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瀚勾起嘴唇，看向站在帐篷门口一动不动的奥兰。某人明显是无法理解世界上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不明生物，他看在眼里实在很有趣，多多少少也弥补了监视所带来的不快。“你来得正好，把这家伙拖出去。”
奥兰皱起眉头，表情复杂地看着倒在地上的“雌性”：“这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呵，这个部落里到处都是。”
“……你还真能吸引各种各样的……”
在卫瀚似笑非笑的目光里，奥兰没有再说下去，弯腰提起希维的领子：“告诉我，你住在哪里？”
“呜呜呜……”希维用捏起来的嗓子呜咽着，没有理他。不过，他现在的样子配合这种声音，不但没有激起别人的怜惜，反而让人更加烦躁了。当然，或许他想要的，就是这种结果。
奥兰按了按额头，转身看了看帐篷的两位临时主人。但这两人一个专注地看他们家的蛇蛋，完全没有注意周围的动静；一个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甚至还眨了眨眼睛示意他继续，根本没有帮忙的意思。
“给你五个石币，或者两只兔子，怎么样？”
“三只兔子，我自己回去。”
“……好吧。”
希维很干脆利落地从地上爬起来，用通红的眼睛瞪了秦笙和卫瀚一眼，扭动着身体出去了。如果只看他的背影的话，学雌性确实学得非常像，也难怪到现在都没有暴露身份。
奥兰舒了口气：“不打扰你们休息了。看这个鬼天气，和萨他们说不定得过几天才能回来。我们就在这个部落里好好养精蓄锐吧。”
他出去之后，在帐篷外站了一会儿，这才离开。
卫瀚和秦笙随意地说了两句话，听见脚步声远离之后，互相看了一眼。到现在为止，逃脱计划的进展顺利得出乎意料。不但已经直接请人上虎族部落求助，还遇见了腓力；兔族兽人希维也出现了，总算完成了安琪的托付。
“别看这颗蛋了，再怎么看也看不出什么。早点睡吧。”卫瀚瞥了一眼秦笙手心里的蛇蛋。
“你看过？”秦笙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看过无数次了。”早在他认为这是颗死蛋的时候就对着火光、太阳光看了又看，发现它有生命之后也时不时就拿出来看看，结果当然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它什么时候出来，我都不惊讶了。”秦笙摇了摇头，终于放弃和蛋壳作斗争了。
卫瀚伸了个懒腰，舒展着身体，变为了兽形。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它只有用兽形才能为秦笙提供足够多的温暖。秦笙裹了一层毛皮，贴着白虎的肚皮睡着了。至于蛇蛋，现在正绑在小家长的颈部，也非常暖和。
第二天清早，秦笙被帐篷外的声音吵醒了。他睁开眼睛，视野里，大白虎正用大脑袋蹭过来。不需要赶路，不需要照顾幼崽，黑豹族兽耳少年并不介意和大白虎亲热亲热。他坦然地接受了大白虎热情的舔吻，但是阻止了它下一步的行动。
大白虎眯着眼睛，有点委屈，但秦笙并没有让步。这里的帐篷一点都不隔音，外面越来越热闹，吵吵嚷嚷的声音非常嘈杂。他完全能够确定，帐篷里面的声音同样会传到外面，被附近的人听得一清二楚。而他没有任何兴趣公开他们的亲密行为。
都是外面那堆人的错！大白虎变成人形，沉着脸穿上兽皮裙。他一定要好好地和这些人聊一聊，让他们离这个帐篷远一点。好不容易获得几天独处的时间，他一分一秒也不想浪费。
卫瀚不耐烦地掀开帐篷帘，刚想直接表明态度，一个陌生的兽人猛地扑了过来，在他面前行了个匍匐在地的敬神礼节。他很确定，自己并不认识这个兽人，更没有做过任何值得他用敬神的礼节致谢的事情。
“这位勇士！我想请您帮我一个忙！”
卫瀚环视着周围，十几个兽人都讪讪地站在不远处，其中包括昨天给他们领路的兽人。他们目光闪烁，好像有点畏惧他，又好像不想错过这件事的结果，所以仍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忍耐着虎族青年锐利的视线。看来，这群人在这里争执起来了，而吵架的原因也许就是“能不能请他帮忙”。当然，他对帮忙也没有任何兴趣。
“我不想干涉你们族内的事情。”如果只是帮普通的忙，当然就用不着吵架了。
“找人帮忙不违背族内的规矩。”想请他帮忙的兽人急忙加上一句，非常恳切，“只有您能帮我了！虎族的勇士！”
“进来。”卫瀚没有兴趣被人围观，退了一步。
秦笙已经坐在火堆边，准备做早饭了。他看了进来的兽人一眼，推测着他的身份。这个兽人身材高大健壮，不是雪兔族兽人。他也并没有猛兽族兽人那种天生的傲慢，一双褐色的眼睛里虽然充满了焦急，但仍然透着温柔和纯净，应该是驯鹿族兽人。
果然，进来之后，这位兽人立刻又扑倒在地行礼：“我是这个部落的驯鹿族兽人皮恩。”
“别行礼了，起来吧。我是风雨城罕尔草原虎族卫瀚，这是我的伴侣，冬之城南部森林黑豹族秦笙。有什么事，你先说。如果超过我的能力范围，就算了。”卫瀚懒洋洋地回答，坐在秦笙旁边，看着他用骨罐熬肉汁浓汤。
“不！这件事只有您能帮忙了！事情是这样的，前天我带回一个雌性，被同部落的雪狼族兽人看见了，直接闯进我的帐篷把她抢走了。我请祭司和族长裁决，但他们说，按照部落的传统，强者才能获得雌性，我们之间必须有一场战斗。如果我赢了，雌性就是我的伴侣了。我的实力太差，也可以请人帮忙，结果一样有效。可是，驯鹿族和雪兔族的族人根本打不过他，雪狼族的兽人也不可能帮我……其他的客人我都问过了，他们都不想出手。明天就要战斗了，我几乎快绝望了，但听同伴说昨天有位虎族的勇士来到了这里……也许这就是神的旨意吧，是神听到了我的祈祷，让您在最合适的时候出现在这里！”驯鹿族兽人说到这里，眼睛就像阳光下的石币一样亮晶晶的，“请您帮帮我！打赢这场战斗！我终身都会感激您！”
兽人世界里，如果遇见没有丈夫的雌性，确实可以带回部落。如果雌性也愿意的话，两人就能得到族人的祝福，组成家庭。一般来说，其他兽人都默认这种优先权，没有人会抢。这个杂居部落的矛盾果然很激烈，连族长和祭司都偏袒雪狼族兽人。抢走雌性的雪狼族兽人不但没有受到任何惩罚，而且只需要一场可能必胜的战斗来决定雌性的归属。秦笙想着，有些怀疑这个驯鹿族兽人就算得到了雌性，是不是能保住她。
“就算雌性并不想跟着你？”卫瀚一句话，就击中了这件事的关键。战斗的输赢根本不重要，最重要的是雌性的意愿。雌性愿意和谁组成家庭，谁就是胜利者。
皮恩沉默了一会儿，坚定地说：“……我现在见不到她……没办法问她。但是，不管她想跟着谁，我都想试一次。毕竟，是我发现她的！不能让雪狼族就这么抢走了！”
秦笙抬起眼睛，他好像听到了很有意思的细节：“‘发现’？在哪里发现她的？”
皮恩呆了呆，努力地想了想：“就在离部落大概一天路程的一个山洞外面。”
“她一个人？”
“不，她的兽人已经死了，受到野兽袭击。当时她坐在山洞顶上哭泣，浑身都快冻僵了。”
“野兽袭击……”又是野兽袭击。秦笙看向卫瀚，卫瀚挑了挑眉。他们都想到了竹叶青蛇族祭司曾经提过的怪物雌性的来历。看来，怪物雌性或许都很喜欢用同样的理由，让一个个没有任何警戒心的兽人上当受骗，最后付出全族的生命。
想确定这个雌性的身份，还需要更多的细节。秦笙继续询问：“那个兽人是什么种族？你仔细看过他身上的伤口？确实是猛兽袭击？”
“看起来……是白熊族。我没有仔细查看过他身上的伤口。当时我担心周围还有野兽，在附近转了转，回来的时候，她已经用雪埋住了那个兽人。”皮恩看起来很迷惑，完全不理解为什么这个豹族兽人要问得这么仔细。
“呵，有意思。”卫瀚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笑容里带着跃跃欲试的兴奋，“阿笙，蛋暂时交给你，我出去一趟。”
“我会跟过去。”秦笙回答，“记得带武器。”到了冰雪城区域，他因为惧怕寒冷穿得太多，战斗力直线下降。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想参与战斗。而且，就算只能在一边观看，他也有可能用弓箭来帮助卫瀚战斗。
卫瀚拿出行李中的刀片。在之前的旅途中，他们为刀和长镰都准备了兽皮套，避免它们在低温下变得太冷，妨碍战斗。他把刀片绑在腰间，对着皮恩抬了抬下颌：“走吧。”
第一百五十七章：自投罗网
酷寒的天气里，赤裸着上身的虎族青年不紧不慢地向着中间的帐篷群走去。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兴奋，只有温暖亲切的笑容，就像现在只是去拜访朋友，而不是拿着刀去找人麻烦，验证自己的推测。
“决斗是在明天……”皮恩没有勇气阻拦他，只能小声提醒这位好心的勇士。
“我知道。”卫瀚的视线掠过旁边帐篷外守着的某条尾巴，声音里仍然带着些刚醒过来的慵懒，“不过，总得知道一点对手的实力嘛。带我去那个兽人的帐篷，雌性应该也在吧。”
“这两天她从来没有出来过……”驯鹿族兽人的声音低沉下去，很快就勉强自己振作起来，“我也很担心她现在过得好不好。”
“呵，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卫瀚并没有接着说下去。他完全能够想象怪物雌性的选择，也没有兴趣刺激驯鹿族兽人的自信。根据目前怪物雌性出现过的部落推断，这些怪物确实对强大的兽人和部落更有兴趣。当然，或许这样的部落更有征服和毁灭的趣味。
十几个坚持围观的兽人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后面，似乎打定了主意要跟到最后了。本来两个人的行动很自然，去哪里也没有人关注。但是后头跟了一大群人，很容易就引来了其他人的注意。虽然大清早就在外面走动的杂居部族兽人不多，不过，仍然有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围观的行列。
于是，事情在围观群众们的眼里，就变成了皮恩领着虎族的勇士，一起去找抢走雌性的雪狼族兽人的麻烦。驯鹿族和雪兔族兽人们把这件事当成了虎族勇士伸张正义，明显一脸愉快和激动；雪狼族兽人看见浩浩荡荡的一群人，立刻沉下了脸，但也没有人出手阻拦，毕竟这件事情是自己的族人做得不对。
皮恩在某顶杂色帐篷前面停了下来，低声说：“就是这里。”他的表情非常复杂，看了看卫瀚，又回过头看了看部落的族人们。
“很好，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虎族青年笑了，露出一口白牙，俊美的脸庞在风雪里显得格外迷人。几个悄悄出来看热闹的雌性都忍不住羞红了脸，视线在他脸上和身上不断地流连。
当然，没有任何一个人听话地离开，所有人仍然站在原地，盯着他的动作。
卫瀚毫不客气地掀开了帐篷帘，冲着里面的人笑得非常温暖。而全身光溜溜正抱在一起翻滚的兽人和雌性面对众目睽睽，竟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该看的不该看的，围观群众们都已经看得一清二楚了，嬉笑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
“两个都没错？”
脸色一片苍白的皮恩转过身，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帐篷里的雌性才尖叫着把还趴在她身上的兽人推开，找到被子盖住自己的身体。而正翻滚到兴奋的时候被人打扰，雌性还被人看光了的兽人怒火熊熊，大吼一声，向着卫瀚扑了过来。
卫瀚的注意力并没有分给他，随意地一脚把他踹开。这一脚他用了五成的力量，足可以让这个兽人好好地躺在地上了，至少不会再来打扰他。
然后，他走到哽咽哭泣的雌性身边，踢开了她盖着的被子。白嫩的胴体再一次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里，卫瀚对着这具诱人的身体却没有半点兴趣。他把毛皮被子撕成两半，将这个雌性裹成了一团，然后找了几根绳子绑好。他的动作太利索了，围观的人们眼睁睁地看着他就像打包行李一样把雌性绑得紧紧的，完全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呵，抱歉了，先跟我走一趟吧。”虎族青年完全无视了雌性哭得楚楚可怜的样子，捏着她的脖子把她拉起来，“别试图反抗。也许你想试试是你先杀了我，还是我先捏断你的脖子？”
雌性好像被吓住了，睁大了眼睛，泪珠不断地往下落。
卫瀚推着她走出帐篷，她看着眼前这群疑惑的兽人，突然哭喊起来：“救救我！他要杀了我！”
“要杀你早就杀了。”卫瀚的回答几乎可以说得上非常温柔，他向着皮恩招了招手，“带我去发现她的地方。”
皮恩有点迟疑：“勇士……您这是想做什么？”
“是啊，虎族的勇士。当着这么多族人的面，抢走我们部落的雌性，你到底想做什么？”一个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人群自动地分开了，露出站在外围的一高一矮两个兽人。高个的兽人身材雄健，目光尖锐毫不客气；矮个的兽人纤细得多，披了件薄薄的毛皮大衣却好像根本不觉得冷。
“原来是族长和祭司。你们来得正好，不知道两位是不是听说过怪物雌性的事情？”卫瀚笑着问，面对一群兽人的警惕，仍然毫不在意。
矮个兽人的表情微微一变，走过来仔细地观察着哭得快晕过去的雌性：“勇士怀疑这个雌性？”
“她的来历很可疑，难道不应该怀疑？”秦笙已经把自己裹成了圆球，提着弓箭来到人群外，接过这句话，“这么多年，部落里从外面带回了几个雌性？”他刚才已经顺便找部落里的老人问了问，冰雪城区域人烟稀少，气候恶劣，兽人几乎从来不会单独带着雌性走出部落，更别提去打猎了。
矮个兽人思考了一会儿，看了他一眼：“她看起来没有任何威胁。”
高个兽人也低声笑起来：“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们？”
“只需要两天，就可以得出结论。”秦笙并不在意他们的怀疑，“带回去看看那个兽人是不是被野兽咬死的，就足够了。”
“族长！祭司！我不要去！我不想回到那个地方！好可怕！好可怕！救救我！”雌性眼泪汪汪地求救，瞪着秦笙和卫瀚的样子看起来都没有任何攻击力，“他们太可怕了！一定会杀了我的！”
卫瀚没有让她闭嘴，反而似笑非笑地扫视着周围。几乎所有的兽人脸上都露出了同情，看向他和秦笙的时候，警惕也逐渐变成了敌意。
“没有经历过灭族的人，恐怕真的以为怪物雌性离自己很远吧。”他捏着雌性脖子的手并没有丝毫放松，“我们是从秋之城区域来的，在那里杀死了六七只怪物雌性，看到了二三十个全部灭族的部落。很抱歉，我宁愿犯下逼迫雌性的罪，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对象。”
“消灭怪物雌性是我们的责任。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我们都必须履行自己的责任。”秦笙平静地继续强调。
高个兽人的表情更阴沉了，他刚想说什么，矮个兽人就点了点头：“好，我同意你们验证自己的怀疑。不过，我和族长都必须在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