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侮辱至极!
愤懑的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底满是寒光。
又过了一刻钟左右,傅铭天偷偷瞥了一眼桌案上的沙漏,再瞅了一眼小山高的奏折,最后趁人不注意微不可查的揉了揉肚子,终是把人叫了起来,不赶快把人打发走,还等着留人吃午饭?
猛地一抬头,像是才发现下面有人下跪一般,傅铭天诧异的挑眉,狐疑的问了一句,“乖乖,下面跪的是?”
师傅干爹说了,主子装糊涂就是奴才顶缸的最佳时机,乖乖努力装出一副诚惶诚恐,失职的神态,挥手拂尘,下跪,连声音也带着丝丝的颤音,“禀陛下,下面跪的是舒轻,舒夫子!”
“哦——”拉长的声调,“起吧!”看着双腿因为久跪导致神经麻木起身微微抖了一下的舒轻,傅铭天忽地心里涌出了快感。要一个人死死法多种多样,但是要让人生不如死却是一门技术。
留着他慢慢的虐,压榨掉他的剩余价值,才是正宗的复仇!
“启禀皇上,小民是来叩谢陛下恩情的!”刚起身的舒轻又缓缓的跪了下去,“教不严师之惰,对两位皇子的打架小民深感内疚,此是我为师之失职,但是小民认为陛下不该——”舒轻话说到着停顿了一下,下巴扬起,看了一眼上首的皇帝,嘴角微笑的弧度不多不少一分,“陛下是个严父,但是皇子们还小,只要耐心教导,细心说明缘由便会知道自己的错误所在,陛下您如此仁慈,高贵,爱民如子,对皇子们更是……”
“你这是在教朕这么做吗?”傅铭天听着这体贴入微,慈父理论就来气,眉眼之间陡然浮现一层凌厉之色。上辈子给人教,个个都教成什么样了?!不想当皇帝的皇子不是个好皇子,理论上皇宫是个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的地界,但是最基本的三观伦常难道也能跟着喂狗了?竞争是必须,但是个个都变成自私自利的熊孩子,这样的老师还真是个好老师!能因势诱导,因材施教,激发出每个人心中最阴暗的一面,还真是不容易。
语气虽然平和,但是话语中隐藏的杀机迎面而来,舒轻自然知晓皇帝对此不容他人插手。可是富贵险中求,他的计划不能失败,获得皇帝的信任是第一步,他必须成功。否则怎么挑拨离间,借刀杀人?
“小民惶恐,我的意思是……”舒轻话语之中明显透出一股的落寞,默默的垂下了头。他的眼睫很长,此时微微敛着眼,坐在居高临下丹壁之上龙座的皇帝恰好从正面看到两片如同羽翼般垂下的睫毛,勾得人想要一探长长睫毛之下那双被遮住却透出一丝才智无法彰显的寂寥。
“谢恩已经谢过了!”傅铭天皱着眉头,看着人一副忠心耿耿,我是好老师的样子,心底不屑的翻了翻白眼,挥手打断即将到来的长篇大论,皮笑肉不笑着,“退、下!”
“是。”舒轻缓缓的说道,像是在极力掩藏什么一般,一个简短的是子婉转悠长,竟然能听出种种含义,对皇权的认命对皇子的担忧对自己本职工作的尽忠却不能达成的愤懑。
像是赶苍蝇一般赶走了人,望着人远去的背影在阳光下拉长的身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不说国仇家恨,就说感情。他傅铭天可做不到前爱人变还能便朋友。
傅铭天指甲陷进掌内,默然片刻,才嗤嗤的自嘲了一声。说到报仇,最佳的便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可是让他对一个背叛他的人虚假的付出宠爱,他做不到。他能做的便是利用他跟傅铭哲之间的交易和感情,让两人从上辈子的爱人今生变成仇人,互相折磨对方一辈子。
心中的复杂的思绪缓缓的平复,傅铭天习惯性的拿起奏折,下一秒却傻怔怔的愣住。他重生以来,背负着国破家亡的痛楚,一直鞭策着自己努力学习做好一个皇帝,宵衣旰食,战战兢兢的跟奏折死磕到深夜。即使是简洁版的奏折,他每日还要处理暗卫传达过来的事情,也颇为费工夫。所以娱乐时间很少,甚至练武的时间也是从睡眠时间中挤出来的,可是,可是眼前的奏折是什么东西?!
带着满目的不可置信,傅铭天不信邪的连续换了好几份奏折。
“下官恳求祚皇及时抄录战略计划书。”
“下官跪求祚皇殿下向帝上奏,如何妥善安排退伍老兵的工作生活问题。”
“禀家主,吴家江南生意遭到不明势力的打击,茶叶,丝织受损尤其严重。”
“小主子,收罗各国美人图卷一百一十一卷,还请阅目。”
傅铭天翻阅手中的副卷,上面栩栩如生的仕女图,心里的火一下子冒了出来,嘭的一声猛击桌面,茶也被他一掌掀翻在地。精致优良的御用茶杯,裂成片片,落地的声音清脆悦耳,但是地上的碎片却让服侍的宫仆奴们触目惊心。
乖乖见状,踟躇了一刻,退了一步,伏身,“请陛下息怒。”
“请陛下息怒。”宫侍们训练有素的匍匐下跪。
闭了闭眼睛,傅铭天无奈的揉了揉太阳穴,再睁开,看向乖乖,语气不咸不淡,“起来罢。朕无碍,不过大总管,这些奏折打哪来的啊?”
乖乖心中忐忑不已,恍然一听见自己的名字,便急忙下跪,身子微微颤抖着,垂目,“吴将军自从卸任代理家主之位后,事务积压无人处理,吴氏一族如今您是族长,说……说理应由您接管。祚皇……祚皇殿下说先皇有令,他不插手任何的政务,所以,您……”乖乖一想起傅铭勤理所当然义正言辞的模样,他可没有这么大的胆子说出口,努力的张了张口,却像失了声一般。
正踌躇之际,恍然听到一声皇兄,几乎喜极而泣。
恍如天籁的声音愈发接近。
“皇兄,你看!这是唐姨送给我的唐家堡最新最机密的机关弩!”傅铭勤手执一把一米多宽的机关弩,心情颇好的走了进来,认认真真的行完了礼,便迫不及待的展示着,“这可是唐家堡立足江湖之本的家传密方!”
一手拿着正宗的奏折,一手艰难的拿着附带奏折一角的傅铭天正怒目着自家大总管的纠结,一抬头,看着自己送上门来还乐得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的傅铭勤,名为嫉妒的怒火从胸腔蹦出,熊熊燃烧着,即将爆发。凭什么老子累死累活的干活,还得给你选美把关,人艰不拆!
“皇兄?”傅铭勤一手抱着机关弩,前进的步伐顿了顿,有些狐疑的四处转溜了一圈。虽然皇帝外表没有什么变化,可是眼中一闪而逝的怒意,还有气息的紊乱却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嗯,你手上拿着是?”傅铭天挥手示意乖乖起身,带着人离开。一手低着桌面,看着眼前似弩似箭的玩意,不由好奇,诧异的望着人。
“皇兄,这可是好东西!”傅铭天一手轻抚着弓弩的箭柄,“装上箭能连射100发呢,比起诸葛连弩实用多了,要是把它用到前锋营,弓箭手就轻松多了,我之前观察过了两军交战的时候武器很重要,尤其是冲锋陷阵的士兵,他们……”一说起自己喜欢的东西傅铭勤眸子亮闪闪,“这样子如果两军交战,我们就能减少伤亡了,而且战斗力也能提高许多……”
傅铭天看着眼前眉飞色舞的人,拧眉沉默许久。他想过按照现代的训练方式加强士兵的素质,但是,傅铭天心中摇摇头,嗤笑了自己一声。亏他还是军人世家出身的“红色贵族”,可脑袋里都是囤积的浆糊,上辈子平平凡凡也就算了,这辈子附带了一个外挂,百度谷歌分分钟秒杀的事情,但他却从未真正的利用过。他被上辈子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秘密勾结,所谓杀人不见血的谋杀方式给唬住了,重生后便花了大量的时间来琢磨着该如何暗杀,如何掌握最新的情报。
此言不炽惊雷轰顶,给他隐隐的指明了方向。军队一直很重要,皇权的稳固离不开兵权的支持,但是他过于重视人却忽略了军备。
轻抚拇指上的玉扳指,看着认真谋划的傅铭勤,傅铭天半晌一笑,听他一口气说了如此之多,也不打断,直等他停下,才开口,带着丝戏谑,问道,“这东西真有你说的那么好?”
“当然,这可是宝贝,我还是无意之中发现,然后……”一回想如何要到手中的剑弩,傅铭勤红了红脸,支支吾吾着,“反正……反正唐姨说了只要我自己能研制出来就不算盗取唐家堡秘籍了,而且也答应我们能运用到战斗中。”
“是吗?”傅铭天看着他,忽然泄了底气的小兔子涨红了脸,让他对武器的由来颇为兴趣,挥挥手,示意人往丹壁上的御座而来。
“这个……”傅铭勤看着作为帝王象征的丹陛,坚定的摇摇头,“我还是站着好了,上面,不去!拿着武器进乾清宫已经是大逆不道之举了。”
说完傅铭勤也不看上首的傅铭天脸色的如何变化,只是低声继续之前的话题,道:“皇兄,我还从唐姨那里购买了火蒺藜,霹雳球。就是那种一点火就能炸的好高好远,还能把人给炸飞的那种,要是运用到军队里面,可厉害了!”
闻言一惊,傅铭天心中诧异难道这年代还能研制出子弹炸药来?不是只会放烟花吗?不过,心里却很暖。
迈着轻快的步子从龙座上下来,傅铭天看着人,嘴角挑起一抹灿烂的笑容,道,“如果真能运用到军队,可是要给你记上一大功劳!卿儿可是大功臣!”
闻言,先前一直兴高采烈地傅铭勤却仿若被雷劈到一般,一瞬间的僵直在了那里,忙挥手,“我……皇兄,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这个好用,对军队有用,我……不会在上战场了的,真的,我会乖乖当质子的!”
话音刚落,原本和谐的氛围一扫而空,连空气也似乎跟着停滞下来。
整个大殿空荡荡的极为安静。
傅铭勤这几句话掷地有声,傅铭天却觉得耳边忽然轰隆隆的似乎丢下了一个原子弹,在他心底炸出了一朵名为提防的“蘑菇云”,心底一绞,丝丝的疼痛入骨。耳边陡然耳鸣,先前胸间憋着的一股关于旧爱不屑的气顿时就泄了,随之而来的是手脚僵硬动弹不得,还有铺天盖地的而来的心慌无措。
隔了半晌,看着面上没了颜色的傅铭天,傅铭勤望了一眼,欲动却不敢动,垂眸玩着即将送给皇帝的生辰贺礼。
皇兄是在伤心吗?
可是,这样划清界限,提前说明对于他们来说是最好的啊!
额角的青筋随着傅铭勤瞬间泛白的脸色,不停的噗噗跳痛着,不知该拿他该如何是好?!
傅铭天重重的按了按眉心,靠近一步,轻戳了傅铭勤惶恐不安垂的愈发底的脑袋,毫不意外的发现他的身体轻微的颤了颤,狭长的眸子眯了一下,脑中浮现出一组数据,傅铭天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再一次伸手去摸他的头,一手拥入怀中,直到渐渐的适应了,才缓缓叹道,“你这胡思乱想什么呢?皇兄只是随口一句,你就能往计谋上想了?这本来就是你的功劳,更何况,咱们兄弟两掏心窝子的一句肺腑之言,父后多智几乎妖了,他要废了我那是轻而易举,要防备是人之常情,一山容不得二虎,除非……”
看着呐呐应着的傅铭勤,傅铭天笑了笑,儿婿和丈父爷本来就是天敌,不过牛逼哄哄的丈父爷也是鞭策儿婿前进的源泉,就跟丈母娘抬高房价是一个道理。
察觉到他紧绷的身体渐渐的放松下来,傅铭天的眸子更加幽深,貌似有些事情再也不能温水煮青蛙了。
傅铭勤原本心一上一下噗通噗通跳着,他一兴奋便忘记了自己本身的敏感政治身份,随后皇帝和声细语的安慰让他的注意力不由自主的随着皇帝的话语而上下浮动。
“你喜欢的话,相信皇兄你可以上战场,成为大将军的!”傅铭天嘴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意味深长的承诺着,眼神也逐渐变得凌厉。
“皇兄?”傅铭勤不解的抬头,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看见了皇帝的侧脸。心头微微一颤,皇兄的眼神,他刚想在确认一番是不是他看走眼了,但是下一秒却消失不见了。心中不由纳闷,皇兄的眼神似乎比以往沉的深了些,好像一眼望不到边。
傅铭天不禁又揉了一下额头,柔顺的触感也是真的会上瘾。
“皇兄!”傅铭勤盯着龙手,声音首次低了一个分贝。
“嗯?”傅铭天忍住冲动,应了一声,微微抬头看他,表情无比认真,“皇兄空口无凭,咱们立字据为证?”
傅铭勤一顿,连忙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不用了皇兄,我相信皇兄,我……我真的没有这个意思的!”
即使在怎么解释也拦不住铁了心要一步步捅破关系,突破心房的傅铭天。只见他手脚麻利的翻出桌案上摆放的各国疆域地图,指着庆国的疆域,缓缓将目光投到傅铭勤身上,牢牢盯住他,“朕把他送给你当封地,好不好?”
“皇……皇兄,”傅铭勤闻言心里一震,慌了起来,“你,你要?”
看着连连退步的,恍若受惊的小兔子红了眼,傅铭天在心里连连感叹,如今这模样才有点兔子乖巧的样子在啊!
十分舒心的回头望了他一眼,挑眉一笑,“朕,把江山送你!”
这一句七分霸气三分
“我……”傅铭勤眼中闪过一丝的诧异,愕然的望了一眼笑语盈盈的皇帝,“我……皇兄!”傅铭哲暗了暗眸子,放下手中的剑弩,噗通一声下跪,诧异过后便镇定下来,表情也极度认真,“请恕臣弟大胆妄议!若是谋图你的政绩,还是请陛下不要随意的兴战争。不管怎么样,伤的最终是老百姓,他们很好的,不管是耽国的还是周边小国的,他们都很好的。我只是想把这些给皇兄当做生日礼物,然后……”傅铭勤微微避开扶起的地道,低头更加小声道,“我只是想向皇兄证明,我即使出去了还记得皇兄的。有什么好东西只要我觉得有用的都会给皇兄带回来的!”
“卿儿——”傅铭天扶不起人,也跟着蹲下了身子,拉着人的手,感受着手中因为长年练剑而长的老茧,不同丝滑柔顺的手指,他的手中硬硬的,很结实也温暖。因为话语带来内心的震撼,傅铭天心里深深的愧疚。但他终究是凡人,做不到如此的伟大,能想这么多的事情。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已经是他的底线,他只知道近最大的努力保护本国的国民便足够了。况且上辈子庆国铁骑在耽国境内烧杀抢夺可没有想过这么多的事情。
喉结滚动了一下,有一丝的酸涩,傅铭天眼睫一垂,头侧过来,贴上他的脸,带着丝戏谑,“我的卿儿不是想成为大将军的吗?”
不太习惯有人靠的如此之近,呼吸吐字而来的热气喷洒在耳边,激得他耳根阵阵发热,傅铭勤扳着脸想要躲开,可身子愈来愈硬似乎不停他指挥。
听到皇帝的问话,握着剑弩的的手不禁一紧,他的梦想是当个大将军,可是没了相信他真的只是想当个大将军。
开着作弊器,外加时时刻刻眼睛都不眨的关注着傅铭勤,傅铭天自然能感觉到他的沉默,刚想着措词好好安慰一番,便听到下一秒傅铭勤开口了。
“皇兄……”傅铭勤扯出一丝的笑意,“说不喜欢是假的,但是我不能去!比起我不切实的梦想,我如今只希望我们能好好的活着。我是个幸运的人,凡是有父君担着,可是我现在已经长大了,我担负不了皇帝,王爷的重担,我能做的便是充当傅吴两族的和睦的象征,好好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