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兰……我没事……”万钧的气息更微弱了。
“队长!你现在在什么位置?”吕兰兰冷汗都下来了,没事?这声音听上去像没事?朝身后打了个手势,叫人准备救护车。
“我很好……真的没事……昨晚喝醉酒而已……”万钧真想吐血啊。
“醉酒?醉得连电话都不听?”
什么?电话?
万钧这才看向手机,仔细一查,还真有一堆未接电话!
明明约好每天报一次平安,左等右等不见动静,吕兰兰当机立断拨打过去,整整拨了一个晚上,清晨总算接通了,结果队长告诉他们醉酒而已?!
“队长?!队长?!!!”见队长没了声息,面包车里顿时又紧张起来,个个都恨不得直接把麦给吃下去。
“好吵……”雷霆踢了万钧一脚,万钧被踢疼,发出一声呻吟。
然后,万钧听到,大嗓门队员的吼声清晰地传来:“救护车跟我走!”
救护车外,一堆医生和护士瞪着万钧。
万钧嘴角抽了抽,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微笑。
“伤者呢?”医生茫然。
“发生什么事?”范氏夫妇一大早被救护车的声音吵醒,见外面黑压压一群人,惊得愣在门边。
“你们等我一下。”万钧脚步发飘,歪歪扭扭地跑回房间,把雷霆扛了出来。
雷霆本来睡得好好的,被他一动,顿时头晕目眩,捂着嘴,看上去很痛苦。
“他不舒服。”万钧说。
医生一看,好嘛!这哥们脸色灰白灰白,跟发了大病似的!
雷霆确实病得不轻,他本来就晕车,昨晚醉酒之余,还莫名其妙坐了趟过山车,早吐得魂都没了。
救护车上放下担架,医生指挥着,雷霆被绑在担架上,直接抬了上车……
正牌救护车开走后,剩下几辆冒牌救护车,一群冒牌医生继续瞪着万钧。
“有没伤哪?”大嗓门的医生捏捏万钧,不放心,左摸摸右摸摸,偷偷朝身后摇摇头。
披着白大褂的吕兰兰也过来对万钧上下其手。
其他医生也凑热闹,一人摸了一轮,仔细确认后这才放下心,大嗓门的招呼一声,车队轰轰烈烈开走了。
万钧风中凌乱,本来没换的衣服睡得皱巴巴,被一群人蹂躏后,扣子被崩掉,门户大开,歪歪斜斜搭在身上,变得跟泡缸里的咸菜一样。
“哎哟,这些医生真有责任心。”范先生赞。
“小雷他怎么了?”庆姐担心。
“没什么,他醉酒,被风一吹,病了。”万钧揉揉脑袋,打着哈欠进屋,一抬头,对上胡氏兄弟的眼。
不知是不是光线问题,兄弟俩的眸子映着绿幽幽的光,万钧只感到一阵阵寒意往背上窜,他忽然想逃出去,去阳光下,去大街上,去人群中,总之能让自己感到安全的地方,然而转身一看,范氏夫妇正好站在门口,堵着唯一的退路。
──有鬼。
万钧偷偷往大腿上捏了一把,强迫自己清醒点,挂着微笑,若无其事地跟胡氏兄弟打招呼,淡定地踱回房,一进房间,立刻反锁了门。
一张小纸片晃晃悠悠地飘落在地。
展开的那一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两个字。
──有鬼。
万钧当时还不知道,雷霆这一离开,结界没了守护人,这栋别墅也即将陷入一场凶险的危机之中……
第三章:暗夜
风吹开了窗帘,夕阳澄黄的光洒在脸上。
万钧觉得很刺眼,用毯子捂着脑袋,迷迷糊糊道:“你去把窗帘拉上吧。”
等了好一会,见没动静,万钧又说:“喂,帮忙拉一下窗帘。”
静悄悄的,万钧伸出手想推推雷霆,居然摸了个空,探出脑袋看去,窗帘垂着,闭合得严严实实。
雷霆却不在。
万钧心里纳闷,他是什么时候起床的?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盯着天花板愣了半晌,万钧才想起雷霆早在清晨送去了医院。
看看闹钟,已经傍晚了啊……
万钧揉着额坐起,小腹里涨涨的,憋在体内的水分急需发泄,他下床,快步走向门口,朝门把手握去,门居然打不开,万钧使着蛮劲,对着门又摇又推,偏偏就是打不开,仿佛门外有股力量在与他对抗。
──有鬼。
不!不可能!
万钧又摇了一会门,心中突生警觉,盯着门把手,一步一步后退,退到窗边,万钧一把拉开窗帘,暖暖的光线带来不少勇气,他飞快地解开锁,打开窗,可惜窗外有防盗网,没有退路,他被彻底囚禁在了小房间里!
难道就这样结束了?
九队的身影一个个在脑海中闪过,失踪,死亡,重伤,那这次,自己是哪一种呢?
清凉的风拂过,万钧打了个激灵,混沌的脑子终于清醒,他重新回到门前,观察片刻,哑然失笑地扭开了门锁……
从洗手间出来时,正好范氏夫妇外出回来。
“小万啊,身体好点没啊?”范先生关心道,“我们刚买了点菜,一起吃啊。”
万钧婉拒了范先生的好意,有种强烈的不安催着他快点离开。
卧室里,保温瓶还在桌子上,万钧旋开盖子,浅浅尝了口,确定没问题后,收好保温瓶,决定出门探望雷霆。
风吹开了窗帘,夕阳最后一丝光落进房间,万钧锁好窗,拉上窗帘,这时,他忽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他是被光线晃醒的。
那么关上窗子,拉上窗帘的人,是谁呢?
直到万钧来到医院,还在思考这个问题。
雷霆喊到第二声,万钧终于回过神,催促道:“快点吃吧,粥要凉了。”
白粥经过微波炉加热,正热腾腾地冒着烟,递过去的勺子由于走神而倾斜,冒烟的粥全都滴进了雷霆脖子里。
“碗拿来,我自己吃!”雷霆憋了一肚子气,但气归气,他身子虚弱,浑身乏力,只好由得万钧手忙脚乱地用纸巾给他擦脖子。
“瞧你这一手吊瓶,还自己吃?”万钧又舀了勺,吹凉了,送到雷霆唇边。
喂着喂着,万钧又走神了。
雷霆抖着手,接过即将倾斜的勺子,平平安安把最后一口粥吃完。
“啊,对了,你房间锁了门,我只好……”万钧放下碗,从袋子里翻出一盒新内裤,“是按照我的尺寸买的,不知你穿会不会太大。”无视雷霆喷火的眸子,万钧继续翻出一些皱巴巴的衣裤,“都是干净的,将就一下。”
又翻袋子,掏出一根毛毛虫抱枕放到床上。
“这是什么?”雷霆不解。
“抱枕呀,抱着很舒服呢。”万钧抱着毛毛虫示意。
“你买这个干什么?”雷霆一脸嫌弃。
“抽奖抽到的。”
“抽奖?”
“是啊,买了内裤,有一次抽奖机会。”万钧把毛毛虫递给雷霆,叫他也抱一抱。
“不要!”雷霆别过脸,哪有大男人抱这玩意啊!
“挺可爱的呀,不要就留给你女朋友呗。”万钧把毛毛虫抱枕塞进被窝里。
说起女朋友,雷霆眼圈红了,他曾经有过一段青涩的暗恋,可连告白都还没来得及说,就发现那女孩跟另一个男人在一起了。
雷霆一想起这段苦逼的往事,可伤心透了。
“干嘛这表情,哈哈,跟女朋友吵架了?”万钧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雷霆气恼地扭过头,任凭万钧好言安慰,铁了心就是不搭理他。
门敲响,医生和护士过来换药。
雷霆的一条腿正打着石膏吊着,医生把那腿放下,解开纱布折腾一番,又打上石膏吊了起来。
“很严重吗?”万钧底气不足。
“腿骨有点开裂,需要静养一周。”医生又朝雷霆叮嘱几句,便与护士们离开了。
门关上,单人病房里陷入了一片寂静。
“我做的事,我会负责到底,你好好养身子。”万钧认真地承诺。
雷霆扶额,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房间里又一阵寂静,万钧捞起苹果,削好递给雷霆,对他负责起来。
“大刑警,你为什么会入住北山别墅?”雷霆瞄了眼苹果,心里想着这果子真大,要是能切小点就好了。
“办点事而已。”万钧真的把苹果切小,扎了一块递给雷霆。
人家那么好诚意,这面子总得给,雷霆勉为其难地咬过苹果,继续问:“办什么事呢?”
万钧沉默了一会,抬头道:“雷霆。”
“嗯?”
“你相信有鬼吗?”万钧瞥了眼飘动不已的窗帘,起身,把窗子关上,窗帘拉好,才坐回床边。
“问你件事。”雷霆正色道,“昨晚,我们是从哪回去的?”
“哦,从十七栋旁边出来的。”十七栋,就是A仔他们出事的那栋,万钧记得清清楚楚,但随后,万钧想起了什么,张大嘴,却连声音都发不出。
“从别墅的旁边的林子对吧?”雷霆盯着万钧,“那林子有路吗?”
繁星点缀在夜空,万钧再次站到了十七栋门前。
旁边的林子黑黝黝一片,草木茂盛,别说通车,就连人走的路都没有。
万钧往大腿掐了一把,让自己清醒一点,从包里掏出几张符。
雷霆千叮万嘱,叫他把符贴在门上,还要求万钧自己带一张,说是避邪用的。
黄表纸上红彤彤画着莫名其妙的笔画,这东西真的有用吗?万钧粘好透明胶,正打算往门上贴,似乎有风,紧闭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道缝。
危险!快离开!
不,他是来办案的,怎么可能离开呢?
门缝里昏暗一片,似乎有什么在等着他。
万钧慢慢拿起一根烟点上,深深吸了几口,把烟头一丢,推开门,大步跨了进去,翻翻兜,摸出一个小小的打火机,他摁亮火苗,小心翼翼地往深处走去。
水泥味一直飘散不开,自从出了命案,这栋楼已经停止施工,据说房地产打算把这楼拆了,也对,出了人命,谁还敢住啊。
在一楼转了圈,没见异常,万钧走向楼梯。
九队住过的别墅,是不是也会拆呢?万钧正想着,一只脚已经踏上了楼梯。
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万钧不明白这种预感是从何而来,他摸摸胸,抬头往上看,二楼隐藏在黑暗中。
别上去!快走啊!
从心底蔓延的恐惧一遍又一遍地拉响警报。
万钧喘了喘,倔强地又迈上一只脚。
二楼静悄悄的,要是有那么一点响动,万钧肯定毫不犹豫地冲上去,他期待着一些声音,好让他有个搜查的理由。
风呜呜吹过,有小沙子入了眼,万钧眼都不敢眨,一动不动地盯着漆黑的二楼,小小的火苗闪烁不定,照不到的黑暗中,好像有东西正盯着他。
咬咬牙,又迈上一阶台阶,火苗一歪,万钧被烫到,手一松,光芒熄灭,打火机落在楼梯上发出吧嗒一声。
快逃!快逃!!
然而万钧无法移开视线,直直地盯着黑暗,他感觉到,有个明明看不到,却存在的东西站正在那里。
此时,楼下传来一阵响动。
万钧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有人进来了,飞快地跑下楼梯,朝一楼大厅冲去,这案子非常急,必须在别墅区正式开放前结案,万钧期待着有相关的人能提供线索,若是那人故意重返现场,肯定与案子脱不了关系。
空空的一楼,穿堂风把门吹得摇摇晃晃,门板拍在墙上,发出啪啪的声音。
原来是风啊……
万钧失望地叹了声,打火机忘在楼梯那了,回去捡吧。
万钧这样想着,却没有动。
潜意识告诉他,不要再过去了,现在都到了大门,不如出去吧。
掏出手机,还有一格电,黯淡的光照亮一片范围,若是在楼梯那,用手机照明的话会照出什么呢?
万钧又往大腿掐了一把,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大步跨出去,把门关好,继续贴符纸。
符纸一共四张,雷霆用惯了符,理所当然地以为万钧懂,贴符还不简单嘛,排排贴就是了,但万钧是谁?刑警呀!贴封条倒是熟手,见这些符跟封条长得挺像,顺手就贴了上去。
门板上,两个黄黄的大叉稳稳粘着,格外夺目……
万钧出去后并没有回住处,他拐了个弯,绕去十七栋后面。
同样的三层别墅隐藏在黑暗中,九队为了监视案发现场,特地住进后面的二十七栋。
万钧掏出钥匙,打开大门。
同样的格局,二十七栋已经装修好,水晶大吊灯,皮沙发,各种生活用品维持着原样,开了封没吃完的零食还摆在桌上,似乎等着主人们归来。
万钧摸到开关,按了按,灯没亮,出事后这栋别墅断电断水,彻底成了荒宅。
他借着手机的光,仔细巡视大厅,其实这栋楼能搜的都搜过,能带走的都带走,万钧并不期待自己会有什么发现。
桌面凌乱,手机照过去时,有东西反了一下光。
万钧揭开报纸,发现是一块手表,可能没电池了,指针一动不动。
呵,这不就是张警官的表嘛,怎么会放在这里呢?万钧拿起表,擦了擦表盘上的灰。几个月前,张警官生日,他三岁的女儿特地选了这只表作为礼物,虽然不是什么名牌,但张警官爱不释手,天天带着,碰都不让人碰。
万钧把表放进兜里,它应该陪同张警官一起,而不是在别墅里尘封。
木糖醇的瓶子打开着口,这是胖丁最喜欢的东西,胖丁几乎天天都在嚼木糖醇,说是喜欢那股味道,于是在局里,每次闻到木糖醇的味道,不用回头,就知道胖丁来了。
但胖丁失踪了。
九队派来的五人,三人失踪,一人死亡,张警官重伤不治。
比起A仔他们,九队的五人更加扑朔迷离,万钧接到卷宗以来,还没确定失踪的三个同事到底是在哪消失的,九队的进展只能凭记录推断,张警官每天都会把当天的事情写进笔记本里,平平安安,一无所获,但记录却中断在某天晚上,第二天清晨,发现张警官倒在门外,死去的同事正好在张警官身边,当时警队就进屋搜查过,其他三人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万钧盖好木糖醇的盖子,继续翻找桌面,薯片饼干花生,还有半杯没喝完的咖啡,壶里泡着的茶早发霉了,他见桌子没什么线索,打算上楼看看。
二楼三楼,是他们的卧室,二楼住两人,三楼住三人,住的都是谁谁谁,张警官全在笔记本里写着。
走向楼梯时,细微的嗡嗡声传来。
万钧把手机照过去,声音来自拐角处的洗手间,半掩的门里漆黑一片,万钧掏出烟,想吸一口壮壮胆,但摸到兜才想起打火机掉在了十七栋的楼梯那,万钧只好把烟收回兜,站在半掩的门前深深吸了口气,定了定神,猛地推开门。
雷霆大汗淋漓地惊醒,一下子坐了起来。
他记不清做了什么梦,只觉得有一种恐惧徘徊在心,他喘着气,觉得异常胸闷。
病房里的窗全关了,闷闷的不透风,雷霆的一只脚吊着,下床又困难,他只好按下呼叫铃,没一会,小护士推门进来。
雷霆招呼她帮忙开开窗,小护士过去把窗户打开,拉上窗帘。
“打开窗帘吧。”雷霆吩咐。
窗帘拉开,透进朦胧的灯光,雷霆终于觉得没那么怕了。
但自己到底在怕什么呢?
小护士见病人发呆,叮嘱他早点休息,出去时候顺手关了门。
雷霆转头看向窗,今晚的风很大,小护士怕病人着凉,窗户只开了一条缝,呼呼的风钻了进来,吹得窗帘晃动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