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一心中不断地掠过一只白色身影,挠得他浑身都不舒服。
“明天是蓝泅城一年一度的木易斋节,热恼得紧,呆在家里都快生出病来了,我们去看看如何?”
“好。”牧风低着头随口应了一声。
唐一补充道,“木易斋节是由沙城堡举办,届时鱼龙混杂,人山人海,堡中戒备可能会松懈一些,你可以趁机潜入。”
牧风闻言猛地抬起头来,脸上的欣喜一闪而逝,淡淡地道,“多谢。”
唐一一直盯着他,精准地扑捉到他脸上难以掩饰的欢快。
原本他十分不愿意牧风找到牧木的,现在却迫切地希望立马见到那只在牧风心中稳居第一的小屁猫!!看看到底有何不同,是多只耳朵还是少只腿!
牧木躺在宽大的木椅上,猛地打了个喷嚏,“谁骂我?”
“切!”赫酒云睡在他旁边的榻上,“打一个喷嚏是有人想念你,打两个人喷嚏才是别人骂你。”
赫酒云才不会说,他在想今天白天,在风墟沙漠里那个让他情不自禁的吻。
可是牧木才十岁,对一个十岁的小孩子动情,是不是太过可笑,赫酒云认定自己只是一时间意乱情迷,一定是牧木勾引他的!
“那一定是我哥哥在想我。”牧木想到好久不见的哥哥,不禁悲从中来,沮丧地说,“我说过,要等我成为最厉害的猫王的时候,才回去找我哥哥的。”
赫酒云不止一次地从牧木口中听到他的哥哥,心里有些发堵,不屑地道,“你哥哥很了不起吗?有我厉害吗?”
牧木更加不屑的说,“那是!我哥哥可是最厉害的老虎!你要是见到他啊,还不得夹着尾巴逃跑呢!我哥哥还会做饭,他做的鱼很好吃,不像你,只会吃不会做!我哥哥还帮我洗衣服擦鼻涕帮我洗澡,教我打猎教我法术!”
赫酒云不服气地说,“那你哥哥会帮你舔毛吗?会帮你洗牙齿吗?”赫堡主偷换概念地把亲吻小木变成帮他洗牙齿,逃避心中那不可思议的悸动。
“不会啊。”牧木理所当然地说,“你会的都是我会的,我哥哥会的都是我不会的。我都会了,你会不会有什么关系,说来说去还是我哥哥更厉害。”
赫酒云不甘心地凑到他身边,“我洗牙比你自己洗得干净多了,而且我帮你舔毛能舔到肚子,你自己够不着啊。”
“哎呦,不跟你说了!”牧木不好意思地侧过头,不看赫酒云像大狗一样的眼神。“我要睡觉了。”
“我帮你洗牙好不好?”赫酒云死皮赖脸的舔了一下牧木的脸蛋。
牧木干脆一句话不说了,闭上眼睛假装睡觉。
赫酒云偷偷地亲了他的唇一下,才志得意满地把他抱上床。
“明天一定让你威风八面!我带你祭祀去~”
牧木原本准备好好想念一下自己的哥哥,被赫酒云一通搅和,愁绪倒是消散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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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风习惯性的上床,抱住唐一,然后睡觉。
以前唐一都是开开心心地回抱他,讲着他年少时在中原的风流韵事,牧风安静地听着他说,时不时插上一句来表示唐一不是在唱独角戏。
今晚唐一没有像往常一样絮絮叨叨,手脚不安分地在牧风身上移动。
夜里两个人都能看清对方的眼睛,彼此都心照不宣。
唐一看到牧风的灰色眼睛逐渐变蓝,虽然比较晦暗,但却清楚的说明牧风对自己的挑逗不是完全没有感觉。
此刻唐一无比的庆幸牧风有一双比心更加诚实的眼睛,它能毫无保留地反馈出牧风隐藏的欲望。
“难道你是柳下惠?”唐一把手伸到牧风的亵裤中,握着已经半硬的物事调笑道。
牧风看着他,心里的滋味难以言说,何苦呢,这是。
“唐一。”牧风低叹一声,按住了唐一的手,“不早了,睡觉吧。”
唐一突然十分恼怒起来,猛地掀开被子,靠坐在床头,哪见刚才做小伏低的讨好,他的眼神犀利如往昔,“牧风!你给我说清楚!不要这么不明不白的,我唐一不是你想象中那种拿得起放不下的人,我不需要你的施舍和怜悯。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要做这种暧昧的姿态!是男人打开天窗说亮话!”
“我是不是男人你还不清楚么?”牧风无奈地笑出声来。
唐一愤怒地说,“你坦白告诉我,你到底在找什么?不要藏着掖着,你若是不喜欢我,尽可离开,那一个月的期限完全可以作废!我们好歹有一场露水情缘,我会竭尽全力帮助你一次,权当断了这段可笑的感情。”
“我在找我弟弟。”牧风笑着说,“而且,这段感情并不可笑,问题不在你,在我。”
“你之前说找的是猫,如今又说找弟弟。”唐一严肃地道,“我希望你不要欺骗我,老实说,你到底是不是人!”
牧风这次回答得尤其迅速,干脆地说,“不是。”
唐一心中一惊,自己的猜测被证实,一时难以接受,“那你是什么?”
“说出来怕吓到你。”一直不爱说话也不爱笑甚至称得上冷漠的牧风此刻却笑得开怀,“我是一只老虎。”
听到如此不可思议的答案,唐一差点笑出声来,心中仅存的一丝害怕也烟消云散。“你在说笑吗?”
“你不信?”牧风反问道。“不是前一刻还说喜欢我吗?连相信我都做不到?”
“不是不信,只是难以置信。”唐一解释道,“眼见为实。”
“哦?既然你这么想见的话,我就答应你咯。”牧风轻笑着,突然一道刺眼的白色光闪烁,唐一猛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看到床下站着一只巨型的花斑老虎。
唐一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好歹曾经还弄死了皇帝,看到眼前庞大的老虎不禁吓得冷汗连连,差点瘫软在床上。
这就是终日与他同榻而眠的人呐,竟然真的是一只老虎!!牧风没有开玩笑,他真的不是人!
常言道,猛虎在侧,岂能安睡?
唐一不禁佩服起自己的勇气来,他壮起胆子唤道,“你真的是牧风?”
“嗯。”是牧风冷冷淡淡的声音。
唐一沉默了,似乎在消化这个让人难以讲接受的欣喜。
愣了半天,他突然抬手,毫不掩饰地擦了擦自己额角的冷汗,笑着说,“你可以变回来了。”
牧风的视线没有离开过他的脸,看着他精彩的表情,震惊、害怕、欣喜?
“你不怕我?”牧风低低地问,声音多了一丝浑厚。
唐一软倒在床上,呆呆地看着屋顶,傻笑道,“刚开始怕,现在不怕了。我唐一此生有幸,竟然敢挑逗老虎……”
他突然转头问,“你就是因为这个才不跟我上床的?上次我没有满足你?”
牧风没想到唐一如此犀利,对他十分无语,便学着唐一的语气笑道,“是也不是。”
唐一突然跳下床来,站着老虎面前,却直到牧风的胸前,叹道,“你竟然这么高!”
“我还有一个问题。”唐一摸着下巴问,“你弟弟为什么会是一只猫?”
牧风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那他是不是你亲弟弟?”唐一既然坚定的自己的心,自然要打听好情敌的信息。
“是。”
唐一松了一口气,牧风这么在乎他弟弟,一定是哥哥对弟弟的疼爱之情。
牧风是一只十分漂亮的老虎,黄黑相间的毛色无风自动,唐一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十分柔软。
“我捡到你的前一天夜里,我听到了二十五年来从未听过的虎啸,凄厉绝望。”唐一把头抵到老虎的胸前,低叹道,“为何你如此冷漠,又如此哀伤。”
对于唐一的感情,牧风不讨厌,却也没有多热烈。
他低下头蹭了蹭唐一的脖子,“给我点时间,至少要找到我弟弟。”
“好。”唐一突然伸出舌头用力的舔吻牧风的胸膛。
“……”牧风猛地退开一步,“不要挑战我。”
“如果我偏要呢?”唐一固执地说,此刻他很想被人狠狠贯穿,享受被充实那刻毁灭般的快感。
牧风不为所动,唐一与他僵持了半天,突然开始脱衣服,一件一件,慢慢地脱到一丝不挂。
唐一的手覆到了胯间高昂的凶器上时,牧风打断了他,“你确定要玩人兽?”
“我没那么重口,你变回来。”唐一手上动作不止,熟练地自慰起来。
白光一闪,唐一猛地被带到了床上,牧风粗暴地压上了他。
“是你自找的!”
唐一毫不示弱的说,“我只是想见识一下你真正的实力!”
20.木易斋节
众人期待已久的木易斋节终于正式开始,热闹的景象十分壮观,蓝泅城一下子涌进了几近三倍的人口!
赫酒云作为蓝泅城神一样的存在,光是冲着他去的人就络绎不绝。
听说赫堡主威武高大,英俊帅气,法力无边!怀春少女不惜抛头露面也要亲自目睹一下堡主尊容。
崇尚武力的男子则是冲着他是狼神后裔这一噱头而去,希望能在祭祀大会上得他指点一二,说不定能学得点石成金的秘术,腾云驾雾的超能……
无数奇葩和夸张的理由,导致人们蜂拥到蓝泅!
木易斋节在城中的大型练武场上举行,蓝泅百姓尚武,没事就找人搏斗,比箭术什么的,常有人鼻青脸肿缺胳膊少腿地到沙城堡找赫酒云评理。
赫酒云烦了很久便想了个一劳永逸的办法,在城中央开辟了一块练武场,是一片三不管地带。打架斗殴不管,贸易往来不管,婚嫁丧葬不管……
闹事的人逐渐减少,那块练武场最后发展成了蓝泅的贸易集会中心,有大型盛事就在那里举办,平日里往来的商人可到那里自行交换商品。
当然,还是要向大长老上交治安管理税,抽取三成以供沙城堡日常消费……
此时,练武场上人山人海,挤得密不透风。
凶神恶煞的狼卫们提着大刀把围观的百姓挡在台下,众人翘首以盼,空旷的场地中央放置着一尊巨型青铜鼎,鼎身上有狼纹,两侧放着宽大的檀木桌子,放着两头全熟的烤肥羊和其他水果祭品。
东西两面读祝、焚祝、初献官、乐生、司樽、司洗等人都已经排队站好。
唯独正经的参祭者赫酒云兄妹尚未到来。
大家期待已久的堡主大人还在和繁复沉重的王袍作斗争!
祭祀天狼神君是每任狼王必须完成的仪式,穿着要求十分正式且隆重。
华丽的王袍上面绣着一头在草原上飞奔的狼,用暗金线勾勒出来的草叶栩栩如生,奔跑在草上几欲腾飞而起的狼看起来英勇霸气,特别是它绿幽幽的眼睛,射出令猎物胆寒的凶光,像锥子一下插入人的眼球。
牧木盯着狼的图案看了半天,伸手摸了摸狼眼,纳闷地说,“这只狼我好像见过。”
赫酒云不以为然,“胡扯,这可是我们狼族的始祖,你怎么可能见过他。”他俯下身捏了捏牧木的脸,笑道,“你是不是眼花,把他看成我了~”
“别臭美了,他多可爱啊,你这么可恶。”牧木坐在椅子上,听话地让侍女为他梳头,赫酒云说作为一个合格的书童,出席盛会不能丢他的脸。
“有没有搞错!你竟然觉得它可爱!”赫酒云闻言,一口薄茶喷了出来,“它可是我们狼族最勇猛最残暴的祖先!如今已经成神了,都不知道它的狼牙之下,死了多少头猎物。你竟然会觉得它可爱!你一定是把他看成我了,一定是这样。”
赫酒云边说边点头。
“可是他的眼神很温柔啊……”牧木小声嘀咕,“你杀羊的样子才凶残。”
“温柔?”一旁的侍女不敢苟同,暗自吐舌,朝赫酒云恭敬地道,“王,牧先生的头发已经梳好了。”
“你下去吧。”赫酒云斜着眼打量牧木,剪裁合体的白衣,清秀可爱的脸蛋,圆圆的大眼睛,他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像个俊俏的小仙童。”
“你就变着法子夸你自己吧,我是仙童,难不成你还是神仙?”
“好了,我说不过你。”赫酒云笑笑,“什么时候这么伶牙俐齿了。”
“王,祭祀马上就要开始了。”大长老进来催促道。
“知道了。”赫酒云毫不掩饰他的不耐烦。
祭祀时最讲究礼仪的,流程复杂冗长,包括斋戒、就位、迎神、奠帛、亚献、终献、饮福受胙、撤馔、辞神、望瘗等诸多环节,总共要下跪叩头百多次,历时一个多时辰,平时的公务还有几个长老帮衬着,祭祀却非得赫酒云亲自上阵,不烦才是怪事。
大长老亦穿着亦隆重的,银灰色的法衣拖曳到地上,头顶竹篾编织的斗笠,据说那东西叫法帽,上面订了一层羊毛毡,带子上系着一对鹰爪。
左手里拿着一个金铜色的法铃,右手握着一根三尺长的法杖,法杖上镶嵌着一颗月牙形状的蓝宝石。
牧木诧异地看了看大长老,又看了看自己,最终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个仙童……
站在高台上朝练武场下看去,黑压压的全是攒动的人头。
女子统一站在西侧,花红柳绿,环肥燕瘦,一个个摇着香扇抱着琵琶提着胡笳的,看起来简直就是皇帝在选秀女,哪里是什么祭祀!!
男的有的拎着铁锤,有的扛着大刀,有点挽着弓箭,十八般武艺,样样都有!这更像是在选武林盟主……
牧木被这夸张的阵仗惊呆了,直到被一阵尖锐的铃声唤回神智,他才把视线移到台中央。
白发苍苍的大长老立于西北方,口中念念有词,台下众人此时却十分安静。
牧木隐约听到大长老颇具鼓动性的结束语,“……祈愿天狼神君永庇蓝泅,保百姓安居乐业。”
赫酒云站在正中间,立于他右手边的时久违的赫酒莲,一袭鲜红的及地纱裙似乎与严肃的祭祀格格不入,人群中一眼能看到她“飞扬跋扈”的样子,原本就是参祭者中唯一的女子,她耀眼的服饰让她变得更加夺目。
赫酒云大长老念完之后,才从他手中接过一颗乳白色的巨型狼牙,光洁的牙齿在太阳下熠熠生辉。
赫酒云神情严肃,冷酷的表情将人拒之千里,高傲的眼神仿佛台下众生都入不了他的眼。
他双手平举,手持狼牙高声道,“天佑蓝泅。”
赫酒云的一句话像是滴水入油锅,安静的人群骤然爆出兴奋的喝彩声!
大家齐齐呼喊,“天佑蓝泅!天佑蓝泅!天佑蓝泅……”
“这是要造反吗?”牧木转头想找个人吐槽一下,却发现除了他人人都在呐喊。
“天佑蓝泅,堡主威武!”
“……”
牧木不懂他们,看赫酒云机械了不断行礼不断下跪,默默地为他的膝盖哀悼。
接下来更是繁复的仪式,新化形的狼子站在台上,接受赫酒云的摸顶祝福。
牧木戴着一顶小金冠困得都快睡着了,突然听得台上一阵喧哗。
牧牧揉了揉眼睛朝台上看去,一群天竺和尚和土着喇嘛厮杀在一块,喇嘛的袈裟红衣翻飞,黄色的僧帽被天竺来的邬波陀耶拿法杖挑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