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尼莫船长似乎是有点不好意思的干咳了一下,“准确的说,我们并没有失去目标,只是失去了方向。”
“那!不!是!更!糟!”吉尔多简直不敢相信其他人竟然还能坐着在这里议论这件事,这该死的勇者和倒霉的船长根本就毫无可取之处,几天以来的折磨让他彻底坐不住了,“就算你不知道,其他船员多少也能有办法找到航向吧!大副呢!”
“没有。”独眼的黑眼圈船长非常正直的回答道。
“二副?!!”
“没有。”
“三……水手呢!!水手总有吧!!!”
“也没有。”
“……整条船只有你一个海员吗!!!!!!”吉尔多抓狂了,“你究竟是哪门子传奇船长!!!!你是怎么找到过青春泉的!!!!”
“我也没有找到过青春泉啊。”毛茸茸的船长不动如山,依然淡定的坐成一坨。
“!……我!”吉尔多上前去,抓住他的双肩,“我不要你找到青春泉,你只要带我们去魔王岛,或者回到港口,随便哪个港口!随便!”
“你都没有在听我说吗,这正是目前的麻烦所在啊。”熊猫人用钩手推开吉尔多,“我根本不知道港口,随便哪个港口,在什么方向。”
吉尔多觉得所有的血都冲到大脑,然后又瞬间溜走了,他看了尼莫一会儿,又狠狠剜了勇者一眼,气鼓鼓的坐下。
勇者倒是并不太着急,他耸耸肩膀,表示有吃有喝的,又不用全员交换喝尿——说到这里他看了贝尔一眼,总有一天能漂流到陆地,实在不行,就把船名改成诺亚方舟好了。
“不过……”猫人眯起眼睛看了看熊猫人,“我也听水手说起过你经常航海,怎么连去魔王岛这样的常规航线都会迷路?”
“首先,我们去的不是魔王岛,是青春泉。”尼莫纠正他,“其次,就算是魔王岛,对我来说也和青春泉没区别——哦不,等等,还是有一些的,至少我有青春泉的海图;最后,其实我每次只是把船藏起来,去乡下奶奶那里过两个月然后再回来告诉其他人我去航海了这种事我会乱跟你们说吗……”
“你有……青春泉的海图?”透特的眼睛张大了,他忽略了船长这坦率的陈述当中相当欠打的那一部分,“我以为青春泉完全只是传说而已?”
“哼!这是我外公家的传家之宝!”终于受到重视而不是言辞侮辱的熊猫人鼻孔里喷出两行气,“否则你们以为我为什么有底气宣称‘我是唯一能找到青春泉的船长’!”
“……你还有什么事是没底气做的吗。”受不了这扯淡谈话的神官忍不住抱怨。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言的真实性,尼莫船长真的拿出一个保存卷轴的挂桶,他从里面倒出一卷看上去有些陈旧的羊皮卷,颇为小心的铺在船长室的桌子上。
“你们看,这就是我外公所绘制的海图!”他得意洋洋的展示着。
吉尔多也凑上去观瞧,地图的右上角标着方向标尺——嗯,到这里为止看上去还很正常。
但也就到这里为止了。
“这种东西到底有什么脸称为海图!!!!”神官又爆发了,“除了标尺以外只有茫茫大海和两个小点!!!!!!一个小点上标着‘小岛’,另一个小点上标着‘鲸鱼’!!这玩意儿到底要标尺来干什么啊!!上下左右东西南北有任何区别吗!!!!这东西打算让人怎么看!!画出来到底有什么用!!你打算用什么方法找到!!和你外公灵感沟通吗!!!!”
“‘小岛’就是有青春泉的岛屿,‘鲸鱼’就是刚好在附近的鲸鱼。”尼莫船长完全不体谅神官的崩溃状态,他咂咂嘴,把羊皮卷又收了起来,“其实外公原卷画在纸张上的,我小时候一不小心把那张纸当点心吃了,于是只能偷偷复制了一份放回原处。幸亏我记忆力不错,还能记得纸上画了什么……”
“……点心……原卷……小时候……复制……”吉尔多觉得自己要气绝身亡了,他甚至完全不能理解其他人没有立刻暴起把这不要脸的熊猫人扯成四份吃肉。
……
“妈妈我想回家……”吉尔多双眼放空,半死不活的躺在吊床上,这距离上次船长宣布他们迷路已经又过了很多天了,这几天里,甚至连只海鸟都看不到,陆地从没有出现在海平面上过。
接着,他听到了隐约的一声炸响,在这空旷的海上,如梦似幻。
“ALL HANDS ON DECK!!!”他听到船长的声音从甲板上传来。
吉尔多勉强拖着疲倦的身体爬上甲板——但愿这次能有点好消息。
“出什么事了?”他晕头转向,只想快点找到个平稳的地方躺上个一百年。
“海盗。”涅加尔简洁的回答他。
吉尔多朝着船头的方向望去,远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艘大帆船,正朝他们驶来,比起因为搞不懂风向而收起风帆的笋干号,那艘大帆船满满的鼓起了四张黑帆——每一张上都画着骷髅和刀剑的标志。
标准的海盗招牌。
这么说来刚刚听到的炸响说不定是海盗用以警告他们的炮声,吉尔多回忆着。然后,他奔向船头,朝着正在急速向他们驶来的海盗船大叫——
“救命!!!救命!!!!!!!!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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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l hands on deck是船用术语吧,也叫hands on deck,意思就是让所有的船员到甲板上集合,这个“船员”本质上只包括crew member(在船上工作的人),不包括乘客。
主要是我没想到有什么比较好的能替代他的特色口号,“全员集合”似乎太普通了,没什么海味。
42、玩脱了吧
面对迎面驶来的大型海盗船,尼莫船长显得尤为激动,他挥动着钩手,口沫横飞着:“笋干号是我最珍贵的财富,我发誓要用生命保护它,它是我最好的朋友!一生的伴侣!船在人在,船沉……”
BOOM!
海盗船上的人显然没有听到他的演说,他们朝着这艘小船发射了又一枚炮弹。这枚跑到的位置刚好砸中甲板之下的舱室,船体上被砸了个大洞,兹兹冒着黑烟。
“混蛋!”熊猫人义愤填膺,“以为这样我就会怕你们吗!!你们这群愚蠢的只会使用暴力的畜生!!”
BOOM!
又一枚炮弹打中了笋干号,这次则击穿了船长室,在船体后方留下了一个可怕的伤口。
“太可恶了!”尼莫船长愤怒得快要燃烧起来了,“竟然这样对待我的笋干小宝贝!!有本事你们连我一起击沉!!我要和你们拼命!”
BOOM!
BOOM!
BOOM!
三连击。
笋干号开始下沉,甲板也出现了断裂的趋势。
尼莫船长沉默了一会儿,把船长帽从头上拿下来,抓在手里捏着,小心翼翼的说:“对不起,刚才说话太冲动了。”
然后他把帽子一扔,四肢并用的爬上他旁边的勇者——就像爬一棵树一样,直到爬到他脖子上,才尖叫着大声喊:“船要沉了!!!我不会游泳!!!!”
“投降吧,”海盗船上有人喊道,“否则就喂鲨鱼。”
……
一众人,包括脖子上骑着熊猫人的勇者爬上海盗船的时候,笋干号可怜的残体只在海面上留下了一串气泡……众人目送这只可怜的小船消失在海洋之下,忍不住还是默哀了一会儿——至少船本身没有什么错,倒霉在它有这么一位船长和这么一群乘客。
可怜的家伙。透特瞟了一眼垂头丧气的骑在勇者脖子上的熊猫人,后者正沮丧的把头搁在勇者的头顶上——这让透特想起勇者曾经也把脑袋搁在自己的头顶上的事。
“啧啧,我就说过,只有我的船才能成功的为您服务啊,这位夫人。”透特转过身去,这位说话的人真是面熟。
“你谁啊你?”勇者毫不客气的质问眼前这位肤色黝黑,剪着干净利落的短发的男人,“人家我可是有夫之妇了,别随便和我搭讪。”说完他还颇为温婉妩媚的——至少从他的神色看来他是想表达这个感觉——靠在了涅加尔肩膀上。
不过这个动作在透特看来简直就是让人冷得一激灵——尽管先前他把胡子刮了,在海上这么多天,胡渣早就长了满脸,这会儿又没个黑纱罩着,光天化日的,这景象实在太惨让人不忍看……
“呵呵,看来勇者大人的记性果然很坏呢。”又一个声音冒出来,这个人把长发梳理得十分妥帖,扎着马尾,看上去相当的文雅,抱着胳膊以看好戏的姿态看着他们。
“我记忆力从来不坏,只是有些人根本不值得费心记住。”勇者不客气的说,“我曾经费劲把一个自称强者的大法师的名字记住,结果下一秒他就被我一刀毙命——我这不是盗窃龙枪里那红龙老儿的言论,而是……”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看了一眼涅加尔:“强者自然会懂,蝼蚁不需要被记住。”
“哈哈哈哈哈……说得好,说得好,”第三个人大笑着鼓起掌来,他那孤单而缓慢的掌声充满了嘲讽意味,“不愧是号称能拯救世界的男人,只是目前的处境——您可是在我们的掌控之下,到底谁是强者,谁是蝼蚁,还尚未有定呢……”
三个蠢货。透特勾起嘴角下了结论。这三个人,分别是他们之前询问过的杰拉德、安迪和克里。
“你们……居然是海盗?”精灵神官有点难以置信。
“很好,看来你们还记得我们。”为首的那位短发壮汉笑了笑,“如果当初雇佣我,又何必绕这么大的圈子。”
“呃,麻烦你们立刻送我们回港口好吗,我们的家人会支付赎金的。”神官似乎并没有打算在身份上纠缠,他脸色憔悴,嘴唇干燥,头发分叉,看起来缺乏一次热水澡和安稳的睡眠的救赎。
按照惯例,海盗劫掠船只,除了抢占当场能获得的财富之外,还会把有钱人作为人质,向其家人进行勒索。看来神官没有航行经验,倒是深具当肉票的常识。
“哪有这么容易,我们可是耗费了半个多月在海上疯狂的追踪你们!”那位马尾男不客气的说,“哼,不愧是救世主,行踪如此飘渺,真没想到居然能在航行上险些胜过我这个多年的海洋专家!”
“不……我们纯粹只是迷路了……”神官无力的解释着。
“更何况,我们可是听说了关于救世主的一些不得了的事……”刚才鼓掌的那位补充道。
“你们三个就非得这么轮流说话吗!而且还非得一直摆着那种逗逼的POSE吗!”勇者打断他们,“像你们这么没有职业素养的傻逼到底是怎么当上海盗的?现在开始,这艘船哥征用了。”
他脖子上驮着尼莫往前走了一步:“那句话怎么喊的来着?”
“ALL HANDS ON DECK!!!”熊猫人在他头顶大吼了一声。
“对,把手都他妈给我放到甲板上!!!”勇者也附和着。
“闭上你的嘴!”一支燧发枪顶住了西蒙的下颌,肤色黝黑的杰拉德把手指放在了扳机旁,“否则我就打烂它。”
“枪?小孩子的玩具。”勇者不屑的笑了起来,伸出手握住枪管,抬高到眉心,另一只手伸向扳机,“天下武功,无坚不摧,唯快不破。”
然后他扣动了扳机。
就像是时间变慢了一般,透特看到子弹在他脑袋上穿出一个洞,在冲击力的作用下,他朝后倒去,连带着本来骑在他脖子上的熊猫,也张大了嘴巴惊慌失措的大叫了起来,随着他向后跌去,被站在后面的涅加尔接住……最后,子弹从他脑后钻出,连带着血液和脑浆。
接着,时间又恢复了正常。
勇者“砰”得一声倒在地上,前额上有一个洞,伤口因为被火药灼伤而并没有怎么流血。反而是子弹的出口处,血和白色的脑浆正肆无忌惮的在甲板上淌着。而他的眼睛已经失去了生气,空洞的望着天空,呼吸也完全停止了。
总之,看起来,似乎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在场看着他们的水手一时间都面面相觑,似乎谁也没能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产生合理的解释。而那三位——连名字都没被勇者记住的家伙,则先是目瞪口呆,然后显然在尽最大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最后,那个叫做安迪的马尾男走上来,确认了勇者的心跳和呼吸——
“死透了。”他脸色极为难看的宣布。
“这……?!”短发的杰拉德似乎还没有从震惊当中恢复过来,毕竟勇者是握着他的枪突然自我了断的,“这个人是怎么回事!!他难道不是救世主吗!!”
“……据说是的。”吉尔多点点头。
“……他为什么要自杀!”杰拉德似乎思路有点混乱,“不……我的意思是,救世主!居然这么轻易的就死了?!”
“是啊,你杀了世界。”吉尔多继续点头。
“他是自杀的!”杰拉德大声的反驳,然后他把手里还握着的枪丢给副手,深呼吸了一下,才说,“不对,你们为什么不慌!他不是你们的同伴吗!”
“不是。”
“他绑架了我。”
“只是偶然遇到的变态。”
“偶然遇到的绑架我的变态。”
“……呜呜,他是我的朋友!西蒙!西蒙!”比起其他四个人来,与救世主认识不到一个月的尼莫船长真诚的悲伤了起来,他在涅加尔的手里抹起了眼泪。
“无论如何,据说勇者身上有大量的财富,如果是这样,那么他的死活并不那么重要。”那个之前曾经自称是商人的克里说道,他向周围的水手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上去翻找勇者的尸体。
两名水手上前去,蹲在勇者身边,仔细的搜查起来,但是一会儿之后,他们茫然的看向克里,摇摇头表示无法理解——或者疑似是什么也没有。
克里当然不相信这点,他把勇者全身上下都摸便了,甚至最后脱下了他那身在海上漂泊已久的脏衣服,使这具可怜的尸体最后一点尊严也当然无存,可还是一无所获。
“妈的。”他啐了一口,撕下了他那假装文明的面具,“你们一定知道那些财宝的下落!”
他一把扯住被涅加尔托着腋下,双腿悬空的尼莫船长,把他扯得滚在地上,嗷嗷叫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