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你过得好吗？”这句话萧杭埋在心里很久了，不过自己一直关注着跟他有关的新闻，过得好不好其实也不需要特意问了。
“表面上看还挺好的。”
这是什么意思？萧杭实在不知道这句话该怎么理解，是自己想多了吗？
“我先走了，改天聊。”许琪已经把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萧杭叫了她一声，仓皇地离开了会场，自己又逃跑了，好像在泰德面前，他一直在逃。
“等等，干嘛这么急着走，那人是……泰德吧？”许琪一步三回首地看着刚才站在萧杭身边的人。
“废话少说，我还有事。”
看着萧杭阴沉的脸色，许琪没敢开口再问，不知道他跟泰德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反正一提到泰德萧杭就是这种表情。
“丹尼尔哥哥没来吗？”
“不知道。”许琪这几年偶尔还是惦念着丹尼尔，不过自己跟他也早没有联系了。
“哦。”专心地开着车，算了，萧杭的事情只有靠他自己解决，既然他不想说，许琪也懒得问了。
这一夜回到家里，萧杭把放在枕头下面的戒指拿出来看了又看，然后吻了一下又放了回去。
其实今天他有意无意地扫过泰德的手指，光光的早已没有了戒指的踪影。也是，这样廉价的东西也不符合泰德现在的身份了吧，自己的心情很矛盾，既害怕想起泰德让自己心痛，又害怕忘记了那份感情让自己连活着的动力都找不到了。
那个戒指自己一直放在枕头下面，放在那样近在咫尺却又不会随时看到的地方。而泰德呢？也许干脆地扔掉了吧？这样无法坚定的与他厮守的情人实在没有再怀念的必要。
Chapter 26 再回肯尼亚
上次与泰德的见面就好像是擦肩而过的偶遇一样，之后的一段时间再没有泰德的任何消息。
这个月，萧杭要回内罗毕处理进口除虫菊的事情，他准备今年过后就把肯尼亚除虫菊的业务转给一家专业做除虫菊的公司。像他这样光是进口原料赚的其实不多，专业的公司上游有基地，下游可以加工成农药，才是长久之道。
而且，他也不想再回去那个让他心碎的地方了。跟泰德分手以后第一年回去，看着那满地白茫茫的菊花，他觉着自己的心肝五脏都要碎了，就那么在地里放声大哭了一场。
其实，那样也好，也就是在国外他还能够这么放肆地把自己的情绪宣泄出来，在国内，他又只能做回那只缩在壳里的鸵鸟。
这三年，妈妈时不时会催他找个女朋友，但是他总以工作忙为借口推脱了。
这一年来，妈妈已经不给他提找女朋友的事了，只是偶尔回家，看着他那胡子拉碴的样子，复杂的眼神让他心里很不好过。
也许……他当年处理的方式太极端了些，伤了泰德和自己，也不见得就顺了妈妈的心。但是，如果为了让妈妈安心就违心地跟一个女孩在一起他做不到，那完全是害了人家一辈子。
国际班机还是那么漫长得让人煎熬。比起第一年回肯尼亚的极度伤心，第二年回去的时候他已经淡定了很多，但是今年又有些许不一样，因为——他又见到泰德了，死了好几年的心好像又开始跳动了。
内罗毕郊区的除虫菊还是盛开得那么漂亮，想起第一年他和泰德一起来看菊花的情景，萧杭心里隐隐有些发紧，但是，已经不会再哭出来了，那一年放肆地哭上那么一次就足够了。
离开了菊花地，萧杭打了个车，没有直接回酒店，而是去了丹尼尔的诊所。
前两年他回肯尼亚的时候都没有上丹尼尔那里去，他不知道用什么样的面目来面对丹尼尔，毕竟，丹尼尔是泰德最好的朋友。
但是，其实丹尼尔是不一样的，他那像水一样的温和性格让自己在他面前总是很放松，而且，就算是当年他把钥匙留在丹尼尔那里的时候，他也没有问自己为什么，也许他知道两个人的事情别人说什么都没有用吧。
不过，无论如何，哪怕是跟泰德已经形同陌路了，丹尼尔也永远是他的朋友。
原本以为三年不见，丹尼尔跟自己应该生疏了，但是这么一见好像是昨天才分别的一样，两人之间没有感觉到时间的隔阂。只是——丹尼尔的诊所没有营业了，东西都差不多搬走了。
“你这是要搬家？”
“嗯，准备回法国去了。”
丹尼尔没有提起泰德，这对于萧杭来说真的是最好的体贴。
“怎么想到要回去呢？”他还以为丹尼尔准备将一辈子奉献给非洲的医疗事业呢。
“在这里呆着总不是常事，你不是也回国了吗，”叹了口气，丹尼尔继续说到，“我原本在这呆着，只是想着会不会等得到……不过，算了，三年也该死心了。”
萧杭知道丹尼尔的意思，他一直在等雷蒙的事情会不会出现奇迹吧，其实谁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死了，或者是借那个机会躲着丹尼尔也不一定。
萧杭没有说出自己的想法，丹尼尔那么聪明的人，又怎么会想不到呢。
“到了法国给我发个联系方式，这是我中国的联系方式，有机会到中国来玩啊。”萧杭给丹尼尔留下了联系方式，其实自己早该这么做了，不管跟泰德怎么样了，丹尼尔总还是朋友，要是这次回来丹尼尔已经走了，自己应该会一辈子遗憾吧。
“好啊。”
萧杭沉默了一会，说到：“泰德家的钥匙……”
“哦，说到这东西，”丹尼尔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一把钥匙交到萧杭手上，“这是你让我保管的，我这回要走了，你拿回去吧，要怎么处理是你的事情。”
默默地看着手里的钥匙，萧杭居然说不出“请你帮我还给泰德”这样的话。
与丹尼尔一起吃了顿饭，萧杭拒绝了丹尼尔送自己回酒店的提议，就这么漫无目的地一个人在街上走着。丹尼尔的诊所离泰德家很近，不知不觉自己就走到了泰德的别墅门口。
把钥匙放在手心里抛上抛下这么十来遍，要不要进去看看？泰德会不会已经换了锁了？
既然丹尼尔要走了，要不把钥匙放到泰德家里还给他吧？这么想着，萧杭把钥匙伸进了锁眼里。
“咔哒”一声，门开了，泰德没有换锁？
还没等脑子反应过来，脚已经自己走进了泰德家里。屋里的摆设和三年前没有任何变化，干净整洁得一点都不像没有人居住的样子。
不知道这几年泰德有没有回来过？还是借给别人住了？要是这房子里还有别人，会不会把自己作为私闯民宅的歹徒报警呢？
萧杭自嘲地笑了笑，自己真是想太多了。
从客厅到餐桌，从书房到卧室，顺着抚摸了一遍各个熟悉的物件，这里是自己曾经居住了一年多的家啊，甚至比现在国内的房子更有家的感觉。因为一个人住的地方只能称之为居所，两个人住的地方才是家不是吗？
没有像他臆想的那样出现什么奇怪的人，这么一边发呆一边怀念，已经不知道几点了。
也不是没有想过如果当年自己不要那么轻易放弃，或者泰德能够更早发现他的想法，两个人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但是这些假设就如永远没有出口的迷宫，不停地绕来绕去也无法到达出口，越想只会越让自己迷茫，这个世界永远不可能有后悔药。
萧杭疲惫地倒在大床上，拿出手机打开了那张很久没敢翻看的照片，在菊花摇曳的背景下，泰德的笑容是那么耀眼，而自己的眼里满满的全是幸福。
将脸深深地埋进被子里，是泰德的味道，也有可能……仅仅是自己的想象，萧杭的身体忍不住抽颤着，低低的啜泣声掩盖在被褥中听不真切。
那一夜，萧杭可能就睡了一两个小时，不过有什么关系呢，明天在飞机上有大把的时间，与其发呆胡思乱想，倒不如睡觉来得省心。
Chapter 27 海归聚会
T大有个海归协会，每月都会组织一到两次聚会，来人不仅限于海龟校友，有时候大家也会带上国外的、国内的朋友，反正挺杂的，这样的聚会也说不上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就是大家联络下感情，互相交流一下动态，能有点工作上的收获当然更好。
唐家杰是副会长，每次聚会都会叫上萧杭，萧杭有时间就去上一去，海归回来的，像他这样做外贸的人不在少数，交流一下也挺好的，上次有个电子元件出口的订单就是聚会上认识的人介绍的。
今天的聚会安排在会长开的会所，有茶室，也有餐馆，挺方便的。
刚走进茶室，唐家杰正管自己招手呢，萧杭就看到坐在他对面的两人，其中一个是——泰德。唉，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自己正想躲的人却老是这样莫名其妙的巧遇。
上次回肯尼亚，萧杭再次体验了一把三年前的情殇，反倒好像缓过劲来了，这会见着泰德他除了惊讶倒也不想再躲着了，如果泰德在广州发展的话，两人总归要遇到的，老躲着也不是个办法。
“萧杭，快坐，那天你走的急，我给你介绍个新朋友。”唐家杰给萧杭拉开椅子招呼他坐下。
“这是M大毕业的秦军，之前聚会见过的，你还记得吧？”
“记得。”萧杭向坐在唐家杰对面的人点了点头。
“这位是秦军的合作伙伴，英国IT届鼎鼎大名的泰德.瓦塔拉。”
萧杭看了一眼淡定的坐在秦军身边的泰德，这种情况要怎么应付？是装作初次见面说句“你好，我叫萧杭”，还是干脆承认两人早就认识？
“我们认识的，”泰德干脆的开口倒是解决了萧杭的尴尬，但是他接下来的话却让萧杭琢磨了一会，“在非洲遇到过几次。”
遇见过几次？这样轻描淡写的说法还不如直接装作两人不认识呢，但他既然这么说了——
“嗯，好久不见了，泰德。”
“那还挺巧的，是了，我都忘记泰德老家在非洲了呢。”唐家杰笑着说到，完全没有发现泰德和萧杭之间奇怪的暗流。
“泰德和秦军有一个合作项目，他现在还准备在中国投资一个软件园区，正在考察选址呢。”唐家杰给萧杭解释着，看起来他跟泰德应该认识有一段时间了。
“哦。”萧杭对IT行业没有接触，也不是很感兴趣。
“我建议泰德到长三角投资，苏州软件行业发展就很不错，搞个创业孵化器什么的，吸引一下国内初创期的IT企业入驻，现在政府对孵化器一类的小企业服务平台补助力度也挺大的，泰德又有国际背景，外商投资项目税收啊各类优惠多，前景绝对看好。”唐家杰就是苏州人，这明摆着往自己老家揽生意呢。
“家杰，你不地道啊，泰德是我好不容易引进来的招商引资客户，要说软件，珠三角这边基础也不差，没必要舍近求远了。”秦军笑着点出了唐家杰的私心。
“珠三角这边要说还是加工贸易为主，长三角以后会是中国的IT行业中心，西南的话成都也是个必争之地，如果想要在中国有大的发展，这两个地方是不可放过的。”唐家杰说的倒也是实话。
两人接下来展开了激烈的辩论，泰德只是适时插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而萧杭则直接被当成了透明人。
这样的话题他实在插不进去，视线正对面就是泰德，虽然自己现在已经淡定了不少，但是要一直盯着曾经的爱人看还是有点小猫抓心的感觉，一直低着头又不太合适，正想着要不要去哪里转转再回来，还好唐家杰适时打住了话题，说了句“不早了，我们一边吃一边聊吧。”
这个会所的餐厅很有名，怎么有名法呢？这是个主题餐厅，每天一个主题，他做什么菜你就得吃什么菜，没有点菜的权利可言。不过现在的人，就喜欢这种特立独行，你越拽他还越觉得你越牛叉，高级餐厅都是这么炒作出来的。
今天餐厅的主题是川菜。
看着秦军给泰德夹了很多辣菜，萧杭心里有点着急，开口说了句：“他不能吃辣。”
没想到泰德眉头皱也不皱一下地把红得糊了不知道多少辣椒的水煮肉片夹到嘴里，淡淡地说了句：“不会啊，我很喜欢吃辣。”
尴尬得“哦”了一声，是啊，都三年了，自己还自以为很了解泰德吗。
泰德这么平静地吃着各种辣菜，连汗都没有出一滴，看起来确实不像是勉强自己去吃，而是真的很习惯吃辣的样子。
这三年他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又是什么原因促使他学习并且习惯吃辣呢？萧杭不敢去细想，这一顿饭他完全是食不知味，这三年他下意识的避免吃辣，也许是因为泰德不喜欢吃辣，也许是别的什么原因，萧杭自己也说不清。
两个人不经意间做着相反的事情，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含义？
由于很久不吃辣，而且工作忙吃饭不规律，萧杭最近胃不太好，这一顿辣菜下胃，他觉得胃里烧得慌。
“我去下洗手间。”
胃里翻腾的厉害，萧杭就像第一次吃辣的人一样趴在洗手池边把刚吃的东西全都吐了。
用冷水洗了个脸，萧杭抬起头看了看镜子，镜子里的人脸色蜡黄，胡子上还滴答着水珠。
萧杭胡乱摸了一把把脸上的水擦了下，退开两步，靠在墙上，从兜里掏出一根烟点上了。
泰德走进洗手间，看见的就是萧杭叼着烟的样子，想也没想一把把烟抢了过去按熄在垃圾桶上，“不舒服还抽什么烟。”
萧杭没有说话，侧身就往外走，他不想让泰德看到自己这副狼狈像。
身后的人一把拉住了萧杭的手腕，“你哪里不舒服？”
多么熟悉的触感，泰德的温度从相连的手腕处一丝丝扩散到全身。胃里的不适加上心里的煎熬，萧杭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那幅度都赶上得了疟疾的人打摆子了。
“我没事。”萧杭使了些劲挣脱了泰德的手。
“没事你抖成这样。”
我抖成这样是因为身体记起了三年前的记忆。这样的话自己怎么说得出口。
“真的没事。”萧杭说着准备走出去，可能是胃疼得厉害，也可能是泰德的触碰让他紧张过度了，他的脚步踉跄了一下。
在扶着墙站稳之前，一个熟悉的温暖怀抱已经把他圈进其中。
胃里那难忍的疼痛突然放大到了极致，好像扩散到了心脏和大脑，萧杭觉着自己肯定要么心梗要么脑溢血了，他就这么刷得一下晕倒在了泰德怀里。
看着靠在怀里的爱人，泰德眉头紧蹙，眼里疼惜的情绪毫不掩饰。萧杭，看看你把自己弄成什么样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放弃你，这三年来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能跟你在一起，但是——不能轻易向你妥协，如果你再像三年前一样轻易就说分手，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承受另一个三年。
萧杭醒来的时候，正躺在医院的床上输液。唐家杰坐在床边，见他醒了把买好的粥打开来——
“听说中午吃的东西你都吐完了，快喝点粥垫垫吧。”
没有问泰德去哪里了，那一段爱恨纠葛他不想让唐家杰察觉到。
“医生说你有点胃出血，还好没穿孔，以后得多注意啊。”
“哦，只是胃出血就没什么了。”原来没有心梗啊脑溢血什么的，那自己那一阵直冲上脑甚至晕倒的疼痛是怎么来的。
“你这什么语气，”唐家杰轻笑出声，“感情你还嫌自己不够严重，那你再接再厉，很快就可以把胃切除了。”
萧杭没出声，低头喝着粥，自己最近真是把28年的脸都丢尽了，居然还整了这么一出晕倒在人家怀里的肥皂剧剧情，这以后他还有什么颜面见泰德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