典型的宅男,与电脑为生。】
周旭听到这个眉头一跳,这个年纪,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都已经形成,怪不得他改造了这么久,两个人的现代个性才磨灭了一点,看起来已经适应了古代的生活,实际上却跳脱的很。
改造任重而道远!
周旭差不多已经清楚了昆仔的金手指是一个能无限提供药材和医术的空间,所以才引导着他走到这个正途。而甜妹看起来还是这么不谙世事,若是嫁人了,这种性子太容易招祸了。
再加上一个吸引野兽的金手指,真是不好办呢。
周旭心里一时之间许多想法涌上来,昆仔和甜妹还需要受点挫折教育。
周旭想罢,马车正好停下。
下了马车,甜妹和昆仔就不像在马车上那个样子,姿态端正,别人一点礼数也挑不出来。门口有书院的人来接,书院的院长接待了周旭,而甜妹和昆仔就分别跟着一个人到自己课堂上去。昆仔待的是梅县书院的男子学堂,而甜妹则要去一墙之隔的梅县书院的女子学堂。
院长和周旭寒暄着,周旭因为是县令推荐的,院长面上很恭维,内里却是想着让周旭好看,毕竟他这个院长之位差点被宋祁给撸掉。
周旭听着这特意给他搞特殊待遇的院长的话,心里一转,就知道这人打的什么主意。还没遇到难治的学生,就先遇到上司的刁难。我的上司是极品!
挖坑的院长,是料不到自己才是会掉坑的人。挖坑自己跳的院长你何岂疗!!
院长戴着谄媚笑容的假面把周旭迎到先生待在的地方,心里自顾自的想:这第一次下马威可不应该是他先来,他还要做个“和事老“呢?打着小九九的院长不知道自己算盘会这么快就落在地上了。
“我来个大家介绍下,这是县令介绍过来的先生,之前在八卦村教学了一段时间。周先生年少时就考上秀才,是个年轻有为的人……”院长又大篇幅的讲了不少赞赏的话,替周旭拉的仇恨值恨天高!
几个老先生不在意的抬头看,县令推荐的,还让院长放下身段,又没什么厉害之处,估计是县令的什么亲戚。
这几个老先生鼻孔里哼出一句话,周旭毫不在意。“各位前辈,小生有礼,晚辈有什么不当之处,还望告知。”周旭姿态放的很低,位置摆的很好。完全就是一个谦虚后辈人的态度。
周旭长相极占优势,仪态行云流水,让人看着就舒服。
几个老先生看着周旭的态度,心里还是挺满意的,面上却还是谦虚了两句。院长心里内伤,这人不应该是高傲无礼的吗,不应该是看着这些糟老头子就气的牙痒痒。
没看到自己预料到的情况,院长闷恨了一句,瞬间又转换了姿态,给周旭指了地方,说了教室,又指点了几句,自己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而去。他就不相信那些大门大户里的纨绔子弟会整不到他。
周旭受到的这个无妄之灾还真是冤屈的很,被宋祁连累的不知这一点。马上周旭就感知到了。
他还来得及上课,就受到了两个挑战。看到桌子上的两张纸,周旭读完,才明白是挑战书。一个是来自老夫子的挑战,另外一个则是来自学生的挑战。
周旭拿起挑战书的时候,刚才的一个老夫子就踱步过来,朗声解释,“这是我们梅县书院的传统,学生不服先生,就可以提出挑战。而见解不合的先生之间,也可以提出挑战。这张刻着梅花的帖子是学生下的,这张刻着墨竹的帖子是先生下的。”
“既然你已经接下了帖子,就请移步去挑战台。”
几个老夫子都站起来邀请周旭过去,而书院里的特殊铃声响起,许多学生都奔走相告,“有辩论了,有辩论了,墨竹夫子要挑战人了,梅花公子也要挑战人了。”
梅县书院的传统就是有了辩论,就不用上课。曾几何时,这个规定让那些纨绔子弟们投机取巧,得到不少不上课的机会。宋祁整顿之后,这个规定就严苛了许多,正规了许多,把那些漏洞都给补上了。
周旭淡淡一笑,“却之不恭,各位先请。”周旭体验了一把逼上梁上的感觉。这是明晃晃的阳谋!周旭必须接下来,还得接的好看。
几个老夫子相互对视一眼,到底是对周旭高看一眼。
挑战台是在一个大型教室里,台子上分左右摆放了两排椅子。台子有九阶,表示了挑战台的权威性。台下是一个个按列排着的小板凳,等周旭和老夫子走过来的时候,台下已经做了乌压压的一片人。
那些梅县书院的学生看到了陌生先生,就知道正主来了。抬眼看到一群老夫子里的周旭,瞬间觉得自己被春风吹拂过,被治愈有木有!因为这个原因,提前给周旭了分数,再也不是那种“又来一个压榨的。”周旭踱步过来,他们不自觉的挺胸禁声。在动物世界里,看到一个比自己优秀的雄性,要不挑战要不崇拜,他们已经不自觉的在学习周旭,不让他看低。
周旭在老夫子的指引下坐在了左侧的最边上,台子上的几个老夫子相互交流了下。周旭淡淡一笑,没有说话。只是时不时的点头而已。
右侧椅子上的人过来站在周旭面前,那个朗声说话的夫子过来介绍说,“这是墨竹先生,这是字号梅花的陈公子。”
听梅花公子这个骚包的名字,就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了,雄孔雀一枚,周旭扫了一眼就确定无疑,那神态,那穿的衣服,那板正的姿态,和抻着脖子的样子,十足十的是个作的样子。
估计还是个洁癖,周旭微微愣神,看着梅花公子眼里谁也看不起的样子勾起他久远的回忆。那个耶狼国的太子也是这副样子。
“先生?失神了。”
梅花公子看到面前病弱的先生,口气里带上了一丝轻蔑。他家里藏书过万,他可以自信的说是自幼饱读诗书,平时一贯口舌伶俐,看不惯儒学的中庸,也看不上道家的无为,就看不上失败的法学的凌厉,就觉得纵横派和公孙龙的舌辩得他心。
周旭不在意这个梅花公子的讥讽,倒是觉得这墨竹老夫子是个有趣的人。
“小夫子,老夫子听别人说你辩论是一绝,技痒难耐,这个不情之请还是小夫子原谅则个。”
周旭扶起老夫子,“在下久闻夫子之名,今日得见还能与君辩驳一番,平生一大幸事。”周旭想起河洛给它的任务,要是能得到面前这位老夫子的认可,也算是扬名了。
50、挑战台
挑战台
一人一案,分别列席。正中间的老先生站起说了几条规矩,宗旨只有一个,“各抒己见,不伤和气。”
那老先生全须皆白,是上了年纪的人的模样,却目光灼灼,十分精神。接着说道:“梅花公子和墨竹先生先行挑战,愚己先生接战。”愚己是周旭的字号。
周旭点头,梅花公子高傲着笑着,似乎下一刻就能驳倒周旭,轻视之心顿起。墨竹老夫子青衣上画着墨竹,品性也如这竹子一般。“梅花公子先来,鄙人后来。”梅花公子傲然一笑,并不放在心上。他对这个老夫子一样没有好感。不过是个倚老卖老的穷酸。
别人的追捧,让他不可避免的产生了:天下之大,唯有他是天才的想法。
台下的昆仔紧张的看着台上的周旭,他手掌里已经冒汗。“无需紧张,先生高才,那两人不是对手。”子轩自信满满,说是安慰,不如说是对周旭的盲目崇拜。
子廷目光如炬,他还未曾见过先生辩论,先生一向疏懒,不过这梅花公子看起来是激战之人,想必先生气性也能被激起几分,这一定会是场精彩绝伦的辩论。而昆仔的担忧和他哥哥的自信他都未曾听到。
梅花公子也不推脱,开口说道:“自西汉至今三百载,乱世诸强争霸,用法不一。到开国太祖建立东周,才收拾乱局。太祖登基之后,便立誓:‘以十年开拓天下,十年养百姓,十年致太平’。太祖以身作则,其中有五:一,后宫百人,宦官三十人,教坊百人,鹰坊二十人,御厨五十人”。全部从事皇宫事务管理服务的人员,共二百余人。二:太祖旧所进献余物,悉罢之三,朝廷从斗余、称耗中收取的一块不要了,为民省利。 四,凡珍华悦目之物,不得入宫。五:以血还血,不与民争利,瓦棺纸衣入葬。”
说到这,台下之人皆屏息。
梅花公子突然起身,朗声诵道昔日太祖死时之言:“我若不起此疾,汝即速治山陵,不得久留殿内。陵所务从俭素,应缘山陵役力人匠,并须和雇(市价雇用),不计近远,不得差配(强行役使)百姓。陵寝不须用石柱,费人功,只以砖代之。用瓦(泥土烧制)棺纸衣。临入陵之时,召近税户三十家为陵户,下事前揭开瓦棺,遍视过陵内,切不得伤他人命。勿修下宫,不要守陵宫人,亦不得用石人石兽,只立一石记子,镌字云:‘东周天子临晏驾,与嗣帝约,缘平生好俭素,只令着瓦棺纸衣葬。’若违此言,阴灵不相助。”
台子学生同时振奋,太祖英姿历历在目。
梅花公子突然话锋一转,“然则太祖在位不足十年,因病去世。当时太子今日太上皇继位,理应继承太祖遗旨,开创太平之世。却废太子,立母不详的二公子继位。除此之外,太上皇与贵族有旧,不遵循前朝历法。贵族不得分封,不得举荐。今上治国六年有余,前有耶郎国入侵,后又黄河泛滥,祥瑞失踪,而后名将周彻清君侧,之后赵国舅罹难,太上皇病榻,旭贤王逝世。旭贤王逝世举国哀恸,国君不仅罢朝三天,守孝一年,建立陵寝,而且还陪葬良多,金银珠宝凡不胜数,器物珍宝,守陵士兵多不胜数,今上实非良君?”
台上台下皆怔然。
东周风气一向宽松,国人皆可清谈,上至国君下至百姓,空言无罪。为了吸引人,那些表彰、展示、炫耀的事情都懒得去说,偏爱挑刺,以此来证实自己目光锐利。
周旭拍掌大笑,“足下高见。”此人看起来是一番高谈阔论,实质内容却无。先说开国太祖的行为,以此作为标杆,太上皇和今上之为有了对比,可不很明确,还能让人哑口无言吗。
周旭晒然一笑,这种先强加一种印象,在历数例子证明和它相左的就是错误的,大加批判,周旭早就看透了这种策略。“足下可是日夜席读公孙龙著作?”梅花公子看着周旭在打太极,更是趾高气昂。鼻孔里哼出一句恩字来。墨竹老夫子在一边抚额,诡辩,此子过骄。成功之前,志得意满的时候就是最危险的时候。
周旭挡开一笔,“足下学公孙龙之书,可知思辨与舌辩是不同,口舌之争,无用尔,思辨才是真正有效的。世界上万事万物,那里来的非黑即白的道理,更没有绝对对立的道理。对错不是能够简单的划分阵营的。阁下的胸襟和格局也太小了。”
骄傲是人类情感最可怕的一种,梅花公子此刻就像被踩到了猫尾巴似的脸色惨白,犹不放弃,“那愚己先生就说说在下错在何处?”
没有防备,出其不意才是绝对性优势。子廷突然想起先生曾经讲过的张良桥下拾鞋的故事。他站起来,朗声说道:“我乃是先生的弟子,此辩我便能回答,无须我家先生。”台上的夫子们皆望过去,只见一智龄幼儿,生的可爱,然则这话却自大的很。众人皆望向周旭。
周旭挥手:“此子的确是我弟子,可由他代答。”
梅花公子心里却微微送了一口气,他才不相信一个八九岁的小孩子懂什么政论。“世随事移,通古今之变,才是国之根本。执古以绳今,是为诬今;执今以律古,是为诬古。此话可错?”
台上台下之人有的点头有的摇头。
“你拿我东周国发生的事情用战国时期的眼光看,可错?”
这下子,大家算是被说服了。
“所谓贵族,最主要的是在政治经济上都有独立于君主的本钱。他们在政治上不需要君主任命,有自己的土地和百姓;经济上不需要君主给予,有自己的收入。又凭什么为君主做事,为天下人做事?人生如白驹过隙,所为好富贵者,不过欲多积金钱,厚自娱乐,使子孙无贫乏耳。所以,这些贵族多为子孙谋,臣子多为君主谋,而隐士野人才为百姓谋。才有这句:‘欲知朝中事,山中问野人。’诸位以为这句可对?”
墨竹老夫子拍案,“你小小年纪,便能有如此看法,孺子可教。”台上其余几人,也是同样看法,梅花公子苍白着脸,犹不死心。
子轩也慨然站起,说道:“一,太祖之时,国家萧条,民不聊生,今日我乃是煌煌大国,不可同日而语。为震慑诸小国,君主之为,无错。二,旭贤王乃是为国捐躯,更是百官偶像,旭贤王立言、立德,若我君主不这样做,才是寒心。今上所为,更能得百官之心。三,黄河之乱,君上已经着人疏通河渠,是百年之功业。而赵国舅乃是乱臣,外戚当政,才是霍乱根本。还望梅花公子分出重点来?”子轩的话更毒,几乎是甩了个大巴掌。
梅花公子彻底败退。
墨竹老夫子眼睛一亮,“你是何人?可愿做我徒弟?”先前的幼儿,太过清冷,不如这个激进,更何况还是有主的,这个还是更合他脾气。
子轩很是傲娇,“我是先生的弟子。”
墨竹老夫子也不恼,带着点遗憾开口:“愚己先生好福气。”周旭摆手,温润而雅。就像茶水让人宁静,开口不慌不忙,字字句句,却是真知灼见。
“请老夫子赐教。”
墨竹老夫子也不含蓄,“论文武,总以甲为重,谓文以途,否则胸怀韬略,学贯天下,皆目为异路”,然则今上的科举制选拔人才不仅避贵族宗族大家之子,反复考察;比如京城四公子落榜而寒士宋祁、寇阙、典崎却在榜首。诸多科目亦难遴选出道德之人,若是道德败坏之人必将鱼肉百姓,尸位素餐。不知道愚己先生有何高见?”
周旭不紧不慢的回答,似乎没看到墨竹老夫子的言之凿凿。“‘科举造士之选,匪树私恩;世禄之家,宜敦素业。如闻党与,颇容窃吹,文衡公器,岂宜私滥!自今举人,凡关食禄之家,委中书复试。’今上所言,可窥皇上心思。向者登科名级,必将多为势家所取,致塞孤寒之路,甚无谓也。这也是为了寒门之士考虑。”
“不知愚己先生有何对策解决这道德问题?”墨竹老夫子对第一个回答似乎还算满意。
周旭想起北宋王安石改革,其中一条和东周国甚像。“道德,则必修学校;欲修学校,则需科举激励。今以少壮时当讲求天下正理,乃闭门学作诗赋,及其入官,世事皆所不习。此乃科法败坏人材,致不如古。行义纯固可为师表科,节操方正可备献纳科,智勇过人可备将帅科,公正聪明可备监司科,经术精通可备讲读科,学问盖博可备顾问科,文章典丽可备著述科,善听狱讼尽公得实科,善治财赋公私俱便科,练习法令能断请谳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