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衣古柳巷 下——栗瓜沫沫

作者:栗瓜沫沫  录入:03-10

第二天,林夏安难得去花店买了束紫罗兰,捧着花去医院看望Sara。

谁能想到,那么妖孽的Sara竟然会晕血!当时,救护车来的时候,Sara突然打开车门冲了下去。

林夏安来不及拉他,等赶过去的时候,满脸鲜血的强子正扯着嗓子呼喊:“别过来!别靠近我!……”

Sara定定站着,林夏安走进一看,不得了,Sara双目圆睁,瞳孔放大,竟是呆住了。

“Sara,你……”

林夏安刚想开口,Sara突然直直地倒了下来,要不是林夏安眼疾手快伸手扶住他,上救护车的就是两个人了。

“Sara,你还好吧?”

“没事!”Sara摇头,脸色惨白,目不转睛地看着张子强被抬上救护车,嘴里喃喃道:“不过是有些晕血罢了……”

“你……”林夏安傻住,这个理由,听起来怎么这么不靠谱呢。不过,看Sara的脸色,并不像是在说谎。林夏安扶着他,感觉得到Sara整个人都在发抖,精神状况这么差,林夏安也搞不懂了,他到底在坚持些什么?

后来,在林夏安的极力劝说下,Sara还是乖乖去住了院,好巧不巧,两人住进了同一家医院。

Sara很淡定,并没有急着去看望张子强,任由媒体记者们来来去去,始终不动如山。

“Sara,感觉怎么样?”推门进去,就看到Sara正坐在病床上发呆,脸色很难看。其实,相较于Sara,林夏安还更担心张子强的安危,或许是因为见死不救的负罪感,林夏安始终不能释怀。毕竟,他可是亲眼所见,昨晚那群人下了死手教训张子强,要是真闹出人命,林夏安担心自己后半辈子都睡不好觉。

“Sara……”

“夏安,我……”Sara抬头看了林夏安一眼,迅速低下头。只一瞬间,林夏安也看到了Sara的憔悴,妆都花了,哪儿还有原先仪态万千的风情。

看着Sara乌黑的眼圈,林夏安勉强笑着,说道:“昨晚没睡好吧?”

Sara没应声,看他的样子,林夏安也猜得到,八成都是一晚没睡。

“想吃点什么不?”

“不用了……”Sara摇摇头,正想开口说什么,走廊上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伴随着急迫的脚步声,从病房门口经过。

“让让!请让让……”

林夏安探头出去,只见到了几个行色匆匆的背影。

“怎么回事啊?”林夏安一头雾水,刚一回身,就见Sara挣扎着从病床上起身,摇摇晃晃地向他走来。“你要干什么?”

“我的香水呢?”

“什么?”林夏安大跌眼镜,下巴都快掉地上了。这都什么时候了,Sara竟然还有闲功夫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我的香水!”Sara脸色大变,乍一看竟然还有些狰狞的神色,咆哮道:“把香水给我!快点!”

林夏安傻眼。Sara反应这么大,倒是在林夏安的料想之外。

还来不及多想,Sara已经跌跌撞撞地扑了过来,林夏安赶紧接住他,急道:“Sara,你冷静点!”

“香水,我要香水!”

还是这句话,林夏安无奈,只能顺着他的话接到:“好,好,香水!你先坐回去,我去给你找。”

Sara抬头定定地看着林夏安,精致的五官,凌乱的长发,看上去别有一番风情。我擦!林夏安咬牙,心里暗自吐槽道:果真美人就是美人,再怎么不修边幅,还是很勾人。

“夏安……”怯生生的声音,再配上那张妖孽的脸,逼得林夏安连重话都说不出,只能连连点头,然后义无反顾地冲出病房。

真头疼!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哪儿去找香水啊!更重要的是,他不放心Sara一个人在病房里,不然,去附近的商场随便买一瓶也就将就了。

在一楼的大厅里,林夏安随手拦住一个抱着病历表准备查房的小护士,笑着问道:“护士小姐,能请你帮个忙吗?”

一大早就被个英俊帅哥搭讪,小护士羞得满脸通红,小声道:“什么事?你说吧!”

“有香水吗?”

“啊……什么?”

“香水。”林夏安说完,自己也跟着红了脸。想他一个大老爷们,顶天立地,居然沦落到向一个小女生借香水,要是让他的好友们知道了,肯定得笑掉大牙的。

好在,年轻的小护士并没有把他当变态,反而热情建议道:“那个,我只有女士香水,可以吗?”

“有就不错了,能借给我用一下吗?”林夏安想了想,Sara那么风情万种,用一下女士香水也没什么吧。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林夏安才摆出他的招牌微笑,继续使用美男计。

果不其然,小护士脸更红了,小声说道:“帅哥有心了,做你女朋友真幸福!”

“不是……”

这小护士好像弄错了什么,林夏安刚想开口解释,就听见小护士喃喃道:“这很正常,很多女生都闻不惯医院的味道,消毒水太重了……”

林夏安傻住,似乎明白了什么,可又隐隐觉得没那么简单。

Sara整个人都充满了疑团,他的年龄、身份、背景,雷岩废了好一番功夫彻查,始终一无所获。更重要的是,Sara明明就长了一张标准的东南亚面孔,又不像是混血儿,为什么会有“杜义”这么一个中国式的名字。

想不明白,林夏安也懒得勉强自己去费心猜测,关注当下才是。

“那就麻烦你了。”

小护士摇摇头,刚想招呼着林夏安离开大厅,另一头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喊:“夏安哥……”

林夏安下意识地循声看去,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一身迷彩服的张成,好不惹眼。

“夏安哥,你怎么在这里?”

“我……”

林夏安刚想开口,身旁的小护士突然脸色大变,厉声呵斥道:“你为什么要擅自出院?医生叫你再留院好生休养几天,你没听到啊!”

林夏安这才看到张成身旁站的人,竟是许久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浩子。真是无巧不成书,他竟然也在这家医院疗伤。

“女孩子家,别一惊一炸的,注意下形象!”浩子没好气地对天翻了个白眼,转头冲林夏安说道:“这位就是夏安哥吧?久闻大名了,你好。”

林夏安礼节性地点点头,没说什么,态度明显疏离得多。

反倒是张成,赶忙凑了上来,好奇地询问道:“夏安哥,好巧啊!你也来探望朋友吗?”

“也不是……”

“还不好好学着点,女朋友可是要用哄的。”小护士语带娇嗔,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道:“整天像根木头似的,怎么可能会有女生喜欢。”

林夏安算是听出来了,这几个人的交情匪浅,至少,也是互相认识的。

“好啦,英子,别废话了,去忙你的吧。”浩子皱眉说了句,语气很不耐烦,不过这倒是给小护士提了个醒,吐了吐舌头,笑着跑远了。

“夏安哥……”

“不好意思。”略带歉意地打断张成的问话,林夏安转身快步望另一头走去。

这个Sara,果真是不让人省心!

“你怎么出来了,不是叫你在病房里等着吗?”

“夏安,好难受。”Sara紧紧地抓着林夏安胳膊,喃喃道:“病房里全是血腥味,我受不了了……”

听就知道是在胡扯,估计Sara的精神状况已经快崩溃了。林夏安只能将人搂进怀里,好言安慰道:“没事的。别怕……”

不一会儿,叫英子的小护士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漂亮的香水瓶子。看到林夏安怀里的人,由衷赞叹道:“帅哥好福气啊!你女朋友真漂亮。”

林夏安笑笑,没有解释。第一眼见到Sara的人,都会将他误认成女生,这家伙的相貌确实称得上是雌雄莫辩。

“谢谢了。”林夏安道了谢,刚想伸手接过,Sara却突然一把抢了过去,拧开瓶盖就往身上喷,那副不管不顾的样子,活像要把整个人给陷进香水瓶子里。

林夏安终于知道Sara身上那股刺鼻的香水味是哪儿来的了。

“Sara,够了!”

“夏安,你闻闻,我身上是不是还有股血腥味……”

“没有了。”

林夏安摇头,换来了Sara更加焦急的质问:“你倒是好好闻一下再说啊!”

“真没有了。”

Sara这才缓和了脸色,有些腼腆地将香水瓶还给小护士,怯生生地说了句:“谢谢。”

“我扶你回去吧。”

Sara点点头,乖顺地靠回了林夏安怀里,两人相扶相持着往回走。 不是没看到张成瞪大双眼的震惊表情,不过林夏安顾不了那么多了。

第八十九章

“你还好吧?”回到病房之后,林夏安还有些放心不下。

Sara摇摇头,抬头冲林夏安勉强笑笑,说道:“夏安,其实我挺喜欢你的。”

林夏安大惊,嘴巴大张得能吞下一个完整的鸡蛋。

“别怕!不是你想的那种喜欢。”Sara轻笑,斜眼看着林夏安。

妖孽!

林夏安故作镇定地移开视线,小声吐槽道:“你怎么知道我想的是哪种喜欢?”

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了!Sara摇头,心里叹息道。林夏安并不是一个深沉的人,想什么都挂在脸上,太好明白了。

“除了强子,你是第一个看到我这么失魂落魄的人。”Sara转头看向窗外,眼神飘忽,就连思绪也似乎飘远了。“如果不是因为九爷,我肯定很乐意跟你进一步结交的。”

“九爷……”林夏安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又是哪儿跟哪儿的事啊!

“夏安,被九爷看上,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Sara,你把话说清楚!”

“还不是时候……”林夏安听得想拿大耳光子抽他,这不废话吗!“再等等吧!九爷会亲自跟你说明的。”

“Sara!”林夏安怒了,张牙舞爪起来,不过Sara并不在意,依旧静静地看向窗外,神情专注。

看他的样子,并不想多谈,林夏安起身告辞,出了医院。

拖了这么久,还不是要去面对。严九爷雷厉风行,处处进逼,自己不能再放羊吃草,无所事事了。

看着手中的钥匙,林夏安心里有了盘算。如果秦翰迟迟不回,自己也不能一直拖着严九,早晚都得有个交代。不论是对严九,还是对秦翰。

出租车停在郊外一幢寸土寸金的别墅区门口,向门卫保安通报登记之后,林夏安并没受什么刁难便被放行了。看样子,应该是秦翰早就已经打过招呼,不然,那些人不会在听到林夏安姓名的时候态度那么毕恭毕敬。

“劳烦了。”

有人前来迎接,林夏安只需跟着往前走。一路上,风景独好!林夏安又毫不客气地仇富了。细细想来,他只是个普通的小市民,心里不平衡也是正常的。不过有一点林夏安心里很清楚,他仇的不是富,是为富不仁。

“林少爷,就是这里。”管家模样的老先生停在二楼转角的过道上,远远指着走廊尽头紧闭的房门,老态龙钟地说道:“尽头那间房是二少爷生前住的,大少爷掌家以后就封闭了,再没有人进去过。”

“那收拾打扫呢?”

老管家摇摇头,长叹一声,说道:“林少爷,大少爷走之前有吩咐,您请便……”

林夏安躬身点头,看着那个矮小背影步履蹒跚地离开。

狭长的走道,隐约有几缕微光透进来,温暖人心,却不能驱散黑暗。

林夏安摸出钥匙,打开了房门。一股潮湿发霉的气味扑面而来,刺鼻不说,还让人无端感到头晕。

林夏安静静地站在门外,不知不觉红了眼眶。

屋里的摆设一如当年,仿佛秦天尚在人世一般。

林夏安不知道,秦翰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收拾旧物,但他明白,这滋味并不好受。就连当年的他也是落荒而逃,连秦天出殡都未去看上一眼。

果真,这世间唯一割舍不下的还是血缘。

书桌上,是秦天看了一半的热血漫画和尚未拆封的小说书;床头的老式小台灯,是自己送出的生日礼物;还有挂在墙上的照片,是当年一起逃课出游时的留影……

记忆的开关一旦打开,一幅幅的画面铺天盖地袭来,很多林夏安以为已经遗忘的场景,没想到,时隔多年,依旧记忆犹新。

可惜,当事之人已经不在了。

感慨的同时,林夏安也很欣慰。至少,还有人如自己一般记得,记得世上有秦天这么一个人,曾经活过。

林夏安独自在房间里呆了很久,默默地坐着,什么都没干,直到老管家跑来敲门,站在门外轻声说道:“林少爷,天色已晚,您需要用晚餐吗?”

“不用了。”林夏安起身站了起来,从书架上排列整齐的书籍中抽出一本厚厚的圣经。

耳边,回想起秦天犹带不满的自言自语:“都说神爱世人,为何不能好好爱我呢!”

在基督教义中,同性恋是要下地狱的死罪!罪无可恕。

林夏安依稀记得,秦天是不信教的。他的神,由始至终都只有一人,那人最后的背叛,才将他打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永久长眠。

老管家转身离开,林夏安没有分神回头,捧着圣经,指尖划过厚厚的封壳,触感一片冰凉。

翻开封皮,书页已经被掏空,里面放着一个精巧的磁盘,边缘都已经染上了灰尘。

果真像是秦天的性格,大隐隐于市。如果不是相交多年,谁能想到,书架上一本普普通通的圣经里竟然另有玄机。

拿出磁盘,林夏安耐心地将一切重归原位。临走前,还回头留恋地看了一眼,少了些住宅的人气,再是熟悉的房间布局,也让人备感冷清。

“林少爷……”林夏安回身带上房门的时候,老管家又缓慢走了过来,垂手立在一旁,恭敬说道:“大少爷回来了,请您临走前务必再见上一面。”

这么巧?

林夏安皱眉。这秦翰,真让人摸不着头脑!躲了这么久,如果自己今天不来,他是不是还要继续神隐下去?

不管怎么样,林夏安打定主意,找到的东西怎么也不会交出去。

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收好磁盘,林夏安跟着老管家下楼,庭院里果真停着一辆超跑,上面满是泥泞,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林夏安狐疑。难道,自己错怪秦翰了,他真的是才回来的?

“林少爷,请……”

老管家领到书房门外,对林夏安施了一礼,转身离开了。

林夏安点点头,抬手叩响房门。

“请进……”秦翰声线平静,无波无澜。林夏安推门进去,才发现眼前的秦翰面色憔悴,神态也不如往昔那般潇洒从容。

“出什么事了吗?你的精神状态很糟糕!”

“谢谢关心,已经处理好了。”秦翰坐回太师椅上,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感叹道:“死了也好,一了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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