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此时看着简君凯有些严肃和冷漠的脸,余鹤突然有一种浓浓的失望感,那种感觉就好像一个走在沙漠里精疲力尽饥渴难耐已经濒临绝望的旅人,突然发现了一片绿洲惊喜感动之后,却知道那仅仅只不是是一个海市蜃楼罢了,那是一种产生希望之后更深刻的绝望,还伴随着被欺骗的无边愤怒,让他忍不住轻轻颤抖了起来。
他突然有些委屈,如果嫌弃我,那为什么一开始还要表现得什么都不在乎一样来接近我。
“你怎么了?”就在这时候,君凯终于发现了余鹤的不对劲,他的表情看起来是那么的失魂落魄,却在沉默中静静蔓延出一种压抑的愤怒。
余鹤冷冷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到底怎么了?”君凯扶住他的肩膀,直直地望着他,眼底满含着担忧,“如果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帮你的。”他根本不知道余鹤刚才在想些什么,只是以为他想起了一些痛苦的回忆。
“你……”余鹤有些震惊地看着君凯,他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君凯眼中的认真与担心,那漆黑的瞳孔里的映着的自己的身影突然让他平复了所有的情绪。
“嗯?”君凯的声音很温柔。
“没事。”余鹤向后退了一步,挣开了他的手,表情再次平静如初。这次是真的没事。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先走了,明天见。”简君凯有些压抑不住地抬起手来想摸摸他的头,可是在最后关头他的手还是落在了余鹤的肩膀上。
余鹤身体微微一颤,还是没有躲开。他看着简君凯骑上自行车已经渐渐远去的身影,从口袋里掏出君凯早上给他的那支药膏,轻轻握在了手里。他发现自己好像突然间对明天这两个字,产生了一种微弱的期望。
伴随着不安的一丝期待。
第十章
余鹤洗完澡之后用简君凯给的那支药膏给自己上好了药,然后他打开了君凯的电脑查看了一会儿,也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就是C盘里的东西太多导致系统运行速度变慢,还有几个普通的病毒。他帮他清理了一下,顺带杀了下毒,下了几个补丁,接着才登上网站把自己手里的股票都抛售了出去,然后把账户里的钱转回到了自己的银行卡里,准备明天拿去把学费交了。
而另一边,简君凯静静地躺在床上,突然觉得今天的一切美好得像一场梦。他几乎是微笑着进入了梦乡,在睡觉之前他还在模模糊糊地想着,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把余鹤骗来跟他同居呢?哎,看上去好像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啊!
第二天一大早简君凯洗簌完毕之后就急冲冲地往余鹤家跑,等到终于站在他门口的时候,他忍不住笑了起来。“真是的,我怎么跟十几岁的小孩子似的。”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现在才六点,好像离上课的时间还远着呢!
他就那样等在那里,没有上去敲门,也没有叫喊余鹤的名字。也许他还在睡觉呢!不知道为什么,像这样等在余鹤的门前,好像永远都不会有一丝的不耐烦,反而是满心的欢喜愉悦。
不过也只是过了不到二十分钟,余鹤就从门口走了出来,他看到君凯好像微微愣了愣,然后眼底闪过了一道微弱的光。
“给。”简君凯随手抛过去了一个苹果。
余鹤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下意识地把苹果接到了手里。他看了简君凯一眼,此时他已经跨上了自行车,口里还叼着一个苹果。等到他上了车,终于腾出手来把嘴里的那个苹果拿在了手里,然后朝着余鹤口齿不清地说了一句,“你好了吗?我们走吧!”
余鹤本来想说些什么,可是看到简君凯这幅随意自然的样子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他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把简君凯给的那个苹果放进了书包里。
“我还要去一趟银行。”
“诶?是吗?那我们先去银行再去学校,反正时间也还来的及。”简君凯也没有问余鹤去银行到底做什么,只是理所当然地回答到。
余鹤泯了抿唇,悄悄地看了君凯一眼,什么话也没有说。
等他们到了学校,各自停好自行车准备往教室里走的时候,余鹤这才突然想到什么。
“那个……你的笔记本。”说着他从背包里把君凯的那个笔记本电脑掏出来递给了他。
君凯轻轻一笑,接了过来,“已经修好了吗?这么快。”话说本来还准备把电脑留在余鹤那儿让他用一段时间的,谁知道他这么快就修好还回来了。简君凯知道,现在的余鹤应该已经在股市慢慢摸索了,电脑应该是他非常需要的东西,看他的电脑坏成那个样子,估计不会有什么机会修好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余鹤这个死脑筋的孩子!
“对了,中午的时候记得到我昨天早上带你去的那个废弃教室里找我。”
“嗯。”余鹤想了想,还是什么都没有问,只是轻轻点了个头。
简君凯坐在教室里,眼神没有焦点地望向前方,老师在讲台上说些什么好像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音。他上一世就成绩优异,更何况是重来了一次。所以,此刻他没有任何心理压力地走神了。
从昨天看到了看到了满身伤痕的余鹤开始,从看到了他那个家徒四壁的房子开始,他就越来越觉得现在的自己实在太弱,弱到根本不能给予余鹤任何保护。虽然他知道,再过半年多的时间,余鹤就能从此走上飞黄腾达的路途。但是,不管是在那之前能够给他保护,还是在那之后能站在他身边,都需要他有属于自己的实力才行。
许久之后,他脑海里灵光一闪,双眼猛地闪烁了起来。如果他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他记得好像就是在这一年,国际市场上黄金的价格经过了一次猛跌,在所有炒黄金的人亏得一塌糊涂纷纷抛售完手里的黄金了之后,黄金价格却突然以一种火箭般的速度狂升至顶点之后回落到正常水平。这一系列的走向几乎让那些刚刚抛售完手里黄金的人差点把肠子悔断。而君凯之所以能知道这一点,也是因为那段时间简行知天天在家发火,骂骂咧咧地不知道给谁打电话,君凯只能听到他在不停地说,“我叫你趁着价格大跌赶紧收购,保不定过几天就涨起来了,你非不听,你不但没买还把手里的货都卖了,我真没见过你这么蠢的蠢货,现在肠子悔青也没办法了。”
一连好几天,君凯都能听到父亲在跟不同的人打电话说着这件事,那时候他刚转学来北京不久,简行知好不容易答应了他一次一起出去吃饭,可是就因为这件事,不说一起出去吃了,在家里能跟他吃个饭的时间也少之又少。每天回到家,不是在书房就是在打电话。简君凯本来被强迫着转学到北京就各种心情不好,再加上这件事,他对父亲的怨愤几乎达到了顶峰。
君凯在大学前从来对金融商业没什么兴趣,也许就是因为父亲被生意占去了太多的时间,让他对商场这两个字从未有过什么好感,平日里也从来没有关注过什么相关的信息。可是也许是因为这件事给他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他才能把日期和各种细节记得无比的清楚。
他现在几乎是双眼放光,满脸兴奋,几乎都要忍不住马上回去好好查一下国际黄金市场的情况了。那次大跌估计就是在最近几天,到时候抓紧时间收购黄金再在价格升到高峰的时候抛售出去……至少就可以凭这一次的机会积累足够的资本了。
可惜,现在唯一需要担心的是,自己的本钱实在是太少了。现在他的卡里就只有两万多块,在黄金市场里根本连一个水花都打不出来……
一上午的时间基本上都被简君凯花在了思考怎么赚钱上,等到他终于有了结论的时候下课铃已经非常应时地响了起来。他猛地一惊,然后从包里拿出了几个装蛋糕的小盒子,朝他跟余鹤约定好的地方急冲冲地赶去……
“给。”简君凯把最后一块蛋糕放在了余鹤面前,然后看着他双眼睁大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样子,笑容里不禁流露出一丝宠溺。
“这是……”余鹤看着自己眼前摆着的四块蛋糕,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
“是我昨天闲着无聊跟着电视里学的,我有个朋友最近要过生日了,我想到时候亲手做一个蛋糕给他吃,所以想让你帮我尝尝味道咯。来……”君凯拿起一个勺子递给了他,“看看哪个比较好吃。”
余鹤抿了抿唇,接过了勺子,面无表情地试吃着面前的蛋糕,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淡淡的不悦。等到吃完了全部的蛋糕,他咬了咬下唇,指着第三块蛋糕,表情冷然地说:“这块吧。”
“诶?是吗?”简君凯从余鹤手里拿回勺子,然后在第三块蛋糕上小小地挖了一块放进了嘴里,“嗯……”他一边沉思着一边说,“做这一块蛋糕的时候我的鸡蛋好像多放了一个,诶?这样会比较好吃吗?”
他抬起头来望着余鹤,却见余鹤一脸震惊地看着他,眼神里闪烁着他看不懂的光芒。
“怎么了吗?”
余鹤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手里拿的那个勺子,他看着那个刚刚被自己送进过嘴里的勺子从简君凯嘴里拿出来的时候,心里突然之间升腾起来的异样情绪几乎让他说不出话来。他突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那种情绪哽咽在他的喉头让他不知道如何是好。
这种感觉,自己到底有多久没有感受到过了。他咬了咬嘴唇,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简君凯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他能看出余鹤心情有些不对劲,但是他却不知道余鹤会因为他一个小小的动作而产生如此巨大的震动。
他暂时还没有办法理解,一个被人排斥了那么多年、嘲讽了那么多年的人在一个瞬间突然被人毫无顾忌地接受的时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不过他还是轻轻地笑了起来,把勺子递回到余鹤手里,不管余鹤心里在想什么,是不是在恐惧什么,是不是在患得患失,自己总归会永远宠着他就是了。
“这些蛋糕能让我用来凑数今天的午餐吗?”说完他好像有些不太好意思似的摸了摸下巴,把刚才随便在小卖部买的加热了的牛奶递到了余鹤面前,“外加一盒牛奶。”
余鹤抬起头来看他,只是安静的看着他,看得君凯都有些发毛的时候,他终于低下头专心地吃着面前的那块蛋糕,顺手把那盒牛奶接了过去。
简君凯这才笑了起来,总归有一天,他会让余鹤把他对他所有的好当做习以为常。也许这是某些情侣吵架的借口,但却是君凯心中想要做到的最美好的期待。
第十一章
“听我说,虽然现在黄金跌得厉害,但是我感肯定,它绝对不会持续跌下去的,我们先别急着抛售……”
君凯刚回到家就听到了简行知在跟人打着电话,他微微一愣,轻轻地笑了起来。
他没有记错的话现在黄金还是刚开始跌,所以父亲还能保持这幅镇定而又信心满满的模样,但是没过几天,黄金的价格越降越低,所有人都在埋怨父亲当初所做的决定,他也就慢慢慌了起来。众人七嘴八舌地那么一说,他就不敢再坚持自己的看法了,有时候,妥协就是这么地轻易。
终于等他打完了电话,简君凯懒懒地坐在沙发上,敷衍地说了句“我回来了”。
“回来了,这一个星期在学校过得怎么样,还习惯吧!”简行知关心的态度也没有认真到哪里去。
“嗯,挺好的。”简君凯眼珠一转,转过头来的时候就带上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爸,你可不可以借我点钱啊!”
“嗯?”简行知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简君凯这个孩子从小就对钱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自己给多少他就花多少,从小到大也没有找他要过什么贵重的礼物,这一直是他挺欣慰的地方。如今刚上了学没多久,花钱的地方多是肯定的,但是自己当初在开学前给他的钱虽然不算多,但是也应该足够让他用了。当然,此时他还没有注意到君凯说的是“借”而不是“给”。
“你要多少,要钱做什么?”
君凯抿了抿唇,“爸,我已经不小了。就当我想练练手吧,我会带上利息还给你的。”
简行知转过头来,认认真真地打量了君凯一番,最后淡然地点了点头,“好,记得还我。”他面上二话不说便同意了,心里想的却君凯是莫不是受了那个炒股朋友的影响想去玩一把,不过就算真的只是想玩玩倒也没什么,反正自己也不差这点钱。况且君凯口口声声地说要还回来,倒像是信心满满的模样。
他现在手里的几个合作案还没有搞定,还加上黄金暴跌的事情弄得他焦头烂额,实在没心情去管简君凯,在给了他一张二十几万的卡之后就彻底把这件事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所以他也不知道,君凯就是用这二十几万块赚了个盆满钵盈。期间他隐约地提醒过自己父亲一次关于这次黄金价格的狂跌问题,可是还没等他说完,简行知就非常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去做你的作业去,别在这里烦我。”
君凯微微一愣,脸上浮起一丝冷笑,然后站起身来,“那我就先上去了。”
他想,也许他还是不能把现在的父亲和前世那个怒吼着要跟自己断绝父子关系的人分离开来,提醒他一两句已经是自己能尽到的最大义务了。他不可能告诉他自己重生的秘密,他已经心安理得了。所以他只是静静地在黄金价格狂升到一个他认为足够高了的时候抛售掉了手里的存货,然后把找父亲借的那二十几万打回到他的那张卡里还给了他。
至于简行知会怎么想已经不关他的事了。
……
街道边的一个隐蔽的小巷里。
如果此刻有人从那里经过,就可以听到一些奇怪的声响,像是拳头打到身体上的闷响声!还有一些零零碎碎队的呻吟声、喘息声以及咒骂声。
其中,一个人的喘息声最是明显,他一只手捂着肚子,剧烈地疼痛让他忍不住紧紧地皱着眉,胸口不断起伏着。
“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要……”
有三五个年轻人正站在他面前,带着笑容鄙视地看着疼得蜷缩成一团的张纶,轻轻地哼了一声,“老子看你不爽行不行。”
他们扬了扬手里拿着的铁管,眼神凶残狠戾。张纶微微瑟缩了一下,只觉得骨折的地方一阵一阵的疼,他们下手这样狠,恐怕得让他在床上躺上好几个月了。关键是他才根本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得罪了这几个人,为什么会这样……
一旁的墙角边,简君凯斜靠在墙上,满身痞气。他斜着眼瞥了一下倒在地上的张纶,冷冷的笑了笑。他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余鹤这个时候应该快放学了。想到这两个字,冰冷的笑容突然泛上了一丝温暖的味道。
下课铃已经打了好久,可是老师却依旧兴致勃勃地跟他们讲着课本后面那一道道的练习题。余鹤此时已经完全没有办法把精力集中到听老师听讲上了,他总是心不在焉地把视线投向窗外。
教室的走廊里,简君凯正有些懒散地斜靠在墙上,一条腿轻轻弯曲,整个身体向后倚着,手里还拿着一本打发时间用的漫画。他的侧脸在夕阳的映衬下显得那么美好。
余鹤忍不住有些走神,简君凯已经连续两个星期每天来找他,他们每天一起上下学,一起在每天中午去他们的秘密基地吃午饭。自己对他好像从一开始的抵触尴尬变成了如今的习惯自然,他已经习惯了每天早上一打开房门就可以看到简君凯那张晨曦下带着笑意的脸,也好像习惯了他像一个老妈子一样每天督促着他一定要吃饭。其实余鹤心里总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慌,简君凯是一个那么优秀那么美好的人,这样的人真的会成为自己的朋友吗?或者是,自己真的可以成为他的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