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闹够了没有?”也不知是疼得还是气得,林夏安浑身都在微微颤抖,他不敢看高格的眼睛,只是努力将自己缩成一团,保护起来。
“媳妇儿……”
“你到底还想要我说几遍?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跟你有任何牵扯了!”
高格冷笑,其中的苦涩却是他自己一个人才能体会的:“一个巴掌换一个吻,值了!”
“你!”这流氓。林夏安觉得自己多年养成的良好教养在面对高格时,完全就派不上用场,真不知道是谁的悲哀。
“要不,媳妇儿,咱们打个商量!”高格自我安慰,调笑道:“我再要个早安吻,这边也让你打一巴掌!你要是不解气,拿刀子捅都成。”
高格绝不是在开玩笑,如果非得这样林夏安才能消气,他不介意让着林夏安,而且,高格对自己很有信心,他不相信林夏安能弄死他。
林夏安瞪着他,连个表情都懒得施舍。
果真,对付流氓的唯一办法,就是比流氓更加不要脸。林夏安做不到,只能选择无视,眼不见心不烦。
大哲学家尼采曾经说过:我闭上眼睛之后,世界就不存在了。
林夏安深以为然。
本以为高格已经是个大麻烦了,没想到,更大的麻烦还在后面。
第二天,林夏安醒来,就听到黎祈在客厅里破口大骂。
林夏安心里好奇,费力地挪到床边,坐上了轮椅。
艰难前行出了卧室,一眼就看到了沙发上坐着的高格,看到林夏安,他脸色一变,赶紧回身找遥控器。
可还是慢了一步,林夏安出来了,也就看到了电视新闻上报道的画面。
“别看这些小道消息,这些狗仔记者们,毫无职业操守,尽是毫无根据地瞎写一通,看也是浪费时间。”说着,高格就走上前来就准备关电视。
“不准关!”林夏安出声,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画面,越看越觉得心惊。果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最近还真是命犯太岁,诸事不顺,看来,自己必须要去寺庙里上上香了,免得再出什么意外。
“夏安……”林夏安这个样子,黎祈是真的很担心,他倒情愿林夏安像他一样臭骂记者一顿,总好过现在这样,将什么都压在心里,委屈自己。
“黎祈,这个报道,你相信吗?”
黎祈坚定地摇头,他自然是相信林夏安的,不过他也很奇怪,昨晚林夏安不是跟高格在一起吗?怎么会被狗仔记者拍到这么耸动的画面?
“那就足够了!”
林夏安笑了,不管怎么样,事情已经发生了,再着急也没有用。其实,这样也挺好的,不用再欠高格的人情债,心里也就更轻松。
没错,电视新闻上播放的照片,便是昨晚李英修跟林夏安的接吻照。不得不承认,那小记者还挺有本事的,那么黑的天色,竟然还能够照得这么清楚。林夏安想,恐怕接下来的好长一段时间,他都不能安然度过了。
高格又不是傻子,新闻刚一播出来,他就起了疑心。昨晚在场的都是自己人,李英修作为当事人之一,躲都还来不及,不可能自找麻烦,把照片报出去。所以,按理说,这照片是绝对不可能流露出去的,除非……
没理会高格,因为林夏安心里也有一番思量。走到这一步,他早就该彻底死心了,不管高格是不是存心将自己推到这个风口浪尖之上,但昨晚在场的全是高格的人,单单追究照片的出处和来源,林夏安就不得不怀疑高格此举别有用心。
“不是我的意思!”高格苍白无力地解释着,也不管林夏安有没有听进去,拿起自己的外套,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或许,他是该好好整理一下自己手头的人力资源了。
第一百零一章
林夏安在家躲了一个多月,连门都不敢出,到处都是他和李英修的绯闻,炒得沸沸扬扬,就算李英修第二天就火速飞回韩国,都不能成功跟林夏安划清界限。
这天,是大年三十。
林夏安独自去医院拆了石膏,虽然行动还是有些不便,但好歹能够走路了,林夏安很庆幸,总算能摆脱轮椅了。
母亲大人打了好几个电话关怀慰问,催他回去吃饭,林夏安知道,母亲大人只是听到了外面疯传的谣言,怕自己再重蹈覆辙,换着花样提醒自己而已。
耐着性子解释了两句,知道母亲是真的关心自己,林夏安也不好让她再为自己担心,推说自己会处理妥当,让她不要听信谣言。
回到林家老宅的时候,首先面对的,就是林向晨黑炭一般的脸。林夏安心里咯噔一声,知道自己今天就是不死也得脱一层皮。
“哥……”
“你小子!让我说你什么才好!”林向晨连连摇头,止不住叹气。林夏安刚住院的时候,他也有前去探望,不过后来,因为杜欣怡马上就要生产,他分身不得,就没去那么勤了。没想到,不断短短的时间,林夏安这小子就又惹了个大麻烦出来!
“哥,不关我的事!”林夏安还在狡辩,从小一起长大,他当然知道林向晨的脾气,如果不好好解释清楚,他今晚这顿团年饭就别想吃好了。“狗仔记者无聊的捕风捉影而已,你也相信!”
“那照片是哪儿来的?”
“我说是被人陷害,你信不信!”林夏安后来仔细回想了一下,高格没理由会陷害自己,那么有办法搞到照片的就只有一个人,即被高格叫去毁掉照片的浩子。虽然是这么推测的,但林夏安其实心里也没底,现在跟林向晨一交代,顿觉轻松了很多。
“这么说,是浩子干的?”林夏安没吭声,算是默认了林向晨的说法。看着自己一向疼爱的小弟被折腾得这么惨,短短一个月,下巴都尖了,那瘦弱的小身板更是让人心疼。林向晨怒从心头起,拍着林夏安的肩膀说道:“放心吧,这事儿哥会给你处理的。”
“算了,也不是多大的事。”林夏安想过了,反正照片都流出去了,再追究什么来源也没用,徒增事端而已。
“那怎么成?”听林夏安这么说,林向晨更是吹胡子瞪眼,说道:“可不能让我弟弟吃这种不明不白的亏,看着吧,新仇旧恨,有机会我一定会找高格理论清楚的。”
听到那个名字,林夏安心里还是很难受,转移话题道:“哥,你进去陪陪嫂子吧,我去给外婆上柱香。”
“恩。”林向晨点点头,最后狠狠抽了口烟,将烟头扔到地上,踩了一脚。最近杜欣怡产期将近,脾气越来越大,就像一座随时都会爆发的活火山,林向晨处处伏低做小,还是会不时惹到这位姑奶奶。这不,不过出来抽根烟的功夫,里面的小祖宗又在发火了。
“林向晨,你死哪儿去了!”
“来啦,来啦!”林向晨连声答应,小声嘀咕道:“还让不让人活了!真跟伺候祖宗一样,半点儿怠慢不得!”
虽然有在抱怨,但林向晨还是半点没敢怠慢,屁颠屁颠地跑回了杜欣怡身旁,这个甜蜜的负担,林夏安看他哥还担得挺高兴的。
老宅子的最里面,是林家二老的房间。自从林老太太走后,林老太爷就在屋子里设了个灵牌,每天早晚各一炷香,有事没事还跟老太太说两句话,生活作息完全不受影响,仿佛林老太太还在世一般。
事死如事生!
在林家老太爷身上,林夏安才真正体会了这句话的含义。他想,人这一辈子,不就是想找个能陪自己说话的伴吗?
“夏安回来了啊!”
“外公……”
“回来了就好。”林老太爷从旁拿出香,递到林夏安手上,慈爱地说道:“先给你外婆上柱香吧,等会儿老大回来,再吃这顿团年饭。”
说是团年,却不能再好好团年了。
林夏安有些伤感,上了香之后,陪着林老太爷一起又说了会儿话,直到外面传来二舅妈喊开饭的声音,才扶着老人上桌。
一大家子人重新聚在一起,和乐融融。
林夏安旁边坐着的是林妈妈,饭桌上面无表情,其间不时跟林家老大对嘴,但当她说道自己过完年就要回美国时,林家老大突然不屑地出声,讽刺道:“别一天到晚就想着往外面跑,外国的月亮总是比较圆,是吧?”
“关你什么事儿啊!”林妈妈不甘示弱,反讽出声。
“够了,大过年的像什么话!”林老太爷听不下去了,出声喝道:“这还有小辈们在场?你们两个能不能拿出点儿长辈的样子来!”
经过林老太爷这么一恫吓,全部人都安静下来,乖乖吃饭,再不言语。
晚饭之后,林老太爷早早就歇下了。林夏安不顾林妈妈的反对,孤身去见了林家老大,也就是他大舅舅,林和益。
“怎么了?夏安?”
“那个,大舅,我有事儿想请你帮忙。”林夏安并不知道自己这招棋走得对不对,不过他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才会出此下策。
“是雷岩那小子的事?”林和益想了想,犹豫道:“闹得满城风雨的,我这个不问世事的老头子也听了不少。唉……夏安,舅舅就跟你明说了吧,这事儿不好处理。”
“大舅,请你帮帮忙。”林夏安没有放弃,继续求着这位一向疼爱自己的长辈,因为他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
前天Sara来见过他,雷岩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随时可以启程。林夏安明白,再拖下去,雷岩逃生的希望只会更渺茫。
“大舅,侄外甥从来没求过你什么,就这一次,拜托你了!”
林和益不松口,林夏安就在旁软磨硬泡,经不住林夏安的连番哀求,林和益心软了,长叹一声,犹豫道:“你让我再好好想想。”
林夏安一听就知道有戏,乖巧地道了谢,关上房门出去了,要不了多久,大舅一定会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复。
敢这么自信,是因为知根知底。
人家都说,外甥像舅舅最好。林夏安从小就跟他们家大舅亲,比起血缘关系更近的父亲,这个大舅还更得林夏安敬重。虽然在家的时间不长,但林和益同样很喜欢林夏安,不论走到哪儿都带着,视如己出,完全当他是自己儿子。因此,林夏安才能知道很多连林向晨都不知道的秘密。
比如,林家老大从未向家人提起的前半辈子。
林夏安从小就知道,他们家大舅后背上有一条完整的蟠龙,栩栩如生,活灵活现。小时候还很羡慕,后来才知道,这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林和益也从不向林夏安提起。
直到有一天,林夏安无意中从大舅的房间翻出一张泛黄的老旧照片,上面是大舅和一个漂亮女人,中间那个小男生,笑起来能看到左边那个浅浅的酒窝,虎头虎脑的,煞是可爱。
背面上有大舅漂亮的钢笔字,爱子:林向笛。
那是林夏安第一次知道大舅还有孩子,他从小就在林家老宅长大,也曾天真无邪地问过林老太太,为什么只见二舅妈,不见大舅妈。
林老太太叹了口气,解释说:“因为你大舅妈跟你大舅离婚了!傻孩子,不要在你大舅面前提这件事,会让他伤心。”
林夏安似懂非懂地点头,心里有了一个模糊的概念,所谓离婚,就是不能在一起了,既然不能在一起,所以自己才会看不到。
林夏安很乖巧,从此再不提任何关于大舅妈的事情,可眼下这张老旧照片,让林夏安心里突然浮现出巨大的好奇,这个林向笛又是谁?看照片,也就跟林向晨一般年纪,不过照片是多久以前的,林夏安就不知道了。
偷偷将照片放了回去,林夏安心里有了打算,准备找个机会再去问问外婆,自己是不是还有另一个哥哥。
林夏安自以为隐瞒得很好,可还是被林和益发现了,当即便揪着林夏安的耳朵将这倒霉孩子拎出来,恶狠狠地质问道:“林夏安,你是不是乱动我东西了?”
“没有,我什都没干!”
林夏安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般,死不承认,心里隐隐有了一种预感,总觉得自己说错一句话就完蛋了!
越是隐瞒,林和益越是觉得这小破孩心里有鬼,说话的声音忍不住大了一点,竟然把人家孩子给吓哭了。
林老太太听到动静,风风火火地从里屋跑了出来,将哭得可怜兮兮的林夏安抱进怀里,好一番安慰,顺带臭骂了林和益一顿。
林和益不敢辩驳,看小外甥被自己吓哭了,有些无奈地伸手,想将人抱过来好好安慰一番,谁知林夏安是真的吓到了,见林和益伸手,当即哭得更大声了。
林和益无奈地摸了摸后脑勺,有些手足无措。林老太太将林夏安抱走了,小孩子很委屈,直到睡着时都还在不停抽噎,挂着泪珠的脸庞让人心疼。
“夏安,过来,大舅错了。”第二天,林和益就主动低头,向林夏安认了错,因为他发现自己错怪小家伙了。当时,林和益很生气,不是气林夏安不经自己允许乱动自己的东西,而是他发现林夏安弄丢了自己珍藏的老照片,也是他唯一的一张全家福。
林夏安不理,低头玩着手里的玩具,小家伙还没发现,他手里这个玩具还是当初缠着大舅给买的。
“夏安,大舅错了,不生气了好不好?”林和益长叹一口气,似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跟林夏安解释真相。他自顾自地说了很多,林夏安年纪小,很多都记不清楚了,不过有一点林夏安听进去了,他确实还有另一个哥哥。
不过后来,渐渐懂事的林夏安才明白,那根本不是林和益的孩子。随着年龄的渐渐增大,林和益也跟林夏安说了很多事情,包括他曾经的年少轻狂。
林和益少年时也是个不安分的主,打架闹事,惹是生非,后来更是铁了心混帮派,成天打打杀杀,让林老太爷操碎了心。后来,林和益却不知为什么主动退出了,带着一个漂亮的女人回家安心过日子。
林妈妈就是那时候跟林和益闹翻的,她那时候还没有出嫁,当着大哥的面说了嫂嫂一句不是,被林和益当场打了一巴掌,林妈妈不服气,从那之后便甩手再不管林和益的家事。
事实证明,林妈妈所言不假,在林夏安出声的前两年,那女人毅然决然地跟林和益离了婚,带着孩子离开了。林和益曾哭着求他将孩子留下,那女人只说了一句话:“对不起,和益,孩子不是你的。”
那句话,成了林和益这一辈子的梦靥。
第一百零二章
大年初一那天,林夏安独自去了Z市一间名不见经传的小寺庙,这里的住持大师年近古稀,一派仙风道骨,跟林夏安相识多年,林夏安之所以会信佛,也是因为这位超凡脱俗的老师父。
下车,往山上走了好久,才隐约看见一间破旧的小寺庙,顶上几个斑驳的大字:半边寺。从第一眼起,林夏安就很喜欢这几个字,总觉得其间满是禅机。
在小寺庙两旁,刻着一副对联,上联是:半边寺、寺半边,半崖半坎半路边。而下联则是:锁江石、石锁江,锁夷锁狄锁岷江。
对仗工整,言简意赅,读来又朗朗上口,林夏安一直觉得很有韵味,时隔多年之后,现在再看,更是觉得意味深长。
林夏安抬腿步入,轻车驾熟地往里走,耳边,突然响起少年特有的惊讶轻呼:“呀!居然是夏安师兄,夏安师兄什么时候回国的?”
“才回来!”
林夏安笑笑,闭口不想提前段时间闹得满城风雨的绯闻事件,少年爽朗地笑,露出一口白牙,热情说道:“夏安师兄来了,师父一定很高兴,走,我带你去……”
“不着急。”林夏安来的路上就看了时间,这时候,住持师父一定还在做早课,贸然前去打扰,实在太不礼貌,林夏安摇头,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