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少言将金锁放了回去，对苏羽秋说：“不能给你。”
苏羽秋泪眼汪汪的，终于还是被杭季带了回去。
杭季离开的时候，意味深长的看了楚少言一眼，没想到他们竟然是真的，真是失算了。
南祁坐着坐着，突然觉得不是个味儿了。
他们到底是在干什么？又不是辩论会，也不是鸿门宴，楚少言难道还打算以德服众？虽然南祁没有什么暴力思想，但是这个时候，他还是觉得，武力镇压夺城比较的靠谱。
难道楚少言实在拖延时间？
看着不像啊……
南祁跟楚少言不是一个生长环境，自然不知道楚少言这么做的用意。
三天，吃不饱，又被不断的强行驱使着清场的矿场奴隶们已经开始躁动了。跟出云城长期友好合作的商贩们，已经打好招呼，短时间内不会到出云城来，也不会给世家提供任何的工具。城外正常运送的粮食也成功的被银丹扣在村子隐蔽的地方，由他信得过的人看守——银丹这次帮楚少言倒不是为了追求风四。
奴隶们要吃饭，没有饭吃的奴隶就会很危险。
出云城的商店已经纷纷关门，有城主的镇压，他们连哄抬物价都不敢——何况东西真的已经快卖光了，商人们自己都快断粮了。
城下，北漠不知道怎么回事，蠢蠢欲动，所以出云城决不能内乱——这是凌家无可奈何的选择站在楚少言这一边的原因。
楚少言眯起眼睛，这是个好机会，但也是个危险的选择。
他唯一保全出云城的底牌就是在路上的沐泠风，蓟国城主，不论他为什么过来，都能威慑北漠，还有不安分不甘心却没有足够能力的世家权贵。
现在打开门，让他们进来闹，不过是为了让他们看清楚现在的情势。毕竟……出云城的组成特别，真正算的上城民的，并不多。楚少言不想赶尽杀绝。
何况，将来“教导”那些思维被禁锢了的奴隶们，还需要他们。
再来，就是为了让憋屈了一辈子的爹爹出口气，也锉锉“世伯”们的锐气。
楚少言看了风四一眼，他估计是高兴了吧。
可以说，大局已成。
事情看起来简单顺利，不过是现在楚少言掌握了他们的生杀大权。出云城隔世的地理位置，以及楚家刚好能掌握的，仿佛鸡肋一样的物资通道，在楚少言手上，都成了利器。
还有楚家积累的财富。
楚少言不能完全的信任凌家，他雇了江湖上的人，现在已经趁乱潜入了各家各户，只要得到信号，就要打开杀戒。
这个除了楚少言，没有人知道。代价其实也不大，事成以后，那个组织里想要退出的人，楚少言承诺为他们安排以后的生活。
这对他，怎么说都是件有利的事情。
“各位世伯们，没事的话请回吧。”楚少言手指点了会儿扶手，过了半天没有人再上来呛声，他也乐得清闲，直接宣布了结果，“忘记说了，往城里的粮车除了点事，短时间内送不到了。各位叔伯们都有储备吧？”
说完，楚少言就施施然的站了起来，仿佛刚才那个惊天炸弹不是他说出来的。
这下，在场的人连叫都叫不出来了，纷纷回去找家族里最常出去的后辈，让他们出城去卖粮食。
不过楚少言怎么可能算不到这一点，方圆百里，所以能卖的粮食，楚少言都已经包圆了，而且早就运走了。
再远点的地方，楚少言顾忌不到，可是就算马车再快，等粮食运回来，都已经尘埃落定了。
※※※
又三天后，第一个来找楚少言的，是风老爷。
楚少言没带风四过去，算是给第一个识时务的人的面子。
风老爷其实还年轻，风四不过不到二十，他也才三十几岁，平时又懂得保养，皮肤还是水嫩嫩的。
不管是谁，对美人总是客气一点的，楚少言也不例外。就连跟在他身边“收租”的南祁也是一脸欣赏的看着，不动声色。这让风老爷对着这对笑面虎似的夫夫，骨头发凉。
“风伯伯，你想换多少？”楚少言站在城主府的粮仓边上，笑眯眯。
楚少言除开和风四的关系，觉得风老爷算是出云城比较好的了。
虽然作为世家，他们家也是拥有很多高产的矿洞，已经众多美貌的（玩赏用），和不美貌（苦劳力）用的奴隶，但是只是没怎么虐待他们。
风家的矿场上，奴隶是吃的最好的，还能分到少部分的工钱用来赎身。
这也算作风老爷的人格魅力之一了，所以他从来不缺小哥儿。
城主府是有粮仓的，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跟所有城市一样，粮仓是为了不时之需。只是出云城的经济是在太好，这个粮仓着实还没有用过。不过楚少言早就打算用上一用了。
“十石。”风老爷不敢多说，这些粮食约莫只能撑几天，但是他不知道楚少言会不会趁机狮子大开口，买不起就怂了。
“可以，”楚少言说道，“不过……今天，粮食不按钱算。”
“那你想怎么卖？”风老爷紧张的问。
其实风老爷根本就不是做生意的料，他连基本的讨价还价都不怎么会。
“换人。”
“换人？”风老爷疑惑的问，“你说奴隶？”
南祁在一边听得直皱眉。如果以前他听别人一个“奴隶”来“奴隶”去的，只会举得搞笑。可是见过以后，每次听见心里都不舒服。
“是。”楚少言点点头，笑着说，“我要换你……矿上带头造反的奴隶。”
风老爷皱着眉头，没有立即回答，显然是没想明白楚少言到底搞什么鬼。
“很划算的交易，风伯伯不是么？”楚少言循循善诱，“你想，少了几张吃饭的嘴，又帮你解决了麻烦，不是很好吗？”
过了半晌，风老爷终于下定决心：“换。”
“这就对了。”楚少言温柔的笑了一声，将钥匙交给风老爷，“您自己进去，亲自看着伙计抬粮食吧。”
风老爷神情莫测的进去了，也不知道他想通没有。
但是楚少言确信，他马上就没心情想了。
粮仓这么重要的地方，怎么敢让陌生人监管呢？
当然要放自己信得过的人了。没错，里面看着账本的正是风四，顺便，保镖是凌三来着。
果然，不久以后，风老爷一脸纠结痛苦的出来了。楚少言很有良心的没有多问，而是直接让风老爷带他去风家矿场工人住的地方。
到了地方，他不禁又感叹一句，风家不愧是最有悟性的家了。
矿场的工人们竟然都有正规的宿舍，虽然其功用只有遮风避雨的效果，但是比较其他几家真的是好太多了。
“叫孟大他们出来。”风老爷一脸痛心的吩咐管理的小头头。
小头头进去了一会儿，带出来十来个身材高大的汉子。
“呦。还都挺帅！”一直装哑巴的南祁，这时忍不住感叹了一句，遭到了楚少言一个不满的眼神。
不过南祁说的是真心话，出来的几个人，一点都不行南祁以为的“奴隶”，反而是身材高大，肌肉健硕，一看就是干活的好手。
其中一个浓眉大眼的古铜色的汉子站在最前面，看来就是风老爷说的“孟大”了。
“老板，什么事。”孟大对风老爷行了个礼，举止磊落一点也不猥琐。
楚少言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风老爷还沉浸在被自己亲生儿子教训的痛苦中，他那破儿子，自己也没对他怎么样吧？最多是不理不问！竟然……风四那副口舌，风老爷深觉不堪回首。
所以他回答的也没什么精神，只是挥挥手，指着楚少言说：“以后他就是你们的东家。好好干吧。”也不解释，直接走了。
看来真的被打击到了。
南祁在后面幸灾乐祸的摇摇头。不过风老爷长得也真心好，搞得他都有点站不住阵营，觉得他可怜了。但是……！不管怎么说，南祁还是力挺风四。
孟大等人一时还没能明白自己怎么就被转手了，但是看见接下来抬过来的一桶桶粮食，又有点明白了。几个汉子安安静静的，不抱怨不说话，等着楚少言发落。
“别紧张，”离开了矿场，在路上，等差不多了，楚少言对那几个人说道，“我只是让你们做一点事情而已。”
“东家，”孟大他们虽然户籍是奴籍，但是却从没承认过，“你是……”
楚少言对他们的态度很欣赏，于是爽快的回答了：“楚少言，出云城的……城主。”
孟大几个的表情，一时变得精彩极了。
南祁看的津津有味，觉的城主大人直接说话太掉价儿了，便拉拉楚少言，让他歇一会儿。
“别怕，不是什么难事，不过挖挖土而已。”南祁眼睛亮闪闪的。这可是他和楚少言一起想出来的，值得纪念，“你们每天帮忙去各个矿场，把清出来的土，填到西边的山谷就好。”
看着几个人越来越不明了的表情，南祁越发的觉得自己好聪明，尾巴都恨不得翘起来了。他一直笑着，脸上不灭的小酒窝让他看起来还是很天真很好说话。
“放心，做完了就让你们恢复自由。对了，每天我都会派人给你们送饭的。”
第59章：boss未满的见面礼
南祁果然没有食言。
当然，他也必须不能够，否则楚少言送出去的十石米粮就没有意义了。
为什么要选造反的呢？这是有深层含义的理由的。
一来，可以降低其他世家的防备心。二来，具有反抗精神的人比较不认命，比较好讲条件。三来，领头的嘛，煽动气焰应该在行吧？
所有人冷眼旁观的时候，他们做的就是要对这几个“赎”回来的矿厂工人好。虽然也会使唤他们干活，可是管饭！
而且得好吃好喝的供着，因为他们每天巡的场子比较特殊——出云城废弃的各大矿场。
别误会，楚少言才没有好心让自己人免费帮着清理坑洞，他们只是照吩咐，处理那些多出来的泥土而已。
西边的山谷，不巧正是能够从下面攻上来的，地理条件上的一个破绽，虽然不一定被暴露了，可是防患于未然总是好的。
所及接下来的场景就是顺理成章。
当别家的工人们饿着肚子，还要每天高强度的手工清理矿洞的时候，从风老爷手上换回来的孟大几人就坐在树荫下乘凉，等工人们做不动了的时候，才意思意思的挑泥土小推车，倒掉。等矿场的工人们筋疲力尽的只能喝凉水，吃连牙缝都塞不满的干馒头时，他们就大嚼着从美人手里送过来的爱心便当——有肉有菜，就算是矿场全盛时代，也是难得一见的。
而且南祁还嘱咐他们，既然已经身为城主家的仆人，就不能像以前那样的小家子气了。如果别人羡慕嫉妒恨，不要觉得不自在，要大大方方的承认自己升级了，而且要讲究以己度人的，将经验传授给他们。
孟大几个都不是傻子，也明白这位新任的城主，以及娃娃脸的城主夫人想干什么了。
果然人不可貌相。
看来让出云城一下子几乎瘫痪的矿场爆炸事件的债主，已经不用找了，就是眼前的两位。
孟大他们果然不辜负南祁对他们深沉的期望，连做出的效果都是预期之外的。又没几天，下面矿场又有好些人暴动了。
但是可能是平时的纪律就不好，工人和老板之间的关系又不太和谐，比起第一个出事的风老爷的场子，其他的场子出事没那么平和，多多少少都除了点暴力事件。
南祁乐见其成。
“怎么笑成这样。”楚少言默默地挥手，让心腹属下下去，就看见南祁笑的一脸天真的样子。
他以为南祁会更悲天悯人一点的。
南祁摇摇头，心情很好的摸了摸小哑巴的头。正专心的看启蒙读物的小哑巴不明所以的抬头看了眼他的新爹，然后又底下头去了。
南祁无奈的又搓了搓小哑巴的头发。
这孩子太安静了，有时候让他觉得自己是玩洋娃娃的怪蜀黍……
南祁以前的确是不适应“害人”的，可是想起矿场的工人……南祁却没有好感。他一直忘不了第一次见小哑巴时，旁边的工人冷漠的表现。的确，他们也很可怜，可是，难道连保护的姿态都不愿意做一次？那根本就丧失了人类的本能了。
仅仅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胖监工就能让好几十个“劳动人民”听不见看不见，简直太可怕了。
如果失去监管，他们会是什么样子？只剩下本能的禽兽？或是能屈能伸，忍辱负重之后失去理智着手报复的变态？
南祁承认自己以前恐怖片看的有点多，但是夸张归夸张了，总是有可能性的。隐患这个东西，真的是越少越好。
所以，在一切结束之前，能够激起那些麻木的人的本能，哪怕是丑恶的嫉妒之心，总比最后得到一批死气沉沉的人偶强得多，他和楚少言都没有那么重口味。
结果还是让人满意的。
那些逆来顺受的奴隶们，果然忍不下去了。一个一个的揭竿起义，仿佛从没认命过似的。矿场的监工那么少，还没有什么战斗力，很快，又有不少的世家来找楚少言帮忙了。
干嘛？
开仓放粮。
价钱……
那就要慢慢的商量了。
想拼命？
不先问过凌家，也掂量掂量自家饿的奄奄一息的战斗力再说。
※※※
“父亲，爷爷。”
“矿场的事情怎么样了。”
“请父亲爷爷不用担心。我已经卖掉一部分不听话的奴隶，换来的口粮足够我们撑到粮车来。”
“这么多的孩子中间，到底还是你最靠得住了。”杭老头欣慰的摸摸胡子。没想到，他们杭家会被一点口粮困住。更没想到，最后有本事的，竟是这个他们一直看不起，连晶矿的分配权里都没有的庶子，“杭季，过了这一关，杭家绝不会少了你的。”
“谢谢爷爷。”杭季恭敬的行礼，低下的头表情却不是那么的有诚意。
杭家？他从来没想过要分一杯羹，那怎么够呢？
“对了，苏羽秋那孩子还好么？”杭老爷关心道。
“回父亲，羽秋已经在准备嫁妆了，他爹爹也已经答应了我们的婚事。”杭季心里冷哼一声。明明那天在城主府上，已经看清楚了苏羽秋到底是个什么人了，不是么？父亲依旧想他们成婚，只因为，偌大的苏家，苏羽秋是唯一的嫡子。
苏羽秋是他必须得到的，因为他的眼里从来没有过自己，所以杭季就偏偏要娶他。但是，这不代表他父亲的积极他看在眼里会觉得欣慰。
有一点，杭季和楚少言的观点很一致。出云城只靠矿场是走不下去的，杭季也根本看不上那些矿场。如果有可能，他和楚少言的友谊没有中断。他没有冲动的毁掉楚少言，他愿意拿杭家的矿场换出云城的一些其他的权利。
比如行商的权力。
可是现在这一切都已经晚了。也许他一开始就错了。但是既然第一步走了下去，就再也没有退路了。
杭家……
未来可见的，杭家已经注定要败落。杭季也不奢望自己能在出云城继续下去了。可是不甘心，同样是精心的布置了这么久，怎么能不在出云城留下点什么呢？
最近从北漠听来的消息，真的是让他很是吃惊。既然楚少言决定要改造出云城，那么他杭季就为了楚少言帮他实现梦想，送一份大礼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