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贵吗?”覃母循循善诱。
覃松雪点点头,心想他妈妈是不会给他买四驱车了。
“你晓得一中那些寄宿生一个月的生活费是多少吗?”
覃母跟他说过,他一直记得。
“也、也是一百多……”
覃母摸摸他的头。
“但是妈妈……我真的好想要啊。”覃松雪还是不肯走。
陈铭在一旁道:“那个……黎阿姨,要不我送球球这辆车吧。”
“那怎么行?”覃母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覃松雪求助地望着陈恪之。
蝈蝈我好想要车子。
陈恪之这些年存了很多钱,里面还包括了覃松雪交给他保管的,这次出门他带了一千块,还没用多少,帮覃松雪买下这辆车不成问题。
但问题是覃母在这儿啊,覃母不想给覃松雪买车,他出钱买算什么事儿啊。
覃松雪还是可怜巴巴地望着他,现在除了陈恪之能帮他外找不着人了。
陈恪之架不住,想了想对覃母道:“黎阿姨,要不这样吧,球球这次要是能考上n大附中,就把这台车买下来当礼物,您看行不行?”
覃母问:“成绩不是一个星期后才出来吗?”招生办是这么说的。
陈铭挺喜欢覃松雪,赶紧道:“其实考完一天就出来了,后面主要是分班比较繁琐。”还有些走后门的,也是在那个时候。
问个成绩还不容易。
覃松雪眼巴巴地望着他妈。
“妈妈,我保证可以考上!买了这个我就再也不买四驱车啦!”
覃母最终还是松了口,道:“那等你成绩出来了我们再来看车子,说话算话。”
覃松雪知道他妈妈答应了,异常高兴,但又有些失望:“不可以提前买吗?”
陈恪之抢在覃母之前道:“你怎么不想想万一你没考上呢,那这个保证还有什么用?”
覃松雪撇嘴,嘟囔道:“我一定会考上啦。”
这五年来覃母经常去市里出差,每次回来都会给覃松雪带肯德基,覃松雪吃得多了腻得快,陈铭提出要去吃肯德基的时候遭到了拒绝。
四个人随便找了个家常菜馆凑合了一天。
覃母付了帐要了张发票,回去报销。
和陈铭一起出来要轻松得多,陈建国和高欣荣官太大,在一起到底还是拘束了些。
晚饭是在陈建国家里吃的,一共六个人,两个老人家去附近的名山避暑去了。高欣柔的厨艺不错,覃松雪吃得肚子都鼓起来了。
吃完饭陈铭送高欣柔和覃松雪回宾馆,陈恪之留在他大伯家里睡。
晚上陈铭去了客房。
家庭里的兄弟互相之间都会有私底下的谈话,陈建国他们几个兄弟也会开小会,商量家里的大事,这时候是没有人旁听的。陈安邦仍在部队,家里陈铭这一辈的男丁只有他和陈恪之两个人,他们潜意识里都把陈诗文排除在外了。
这次来省城陈恪之还没见到陈诗文,据说也在n大念法律。
客房门没关,陈铭敲了敲直接走进去然后把门关上了。
陈恪之捧着本再版的在看。
见陈铭进来把书放在了一边。
陈铭走过去翻了翻,挑眉:“这是什么?”
“战国时期的小篆。”
“你看得懂?”陈铭刚好翻到一页全是修复后的字。
“后面有字典,我正在背,之前学的,有几个字不常用就忘了。”
陈铭笑:“跟背单词似的……你喜欢学这个?”
陈恪之谦虚道:“还好。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特长,就这一项还凑合。”
陈铭又翻了几页,问:“那草书什么的,也需要背字典吗?”那些作品也看不懂。
“不要背字典,固定写法写多了就记得了,只是每个人风格不一样,有些繁琐。”陈恪之沉默几秒又道,“哥,找我有事儿?”
陈铭点点头,他确实有事说。
距上次见面已经五年,两兄弟仅在手机里通过几次话,再见到陈恪之,身高和陈铭只差着半个头,五官也已经有了明显变化,日趋立体起来,向成年人的轮廓靠近了,上嘴唇还有一层细细的黑色绒毛,说话声音也彻底变了个样,唯一没有变化的只有气质。
虽然两兄弟年龄差了一轮,但陈铭从未把陈恪之当做孩子看过。
“你对未来有什么规划吗?”
过了初三陈恪之就进入高中,后三年的时间就全部得用来准备高考了。
陈恪之这几年也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陈铭对他说的话他记忆犹新,每年七月都会去查n大录取分数线,算超过一本线多少分。
“n大金融系。”
陈铭又笑:“你别因为我跟你说念金融你就真听我的了,而且n大的金融系现在在全国只能挤进前十,不是最好的选择。我查了今年排名,w大第一,我建议你去那边。”
w大比n大有名,综合排名全国第四,录取分数线大概高了n大十几分。
陈恪之还是道:“就n大吧,离家近。”
陈铭以为他开玩笑:“看不出来你挺恋家啊,之前还不愿意过来念初一初二。”
陈恪之没说话。
陈铭不笑了:“你来真的?”
陈恪之只是摇头。
第38章
男孩子顾家是好事,但过于恋家是不行的。陈恪之居然为了离家近选n大不想去w大?陈铭有些失望,他弟弟居然是这种性格……
陈铭不好多说什么,只道:“w大也不算太远。”
陈恪之沉默半晌,才回答:“w大分数高了些。”
陈铭愣了一会儿,忽然哭笑不得:“你这是担心考不上?w大每年在我们省招一百来个,你成绩排在年级前二十就能上。你不会连前二十都进不去吧?”
陈恪之担心的当然不是这个。
w大分数太高了,他是担心覃松雪考不上。
陈恪之没回答他,盯着陈铭十几秒。
陈铭莫名其妙。
陈恪之忽然道:“我担心覃松雪考不上。”
陈铭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陈恪之又重复了一遍:“我是觉得覃松雪考不上。”
“那个小胖子?”陈铭完全不能接受这个理由,震惊不已,这比恋家还荒诞,突然想起陈恪之两年前拒绝来省城的事儿,又问,“你之前不肯来是不是也因为他?”
陈恪之点头。
陈铭纳闷了,两个孩子关系好也不至于这样吧,连读书都得在一起?这个陈恪之在搞些什么?
“不是……我说你没搞错吧?就为了那个小胖子你不肯过来念书还不肯去w大?”
陈恪之用表情回答他没在开玩笑。
这是他们的代沟?陈铭震惊之下只能这么想,三岁一代沟,他们这都四个了。他真搞不懂现在的孩子脑袋里面都在想什么,即使陈恪之完全不像个孩子。
“你什么意思啊?”陈铭直截了当地问。
陈恪之:“他是我媳妇儿。”
信息量太大,陈铭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才结巴道:“你、你再说一遍?”
“覃松雪不是我普通朋友,他是我媳妇儿。”
不是没见过同性恋,n大医学院就有几个,陈铭常打交道的几个同城高官少爷们也有玩男孩儿的,他早就见怪不怪了。
但是他弟弟,他十四还不满十五岁的弟弟告诉他,他有了媳妇儿还是个男的?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淡定如陈铭也懵了。
“哥,你不是找我有事儿么,我也有事儿找你,就是想跟你讲这个。”
陈铭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弟弟,茫然地环顾客房,往身上的口袋摸了摸,摸出包黄鹤楼,拿出一根点了,把旁边的垃圾桶踢了过来。
吸了几口烟,陈铭掸了掸烟灰才道:“你到底怎么回事啊?”
“我喜欢他。”陈恪之毫不避讳,都摊牌了,他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喜欢谁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从小就这样,很多年了,非他不可。”
陈铭在心里无奈重复,非他不可……陈恪之才多大年纪啊?不过话说回来,和他那群少爷公子哥们十四五六岁开荤的大有人在,倒也不算太特立独行。
“这事还有谁知道?”
“没了。”
他只跟陈铭一个人说过。
陈铭失笑:“你就这么信任我?”
除了父母之外他关系最近的人就是陈铭了。陈铭既是他同辈人又是他大哥,很多对长辈不方便说的事在他面前可以畅所欲言。
“你觉得这事儿恶心?”
陈铭赶紧摇头:“当然不……”
“这么多年我们一直没分开过,我不会让他离开我身边。”见陈铭欲言又止,陈恪之打断他,道,“哥,你别劝我,我很清楚我现在在干什么,我就认准他一个人了……实话跟你说了吧,我头一回做那梦就是梦的他。有时候和他一起睡我也会有反应。”
陈铭:“……”
陈铭被陈恪之的话给刺激了,猛地吸一口烟,然后被呛得泪都出来:“咳……咳咳……”
陈恪之讪笑。
“我没记错覃松雪今年才十一吧?你真做得出来啊!”陈铭敲了一下他的头。
陈恪之脸有点红,板着脸皱眉不满道:“你想哪儿去了,我们什么都没好吗……他毛都没长齐呢……我至于么我……”
“那你打算怎么办?他那么小还不懂事,要是长大了摊牌,他不能接受你……你想过这个可能性吗?”
陈恪之:“哥,不瞒你说,覃松雪已经离不开我了。”
陈铭有点懵:“什么意思……”
“他从小就跟着我,他妈今年调去市里工作,要他转学跟着去,他不答应,说不想和我分开。我刚就说了,这么多年他没和我分开过,他的零花钱全在我这儿管着,在外面被人欺负了是我护着他,做作业不会是我教他,他难受了也只在我面前哭,包括这次他跳级也是我怂恿的……对,这些我都是故意的,谁叫我看上他了。”
“从他叫我第一声开始我就看上他了,我记得那时候我四岁多,他路都走不稳,见到我吓得都不敢哭。”陈恪之笑了笑,“我私底下一直叫他媳妇儿,也好几年了。”
“哥,你说,我带他这么多年,你觉得我会把他让给别人?”陈恪之反问。
陈铭瞠目结舌,烟灰都忘了掸,回过神赶紧把烟头伸到垃圾桶上方。
木地板差点被烫着。
陈铭盯着他,陈恪之无所谓地回望。
两兄弟互相瞪眼。
过了一分多钟,陈铭破功,失笑:“你行……你真他妈够可以的。”
这段惊世骇俗的话把陈铭直接震得爆粗了。
“哥不反对你喜欢谁,不过你听哥一句劝,凡事掌握个度,别太过。你这么圈着他,再过一二十年你不想要他了,他找谁去?”
覃松雪那副样子一看就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儿,日常生活全被陈恪之掌控,一旦陈恪之不管他了,对于覃松雪而言无异于世界末日。
陈恪之笃定道:“我不会。”
陈铭心道果然是个孩子,涉世未深,想法都太理想化,于是提醒道:“你不用结婚不用生孩子吗,你敢跟我爸、你爸、你妈或者他爸、他妈说你们两个过一辈子?你觉得只要你们两个互相喜欢就行了?哪有那么简单,你看到几个国家同性恋结婚是合法的?你顶着个同性恋的帽子你这辈子就算毁了你知道吗?这是天朝不是美帝!”
陈恪之沉默了。
陈铭把现实的问题摆在他面前,不论是父母还是社会,他们被接受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去国外定居?
别说覃松雪,连陈恪之都不会愿意。去国外的话覃松雪练的书法没用武之地,要想出人头地就得做生意,他不想做生意,他对这个没兴趣,何况他已经确定今后走的路和他大伯没差了。
陈铭说得对,要是这样下去,他和覃松雪这辈子就算毁了。
“我不会丢下他……”陈恪之仍然坚持,“只是……只是我现在还没想到解决的办法。”
陈铭摇摇头,不再劝他。
一支烟抽完了,陈铭没再点第二根。
“话别说得太死,留点后路。”陈铭道,其实他从心底是不想让陈恪之喜欢覃松雪的,他几乎能预见陈恪之选了覃松雪今后得有多大的麻烦。
终究是年少轻狂。
因为年轻,可以肆无忌惮地选择自己喜欢的东西,追求看似遥不可及的梦。随着年龄的长大,这种激情最终会被现实一点点消磨,直至消失。失去了年少时的那股单纯的干劲,渐渐泯然众人。
陈铭想起他高三毕业那年,也是凭着对医学的热情报了志愿,让所有人大跌眼镜,一些人没少在背后说他闲话。
父母有这么好的条件不用,偏要去当个医生。
连关系最好的哥们儿都说他是傻逼。
但他从来没在意过。
陈恪之这一点和他很像,认定了一件事就不会改,拼尽全力也得去达成。
“你打算让你爸妈知道吗?”
“当然不。”
“我是说以后。”
“以后也不会。”
“就那么偷偷摸摸过一辈子?”陈铭还想张口说,以后你结婚了覃松雪怎么办,一边保持情人关系一边夫妻俩相敬如宾?但是最终没问出来。
陈恪之道:“我想不出解决办法……”所以他目前的打算就是瞒着所有人,谁都不知道今后的变数,也许到了那时就会有合适的办法皆大欢喜。
陈铭抓了抓刚理的寸头,无奈道:“先不说这些了,过几年再讨论也不迟。”
“哥,你不是找我有事儿吗?”
“对对对……”陈铭点头,“我本来要说的,被你这么一打岔差点忘了……你确定你要念金融系了吗?”
陈铭没想让陈恪之回答,兀自道:“多看些这方面的新闻,北方那边的房价不太正常。”
陈恪之真没注意过那么多,等着陈铭的下文。
“q城去年均价五千,今年已经到七千了。现在这里的房价还是两千多,没受波及。但是城北好几块地已经卖出去了,准备开发,估计没多久这边的房价就该涨了。”
“附中就在城北,你们家有钱的话在旁边买套房子吧,那边现在均价一千七。估计我爸已经跟四叔说过了。”
陈恪之想了想:“哥,你确定房价一定会涨?”
陈铭笑:“怎么,信不过我?”
虽然均价只有一千七,但买套房子仍然是大事,陈父的固定工资一个月两千出头,陈母的稍微多些,三千出头,冷不丁拿出一二十万对他们家而言无疑是一笔巨款。
“你查过这几年的gdp没有?”
不用陈恪之特地去查,中央台的新闻都会重复播好几遍。
“03年10%,04年10.1%,今年第一季度又是10%以上,这种速度已经是全球的两倍了。可目前没人在意这个,朱已经退了,现在没人再会抑制gdp这么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