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晔每尝试一次，失败一次，总在心里道歉，对不起，沈言。
那对沈言来说有什么意义？他最不缺的，就是道歉了吧。
第十一章：疼痛
周围的场景在飞速的腐烂，温暖的阳光穿透了重重的窗帘射在了沈言的眼里，也挽救不了沈言眼中世界的黑暗。他每日每夜坐在这里，却做着一个冗长又真实的噩梦。
在他的梦里，他还是万事懵懂的孩童，他的手还握着一个害羞的小薛铭。他们时时刻刻在一起，他们孤孤单单的两人相依为命。薛铭尽管还小，却比沈言还要肯定彼此的意义，每晚入睡，他都要亲亲他，告诉他：我爱你。沈言总是不说，薛铭总是生气。
“哥哥，你为什么不说，你不爱小铭吗？”
“哥哥，你要告诉我，不然小铭会哭哦。”
……
古灵精怪又千奇百怪。沈言几乎在梦里笑出声，笑到流泪。这就是他的孩子，他从小呵护的孩子，他愿意倾尽所有为他买来一盒弹珠，却再不能交到他手里。小铭已经长大了，失去了唯一亲人的小铭已经变得足够坚强，足够独立，还能回过头来照顾乌龟似得哥哥。当初的那个小铭永远离开了自己，他被沈言一手埋葬。
沈言不想再往前走，越是往前踏上一步，脚下传来的疼痛就越来越清晰。所有被他称之为快乐的回忆“砰”的变成一片血腥，“放开我，来人，救救我，我好痛，好痛。”沈言痛的受不了了，他咬牙坚持到嗑出鲜血，牙根尽碎，再也不行了，沈言到了痛苦的极限，他看着自己走在去公司的路上，看着自己上了许晔的车。沈言大叫：“不要去。不，要去救小铭。来人，求求你，救救我。”
梦中的他还在前行，没有人拦住他，没有人陪伴他。近了近了，沈言缓缓的推开了门，凤栾在说：沈言从不值得我的信任。他从未得到我的信任，四年的暗恋和六年的陪伴，就像是沈言的一出独角戏，自以为是的演绎着自己的爱情，凤栾却始终站在原地，从未参与！
“不，不，不要看。救救我。快来人啊，小铭受伤了！”沈言痛苦的大叫，不要不要，没用，还是没用，为什么没用！他还是眼睁睁的看着小铭在凤栾脚下吐血，还是一样倒在了血泊里。
他要是去薛铭了，再失去了小铭之后，他连薛铭也保不住了！
“不要，不要！”沈言激动又痛苦的大叫了两声，再没了声息。
“医生，快来啊。沈先生的病情加重了，心跳停止了，要赶快急救。”
“你说什么？这一个还没好，那一个又倒下了！这两兄弟啊，两兄弟啊！”医生已经被他们弄得焦头烂额。
薛铭的病情远比他们开始所设想的要严重，手术急救后，内脏破裂仍在加重，现在满肚子都是血，随时都可能挂掉。薛铭的病危通知单一下，沈言又变成了个活死人了。就算医生再怎么想骂娘，也不能不叹一声：可悲！
凤栾什么都不知道。
他照常的上班，下班，和秦清约会，上床。就像他从未把沈言找回来一样，他的人生中再没这个人了。凤栾想自己应该是满意的，他年少时的梦想都实现了，他拥有了权势，秦清也回到了自己的身边，就连那个背叛自己的王阳最近也安生了下来。这样就够了，自己是幸福的。
地产国际的员工们可不这样想。最近的BOSS简直要让他们吓破了胆。日日阴沉着脸，每天七点钟就上班，不到晚上不肯下班，最大的就是他的脾气，一点差错，都有被炒鱿鱼的危险。
“哎，我真想念咱们的财务总监啊。如果有他在BOSS就不会这么大发脾气炒人了。”
“是啊，当初还有沈总监拦着，现在的日子，简直是度日如年啊。”
一干职员们猛地点头。安娜是沈言一手带出来的，自然处处回护着沈言，现在听着这些话分外的顺耳。
“哼，当初总监辞职的时候，你们怎么不站出来劝劝，老板换人的时候我叫你们联名抗议，你们为什么不签，现在这样，又有什么意思。”
大家被骂的心里讪讪，总经理无奈被大家推了出来：“安娜，这当初的事情是我们的不对，可是沈总监和BOSS的关系大家都知道，他辞职我们也只以为是两个人闹了别扭，哪里料到这次真的不回来了呢？现在不光是BOSS想他了，我们也很想他。如果你还能联系到总监，请你劝他回来吧。”
总经理一番话说得情深意切，不少人都红着眼睛点头。
“当初我进公司就是总监录用的我，手把手的教我做下了第一个案子，他对我的好，我永远都忘不了。”
“沈总监那样好的一个人，怎么能就这么离开我们呢。安娜姐，我知道你怪我们当初胆小，可我们是真的想他回来。”
“是啊是啊，如果你需要，我们现在就签名，把新总监轰下台，给沈哥腾出位置。”
一句又一句的附和，一张又一张真切的脸，不单单是咬牙含着泪点了点头。其实，她也想念沈言。
现在的公司已经不是沈言在时的公司了。凤栾就像发了疯一样，整天没命的抓着员工们工作，公司的福利人情一概不管。新来的财务总监带着自己的一班人马强势进驻，秦清的合作团队也凭着和凤栾的交情进入了管理高层，他们这些老人也分裂成了两派，一派还跟着凤栾，另一派就是跟着王阳了。
势力的繁杂必将导致四方的倾轧，明争暗斗，阴谋阳谋，现在的安娜他们才真的体会到什么叫做职场险恶。曾经团结一派的景象已经像上辈子一样遥远了。
总经理其实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只有沈言回来了，才有机会结束这片乱局。他回来了，新总监一派自然而然三振出局。同时，他可以说服王阳和BOSS，重新将秦清他们赶出管理高层，就算王阳和BOSS并不和谐，有沈言在，就可以回到表面相安无事的局面。
当安娜把这一切都告诉了许晔时，他只能摇头叹了一声：可惜啊可惜，可惜了总经理的这一番算无遗策。
第十二章：失忆
许晔接到医院的病危通知电话，心神大乱，冲到地产国际，要把凤栾给抓走。可是凤栾的小秘书在办公室前就把人给拦住了。
“许先生，总裁现在不想见你。”
许晔哪还管这些，一把把人推开，上去就给了凤栾狠狠的一拳。凤栾不甘心，挥拳反击。许晔抓住他的手，扯着人就向外走。
凤栾知道许晔想要带他去哪儿，不就是去看薛铭吗？他为什么要去，是薛铭主动上来挑衅，他已经垫付了医药费，还要他怎样？可惜许晔总是私心里认为自己是喜欢沈言的，现在也还在为他们撮合。
许晔不知道凤栾的想法，他只知道自己后悔的肠子都青了，医生给他打电话时，沈言还在抢救，很有可能就救不过来了。他也成了逼迫沈言去死的帮凶。
车子开得凶猛，几乎在车道上横冲直撞，一路开进了医院，许晔和凤栾两人还是一声不吭。抢救已经结束，沈言没死，但是心脏衰竭严重，离死也不远了。
凤栾不敢相信，现在这个脸色苍白，呼吸微弱的人竟然是沈言：“这是怎么回事？沈言怎么了？”明明进医院的是薛铭，为什么沈言会有生命危险。
许晔捏着他的脖颈，死命的迫使他的脸正视沈言的苍白和脆弱。“你就是个懦夫，凤栾。你现在好好的看看清楚，沈言就要死了，他快被你逼死了。”
凤栾受不了，大叫着让许晔闭嘴。“你骗我，我的沈言一直健健康康的，怎么可能突然就会死？这是你们联合起来蒙骗我的戏码，我不会相信的。”
凤栾挣开许晔钳制的大手，开始死命摇晃眼前昏迷的情人：“沈言，你起来，我相信资料不是你泄露的，你起来呀。躺在床上装死算什么男子汉。”
身边的医生护士们都吓坏了，赶忙上前阻止，“这位先生，病人刚刚手术完，需要静养。您这样不利于恢复，请您快放手。”
许晔可不管他发疯，看着人冷笑：“你倒是到死都忘不了嘴硬。”
没错，凤栾是在嘴硬，他现在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绑架他，刺激他，甚至把薛铭送进了医院，只要他好起来，凤栾想，自己愿意付出一切的代价。
病房里正闹着，床上昏迷的沈言却是缓缓睁开了双眼。他的双眼有神，面色温和，神情宁静，如果不是面无血色，怕是会被误认为是个再健康不过的人了。
大家还来不及高兴，沈言的下一句话，就将他苏醒的喜悦打入了深渊。
“阿栾，我为什么在这里？”沈言艰难又面色迷茫的爬起，一步一步走向被众人拉扯住的凤栾，走近一看，吓了沈言好大一跳，着急忙慌的用手帮凤栾拭泪，一面脸色痛苦，一面对凤栾安慰：“阿栾，你为什么哭？”
凤栾狠狠的将人抱住，再不肯放手，对他这么温柔的沈言，已经恍惚是上辈子的事情了。他忘记了这苦痛的一切，还能记起和自己之间的温存，凤栾承认，他真的，很高兴。简直是，欣喜若狂。
沈言失忆了，还是罕见的选择性失忆，他把自己近大半年来和凤栾分手，辞职的记忆全都封存了起来。
许晔请来的心理医生和沈言好一通聊，出来后对着许晔和凤栾大笑，这个沈言，实在是个妙人啊。
“喂，我说老同学，你别光顾着大笑啊，这人到底是怎么了？”许晔不满道。
一幅精英派的医生清了清自己的嗓子，顶了顶眼镜，慢慢道：“他没事，不过是自主选择丢弃了一段记忆，大概对他来说这些太痛苦了，碰的一下忘记了，又有什么不好？”
凤栾沉默，良久后开口：“那他还会重新记起来吗？”
“哈哈，这个谁知道呢，他想要记起来时自然就会记起，不想记起来自然就记不起来。”
许晔对着这个装逼的人狠狠踢了一脚：“你绕来绕去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那他到底是能记起来，还是不能记起来？我说心理学海龟博士，你敢不敢把自己的招牌给砸了呀。”
“嘿，我说你别急啊。现在人暂时没事，记忆也不会突然冒出来，你们只配和他忘了那段日子就好了。”胸有成竹的精英暗示性的瞥了凤栾一眼，“不过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病人的心理状况极度的不稳定，接下来可能还会有其他反常的现象，不要反驳他，顺着他。这是我的名片，一周来我的办公室治疗一次。”
那医生很是了解三人的情况一般，话虽然是对着许晔说的，名片却是递给了凤栾。凤栾一字未发，名片却是结结实实的接下了。
医生刚走，凤栾就和许晔打了一架，毫无章法，毫无理智，就像他们仍然是三岁的孩童一般，用身体上的痛苦来发泄精神上的愤懑。
许晔费尽了最后一点力气坐在凤栾身上，给了这个懦夫狠狠的一拳。两人筋疲力尽，浑身伤痕，双双平躺在大地上。
“晔，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沈言的病？”许晔甚是苦恼，沈言和凤栾之间的关系太过复杂微妙，其中又牵连了秦清等一干人物在里面，现在他面对凤栾的追问，脸色变了又变，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
“凤栾，我因为你变成了一个坏人了。”对于沈言来说，他许晔就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打着和睦友好的旗号，却为了凤栾选择了背弃。
凤栾点了点头，显然已经知道许晔隐瞒的理由。他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立场责怪许晔些什么。
沈言已经在一旁偷偷看了他们许久，看见他们厮打，看见他们负伤。不知道为什么，隐隐的觉得，看着他们两的狼狈样儿，自己就是高兴。
两人停了下来，沈言还有些老大不高兴，站在他们的上方，询问：“喂，你们怎么不打了？继续啊！”
凤栾和许晔：……
沈言没了自己辞职的记忆，身体好了一些，就闹着要回去上班。医生并不赞成他如此劳累，心脏有问题的人应该供起来才是，哪能还去高强度的工作。沈言可不管这些，凤栾他们不答应，他就开始撒泼打滚。
护士给他打针，他不让：“我要上班。”
医生给他检查，他不让：“我要上班。”
凤栾给他喂药，他不让：“我要上班。”
许晔看着在病床上滚成一团，期间吵闹撒娇不断的某人，眼珠子都掉出来了。
“凤，凤啊，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以前的沈言也是这么的……单纯？”
“他这是心理退化。”突然蹦出来的心理医生欧阳明吓了许晔好大一跳。
“我说你又是从哪里蹦出来的？”
欧阳明傲娇的一顶眼睛，霸气侧漏：“作为一个有良好职业操守的心理医生，时刻关心自己病人的情况是我的责任。”
许晔极不配合的切了一声，给了某人一脚：“什么是心理退化？”
满屋子的人全都炯炯有神的望着欧阳，他一字一顿，句句清晰的给出了答案：“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许晔&众人：#￥@&*￥%……！
凤栾忍下暴揍那个医生一顿的欲望，沈言又开始折腾起了床铺。许晔早就一拳打在了欧阳明的脸上，两人就在这病房里打成了一团，一屋子的医生护士走来走起，跟前跟后的忙着劝架。
当沈言滚了第一百个圈后，凤栾爆喝了一声：“够了！明天沈言去上班。”
沈言在凤栾看不见的地方，开心的给了欧阳明一个“V”。
凤栾一阵的无力，在沈言苏醒之后，他曾经“雄霸天下”的局势已经一去不复返了。曾几何时，是沈言天天在家给他做饭，要不要吃还得看他的心情，可是现在是他凤总裁给某个三岁儿童智力的人喂饭，要不要吃，还得看他的心情；曾几何时，他凤大人一声令下，沈言无论如何也得满足他的心愿，哄得炸毛的某人开心，现在是他凤大人一声令下，沈言就当他在放屁，自己该怎么开心，还怎么开心；曾几何时，沈言是时刻围着他转的小奴才，现在他凤大人是时刻围着沈言转的哈巴狗。
不想了，想的太多，都是泪啊。
许晔倒是为着凤栾对沈言的容忍和耐心而惊奇，合着沈言这一病，两人的关系就算是彻底倒立。如果沈言现在神智是清醒的，还不得怄死，原来凤栾就是个傲娇的抖M啊，那他当初还付出那么多的温柔干什么？还抵不上现在的撒娇撒泼外加不依不挠！
公司的人终于得到可靠消息，凤栾亲自宣布：沈总监明日正式恢复任职。但是！什么都不能让沈言做，什么都不能和沈言说，最最重要的一点，什么都不能让沈总监不开心！
地产国际所有的员工都疯狂了，这算是什么规定，BOSS你确定自己请回来的是沈总监而不是一尊大佛吗？最离谱的是，沈总监身居高位，却什么都不能做，他们还得配合着哄他玩，脏活苦活都得往自己身上揽，违者，斩立决！
员工们哭，好吧，自己就是那个喜欢工作，不工作会死星人。
第十三章：退化
在凤BOSS公布那三条奇葩条文之后，地产国际终于迎来了阔别已久的沈大总监，经过凤栾这段时间惨无人道的摧残，诸位员工看着沈言的双眼都恨不得冒星星啦。但是，这个可恶的但是，他们是笑着把沈言迎来，哭着把他给送走！
我们终于知道凤BOSS为什么要立下这三条铁律了，现在的沈总监简直就是大杀器啊有木有！
凤栾并没有告诉他们沈言心理退化，智力也跟着下降的蠢事，大家只以为沈总监还是以前那个无所不能的铁人。但是！为什么副总监交上去的报表被总监拿来玩折纸啊，你不要问他为什么，他会睁着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无辜的告诉你：他看不懂。看不懂！身为财务总监为什么会看不懂最基本的财务报表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