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ric的四个孩子都很有礼貌的朝他们微笑,一看就是教养良好的皇室贵族,最年长的儿子比习铮还大,最年幼的小王子也比小行大上10岁,前面的三个王子都已成婚,他们的妃子此刻留在皇宫里等候他们。
「你的脸看起来很年轻,如果父王没说,我会以为你跟四弟一样小呢。」说话的是跟习铮一家同坐一车的玛索第一王储,以利亲王的长子,苏利文王子。
苏利文是所有孩子里跟Eric 长的最不像的,柔美的五官线条,橄榄绿的双瞳,习铮想这应该是遗传自他的母后艾琳,Eric的前妻,现已再婚,住在玛索的周边城市,对象是她的青梅竹马。
『其实我从头到尾都是个第三者。』
Eric 在谈论这事时曾无奈轻笑:『艾琳跟所罗门一直是一对,是我横刀夺爱,用皇室的权利,硬是把艾琳从所罗门身边抢过来,我想,那时候的我大概只是不想输吧,所罗门在剑术跟木球比赛的成绩一直都远远的赢过我。』
于是,原本一桩才子佳人的美好姻缘,就被两个男孩子课堂上无聊的竞争给毁了。
『可因为这样,我才会认识你,』Eric的眼里满是深情,『离婚之后,我跟所罗门恢复了交情,艾琳的兄长,也是所罗门最好的朋友,邀我参加他们的商团,一起来台湾,他来谈生意,我来观光散心。』
习铮点头,他相信人与人之间,存在著名为缘分的东西。有缘的人,即使散落在地球的两极,依旧会被命运带到彼此身边;无缘的人,即使曾经同床共枕,紧密依靠,最终也会在命运的主宰下各奔东西。
甚至天人永隔。
当接到电话,匆匆赶至警局,看到那个面色仓皇,犹如惊弓之鸟的少女时,任少华终于无法克制的流下了眼泪。
玦珩走了,甚至来不及跟她道别,为什么她必须一再经历失去最爱亲人的痛?
「我们是在中华社区前面的马路上发现她的,她神智不清,嘴里念念有词,可脖子上的金属牌上写着您的名字跟联络电话,所以我们就连络了您。」员警解释,任少华镇定情绪,走向那个女孩,在她面前蹲下,声音轻柔的问:「你记得自己叫甚么名字吗?」
女孩混乱的目光这才落在她脸上,蠕动了几下唇瓣,声音细如蚊蚋:「林姿幼……」
「很好,你还记得你妈妈吗?记得她住在哪里吗?」任少华像在跟孩子对话,彷佛忘了眼前的女孩已经快30岁了。
「记、记得……我、我想回家……」少女嘤嘤哭泣,大颗大颗的眼泪不断顺着面庞滑下。
任少华伸出双臂拥住她,柔声安抚:「没事的,没事的,我会带你回家,乖女孩,你只是做了一场噩梦,但是现在已经没事了。」
这是一场噩梦,对眼前的少女跟玦珩,都是一场无端降临的噩梦。
「可是……我还不能回家……我、我做错了事……我……我杀了人……」女孩轻声吐出这句话,脸色越是惨白。
任少华没说甚么,她知道玦珩终于报了仇,难道就是因为如此,玦珩的魂魄才会消失吗?
因为仇报完了,心愿也了了,所以对这个世界也没有留恋了吧。
之后,在林姿幼的协助下,警方在大华社区的一间废弃民宅里,找到两具尸体,经查证是在清化高中任教的李柏达跟他大哥李柏庆,一个经营多间牛郎会所的大老板。
92、雨过天晴
根据林姿幼的描述,她听到耳边传来叫骂声,张开眼,便看见浑身脏兮破烂的李柏庆持着刀子朝她冲过来,她原本以为自己会被这疯子一刀砍死,没想到李柏庆越过她,一刀插进另一个男人的胸膛,她大声尖叫,不明白自己身边何时多了个人,李柏庆又为什么要杀他?
警方在事发现场找到李柏庆曾被囚禁过的痕迹,竟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能查出监禁李柏庆的究竟是谁。
警方倒是从死者李柏达的身上搜出一支手机,从来电显示里找到多通李柏庆打给他的电话。
可按时间推算,李柏庆那个时候应该早就被囚禁了,那么,究竟是谁用这支手机多次联络李柏达?
虽然林姿幼身上被近距离溅上两人的血液,可无法证明林姿幼跟这起兄弑弟案有任何关连,侦查行动顿时陷入胶着。
虽然警察遇到了瓶颈,可任少华知道所有经过,她知道玦珩连络了李柏达,也许说了甚么话刺激那人,让李柏达对他动了杀意,而整个经过都让被囚禁在同一个空间的李柏庆亲眼目睹。
想也知道,这个爱了“小珩”大半辈子的男人肯定会冲出来营救心爱的女孩……也许李柏达到死都不知道究竟任玦珩是男是女,可人就是这么奇妙,当你在扞卫一个自以为是真理的东西时,很多细节都会忽略不计。
在查这个案子的时候,按照办案程序,清化高中的教职员通通被找去做了笔录。
虽然大伙儿你一言我一语的指控林姿幼是个自大又臭屁的家伙,可她却很得学生的心,而且听那些老师对林姿幼的描述,警方实在无法把眼前的少女跟同事口中那个跟女王陛下一样的家伙联想在一起,只好改变侦查方向,将林姿幼送至市立的司法精神鉴定中心,他们怀疑林姿幼是人格分裂患者。
可在移送林姿幼的过程中发生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有个自称是林姿幼哥哥的男人凭空出现,指认林姿幼就是他10年前变成植物人躺在医院的妹妹,据这个林姓男子的供词,林姿幼在10年前跌落山崖,虽然大难不死却成了植物人,至此一直躺在医院里,照顾妹妹的是早已与父亲异离的母亲。
几个月前,躺在医院里的妹妹突然下落不明,母亲登时崩溃了,以为女儿死了,可医院隐藏了实情。
闹了一段时间,母亲的精神状况一落千丈,终于在一个月后投河自尽。
警察听着这个男人的描述,只觉匪夷所思,过去他们也听过一些植物人奇迹醒来的案例,可跟这个案子仍有些出入。
如果林姓男子说的是真的,这个叫林姿幼的女孩跟母亲相依为命,母女感情应当很好才是,可林姿幼从深层昏迷中醒来,竟没有跟一直照顾她的母亲相认,反而躲了起来,之后还化名为任玦珩,前往清化高中任教。
经警方调查,发现林姿幼冒充应该被派去的老师任惜春,任惜春是部长的侄女,原本应该在今年9月至清化参加教师甄试,可在暑假的时候,任惜春接获澳洲Fuiky农场的面试通知,于是大小姐毅然决然收拾行李跳上飞机,看来比起当教师,她更想当一个农夫。
越是深入调查,警方发现整件事情越是诡异,似乎有个幕后主使者在操控着这一切,可偏偏又找不到关于主谋的任何线索,彷佛那家伙也跟着清晨的朝雾隐去似的。
任少华在任玦珩消失两个月后,找到任玦珩的日记,上面清楚的记载着任玦珩从醒来后经历的种种,整件事就像一场离奇的梦境,连唯一知情的任少华在重新翻看这本日记的时候,脑袋里好几次飘过任玦珩说过的那句话:
—“发生在我身上的事,就算公诸于世,也没有人会信的。”—
任少华翻开日记的第一页,标注日期是6月30号,距今4个月前。
『睁开眼睛,我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有那么一瞬间,我有种被从地狱深处拉回来的感觉。
我叫任玦珩,原本应该死于2001年,可现在我却在一个陌生女孩的身体里,现在是2011年。』
任少华轻轻翻到第二页,专注的看着任玦珩用不太利索的手,艰难的握着笔写出来的字句。
『已经顺利连络到姐姐,很庆幸她相信我,虽然这个身体还是萎缩的很严重,但我会勤做复健,希望可以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因为我还有想见的人,有些事,并没有结束。』
任少华逐页向下翻看,终于停在其中一页,震惊的目光久久无法移去。
『拔管的人是钢珠,只有他在紧张的时候呼吸会变的沉重,还会紧咬牙根,发出很轻的嘎吱声。所以那时候我虽然重度昏迷紧闭双眼,还是很确定拔管的人是他。』
任少华瞪着页面上潦草的字迹,一直以来的疑虑终于解开,真相得以拨云见日。
原来害死任玦珩的人竟是李柏庆!难怪玦珩会监禁这人这么长的时间。
收回紊乱的思绪,任少华继续往下翻阅。
『钢珠忘了曾经谋杀我的事,忘着很彻底,在我监禁他的这段日子,曾秘密找过心理医生替他诊治,发现钢珠的记忆出现了断层,他对于10年前的记忆断断续续并不完整,为什么会这样?』
日记停在这里,任少华阖上笔记本,有光渐渐照进原本乱麻似的思绪里。
李柏庆拔了任玦珩的呼吸维持系统,大概是不想看心爱的人一辈子躺在那,身上被插的像个刺猬,又不知道下一秒会不会突然就停止呼吸吧。
亲手杀了最爱的人,李柏庆在下意识里抹煞了这段记忆,活在失去爱人的哀恸里。
至于李柏达的死,任少华相信这也在任玦珩的计算之内,从地狱逛了一圈重回世间,任玦珩在报仇的同时,也除去了他在世间最大的情敌,还是藉李柏达最敬爱的大哥之手,多么讽刺?敢情李柏达到死都不明白,为什么最重要的大哥会对自己痛下杀手?
跟Eric回到宫中,习铮惊讶的望着这个比想像中更迷你的玛索皇宫,虽然不比欧洲那些古堡磅礴壮丽,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小行马上被热情的王子妃们拉去草坪上打木球,看小行害羞又开心的模样,就知道他很喜欢这些凭空多出来的“亲戚”,一直以来只有婆婆跟爸爸,可现在他突然多了好多好多的家人。
晚餐时候,Eric把习铮安排在自己的正对面,那通常是安排给尊贵宾客的座位,这也让其他人知道了国王陛下对这个亚洲男人的重视与喜爱,大伙私底下议论纷纷,直说习铮很有可能成为玛索有史以来第一个“男后”。
用膳的时候,习莹莹一直感觉有炙热的目光朝自己射过来,忍了一会儿后,她趁着递水给小行的瞬间,目光假装不经意晃过去,正好逮到那个偷看自己的人,那人长得跟Eric很像,但是更福态,头顶也有些微秃,可那双翡翠色的眼眸很漂亮,此刻脸上绽放着温暖的笑容,动也不动的望着她。
习莹莹的心脏马上万马奔腾般的狂跳起来,稍微转开视线,几秒后又不由自主的溜回来……那个男人还在看她。
晚宴之后,Eric把习铮跟莹莹找到自己书房,一个男人已经坐在那里,就是刚刚在席上不断偷觑习莹莹的男子,Eric向他两介绍这是自己的继兄,名叫Sten,有几艘远洋渔船,将地中海丰富的高价鱼种卖到邻近大国。
Sten因为长年跑船,一直未婚,久久上岸一次的他,在弟弟将爱人带回宫里的那晚遇见习莹莹,惊为天人,于是请Eric当中间人,说一定要认识这位亚洲美女。
习铮看习莹莹也含情脉脉的望着Sten,知道老妈肯定“又”坠入情网了。
习莹莹很容易坠入情网,频率就跟在路上看到公狗母狗当街交配一样高。
习铮很担心。
Eric笑着把他拉走,一直走到后院,才轻轻放开他:「Sten是个好家伙,我可以用性命担保,跟他相处过后,你一定会惊叹,世上竟有这么单纯的男人,不过因为他之前跑船很忙,过了适婚年龄,希望妈不要嫌弃他。」
看Eric一脸局促的模样,习铮只能轻轻叹气,伸手摸了摸男人的脸,笑道:「我们怎么会嫌弃他?既然你都用性命担保,他肯定是很好的人……」习铮的声音消失,因为Eric的脸欺近,用吻夺去了还没说出口的话,月下的两个人影紧靠着彼此,静静享受属于情人间的缠绵绮旎。
那天晚上,习铮在Eric卧房里那张垂着金色流苏的大床上,第一次把自己完完整整的交给这个男人。
「还好吗?小铮?」Eric轻声开口,俯下身,爱怜的搂住因为疼痛不断颤抖的习铮。
「唔,还好……你继续……」习铮曲起双腿,缠住男人的腰,手也缠住男人有力的膀臂。
Eric的尺寸对他那边的确是勉强了点,所以即使习铮这么说,Eric还是动的很慢,彷佛尽全力想舒缓他的不适,习铮看男人面颊上都是汗珠,忍不住抬手替男人揩了揩,可手的动作却停在那,一双眼因领悟甚么而瞬间瞠大。
「怎么了?」Eric不解的望着他,翡翠色的眼珠子在微微发光。
「你刚刚叫我……小铮。」习铮的表情像在做梦,声音却十分坚定,「你从来没有这样叫过我。」
Eric高深莫测的笑了:「偶尔也特别一点,这样叫你,会比较有感觉吗?」
习铮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怔在那望着男人。
今晚Eric怪怪的,他这么觉得。
「我还没问你,为什么他叫做小行?」Eric又压回他身上,轻轻啃着他的锁骨。
「小行吗?因为……我希望他成为一个言行谦和的人,不论在怎么样的处境都能过的很好,得到大家的喜爱。」习铮闭上眼感受自己体内被男人的硕大整个充满,满足的轻叹,随着男人的律动晃动起来。
「很好的名字,不亏是我的小铮。」Eric笑了,习铮却身子一紧,Eric稍微挺起身,望着他,「怎么了?」
「你刚刚,说了甚么?」习铮低喃,某段被遗忘的记忆突然就浮出水面,他终于想起在柏达家那晚,接到一通电话,一个不可能打这通电话的人,打了这通电话。
一颗泪珠,盛载着十年的想念、孤寂、嗔痴、爱怨,如今化成泪水砸在男人手上,烫热的要将皮骨都溶蚀似的,Eric,不,任玦珩伸出手,轻轻拂过习铮的脸,用指头抹去那接连不断溢出眼眶的泪水,彷佛只是在帮他拂去沾在发梢的落叶。
「我不懂……老师……你不是……」
「嘘,我也不懂,但是没关系,至少最后,我终于见到你了。」任玦珩吻着习铮的颈窝,声音变的含糊不清,习铮还想说甚么,下一秒已被压回床上,男人吮着他的唇,大手在他腰身上爱抚,窗外树影扶疏,月色四围,不一会儿,床身微微摇晃起来。
「老师……为什么……」习铮细碎的嚅嗫断断续续,旋即被唇舌交缠的咂咂声淹盖。
「嘘……」任玦珩吻去他的眼泪,「我时间不多了,小铮,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习铮像即将溺死之人,紧紧攀着任玦珩这块浮木,动也不敢动,应答的声音恍若哀鸣:「……好……」
「不要恨我,也不要忘记我,相信我,小铮,我对你一直……」
习铮用手肘勾住男人的颈子,一个翻身将那人压制身下,然后静静凝望着任玦珩:「我爱你,老师,这句话,我一直没能亲口对你说,我爱你,曾经,曾经爱过你。」
任玦珩笑了:「所以现在,你爱的是这个男人罗?」语气里完全没有责备的意思,脸上甚至带着习铮熟悉的不羁痞笑。
「是的,要不是Eric,我没办法从过往的伤痛里走出来,我今天能好好的在这里,都是因为他。」习铮目光晶亮,眼底荡着清冽却柔和的月光。
「我知道你会好好珍惜他,我知道我的小铮能长命百岁,被子子孙孙所围绕,我知道我的小铮一定会很幸福,我一直都知道。」任玦珩闭着眼,一个深挺,那根硕大就这么硬生生侵入子宫里,习铮呜了声,下腹一震抽搐,脑子里有东西炸开,瞬间,整个世界一片缤纷绚丽的色彩,他睁开眼,发现Eric正望着他。
「Zafer,还好吗?」Eric的声音近在耳畔,虽然眼前的男人连表情都没变,可习铮知道有东西不同了,有人离去了,永远的,离去了。
「Zafer……」Eric搂着不断颤抖的人,一遍一遍的亲吻安抚,「还好吗?我弄痛你了吗?Zafer?」
习铮摇头,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茶树香味一闪即逝,他听到自己带着浓重鼻音的泣音:「留在我里面,别退出来,再一下子,再一下子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