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暖人心,武力伊又听得青城这般言论,觉得眼前这人似有些见识,大喜道:“本将军最烦那说话文绉绉之人;你这话好懂,简单明白。我就是这个意思,我敬你!”
说罢举起酒壶,自饮三杯,并斟满青城酒杯,青城一饮而尽,武力伊再斟酒,亦饮三杯。
又几时,一个太监匆匆来报:“王政务缠身,不得脱身,尔等只管与九贤公畅饮一番。”言罢退去。
五人又饮数杯,聊得些不痛不痒,便散了。
青城借故请教武将军些功夫事,便留他攀谈几句,另二人拜别出宫。九贤公对武力伊说:“殿下在养心殿等你,欲与你单独说话。本王先行一步,你随青城去见殿下。”九贤公欲迈腿,忽回头问道:“青城,你来自何方?”
青城答曰:“自小随师傅流浪,四海为家。”
九贤公将信将疑,转头离去。
武力伊看了眼那三人离去背影,随青城到了养心殿。
二人入殿,行礼作揖。青城将刚才之事报于白起仁,白起仁道:“青城狡黠得很!白白送走朕的美女。”青城浅笑不语,便欲告退。王叫住问道:“爱卿何时去访姜文略?”
青城转身回复:“臣欲先访一人。”
“何人?”
“不羁才子许信。”
青城言罢退去。
白起仁举起桌上一壶佳酿,起身走至武力伊跟前,说道:“武将军,喝了这杯酒,前事尽修,莫再斗气。”
那人接过酒,掩头长饮,愣是喝个精光。饮罢,却仍板着黑脸,语带不忿,说道:“殿下如今贵为至尊,何须管我?”
白起仁大笑,回身坐下,亦赐将军坐。开言道:“小武,日前此种变化,朕也属始料未及,当日起兵实属仓促,侥幸得胜。赵顺嗜好杀戮,故不得人心。虽久闻民生怨道,却未曾细想起事,偶遇契机细想,此事可行。再者赵顺非为君之才,城防薄弱,起事甚易。正巧东西北军尽在外,赵顺本欲诞辰后休整几日出征,故未调兵回城。朕见机会难得便仓促行事,并非对你不信任而未告知。如今朕恐有人乘局势不稳,欲效法。赶赵顺,打点后事,预备登基直到今日,期间朕亦思虑良多。朕与你师出同门应当共同进退。你作战勇猛,必是朕最得力将军。你是性情之人,此前疏远,皆是朕心思太甚,不与你推诚相见所致。本欲自罚三杯,奈何酒皆尽你腹中!朕与你这番推心置腹,如何?”
武力伊本是直性人,又自幼与白起仁有情分。闻言不由动容道:“殿下这般说,我还能说甚?定为殿下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白起仁笑道:“朕不要你肝脑涂地,不肝脑涂地就打大胜仗,最妙!”
两人开怀又聊了许久,不在话下。
第6章:寻访许信
次日,青城唤了个叫小珲子的太监使唤,便一同出宫寻许信。
许信乃城中才子,机敏聪慧,原为姜文略得意门生,姜泰斗爱他机灵,便让他在姜府谋事,不知为何被赶了出来。有传闻他才华横溢却高傲自大得罪姜泰斗;或是他青春放荡勾了姜泰斗小妾;更有甚者说道,许信自以为得知甚不得了秘密而威胁姜泰斗,姜泰斗光明磊落,不受威胁便将其赶了。反正纷纷扰扰分不清,但这不羁才子自出了姜府倒也自在,文采名声在外,被城西黄记布行老板聘到家中为幼子教书。此人无甚爱好,只贪杯中之物,教书之余,混迹城中各酒肆。
小珲子打听得许信今日已离黄府去了酒肆,青城取些银两与他,寻几个机灵花子帮手去寻,青城自在城中和乐楼等候。过约一时辰,小珲子来报,许信在三门街那酒肆内。青城闻言立即前往。
许信最爱换酒肆饮酒,这三门街酒肆酿酒有方,酿出的酒又醇又香,许信闻言而来,已在此连饮数日。青城步入店内,一眼瞧见个书生模样男子,头戴金色万字巾,身披宽袖白纱褙子,似有微醉,左手斜靠桌上,右手举起酒杯。青城料想此人便是了,问过店家,直走过去。且说这酒肆杂人,怎见过这般如玉精致之人,皆看得目不转睛,接耳碎语,悄声询问玉郎何来?
那男子听得青城唤许先生,便转过身来,醉眼微睁,只见对面站着个璧人,一身玄色长袍衬着如雪肌肤,五官绝美精致,明眸皓齿樱桃口,胜似仙人;许信恍如梦中,不知来人是潘安抑或宋玉?只听那人说道:“在下白青城,久闻先生大名,在此相遇,实属有幸!不知可否与先生畅饮数杯?”
那人双手揉眼,后伸手搭在青城臂上,欲起身还礼,却醉步蹒跚,青城顺势扶他坐下,那人趴桌上,却再扶不起了。青城心想此人竟已喝醉,只得等他酒醒。酒肆内外人潮拥挤,皆是些好事者闻言来了个仙人般人儿,速来围观。青城吩咐小珲子扶起许信,付了酒钱,找家相近客栈,要了个娴静房间,还要了些许瓜果点心,同小珲子吃了盏茶。
约莫半个时辰,那人醒来,迷迷糊糊,伸伸懒腰念道:“最爱这懵松迷糊之际。”言罢坐起身来,看这客店,又看看青城,惊道:“莫非我还在梦中未醒?”
青城起身,含笑作揖:“在下白青城,方才见先生酒醉,酒肆人潮涌动,便将先生带至此处歇息,若有冒犯,还请见谅。”
许信把眼看这跟前人,从上往下看,潇洒风流往下跑,从下看到上,风流潇洒往上溜,啧啧称奇:“妙哉妙哉!”又问道,“公子是那为赵顺献舞的白璐?”
“正是。先生可唤我青城。”
许信由衷叹道:“果真个神仙般人物!”言罢叉手行礼曰,“敢问仙人找我何事?”
青城笑答:“先生取笑了,在下久闻先生大名,今遇先生,故有些问题欲请教。”
许信摆摆手道:“有甚大名?虚的,胡说八道罢了!”
青城笑道:“先生切莫谦虚,在下实有事请教。”
“请说,就不知我能否帮得上仙人。”
“今圣上登基,想必先生也听闻了,名声在外的姜文略称病拒宴。姜文略桃李满天下,圣上命在下处理此事,在下欲访姜文略,但恐言拙嘴笨,弄巧成拙。故求先生赐教。”
许信闻得事关姜文略,便沉默不语。
青城见之,说道:“闻言先生和姜文略有过间隙,本不该唐突。然想先生对姜文略了解颇深,故而问之。若先生不愿提及,青城另想他法,望先生海涵。”
许信见此人进退有度,深爱之,欲交为好友,便开言道:“我与他之过往,不便再提。然对他拒宴此事,倒也能说上一二。”说着便下床移至桌边,青城立起身,行了个礼,让小珲子去吩咐店家打点水来。
青城倒一杯茶,递与许信一边道:“望先生赐教。”
许信叉手答谢,接过茶饮了一口,说道:“我虽与他不睦,但也受他恩惠,糊口过几年。此人自幼攀龙附凤,习得些学问风流。又得与前朝文豪合写作些文字,便名声大噪。却有些盛名难副,最喜人颂他学识才华,最厌人批他诗文。自诩学问正统,拒宴之事为表正统,亦为显得尊贵罢了。处理此事,有两种方法,其一,赐他有意犯上之罪。虽人言可畏,大局未定,或许得个贱贤说法,然亦掀不起大浪。不过杀敌伤己,非为上策。”
青城问曰:“何为上策?”
许信浅笑道:“你原本就知那上策。若不知何为上策,必不来寻我。对否?”
青城但笑不语。
许信继续说道:“所谓上策就是容了他。天下有获虚誉而无其实者,甚多,如昔日法正说许靖也。故追求名望,给便是了。”
青城点头,问曰:“青城欲问,如何给?”
许信轻描淡写道:“让城中姓许名信之人,从城西三跪九拜到他府上谢罪,必能让他开怀大笑。此法最为有效!”言罢狡黠地看眼青城,接着说道:“可惜,这姓许名信之人,不愿为之。”
青城无奈笑道:“那敢问愿为法子。”
“不难,弄个名头,德隆望尊也罢,德隆望重也罢,德高望重也行,做个匾赐予他便成。”
正巧小珲子打水上来,许信便挽起袖子洗脸。
青城说道:“此事不难。但那夜拒宴,龙威受损,需补之。”
只见许信把手擦干,却不言语。青城示意小珲子到屋外等候。
许信见小珲子带上门离去,喝口茶,答道:“姜文略写得一手好青词。”言罢看着青城,“我与你非亲非故,要与你谋划些机密要事,有何好处?”
青城承诺曰:“若他日先生有事需我代劳,必不推迟。”
许信喜道:“甚好!我见你长得这般好看,与你结交,明珠在旁,赏心悦目亦为美事!”
青城笑道:“与先生这般智慧之人结交,青城荣幸之极。”
许信憨笑一声,凑到青城耳边低声说道:“待把匾额一送,给姜泰斗台阶下了,他必高兴。可让姜泰斗这般说道……”
言罢眉梢飞扬,得意地看着青城,等着夸奖。
青城连忙夸道:“此计甚妙,两利双赢。如此,殿下登基名正言顺,再对姜文略所作之文夸耀其文采,此事便两全其美。先生果然聪慧,人情世事了然于心。”
许信苦笑曰:“了然亦仅仅是了然,明知可为而不为之也,故本人注定命贱,仙人你说对否?”
青城暗笑此人言语疯疯癫癫,眼见天色已晚,便拜别回宫,并许诺改日设宴答谢。
第7章:访姜泰斗
青城回宫将此事报与白起仁,白起仁亦觉此计甚妙,便命人赶制牌匾,之后吩咐青城过些日子再访姜泰斗。
有事则长,无事则短。
八日过后,青城挑了两个芳龄妙女,又让小珲子带上两下人抬着那牌匾一同出宫,先到年府拜见。那两少女一路凄凄怨怨,不时低头垂泪。
话说那日年柯尔离了宫中,即入姜府。姜文略细听年年红诉说宫中宴后,沉思片刻,问道:“传闻那青城即为当日白璐?”
“正是。你当日说有两重可能,快点说说。”
姜文略答曰:“简单。其一,便是赐点蜜糖与你二人,舍了我这孤寡老人;其二,便是也分些蜜糖与我。”
年柯尔问道:“依你看,是其一,还是其二。”
“那青城既说要来访我,必是其二。我料不出五日,必上门来。”
“妙哉!老姜,或许你又将名声大噪。”
姜文略摆手笑道:“虚名,虚名而已!”
话回年府,三轿落定,青城下轿,那二女扭扭捏捏,小珲子只得上前去扯,讪笑道:“这入了年府,不比宫中差,莫要凄凄惨惨。”一女愤愤回道:“不过是一个牢笼换过另一个,有何不同?我姐妹二人自入了你们手中,就已是贱命。”青城闻言,从怀中掏出丝帕递与那女子,叮咛道:“这年府主母亦是个苦命人,尔等好生待伊,伊自会好生待尔等。”此女接过丝帕,杏眼微红,偷眼看青城,娇羞低头。小珲子好说歹说,二女方才收住泪。青城交贴求见,那年府门人一见青城模样,料定来人必为贵人,慌忙入府禀报。
青城入了年府,见年柯尔,作揖行礼,将二女交与年年红道:“陛下让我送两名女子前来,我挑得此二女,还望符年公心意。”
年年红把眼看那两名女子,二八年华,青春可人,真个芙蓉如面柳如眉,虽说面带愁容,却更显娇嗔,灵活生动。年年红看罢,欢喜得很,道:“真是妙人,青城公子好眼力,甚得我心;虽说与公子相比,稍逊几分,然亦不失为美貌佳人。”
青城尴尬道:“年公莫要取笑在下。在下此番前来,还有一事。那日园中相托之事,还得劳烦年公。”
“好说好说。老姜此时定在府上,我等即刻就可前往。”说罢吩咐下人将此二女带入好生伺候,引着青城往姜府去了。
且说姜文略等了五日不见来人,心中便稍有不安,等到这第八日,便有些按耐不住。忽闻年年红带了个年轻貌美少年来访,料想便是了,喜上心头,慌忙让人带入。青城入了姜府,那姜文略身坐太师椅,想到年年红描述此人口才了得,机敏过人,便正眼打量青城,暗想当日舞剑不曾近看,未料此人气度非凡,长相超群,坊间传闻其为以色伺君男宠!料想是有几分真。
年年红道:“老姜,这是白青城,托我引见前来访你。”
青城接道:“在下白青城,久仰姜泰斗大名,今日一见,实乃白某荣幸也。”
姜文略笑道:“枯朽老人,白公子太过誉了,坐下谈话。”
待二人坐定,下人上茶,姜文略说道:“听闻白公子乃陛下跟前红人,机智聪明,舌灿莲花。但不知陛下近来如何?”
青城答曰:“国事繁重,陛下为前方战事颇费精神。然陛下素来爱才,当日泰斗抱恙未能赴宴,陛下亦十分挂心。”
姜文略对曰:“新王登基,本应到贺,无奈年老无用,身体不适。”
“陛下明白,今日特制一匾额,使我带来,慰劳泰斗劳苦功高,桃李满天下。”说罢示意下人揭了红布,只见红木牌匾上用金漆写着“德隆望重”四字。姜文略见此眉开眼笑。
青城乘机说道:“在下素来喜听些神仙故事,亦深信之。世间聪敏之人,多有神通。传闻姜泰斗才智过人,能与天神沟通。在下十分好奇,那日抱病,莫不是仙人来吩咐叮咛,故不得闲管这人间事?”
姜文略不解何意。
“太傅当夜拒宴,莫不是头昏欲睡,梦见太上老君,而老君有话交代,故昏迷不得赴约。”
年年红闻言大笑:“没料想青城年纪轻轻,尽信那神神道道。”
姜泰斗并无笑意,只道:“愿闻其详。”
青城便把许信之计讲与姜文略,只不说是出自许信之口:“梦中太上老君对泰斗您说道,这新王白起仁乃是那白起将军后裔。白起将军威名远播,然杀戮太重,故家族血脉沦为庸辈数千年。如今杀虐之罪已弥补完毕,龙脉之气生成,故白起仁登基乃天意也。是也不是?”
姜文略闻言顿疑片刻,立即回道:“正是如此。”
青城继续说道:“故陛下劳烦泰斗写个祈天祭文,寻个日子,热热闹闹大办一场谢天祭祖。”
一席话震住了姜文略,没想此人如此机智。
年柯尔细想片刻,也道:“果真如此,那日,我亦梦见个仙人,讲了些相似言语。”
青城含笑道:“年公果然亦非凡人。”
言已话毕,须臾,青城拜退。
姜文略看青城离去,转身对年年红道:“此人必非池中物。这一计如此简单,却不仅解了此事,还让陛下登基顺承天意、名正言顺。再者,他到此地才数月,竟对我甚为了解,可见其耳目厉害。而我对他却一无所知!未知其是善是恶,最好先防之。”
年年红深有同感,点头应之。
话说青城出了姜府,便上轿到了黄府,回报当日承诺之宴席。
许信闻之,立马出门相迎,怨声道:“那日一别,我日日盼望,原以为你贵人多忘,早把那许我之事忘了,而我又不知何处寻你,那王宫又进不去,着实不公啊不公!”
青城连忙赔礼:“是青城过错,应当先托个人来说明何日可到。”
“本该如此,省得我日夜期盼,不知何日才见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