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了,他们也该回来了,苏哥儿今天帮我这么大的忙,也该留下吃饭才是。”二虎婶温柔的说。
林苏讶然,心里的疑惑才有了解答,按照二虎婶多年的家庭主妇经验来说,只要看了肖予衡的雨衣就应该举一反三的知道怎么做了,怎么偏还叫自己来教怎么做。原来是让自己过来吃饭。林苏脸热的反省,是不是自己太矫情。
林苏帮着二虎婶摆好饭桌,二虎叔,肖大槐,肖予衡鱼贯进来,二虎婶自然的上前去接二虎叔的蓑衣,肖大槐自己脱,肖予衡本想自己脱的,看二虎婶帮二虎叔脱,又停住脚步,用眼神示意林苏学着点。
林苏咳嗽一下转脸看旁边,装没看见,肖予衡等了一下,林苏不为所动,肖予衡只能自己脱了,坐到林苏身边后还要故作哀怨的叹息一声。
林苏瞪他,在别人家呢,老实点。
二虎叔是很寡言的人,他在的场所热闹指数都要下降几个点。林苏吃的很秀气,二虎婶一直在给他布菜,林苏连忙摆手说不用了够了。
“当自己家啊。”二虎婶说。林苏点头。
“明天就开始插秧,等插秧后,大槐去帮着衡哥儿把旱田开了,旱田也要下种,要抓紧时间。”肖二虎简单布置一下接下来的任务。
“到时候就麻烦槐哥了。”肖予衡搞笑的饭碗跟肖大槐碰一下。
第十七章
吃完饭后目送三人组扛着锄头穿着蓑衣出门后,林苏还在想什么时候提出告辞比较好,二虎婶就对他说,“撑着伞跟我走。”还回头对花妞儿交代,“花妞儿,你看家啊!”
花妞儿应声,林苏不知道要去干什么,但还是跟着二虎婶出门了。
看方向是往大槐树去,二虎婶走在前面,“明天就要插秧了,接下来肯定几天都不得闲,我今天先带你走一趟,以后你就能自己去了。”
“去哪儿啊!婶儿。”林苏问。
“看我这记性,忘了和你说了。”二虎婶回头对林苏笑说,“就是你那花样子啊?”
“村里有人要买花样子吗?乡里乡亲的,收钱不好吧。”林苏讶然道,虽然他想赚钱,但是如果是村里人要几个花样子,他还真做不出要收钱的举动,他和肖予衡初来乍到的,宁愿用这几个花样子做人情。
“不是,她是个绣娘,以刺绣为生,所以对花样子要求比较高,她自己也经常去找落魄的秀才买花样子。”二虎婶说,“村里人的花样子一般都是流通的,大家交换来,如果用的新样子那就是绣娘不用了流出来的。”
“这样啊。”林苏说,突然又有点紧张,“她要求高,也不知道看不看的上我画的。”
“放心,我把你的花样子给她看过,她说行我才带你去的。”二虎婶说,“你要对自己更有信心才是,你可是大城市里回来的人,那些时兴的样式,有几年才能传到我们这来。”
林苏心虚的呵呵几声,他知道的大城市的样式,几千年也不一定能传的过来。
林苏还是第一次来这颗大榕树下,十个人合抱都不一定能抱住的大槐树,枝繁叶茂,郁郁葱葱,叶子在雨中显得尤其的青翠,迸发着蓬勃的生命力。过了大槐树后,画风都变了,不再是接连的水田,而是接连的房屋,虽然也有独立的房屋院子,但是更多的却是一个个四方院连成不断循环的回字,即使下雨天没有什么人在外面走动,但还是能隔着房子感觉到里面应该热闹的很。
二虎婶见林苏在看房子,笑着说,“你别看他们这热闹,几代人住在一起,平常也闹的慌,不如我们那来的清净。”
林苏笑着点头,“第一次看这么多房子连在一起,这分的清哪是哪家吗?”
“哈哈。”二虎婶被林苏逗笑,谁还分不清谁家吗?
林苏也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傻问题,也不好意思的笑笑。“都住在这里吗?”
“也不是,大部分住在这里,村子北边那住着几个村里的富户,山下也零星也住了人。现在我们要去的绣娘家也是单独的院落,她住的那一片都是单独的院落。”
林苏点头,二虎婶想了会,还是决定和林苏说清楚,“绣娘住的那一片,住的寡妇居多,平常去的时候要注意点,不过也不用太担心,绣娘的房子在最前面,你去去就回也没事。”
“寡妇们要住在一起,他们之前的家呢?”林苏好奇问。
“都是些可怜女子,有的是还没生下孩子,有的却是被婆家赶出来的,有的望门寡,不想再嫁。”二虎婶说,“她们住在一起,有自己的规矩,虽然是一个村的,却不好太过亲近,你可知道?”
林苏点头,最后问了一个问题,“没有寡妇再嫁的吗?”
二虎婶笑,“你在城里见过很多寡妇再嫁的?”
林苏点头,其实说的是千年后的城里。二虎婶说,“寡妇再嫁的不是被婆家嫁出去的,就是被娘家嫁出去的,说是嫁,和卖又有什么区别。守节的寡妇没有自己想嫁的,守不住的寡妇最后只能是自甘堕落成了破鞋。”
二虎婶的话很犀利,犀利到林苏不敢再言语,二虎婶继续说,“像咱们村里这样的,寡妇们住在一起,自己能赚自己吃的,又能相互有个照顾,也算是少有的好归宿了。”
“当然了,村里的寡妇不是只有她们,以后碰到了我再告诉你。”二虎婶说。
林苏点头。
走过那一大群房屋,再走上四五百米,绕过一丛规模不小的竹林,才到了二虎婶说的绣娘的屋子。绣娘的小院子果然在最前面,后面跟着有几个独立的小院,也有类似之前看过的回字形建筑,不过规模要小的多。
林苏不敢多看,像只鹌雀样老老实实的跟在二虎婶后面,二虎婶敲门,一个小丫头来开门,“二虎婶来了。”
“我昨天和你干娘说好了的。”二虎婶说。
“娘和我说了,婶子且跟我进来。”丫头轻快的说,眼神却偷偷的瞄了一眼二虎婶背后的林苏。
绣娘的院子是四面都是房屋,这样的天气,就顺着廊下走到正屋就是,都不必沾湿脚。林苏偷偷记着,这样好,以后如果有翻新就这样做。
正屋里那个绣娘早就候着了,林苏没有偷偷打量,随二虎婶入了座,听二虎婶和她寒暄,“竹茹,我帮你把人带过来了。”
“嫂子还是急性子,下雨的天就过来了。”名唤竹茹的绣娘说。
“明天就要忙活了,趁今天下午还有点闲散功夫就把他带来了。”二虎婶笑说,对林苏说,“苏哥儿,这是你竹茹婶婶,方圆几十里最巧手的绣娘。”
“竹茹,这就是我和你说的苏哥儿,上个月才回村里的,是肖予衡上了族谱的契弟。”二虎婶又对竹茹说。
林苏这才抬起头来和竹茹打招呼,只见和林苏对坐的一个三十来岁的妇女,穿着素净整洁,衣服上的花边很精致,圆脸眯眯眼,望之可亲,林苏微笑喊道,“竹茹婶婶。”
竹茹倒是把林苏上下打量了个遍,“哎呦我的乖乖,这长相,这气派,到底是在城里养大的孩子。”
竹茹把林苏从上到下好一通夸,只把林苏窘迫的恨不得脚趾头都缩起来。
“平日里来没见你这么多话,今天见着苏哥儿就车轱辘话说个不停,别见苏哥儿是个男人,人家可还是个孩子呢。”二虎婶开玩笑说。
竹茹虚打一下二虎婶,“没得嫂子在这胡咧咧。”
“行了,我也不说话惹你厌了,跟着我去把正事了了,让你在我这多呆一会你都坐不住。”竹茹开玩笑说。
二虎婶笑而不语,她总不能说看着林苏坐立不安着实可怜。
林苏跟着竹茹到了偏间,中间一个书桌,周围都是多宝阁,一卷一卷的画纸堆在上面。竹茹把各个大小的纸都抽出来一张给林苏说明,“最小的是十文钱一张,这些是我买来给女儿们练手的,图样是简单的花鸟鱼虫即可,样式新颖些,这张第二小的是二十文钱一张,一般是用来绣观赏屏风,要有简单的层次和寓意,这张中等的是五十文一张,最大的却是200文一张。如果你画的好,可能还不止200文。”
竹茹对林苏说,“我这也有去别的地方买的花样子,我不急着要东西,但是却要精致,二虎嫂给我看了你画的花样子,很精致很讨巧,我倒是满心期待你画的了。”
林苏倍感压力山大,林苏问能借看一下平常的花样子吗,说自己很少画花样子,竹茹很了然的点头,“我知道我知道,像你这种公子哥,之前学画画肯定不是为了画花样子,你慢慢看,我出去和你二虎婶再说说话。”
林苏拍拍脸,随手抽出一卷大的看,小的虽然画的快,但她也说了是买给女儿练手的,一下子给她几十百把张,她也消耗不了,不如画大的。大的图案不外是花团锦簇,百鸟朝凤之类的图案,林苏一边看,一边回想着以前女同学喜欢绣的十字绣图案,卡通的现代的当然要PASS掉,但是其他的,比如紫气东来什么的。
大件一般都是用来绣屏风,四美图也不错。
林苏看的入神,如果不是窗外传来女孩子的轻笑声,林苏还会继续看下去。林苏往窗外望去,只看见一片粉红的裙角,察觉到可能有人在暗处看着自己,林苏顿时觉得再也待不下去了,把画卷好放在架上,林苏匆匆出门。
二虎婶见他一幅身后被什么人追的样子也深觉奇怪,但也没说破什么,和竹茹道了别就出来了。
竹茹送了客后,去叫了她那五个干女儿叫过来,眉色没了笑眯眯的和气劲,严肃的很,“刚才是谁去偏见偷看来客了?”
五个女孩儿你推推我我推推你,却没人应声,竹茹说,“你们若是有谁动了春心,想要嫁人了,尽可以大胆的和我说,你们叫我一声干娘,今世我少不得要成全这段母女缘分,风风光光送你们出嫁,但这样偷偷摸摸行事的,我看不上,也不允许再有,今天这个来客还是个契男子,若是普通男子,这一屋子人的名声都要臭掉,我也只能带着你们去跳静水河了。”
“娘,女儿不敢了。”五个女孩儿都跪下说不敢。
“这两天都先别刺绣了,每个人都去抄女戒一百遍。”竹茹叹气说,“我不能只教你们刺绣,却不叫你做人,刺绣只是一门手艺,妇容妇德才是你们以后立足的根本。”
“女儿谢娘教诲。”五个女孩儿齐声说。
回家的路上二虎婶也问林苏可是发生了什么,林苏摇头表示没有什么,二虎婶见他不愿说,也不再追问。“竹茹没有子女,只是收养了五个被遗弃的女婴,也是我疏忽了,现在也都是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这样,下次你画好了图,还是让我来帮你跑趟腿吧。”
林苏简直是看救命恩人一样的看着二虎婶,本来他都想说直接就不画了,但是二虎婶这么热心给他搭线,一张也不画也是太不给面子了。但如果再麻烦二虎婶又太不像样了,林苏正左右为难着,二虎婶就主动说要帮他跑腿,林苏简直感激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二虎婶被林苏的眼神逗笑,“就这么点事,瞧你。”
第十八章
在二虎婶家门口分道扬镳,林苏回到自己家,虽然只有大半天不在,林苏却觉得好久没回来似的,看什么都亲切。
肖予衡早上捞回来的鱼这会儿还游的挺欢畅,林苏给换了一桶水,先养着吧,想吃的时候再吃。林苏今天特别想吃蛋炒饭,先焖了饭,林苏又去摘了葱,这就是野山葱,被林苏发现了挖了一大片回来,就种在破木盆里,摘了这茬,那茬又冒出来了,方便的很,再说野山葱也香的很。
林苏自己炒蛋炒饭只放饭,蛋,葱,加点盐,就吃的这个简简单单又回味无穷的口味。闻着香味就有点把持不住了,林苏翻动着锅铲,外面有人开门,不一会肖予衡的声音就响起,“炒什么吃的呢,这么香。”
“蛋炒饭。”林苏说着还要吸溜一下口水,生理反应控制不了。
“这么香,我才吃完饭的又觉得饿了。”肖予衡捂着肚子说。
“少来。”林苏专心炒饭。“都是我的。”
“那我给你试试味。”肖予衡直接从碗柜里拿出一个勺,在锅里舀了一勺,马虎的吹两下就倒进嘴里,“啊——啊——好烫——”哈气喊烫中也不忘咀嚼。
林苏推走添乱的肖予衡,蛋炒饭要出锅了当当当。满满一海碗蛋炒饭,肖予衡叫起来,“骗人,你一个人根本吃不了这么大一碗。”
林苏端着碗坐在灶眼前,烤火吃饭,肖予衡也要挤着来,你一勺我一勺的吃饭。
“已经确定明天要去插秧了吗?”林苏问,吃了一半他就吃不太动了,饭碗改让肖予衡端着吃,他时不时的舀一勺放嘴里嚼着玩。
“嗯。”肖予衡点头说,“二虎叔说明天应该不会下雨了,下也是小雨,不碍事的。”
“那我明天也去。”林苏说。
“你去干嘛?”肖予衡不肯,“槐哥明天会先帮我来插一天秧,二虎叔说看我们全部插完大概要两天,等我这边插完了,我再去帮二虎叔。”
“我也能帮忙的。”林苏先强调一遍,又问,“那槐哥要在我们家吃两餐饭咯。”
肖予衡点头,林苏看着灶火思考,这该怎么弄菜,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如果你一定要帮忙,就明天早上和我一起去秧田扯秧吧。”肖予衡见林苏不说话,还以为是因为他说不让他去帮忙,为了照顾林苏的自尊心,肖予衡想了想,让他去做稍微轻松点的活。
“等拔了秧送到田里来,你就回来做饭。”肖予衡说,他没有林苏的烦恼,因为他认为林苏弄的饭菜很好吃,每餐都有肉有菜(大雾),这种规格待客完全没问题。
林苏想了会,后来放开顾虑,家里什么情况,别人不知道,二虎叔家的绝没有不知道的,只要诚心到了就好。林苏推肖予衡,“快点吃,早点睡觉。”
肖予衡狼吞虎咽起来,林苏看着皱眉,“你在二虎叔家是完全没吃吧?”
肖予衡鼓着腮帮子想要说话,林苏连忙用手堵着,“行了,别说了,我明白。”满脸的嫌恶,生怕肖予衡一开口就天女散花的喷饭。
洗漱完毕上了床,林苏对肖予衡说,“今天二虎婶带我去村里去了?”
“嗯。”肖予衡应声,“可是碰见什么人说了什么?”
“没有,下雨呢,没见着什么人。”林苏摇头,“二虎婶把我带到一个绣娘那,那绣娘缺花样子,知道我会画,央着让我帮她画几张花样子。”
“二虎婶介绍你去的,应该错不了。”肖予衡说,“你自己想画吗?”
“反正在家里也没什么事。”林苏说。
“那就画吧,家里纸笔够吗?要再买些吗?”肖予衡问,“晚上不准画,光线不好的时候也不准画,也不准画多了,只让你当个消遣,别把眼睛弄坏了。”
“知道。”林苏说,“家里都还有呢。”
“嗯,给钱吗?”肖予衡问。
林苏点头,肖予衡手摸到林苏的肩膀,“又要让你照顾我了。”
“不是一直都是我照顾你吗?”林苏反问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