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上的财富，比物质上的财富更重要。
粗略想了下在得到那笔钱之后，拿一半去做投资，而另一半则匿名捐赠给有需要的机构。
四点半，沈旻收到了严璐的信息，说已经在那超市上方守着。还有半小时，余文鑫的秘书便会带着资金出现。
沈旻留心地盯着街道，下面依旧是一派祥和之景，并没有看到有任何停留在原地，超过五分钟以上的可疑人物。
下午五点，沈旻吸了一点变声瓦斯后，等自己的嗓音发出的声音，变得不似在商场里派送气球的小丑般尖锐时，才拨通了对方的号码。
“温先生，你在哪里？”此刻沈旻的声音，听起来就像处在变声期的少年，即使在电话一头的是养育了他二十几年的父母，也未必能认出这个声音。
“已经到达了。等我停好车子……你是……？”
电话那头，确实传来了倒车时的声音。这封电话才持续了十秒，但沈旻还是扔下了一句“停好了车子后，来广场那边，到达了再给指示你”便挂断了电话。
沈旻不知道，那些正牌企业的上级员工，到底有多少套西装，但从三楼的窗子上，看到身穿西装，拉着行李箱的目标人物慢慢走来的那一刻，他很快就认出了对方。
生怕对方抬头往上望时发现了他，沈旻往里缩了一点，走到了窗帘后，才开始打下一封电话。
“一直往前走，下地铁口，坐地铁去两个站外的飞翔公园。”
说完，沈旻也拿起属于自己的物品，离开了房间。在走出酒店时，他很快地找到了那显眼的行李箱，他看了看四周，确定了没奇怪的人物后，跟着温秘书离开的方向，走了过去。
温秘书的表现十分平凡，他就像来这座城市出差，或是正准备透过地铁前往机场到外地出差的人，步子也迈得十分平缓，也没有一丝紧张。
从之前的那场会议，沈旻便已知道了他很从容，但在听了沈旻那奇怪的嗓音后，任何人或多或少都会感到奇怪，也许还会对箱子里的东西产生好奇。但他看起来，却有点也不在意。
也许是习惯了开车，他并没带交通卡，只得掏出钱包，将钱投入在自动售票的机器上。
沈旻装作看路线图，待温秘书移动后，才慢慢地跟了上去。
他走在离对方几步远的地方，装出一副外来旅客的样子，有意地打量着四周，想揪出任何存在有可疑的人物。地铁的候车室里，沈旻假装对照着车牌，假装向与温秘书的相反的方向走去。
他躲在一个角落里，观察对方的一举一动。只要他有一丝奇怪的行为，沈旻便会立刻终止这次的行为，或转走其他的交易方案。
但是，在温秘书在等待的时间里，并没有掏出手机和任何人联络，也没与任何人有肢体或是眼神上的接触。
沈旻目送他坐上车后，缓缓起步，假装走到了地铁站的另一端，顺着下车时的人流，装出刚下车不久的乘客走出了地铁站。
在往酒店方向走的过程中，他时不时地往后看，确定了没人跟着后，才走回了酒店。
算计了时间后，他再次拨打了一个电话过去。
“我到了。接下来，怎么走？”一接起电话，温秘书便单刀直入地说到。
“请从B出口出去，将行李箱寄放在柜台上。拿到了号码牌后，我在给电话你。”
在挂线的同时，沈旻急急忙忙地发了个短信给严璐，表示温秘书已到达附近，让他随时做好准备。
五分钟之后再度将电话打过去时，温秘书表示已经将行李箱存到了柜台上。
“请将号码牌寄放到超市前的行李柜中，把柜门号码和开锁密码，报上来。”
“请等一下。”
沈旻并没按照对方所说的去做，反而直接地挂断了电话。一分钟后再度致电过去时，对方表示已经将号码牌存放在了指定位置，并说出了柜子卡号和开锁密码。沈旻记录好后，开始对他下达离开的口令。
“很好，那么，请按原途返回，离开那里。”
说完，他便挂断了电话，编辑短信，写入了卡号和密码。他时不时地盯着窗外，当时间显示为六点时，终于看到了温秘书的身影。这时，他才将短信发送到自己的手机上。
接下来的一两分钟，他时不时地看着表，焦急地等待着严璐的好消息。有人埋伏在那附近等待劫匪的上钩的想法时不时地会徘徊在脑海里，但他却有这场游戏绝对会成功的预感。
第三分钟，电话响起。按下接听键时，严璐肆意的笑声从电话一端传来：
“拿到了。”
“那记得找个无人的厕所，把行李箱里的钱换到行李袋中。弄完之后，开车过来，我在美食街外的马路等你。”
“嗯。”
“拿钱的时候，记得带手套哦。”
挂上电话前，沈旻嘱咐了一句，站起了身开始收拾起物品，准备着退房的事宜。
27
回到家时，沈旻反复做了几次深呼吸后，才将急促的心率平复下来。而拿到了赎金并接了沈旻后的严璐，在一路上，都没有说半句话，弄得沈旻原本轻松的心情，也变得紧张起来。
在进屋后，严璐猛地抱住了沈旻，两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背上传来比他高一度的体温，正告诉沈旻，藏在他心底的兴奋与紧张。
“还真是成功了呢，哈哈。”好一会，严璐才大声地笑了出来。
“当然成功了，毕竟，是我做的计划啊。”沈旻也没料到，会这么顺利，自满地开始夸耀着。
“嗯，沈旻你真是太棒了！”说着，严璐的手扶住了他的脸，靠了过来。
感觉到严璐想吻他的沈旻，一举手，推开了严璐的脸，大喊着：“喂，别高兴太早。还有收尾工作，再说，昨天你找了藉口来吻了我好几次，也该够了吧！”
“那一点哪够饱啊！”严璐这一言，明显是把他当成了电视节目里受人追捧的美味佳肴。
“你当我是食物吗！？”沈旻朝他吼到，语气却没有一丝动怒。严璐的脸上带着还没消除干净的欢快表情，连带着沈旻的心情也变得十分好。
两人丝毫不介意地坐在地上，小打小闹，没有了以往认真的模样，如同被喜悦冲昏了头脑的毛头小孩。
“不，男人在喜欢的人面前，总会有擦起走火或把持不住的时候。”
“……得了，严少爷，游戏都差不多结束了。儿戏的感情戏，就到此为止吧。”
欢乐的节奏还未来得及体会，便在下一刻骤然而止，沈旻的笑容没来得及勾勒出，便被严璐抓住了手，按到了墙边，眼里满是诧异。
而离他极近的那张脸，占据着褐色的眸子里，是认真的光彩。
“沈旻，我是认真的。”
从性感的薄唇里吐出的字句，没有了以往嬉闹的语调。二十一岁，明明还未踏入社会的严璐，突然摆出了大人的模样，让沈旻措手不及。
两人之间，气氛干燥生硬得如同进了烟花的保管仓库，一点点言语上的火花，就能将这片危险之地引燃点爆。
危险的气氛，让沈旻的心提上了嗓子眼，唇舌莫名的发乾，心似乎被烫开了一个不起眼的小洞，黑蕉色的焦躁，从洞口一点点地流出。
“严璐，我也是认真的。我们，不适合。”
反复斟酌后说出的话语，用尽了他全部的思维。沈旻想用两人的性格，生活习惯，甚至日常相处来举例说明彼此的不适合，但一开口，话语便卡住了。
因为，严璐的那双眼，正认真地向他传递着，无论他说什么，都要反驳到底的意图。
“是吗？我以为，你会像我喜欢你那样喜欢我呢。至少，我认为你对我，已经动心了。”
“……”
——会是这样吗？
沈旻想到了那日下午，从心底冒出的好感一词，想起八天来与严璐相处的点点滴滴。
正当沈旻为自己的心犹豫不定时，严璐继续地抛出诱饵：“沈旻，我和你做一次交易吧？”
“什么交易？”
抬起头时，方才觉得压迫感瞬间消失了些，他就像恢复成沈旻原来熟知的严璐。
“我喜欢你，我认为你也有同样的心情，哪怕是一丁点。如果，你告诉我你真正的想法，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严璐的，秘密？
脑海里，突然想起严璐在梦中低喃着的名字，那个从字里行间里，被沈旻认为是严璐最重要的人。
方才还处于迷惘状态下的沈旻，瞬间清醒了过来，猛地推开了严璐。
或许他们之间打闹谈心的话语里，夹杂着彼此都没有察觉到的最真实情感，但那不过因为对方是陌生人，能毫不犹豫地表露心迹罢了。
就如同慰藉一般。
在心底住着一个人的严璐，终究是近在咫尺却遥在天边的存在。
沈旻没有多大的把握，能完胜他心底的人，也不想随着彼此间的接触而陷入莫名的感情漩涡之中无法自拔。
“严璐，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或许我的心里有一点点的好感，我也不会喜欢你的，我们不适合。”
沈旻说出这句话时，每个字句，都让平静的心在剧烈的跳动，随着对面人逐渐打结的眉间变，肺部的空气仿佛在抗拒呼吸，卡在呼吸道里，不上不下，造成了短暂的窒息错觉。
想要挖掘出沈旻的真实想法般，严璐一直凝视着他的脸，最后，缴械投降般地说道：“你真的一直，坚持这样的念头吗？错过这次机会，或许我们……”
知道严璐要说什么的沈旻，静静地听着。
“我们，或许就回不去了。”
沈旻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幻想过这一幕，但当它来临之时，内心深处如此的急躁，却有如此的平静。两种极端的感情，汇集在一起时，竟没一丝抵触。
前几位女友与他分手时，大概也是类似此刻的心情吧？
“严璐，总有一天，你会遇到更喜欢的人，到时，你就会知道了，你对我的喜欢，不过是一时着迷的好感。”
“你真的，认为是这样吗？”
他的眸子里满是不解，或许严璐早已看穿了他的想法，也比他更熟知他善变的内心，他就像确认般，不死心地问着：“那你呢，你会忘得了吗？”
“嗯，我会忘了的。”总有一天。
在沈旻回答完后，严璐无奈地笑了笑，宛如斗败的野兽。他像是没料到会得到这样的结果，困窘地挠了挠自己的头发。沈旻朝他伸出了手。
“严璐，还有后续，让我们把这个游戏，成功地圆过去吧。”
“嗯。”
在走向客厅途中，身后传来的声音，让沈旻停住了脚步。
“对了，忘了恭喜你。”
“……？”
“成功地把余文鑫耍得团团转。”
“啊……”
游戏结束之后，在一个星期前因不公平待遇而怒燃上心头的怒火，在这一刻，也显得不太重要起来。时间正一分一秒消逝，他和严璐相处的时间，几乎所剩无几。
严璐抿了抿嘴，好像还有什么话想说，沈旻知道，他大概，又萌生了什么疯狂的想法。
“沈旻，不用这么在意后续或者能不能将谎言圆下去，就这样玩下去吧。”
“什么意思？”
“就让我直接回去，然后我大大方方地出现在余文鑫面前，装作这场绑架案，从来没有过。”
——大胆的想法。
严璐总喜欢一次次地打乱他的计划，最后一次也毫不例外。沈旻歪着头，打量着眼前的人，想像着他的计划和严璐的计划相比，哪个对于余文鑫的冲击性，更大一些。
明显是后者。
这个比他年轻六岁的年轻人，明显比他更懂得如何操纵这场疯狂游戏的节奏。
即便如此，沈旻还是有他所担心的事情。
“你就不怕万一被调查……”
“这有什么好怕的？既然是游戏，就不该管这么多，尽情享受，不是吗？你放心。我也有我的方法逃过调查，别忘了，我可是严家的人。”
一句话打消了沈旻的顾虑。
“那么，你是现在就要离开了吗？”
“是的。之前交给你保管手机，请你还给我。”
严璐的袋子，一直随身携带着，沈旻想了想可能要交还给他的物品，回到房间里，找了个袋子，将严璐之前来时穿的那套衣服，装进了袋子里。手机当时被他藏到了衣柜上锁的柜子里，找钥匙耗了一阵。
当严璐接过归还他的物体时，顺势抓住了他的手，将他拖到了怀中。
环在他腰上的手，并没有施力，明显是给了沈旻逃脱的机会。但沈旻一想到是最后一次，便也随了严璐的任性行为。
“再见了，沈旻。时间虽然很短，但是，是一场有趣的游戏。”
贴着他的肩膀，抬头就能捕捉到的俊脸，竟带着莫名的惆怅。
“是吗？对我来说，更像是一场刺激的游戏。”
就像参加了一次旅行团一般，短短的八天。在这八天里，他们一起微笑，一同打闹，沈旻从褐色的眼瞳里，捕捉到了回忆之色，却也只能一笑而过。
“今天之后，我就要回到无聊的生活之中了。”
“怎么可能？你明明有比这场游戏更精采的人生。”
“那样的事，和这些天的经历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这几天，大概是我这辈子，经历过最棒的游戏。”
讹言奉承的话语，沈旻在职场听得很多，但此刻要他找出能将严璐的话语媲美下去的赞句，一句都没。或许，此刻的他，正努力地，学着录像机里的记录功能，希望将严璐所说的话，全数记下。
——早知道，自己应该备个录音笔。
模模糊糊地想到这点时，严璐恢复了原来的本性，不死心地问道：“沈旻，我能再吻一下你吗？”
沈旻轻笑了一声，“如果是普通的告别吻的话。”
“这样，也太残忍了吧？我可是失恋的人啊！”
“已经算对你很好了。不要就算。”
说着，沈旻推开了严璐，装作往回走的样子，可迈出了两三步后，飞快地转过身，拉过严璐，飞快地烙下一吻。
得手后的沈旻，得意洋洋地看着眼里闪过一丝错愕的严璐。
“你总是让我意想不到啊。沈旻。”
沈旻没来得及回一句“那是，你也不想想我是什么人”，便被严璐讨债般的下一句，感到不满起来。
“连个舌吻都不给我，你就这么吝啬么？”
“你没听过一句话，叫得不到的，才是最美好的吗？”
沈旻不服输地反驳着，严璐的回答，颇有少爷的味道：“是吗？但在我心里，可没有这条规则哦。得不到的话，我会强行占有的。”
“可怕的占有欲。”沈旻感叹地说了一句，主动地抱住了严璐。
这大概，是他们最后一次交谈。
该分别的时候到了，一切的关系必须断的一干二净。沈旻努力地不使自己流露出半点犹豫或是舍不得，这种时候，比以往都要小心谨慎。
“再见了，沈旻。”
“嗯，再见。我就不送你下楼了。”
门轻轻关上后，沈旻去了阳台。
看着那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小区花园里，却还是没有如他所料，抬起头往上看一眼。在事实面前，沈旻笑了笑，严璐嘴里的舍不得，不过是用来哄人的玩笑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