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默默注视着自己眼中的神色,一直都太过于复杂,让他难以猜测,无法断定。
表面的幸福下,隐藏的浓重的悲伤。
还有一丝的愤怒,跟悔暗。
“醒过来告诉我吧?好吗?”
那颗跳动开始缓慢的心脏,已经不如以往的有力。
当初杀戮的责任,早已在那过往的相处中,消失殆尽。
没有要杀掉他的心思了,没有想杀掉他的念头了。
紧握在手中的枪第一次感觉如此寒冷,也只是希望那双手能握上他,温暖他。
到最后,连心都被一并赔了进去。
17
解药的研究有了眉目,但是正式做出来仍需要一段时间,天爵蛇对于这件事抱着希望,每天依旧对着昏迷不醒的天爵煌说话,说着每一天发生的事情,不论是多么稀松平常的小事。
漪蓝皱着眉看向会议室交头接耳的高层人员,现在的情况让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因为天爵煌昏迷的日子太久,高层人员一致希望能让他卸下王职,由漪蓝接位。
这件决定并不是高层一致决定就好,漪蓝本身也没有决定权,只能等天爵煌醒来,或是死去。
该不该通知天爵蛇是个问题,他不知道对方会支持哪一边,若是以身体情形来说,他也会希望天爵煌好好休养。
脑部的侵蚀已经太过于严重,医生都说下次苏醒是最后一次,这让众人提心吊胆。
更让他担心的,是一直陪在天爵煌身边的天爵蛇。
“这件事情先到这里,再争论下去,也没有人能做出决定。”
漪蓝暂时这么决定,要大家先行离去,在争论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而已。
天爵煌苏醒的时间也是未知数,漪蓝只觉得疲倦。
国家终于稳定运作,人民终于重黑暗战火中重生,他们所期望的日子终于来临,王却看不到了。
一切的希望只能寄托在解药身上,却是这么渺小的希望。
“王啊……”
被簇拥称王的你,应该是充满幸福的未来啊!
怎么却这么的,孤独悲伤。
环视这无尽的刺眼纯白,他苦涩的勾起嘴角。
死了跟活着是一样的吗?
为什么还有知觉,还会心痛呢?
闭上眼,他只希望能灰飞烟灭,再没有痛、没有苦、没有爱。
『煌。』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他惊愕的睁开双眼,却找不到那声音的主人。
『……』
『煌……』
欲开口呼喊,却发现声音发不出来,身体也被禁锢。
怎么回事?
『最后一次了……煌……』
什么?
『想要改变什么……也只是最后机会了……』
最后……机会?
在还未理解的时候,一股强大的力量就将他抛了出去。
不!
偏过头,他隐约看到在那白色的后方,是那温柔的人影。
然后他随即失去了知觉,浑浑噩噩的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在一片黑暗中再度睁眼。
茫然的望着上方的天花板,五彩缤纷的纸鹤是那样的熟悉,眼角感受到湿润的感觉,耳边就传来了一阵混乱的声音。
“醒了!王醒了!”
18
过多的人群瞬间涌入,白袍白衣占了大多数,却没有看到他想见的人。
连他要死了,都不在意吗?
像是在检查他身体没几分钟后,那群白袍白衣的人就都走了出去,他才终于看到了,那个站在不远处的天爵蛇。
对方的表情像在隐忍着什么,他想要扯出一抹笑容,却发现全身无力。
连抬起手指都需要用力,天爵煌只能躺在床上,看着天爵蛇走向他。
“……”
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天爵蛇只是咬紧了下唇,握住了他的双手。
不要他离开的心情是这么强烈,好像就着指尖,传递了过来。
还有那些微冰冷的颤抖。
“漪……蓝呢?”
声音是这么的虚弱,天爵蛇咬紧的下唇流出了血,眼眶也渐渐泛红。
纵然再怎么说没有感情,那也已经是过去式。
卸下了杀手的职位,他就连带追回了本应存在的情感。
“……他在赶过来的路上。”
“告诉……他……”
天爵煌勉强勾起了笑容,却只是让天爵蛇心痛的握紧他的双手。
“接替……王职……”
“好……我会告诉他的。”
“还有……”
将视线望向了天花板,看着那满布的纸鹤,天爵蛇懂的他的意思,颤抖着唇畔开口。
“全部都是给你的……跟你当初一样。这一次……由我给你。”
所以拜托你,活下去好吗?
不要离开我……
不要!
“很……漂亮……”
笑着看向天爵蛇,望着对方眼中的泪水,也觉得心痛。
不要这样……
“你就忍心这样……丢着你的国家,你的人民,跟我吗?”
有些话再不说出口,是真的就没有机会了。
不管对方是否能接受,他们之间,也再没有一起的未来。
人类脆弱的生命,终将凋零。
不带走一切,只有自己。
“……”
看着天爵蛇眼中的情绪,天爵煌收起了那抹笑容,覆上了一层忧伤与难受。
“那次的吻,算是什么?”
他们之间,又算是什么?
“国家已经稳定下来了,你期望走上正轨的世界,也终于如你期盼般……但是你怎么可以就这样离去啊!”
眼泪就这样滴落下来,沾湿了天爵煌的脸庞。
“不……哭……”
不要哭。
想要抬起手拭去那一颗颗的泪珠,却徒劳无功的只能看着。
“我……”
机械发出了警示声音,天爵蛇慌乱的想要关掉,假装没有听见就不用面对。
那是代表着死亡的声响。
“……不要再响了啊!”
监测生命徵象的数值都掉落到了严重的程度,他看着天爵煌朦胧的要阖上眼,紧张的不知所措。
“不要死……拜托你不要死……”
『脑部侵蚀情况严重,只怕是时间问题。』
『下次苏醒就是最后一次了……』
握在手心中的手逐渐滑落,他盯着那双本应漂亮的双眸,只希望这一切都是玩笑。
我要的不是这样啊!
“煌……煌!”
『你们之间,何苦走到如今这样呢?』
『我只有一个希望,就是倒革国家……』
惨白无血色的唇畔微微的颤动着,天爵蛇看到了,赶紧将耳朵贴了上去,期盼能听到他要说的最后一句话。
虚弱的只剩气音,冰冷的,是整个身体。
病房门撞开的声音闯进了整个安静的空间,漪蓝怔愣的站在原地,不敢向前。
『不论如何……你还是会离开我的吧……』
『连泡芙都戒掉的人,又能怎么持续幸福呢?』
我爱你。
三个字说出口是如此艰辛,却也是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语。
握在手心里的手中就是滑落了,天爵蛇就这样整个人抱住了天爵煌,将脸埋在他胸前压抑着哭泣。
为什么要丢下我……
那么当初让我活下来又是为了什么?
『一直一直都没有告诉你……』
溃堤的泪水沾湿了天爵煌的胸口,那是他第一次,哭得如此撕心裂肺。
我爱你三个字他听到了,那个人却再也没有呼吸。
要他怎么接受?
两个人绕了这么久,得到彼此的最后,却也失去了对方。
我爱你。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吻上那双再没有回应的唇畔,他低声不断重复着那三个字。
不要死啊……不要死……
不要丢着我……
你都还没有听到这句话,不是吗?
怎么能就这样走掉?
这样……离开这个世界……
『甜,不就代表着幸福的滋味吗?』
没有了你,连甜腻的泡芙,都只剩苦涩。
『我爱你。』
『我爱你……』
19
新任王的上任,承袭了上一任只发布消息,并未举行任何仪式。
全国垄罩着上任王的辞世悲伤中,悼念哭泣弥漫了整个国家。
天爵蛇辞去了原本的职位,漪蓝也能理解。
让他好好去散心也好。
放下了手上的笔,眺望着窗外湛蓝的天空,漪蓝抿了抿嘴唇。
王,你在,天堂吧?
那里,美丽吗?
是否低下头,就能看到了你一手建立起的,整个国家。
远方传来了清幽的音律,那是为了悼念天爵煌而编写出来的。
因为相信那个人的性格,所以编写出来的音律,不是浓重的悲伤。
黑暗中的天使。
那是他们的王,曾经的身分。
纯白色的发丝纵然最后染上了别的色彩,却还是在下葬前,被天爵蛇坚持染回了原本的白色。
天使是白色的来,就该是白色的走。
那是天爵蛇看着天爵煌下葬前,留下的话。
是那时候,他才知道他们的王,纯白的如此美丽。
天爵煌以王族身分下葬,葬在漪蓝帮他建立的一处墓园,那里将专属给王族后代下葬。
『既然他希望你苏醒,也就希望你能好好的活下去。』
『就当带着他的份,一起活着吧!』
那是他离开前,漪蓝对他说的话。
睁开眼,看着这不大的空间,这里依凭着记忆重建起来,内部的装潢摆设都如过去相同。
是任煌的住所。
“怎么没有叫醒我呢?”
苦笑着看向双人床旁空着的位置,他无奈的起身梳洗。
转身走到了厨房,弄着早餐,在餐桌上摆放两人用的餐具,然后入座。
才用餐没多久,就听到外头传来了声响,天爵蛇无奈的笑了笑,只能起身走了出去。
“我去去就回。”
没有等待回音就朝前面离开,独留下一室的宁静。
那两人用餐具之一,始终安静的放置在那里。
延绵战火让两颗孤寂的心靠近,
却也残忍的分离。
死亡带走的不是希望,
而是那人最后的身影。
要怎么接受,怎么去平复,
允诺的字句终究随着时间推移,
渐遥远离。
——END——
第二结局
1
病房门口响起了敲门声,天爵蛇赶紧将怀里的天爵煌放到床上,装做若无其事的站在床边。
“王。”
走进来的是个白袍的医生,天爵煌认得他,这医生也是研究人员之一。
“我找出了解药以外的另一种方法,只是从未执行过,所以……”
“说来听听。”
天爵煌皱着眉头躺在床上,刚刚的动作用尽他身上的力气,现在虚弱的有些难受。
“以往曾有人执行过类似的脑部手术,只是因为这次脑部侵蚀的地方有很大机率是小脑,要换脑或重建的话,有一定困难度跟成功机率的渺茫。”
“……”
站在一旁的天爵蛇想说什么,却还是住了口。
“反正横竖都是死……”
眺望着天花板,天爵煌苦涩的笑着。
“执行手术吧!”
“你不通知漪蓝一声吗?”
天爵蛇怔愣的看着天爵煌,只见他摇摇头,然后询问着医生手术时间。
“依照病情发展来看,越快执行越好。”
“……那就今天吧!”
在一旁的天爵蛇决定通知漪蓝,对方也万分惊讶的停下了手边的工作,立即赶了过来。
看着医生跟天爵煌解释手术方式跟麻醉法,天爵蛇只能待在一旁等待。
那将是一种煎熬。
在天爵煌被送进手术室后,漪蓝才终于赶到。
“医生怎么说?”
抓着天爵蛇询问情况,漪蓝紧张的冒着冷汗。
“视情况选择换脑或重建,全身麻醉……”
将听到的一切告诉漪蓝,他不敢去手术室前等待,只能待在天爵煌的病房里。
“还有……可能会有后遗症。”
因为从未执行过这种手术,所以后遗症也不知道会是什么。
“也只能等待了……”
漪蓝安慰着天爵蛇,其实心里也不是多么好受。
等待,是煎熬的代名词。
2
手术的时间经过了一天一夜,天爵煌才终于从手术室里被送了出来,先住进了加护病房。
医生像他们解释了手术中的情况,失血的情况有些严重,也及时给予输血,脑部被侵蚀的部位多数在大脑,虽然手术顺利成功,但是天爵煌醒不醒的来,以及后遗症的情况,都要看之后的恢复情况了。
最危险的时期已经度过,漪蓝要天爵蛇先回去好好的休息,他可不希望一个清醒后,另一个又倒下。
坚持要天爵煌醒来后第一个知道,最后在漪蓝的劝说下,还是妥协的先回去休息。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他们的担心也越亦加重,因为两人的身分都担负着繁重的责任,也只能选择轮流到医院去探望。
接到漪蓝的讯息时,天爵蛇感觉到心里原本逐渐愈合的伤口,又被撕裂。
『医生说他这三天再不醒来,就要宣判脑死。』
只有三天的时间,天爵煌再不醒来,就真的会失去他了。
咬着下唇,虽然抱着天爵煌会在三天中醒来的希望,却害怕希望抱的越紧,就被伤的越痛。
来到了天爵煌的个人加护病房中,看着满布的管路插在他身上,心脏就疼的像是要窒息般。
人明明就躺在那里,还有着呼吸跟心跳,怎么会是要死的模样呢?
冰冷冷的空间就像要逼迫人发疯一样,天爵蛇环视着整间病房,才终于发现了什么不对。
天花板……
那时他睁开眼,天花板满布的纸鹤。
下定了决心,他询问了漪蓝,对方也能理解的帮助他。
一天必定要摺几百只纸鹤,然后在挂到天花板上,才能安心。
三天,要一千只祝福的纸鹤。
然后乘载着他们的希望,到那个他们到达不了的彼岸。
祈求。
第三天的到来,天爵煌依然尚未苏醒。
医生不断的前来,虽然什么也没有说,却也不断的被天爵蛇给拒绝。
他没有那么强大的勇气去面对,等待了这么久的人,依然死去。
“为什么……还是不醒来呢……”
天爵蛇看着床上的人,握着那双手,微微的颤抖着。
这么多的纸鹤,还是没有办法吗?
这么多的祈求,到头来依旧绝望。
“煌……煌啊……”
从来没有人能让他哭成这副模样,这不会是他,以前的他。
在眼泪落下的每一个时刻,他都落下了一吻,在天爵煌的脸庞,鼻尖,额头,跟唇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