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衣古柳巷 下——栗瓜沫沫

作者:栗瓜沫沫  录入:03-10

办公室里的空气凝结,林夏安肠子都快呕青了。若真走到哪一步,叨扰了先人安宁,别说秦天泉下有知不会放过他,就是林夏安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

“哈哈……”爽朗的大笑声响起,剑拔弩张的气氛一下子缓和起来,秦翰放声大笑,笑得眼泪都崩出来了。“真是有意思!林夏安,你这小子……”

“叮铃铃……叮铃铃……”电话铃声响起,秦翰迟疑了一下,沉思半晌,还是止住话语,接通了电话。

林夏安正襟危坐,大气也不敢出,揉揉鼻子,开始左顾右盼,表面上东张西望,耳朵却敏锐地探听着秦翰那边的动静。

“恩……知道了……好的,就照你的意思办……不用再知会我了!”对方不知道又说了些什么,惹得秦翰脸色大变,怒气冲冲地质问道:“你顶着那么大的脑袋只是为了好看的吗?什么事情都要我来定夺,我养你们这班废物是来混吃等死的吗?!”

吼完之后,也不等对方辩解或是道歉,秦翰气势汹汹地挂掉了电话。看他的表情,似乎还想将人从电话线那头拖过来暴打一顿。

这是林夏安第一次见秦翰发火生气,虽然他们认识的时间并不长,但秦翰一贯温文尔雅的气质还是给林夏安留下了挺深刻的印象。果真是真人不露相啊!说实话,挺唬人的,至少把林夏安给成功震住了。回想起刚才不怕死地跟秦翰叫板的场景,林夏安突然惊出了一身冷汗,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实在太过放肆了,现在亡羊补牢,会不会太晚了啊!

“秦老板……”林夏安讪笑,在心里哀叹不已。秦翰年纪轻轻就能坐上如此高位,一手掌控这么庞大的商业帝国,甚至在Z市呼风唤雨,就连雷岩这个土生土长的地头蛇也要礼让三分。自己何德何能,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竟然敢蹬鼻子上脸,出言挑衅。说到底,还是太年轻,有些急功近利,冲动过头了。

要知道,秦翰可不是高格,不会毫无原则地宠着自己;也不是雷岩,哪怕自己提出再无理取闹的要求也听之任之。他对自己和颜悦色,还算是看在小天的面子上,反观自己,太沉不住气了,估计这次怕是要费力不讨好了。

“夏安,我就问你一句,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我已经告诉过你了,不是吗?”刚刚熄灭的希望又重新点燃,林夏安就跟打了鸡血一样精神抖擞:“我想要替小天报仇!”

秦翰点头微笑,默不作声。林夏安急了,这又是什么意思啊?到底行,还是不行?好歹给个准话啊!

“秦老板……”

“先别着急!”秦翰低头,摆手打断林夏安说话,安抚道:“你得容我考虑一下。”

“那好,我等你的通知。”林夏安心知肚明,自己太冒进了,眼下这情势,秦翰还肯答应考虑一下,已经是极大的妥协。正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那就尽人事听天命吧。反正这事儿也强求不来,只能等。“相信秦老板不会让我失望的。”

最后一句话,林夏安也不知道是说给秦翰的托词,还是单纯的在安慰自己。

第八十一章

告别了秦翰,林夏安还有些恍恍惚惚,一边走着,一边在脑海中反复回放刚才和秦翰会面的场景,果真,还是不应该拿当年的旧事来当做筹码!

林夏安有些后悔了,当时的情形,敌我未明,自己又没有十足的把握,贸贸然暴露了自己的底牌,放出主动权,太不明智了。

离开大楼,突然下起了雨,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林夏安忍不住叹气。

“夏安,这里!”

“你怎么来了?”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林夏安吓了一跳,竟然会是雷岩,他怎么跑这儿来了?

“我来接你,上车吧!”

“那个……”林夏安还在迟疑,雷岩已经下了车,将自己脑袋上的棒球帽扣到了林夏安头上,还恶作剧地拍了拍。

“瞧你,一脸郁闷,垂头丧气的,吃了个不小的闭门羹吧!”

“再说信不信我抽你!”林夏安瞪眼,气呼呼地瞪着高格,不过由于身高差距,在气势上就先矮人一截,完全感受不到威吓的压力。

“先上车再说!”雷岩笑笑,亲自弯腰打开车门,连拉带拽地将林夏安给塞了进去。

林夏安板着脸不说话,老大不爽地上了车,关上车门的时候,似乎听到有人在身后急急喊了声:“嫂子!”

声音很熟,林夏安下意识地按下了车窗,探出头去看了一眼。

“怎么了吗?”正在系安全带的雷岩见了,转头询问道。

“没事,我们走吧!”有些微的迟疑,但林夏安还是压低帽檐,重新暗上车窗,假装没有看见对街傻傻站定的两人。

这时候见面只会更尴尬,还是避而不见的好。

不知道有没有看到,反正雷岩一句话都没说,径直将车子开走了。

一路上,林夏安闷闷不乐,雷岩忍不住说起冷笑话逗他,夸张的表情和说词,换来了林夏安一个大大的白眼。

“得了!你先闭嘴吧,让我安静一下!”

雷岩摸了摸鼻子,闭嘴了,半晌之后才开口,小声询问道:“这样吧,我们约欧阳一起出来吃顿饭,成不?”

“我没意见。”林夏安答应了一声,转头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再不言语。

这小祖宗!雷岩摇头叹气,不过相识多年,他自然清楚林夏安的脾气秉性,他说想要一个人安静一下,想来必然是真的很烦,自己再问,也得不到什么答案,只能换个方式分散林夏安的注意力,静观其变吧。

电话接通,跟着传来欧阳平淡冷漠的声线,带着些许慵懒的味道:“怎么啦?睡美容觉呢!没事儿别来打扰我!”

雷岩不由得哭笑不得,他不过想请人吃顿饭,还附带专车接送,怎么一个都这么爱理不理的,难道他就这么不招人待见?

“我不过想请你吃顿饭,别这么大的火气成不?”难得雷岩主动放下身段,耐心解释道,好像生怕欧阳直接甩他脸看。要知道,欧阳可不是普通人,那可是被他手底下的兄弟们一致推选为“死亡外科医生”的,这个荣誉称号直到现在还在广为流传,得罪了他,除非你求神拜佛不会落到他手上。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欧阳语气不屑,根本不相信雷岩会有这么好心。说他小心眼也好,没气量也罢,反正自从跟雷岩沦落到同一条船上,欧阳就做已经做好了觉悟了,哪怕某天醒来就横尸街头,他也认了。可是,小心驶得万年船,千万不能一时大意把自己的光明前程给搭进去,死得不明不白的。

“真心的,就想请你吃顿饭。”

这么煽情的语调,还真不像是雷岩嘴巴里能所出来的,林夏安转头诧异地看了雷岩一眼,似乎也不明白自家兄弟什么时候开始转性了。

“切……”欧阳鄙夷地更明显了,顿了好久,才分外不爽地问道:“有哪些人?”

“嗯。”雷岩想了想,很快定下了这次宴请的名单,一一过滤后,言简意赅地说道:“就是小马他们几个……”

“不会是你们的内部聚会吧?”

“当然不是!”急急辩解了一句,雷岩举双手投降了,他可没这么傻缺,看得出欧阳不喜欢掺合进他们的内部纷争还把人拉下水。“不过是单纯的聚会罢了,就吃顿饭,再说了,夏安也在!”

“夏安也要来?”

“当然,他现在就跟我一起呢!”雷岩爽朗大笑,看得林夏安不住皱眉,瞧那得瑟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抽什么疯呢!

“那好吧,我去!”一咬牙,欧阳下了决断,豁出去一般地问道:“在哪儿?我一会儿直接过去。”

“麻烦!”目的达到,雷岩更得瑟了,不满地说道:“你现在赶紧收拾一下,我过来接你!”

“你知道我现在在哪儿?”

“哪能不知道啊!”根本不介意欧阳的埋汰,雷岩自顾自地找台阶下:“就你那性子,只要不是在医院,必然是宅在家里伺候你那些花花草草的……”

欧阳脸色铁青,也不听雷岩满嘴巴跑火车了,直接挂断电话。

正说得起劲,猛然听到对面传来“嘟……嘟……”的声音,雷岩好笑地摇了摇头。果真,当医生的,都是些怪脾气,惹不起!

“看不出来,你跟欧阳感情挺好的!”

“怎么,吃醋了?”

“去你的!”林夏安一脚踹上雷岩的小腿,没好气地回了一句:“雷岩你大爷的!信不信我真抽你!”

“哎,别,别啊!”握紧方向盘,雷岩也不敢乱动,小心开着车,毒舌地回了一句:“想死也不是这么个死法!”

林夏安哭笑不得,就像一个充满气的气球,只要轻轻戳一下,就完全没了脾气。“我还真是佩服你!就你这不着调的性子,居然还能混得这么风生水起。”

“那是因为你没见过哥哥我发狠的样子!”状似不经意地答了一句,林夏安刚想追问,雷岩已经将车开进了小巷子里,远远停住了。

林夏安被迫转移了视线,一眼就看到了迎风站在门口的欧阳。

“欧阳。”笑着打了声招呼,欧阳见了,也冲林夏安点点头,径直拉开车门坐了上去,从头到尾就没搭理雷岩。

“喂,喂,不带你这样的。”雷岩大呼委屈,趴在方向盘上装疯卖傻,痛心疾首道:“你就对我这个老板兼职司机这么没礼貌?当心我开除你!”

“哎呦,请我吃炒鱿鱼啊,那我先谢谢你了。雷少。”

林夏安在一旁看得直乐,偷笑道:“这么多年来,我还是第一次看雷岩吃瘪,太痛快了。欧阳,好样的!”

“林夏安,你小子少没心没肺的!枉哥哥我这么疼你,胳膊肘往外拐,你是属狼的吗?”

“什么意思?”欧阳不解,出声询问。

“别理他!越说他越得瑟。”林夏安无语至极,雷氏冷笑话他见得多了,一点儿也不想再听雷岩荼毒他的耳朵。“雷岩,你小子还开不开车,不然我跟欧阳可下车打的了。”

“果真是白眼狼!”雷岩咬牙,认命地发动引擎,车子箭一般驶了出去。

来到饭店,小马他们已经到了。或许是顾忌着林夏安和欧阳,雷岩果真没有叫几个人,除了小马、东子和小七,还有一个人林夏安并不认识,不过看欧阳一脸熟稔的表情,这人想来也是雷岩的心腹之一。

“对了,夏安,你还没有见过陆雨吧?”

“果然这位就是夏安哥。”不等雷岩介绍,年轻男子就主动伸出手,爽朗地笑道:“我先做个自我介绍好了,陆地上的及时雨,陆雨。很高兴见到你,夏安哥。”

“这么正儿八经的,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了。”不是没见过比这更正式的场合,只是一跟雷岩搭边,林夏安就忍不住往不正经地方向靠拢。不过说归说,林夏安还是礼节性地伸出手,一边握手一边笑道:“我也很高兴认识你!陆雨。”

“搞什么啊?”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雷岩大喇喇走过来,勾肩搭背,一手一个将人领进包间里面。

“今天又吃火锅啊!”刚一落座,东子就忍不住抱怨开来,跟着换来小马一个瞪视,吓得他马上噤声,再不敢多嘴了。

“怎么了?”林夏安好奇地出声询问,不过东子死命摇头,脸色惨白惨白的,尽是再也不肯多说了。

小七在旁偷笑,悄悄告诉林夏安道:“夏安哥,你不知道,小马哥跟我们说是出来吃海鲜的,东子说他没吃过这些稀罕玩意儿,才吵着要跟来。”

原来如此,看东子一脸郁卒的表情,和小马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东子到底是小孩子,有点儿玩性也是正常的,这小马是否太过苛刻了。不过以林夏安的立场,倒是不好多说什么。

一顿饭,大家吃的热火朝天。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雷岩才状似漫不经心地说道:“最近Z市不太平,暗流涌动,我这位子也不好坐了!”

“岩哥……”

“先听我说!正所谓,天下大乱,形势大好。我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有机会,肯定是要趁机浑水摸鱼的,而那些阴谋陷害过我的人,我也定会让他们加倍奉还!”

一桌子人都沉默了,大家或多或少都已经明白了。

“我决定,跟严九爷结盟!”

“岩哥,这不妥!”首先跳出来的就是陆雨,看他的样子,也是真急了:“虽说背靠大树好乘凉,但严九这人生性狡诈,与他结盟无异于与虎谋皮,岩哥三思啊!”

“我想的很清楚了。”

陆雨还想再劝,雷岩却不耐烦地摆手制止了他。林夏安知道,雷岩是想要给自己打气,如果不是自己执意要跟严九结盟,他不会冒这个险。刚想开口缓和一下气氛,雷岩突然伸手按住他,轻轻摇了摇头。

“如果你死了,我不会去给你收尸的!”一如既往的毒舌,不过从欧阳铁青的脸色看来,他确实是很生气。

“放心吧,算命的说我能活到八十岁。”雷岩无所谓地笑笑,顺手将面前的一盘肥牛肉倒入锅中,任它在红油中翻滚。

“你好自为之!”欧阳怒不可遏,直接摔了筷子,怒气冲冲地摔门而去。

陆雨垂头丧气地坐下来,气氛一下子就凝固了。

第八十二章

一顿饭吃到最后,大家不欢而散。

雷岩为了他做到这个地步,林夏安心里其实很不好受,但奈何他现在势单力薄,确实很需要雷岩的鼎力相助,而且除了雷岩,他也不知道该相信谁。

“别担心,还有我呢!”

“可是……”

“别多想了!你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弟弟有难,我这个做哥哥的,怎么可能袖手旁观,置之不理。”

林夏安沉默了。这时候,再多说什么都是矫情做作,他唯一能够做的,就是认真规划好以后的路,确保万无一失,以回报雷岩的信任。

“你不觉得我是在找死?”

“有点儿。”雷岩点头,将林夏安护送回去的途中,笑着调侃道:“但我了解你,只要是你认定了的事,没有人能劝你回头的。”

“对不起……”

“都跟你说别见外了,再说,这也是为了我自己,王开富反复无常、气量狭小,不适合长久合作,对于我来说,另辟蹊径,跟严九结盟,也是有好处的。”

“我明白了。”林夏安决定不再提这件事,说得再多也没用,还不如做一点儿实际的动作出来。或许,他该看看严九的诚意了。

“该做的你都已经做了,接下来的几天好好休息一下,别东想西想的。”知道林夏安最近心里压力大,雷岩忍不住婆妈两句,让他不要瞎操心。

“知道了,回去路上小心点。”

“恩,拜。”

“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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