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洲背对着有一瞬间的动摇,可他坚持没有回头,也没有回话,重新迈了步子上了楼。走到二楼拐角的时候沈洲往下看,仍旧看到了那个穿着烟灰色西服的男人,他血缘上的堂哥。可自己有什么理由回沈家?他从来都不觉得自己应该姓沈,沈富新只给了他姓,却没有给他姓背后真正的意义。
那天之后,沈洲就当作沈言初从来都没有出现过,把“回沈家”的念头撇在一边,只是专心学习,他今年初三,要中考。可是到了月底去卡里取生活费的时候,他意外地发现这个月有人给他多打了一笔钱,查了交易记录,沈洲发现,钱是沈言初来找自己的第二天打进账户的。沈洲那天想了很多,比如之后的生活要怎么办,房子到期了要住哪里,但所有的一切,都得等他中考结束之后才能实施,打工或是找房子。好在沈富新过去给的生活费他从来都用不完,还剩了很大一笔,能够支撑他到中考结束。而那笔多出来的钱,沈洲也不傻,自然猜到是沈言初给的。
他突然又想起那天沈言初跟他说的,“你需要亲人在你身边”,亲人,所谓亲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顾澄一直到高考的那一天,都没有表现出过多的紧张。
高考前,他甚至还和沈言初窝着一起看了国米今年欧冠的全程比赛。直到那天名副其实的三冠王诞生,顾澄身上还穿着蓝黑条纹的22号球衣,在最终胜利的那一刻,直接跳进了沈言初的怀里。球衣是球员版的大码,顾澄光着腿,就这样开着叉坐在沈言初的腿上,搂着沈言初的脖子在沈言初的嘴上猛亲了两口。电视机里的解说员还在呱啦呱啦地说着如何如何,沙发上的俩人却已经扭在了一块,顾澄因为激动而涨红了小脸,被沈言初扒下小内裤的那刻,只觉得喜悦和激情都一下子涌了上来。
那晚对很多人来说,应该都是一个不眠之夜。
第二天方俊见到恹恹的打着哈欠的顾澄,自然也把原因归结到了欧冠决赛上,自觉小橙子真是幸福,没几天都高考了,还如此悠哉悠哉地通宵看比赛,想他只能在第二天爬起来的时候刷刷新浪体育,真的完全不是一个战斗级别的。
高考前一礼拜学校放假,但其实大部分的学生都会按时去学校上自习,顾澄所在的外国语学校可能要特殊些,有很大一部分人因为保送或是出国,在最后的几天都已经不去学校了。顾澄的生日恰好在那个礼拜里,他自然地逃了晚自习,让刘进提前过来接他去了沈言初家,和沈言初一块儿吃了意大利面。话说这么多年来,沈言初似乎只会做一种意大利面,原味意面酱加培根,但顾澄却从来没有吃腻过。
吃完面的嘴周围一圈由于沾上了酱汁会变得有些红,顾澄吃饱了却捧着肚子毫不自知,沈言初笑,给人拿了纸巾抹了一把,然后摊开来给顾澄看,两道红红的印子赫然印在了纸上。顾澄也不羞了,他此时正处于一种温饱思氵壬欲的状态,痴痴地笑了笑,就一口亲在了沈言初的脸上,末了,还不忘用力抹了两把,意图把那些酱汁都蹭在沈言初的脸蛋上。沈言初把人拉过来刮了一下鼻子,然后凑上去咬了咬,骂了句“小坏蛋”,语气里却全是宠溺。
顾澄高考的那两天,顾妈妈请了假到N市来陪考,沈言初自然也是全程陪同,可能最不紧张的那个就要属顾澄自己了。最后一门化学考完出来,几乎所有人都是拉拢着脸的,顾澄也板着面孔没有表情,方俊则在一旁鬼哭狼嚎地吼着“噢,肿么可以这么难!我擦擦擦!”。
顾澄顺着人流走出大门,看见不远处顾妈妈和沈言初站在一起,正望着大门的方向。N市6月初的天气已经算得上炎热了,教室里因为怕大家感冒,并没有开空调,顾澄身上甚至还穿着春秋季的校服外套,此时被当头的太阳一照,已经冒出了汗珠,在鬓角和鼻尖细细密密地布着。沈言初一见人,把手里一杯麦当劳的冰可乐往顾澄脸上一靠,凉意瞬间透过皮肤传进来,一扫顾澄原本心口的闷热和考完试的淡淡抑郁。
“冰不冰?”沈言初笑眯眯地说,“喝起来慢一点。”
顾澄接过可乐,嗦了一口,那股冰凉的感觉再一次席卷脑门,他忍不住皱着眉头“啊”了一声。
沈言初拍了拍顾澄的肩膀,说:“走吧,去三爷爷那里吃好吃的。”
顾澄嗦着可乐,笑得眉眼都弯成了月牙的形状。
第二天,顾澄就被顾妈妈带回了S市,尽管顾澄有再多的不舍,顾妈妈也管不了。她真的不是嫁女儿,自己儿子难得放个假休个息,难道都要待在N市跟着沈言初鬼混?她虽然是没有再反对俩人的事,但说到底,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别扭的。
沈言初再次见到沈洲,也是在6月底了,沈洲刚结束中考,房东已经来家里催过房租,而他自己身上的钱根本不够支付2个月的。2个月,即使他马不停蹄地打工赚钱,之后还需要支付高中的学费,加上房租生活费,根本是来不及的。
因此,沈洲再次想起了沈言初那天的话,“相信我,回沈家是你最好的选择,你需要亲人在你身边”。沈洲没有再多考虑,第二天就去了沈氏的大楼,沈言初听助理报告说有个少年在前台等着见他,他有一瞬间以为是小橙子,后来听到沈洲的名字,也有些讶异,却有有些意料之中,直接叫人把沈洲领了进来。
“怎么,想通了?”沈言初坐在办公椅上,沈洲站在办公桌前,咬着嘴唇不说话。
“坐吧。”沈言初指了指前面的椅子,“是想继续住在那里吗?还是去爷爷家住?中考结束了吧,想念什么学校?”
沈洲愣了愣,沈言初的三个问句,都是最简单不过的问法,可他的父亲母亲却从来没有这样关心过他的生活。沈富新只会用钱来搪塞他,可能是觉得亏欠自己太多,才想要多多补偿,可沈洲要的根本就不是那些。哪怕沈富新每个月仅来的几次,他都没有问过自己,学习如何,生活怎样这类的琐事。现在被沈言初貌似随意地问出了口,却都是他最近想得最多的几个问题,他惊觉,或许这才是亲人之间应该有的正常交流模式。
“爷爷是?”
“你爸爸没跟你提过吗?正好过两天老爷子做寿,我带你一起回去吧,要不以后就住在爷爷家里,那里有人可以照顾你。”
沈洲的表情有些像是紧张和焦虑,沈言初笑了笑,继续说:“不要紧的,我跟他提过你的事,他也一直很想见见你。”
“可是爸爸他……不是做了对沈氏不好的事吗?”况且,自己还是个私生子,他从来就没奢望过什么沈家,他只想要正常幸福安逸的生活。
“你爸爸的过错不需要你来承担,明白吗?”
沈洲因为这句话怔住了,也因为这句话,鬼使神差地答应了沈言初出席沈孟清的八十大寿。
54.高考志愿
6月24日晚上的时候,J省高考成绩出炉,因为S市当地的固话无法查询到N市考生的分数
,顾澄就拜托沈言初帮忙打电话查了分。沈言初打电话查了2次,才把分数报给顾澄,顾澄看到沈言初发来的各科成绩,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又特意打电话过去确认。
“你没听错吗?我觉得我化学考砸了呀。”顾澄化学的等第是A+,那几年J省高考改革,顾澄选的物化都是用等级来进行评判,没有分数,A+则意味着顾澄的分数在全省的前5%。
“没听错。”
“排名也没听错?”顾澄再次确认。
“嗯。”
顾澄物化的成绩均是A+,而语数外总分的排名在J省能排进清华北大档,应该说如果选择“服从调剂”,清华北大是不成问题的。
沈言初见电话那头没了声音,继续问:“想好填什么学校了?”
“嗯。”
“明天回来?”
“啊,学校要开会嘛,我早晨6点多的车。”
“我去接你。”
沈言初并没有问顾澄的志愿,顾澄应该是想念清华的,不然当初也不会报清华的自主招生,而他也害得顾澄没能参加成自主招生考试。可他的小橙子总是很厉害,即使是高考,也有足够的能力去自己想去的学校。沈言初真不知道,是该高兴好还是难过好,高兴是小橙子的聪明过人,难过则是有可能他们要度过4年的异地生活。
沈言初觉得有些后悔,当初他是怎么说出那种“我尊重你的决定”这样的话的?他现在可以反悔吗?可以告诉小橙子,告诉他,自己真的不想再跟他分开这么长时间吗?
第二天,沈言初到火车站接了顾澄,然后送顾澄去学校开会。班上闹哄哄的都是人,大家早就在知道成绩的那刻开始就在班群里讨论地热火朝天了,这次见面,说得更多地都是准备填报的学校。顾澄的分数在学校里能排到前5,方俊的三门总分不怎么漂亮,年级前100的样子,却亮在了两门A+上,此时正有些犯难。
“小橙子,你觉得北航会要我伐?”北航今年的要求是一A+一A,这就要刷掉很大一拨人,方俊的省排名也几乎能够上那个档次。
“试试吧,反正是平行志愿。不过你确定要去北京了?”
“你不去北京吗?亲爱的,你是清华的料啊。”方俊大惊。
顾澄苦笑着摇了摇头,说:“我不去北京。”
“那去上海?复旦?上交?”
顾澄继续摇了摇头。
“那你……你不会现在告诉我你要出国什么的吧?”
“N大吧。”
方俊的脑袋上瞬间浮起了无数个问号,他怎么都不可能猜到顾澄会选择N大。首先顾澄的分数能够上清华北大,不去,那可能是因为北京太远,或者气候不好,种种理由。那么接下来也就是这一带比起清华北大还要火一些的复旦和上交了,加上上海离得又近,跟S市离得那是更近了,还是不去,那么方俊就找不到理由了。
“N大?你开玩笑的吧?为什么?”
“N大没什么不好的啊。”
“可你的分数去N大不是亏大了?”方俊扶额,“操,不会是因为沈言初吧?”
顾澄一惊,无法反驳。
“他不能这样限制你的自由。”方俊对沈言初的这种行为表示了不耻。
“他没要求我,是我自己的决定,我……”顾澄用右手摸了摸左手中指上的戒指,“我很早之前就这么决定了。”
自从那次从仓库里逃出来,再次遇上沈言初,他就决定好了。上天或许是故意让他没能参加成自主招生的考试,故意让他知道,沈言初于他,到底意味着什么。那之后他就暗暗决定,清华什么的,他不要了,他只是不想,和沈言初分开那么长的时间。顾澄似乎到了今天这一刻,才惊觉自己对沈言初的感情,已经是如此之深了。
班主任开完填报志愿的会议,学校也开了讲座,顾澄对自己的志愿并没有再多的想法,索性讲座也不去听了。出了校门打了车到了沈言初的公寓,给人发了个信息,就蹦进床里继续补眠。顾澄把房间里空调的温度打得很低,他和沈言初都不喜欢睡席子,因此至今沈言初家的大床上还铺着柔软的床单和蓬松的蚕丝空调被。顾澄用被子把自己裹得紧紧的,只露了个小脑袋出来,特意睡在了沈言初平常睡的那一边,一枕上去,鼻尖就全是沈言初的味道。
沈言初在公司收到顾澄的信息,说自己先回去了,中午还指名了要吃W家馄饨,辣油加量。沈言初只好提前下班,开车去秦淮那的小区里排队给顾澄打包馄饨,要了两份生的,还打包了好多辣油和小虾米。到家的时候屋子里很安静,沈言初关门的动作都轻了轻,开了卧室门,才觉得里头的温度似乎是有点低了,却见顾澄把自己裹成了蚕宝宝似的睡着,心柔得都快化出水来。
沈言初去厨房把馄饨下好,才又进了卧室,顾澄睡觉的时候嘴微微张开,沈言初一凑近,就能感受到热乎乎的气体扑过来,不同于空气里飘荡的空调冷空气。沈言初用自己刚洗过的凉手碰了碰顾澄的脸,顾澄眉头一皱,往被子里缩了缩,没醒。沈言初隔着被子抱过顾澄,亲了亲顾澄的小鼻子,说:“起来啦,小懒猪。”
顾澄被沈言初呼到脸上的气体弄得有些痒,加上身上被抱着的力道,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被抱得有些紧,顾澄试图动了动手臂,却没有成功。
“沈言初?”
沈言初这次松开了些,收起原本那些无端的情绪,这次见到顾澄,他总觉得好像再过不久,小橙子又会离开他似的。摸了摸顾澄的头,把人扶起来,俩人一起去客厅吃了馄饨,顾澄被辣油辣的嘴唇变得通红,还有些肿肿的,吃完之后只好“哈哈哈”地张嘴吐气。
吃完饭,沈言初索性也不去上班了,俩人半个月没见,现在自然是有些腻歪。顾澄这半年来有些窜个子,现在已经有1米75的样子了,加上高考前吃得好,体重也在蹭蹭蹭地长,如今的沈言初要想再抱起顾澄来,还是有些吃力的。但是顾澄还是央着沈言初抱他,沈言初抱着顾澄的两条腿,手扶着屁股,走进了卧室,最后一起瘫在了床上。俩人还维持着抱着的姿势,沈言初在上面,顾澄被压在身下,两条腿还大叉着,果然让人不想歪都不行。
也不知是谁先笑了起来,尽都收不住,沈言初最终无奈,只好放开顾澄,躺在了顾澄身边,俩人脑袋靠着脑袋看着天花板,数着头顶水晶灯上的小珠子。
过了一会,顾澄突然开口:“我有东西要给你。”然后跳起来去客厅拿了自己的书包,从里头摸出一个木盒子,递给了沈言初。
“什么东西?”沈言初左右看了看那个盒子,是一个檀香木的雕花盒,非常的漂亮,还有股淡淡的香气传来。
“定情信物。”顾澄义正言辞。
沈言初打开盒子,却见里头是两枚小小的印章,瘪圆柱型,椭圆切面上被刻了字,而顶端则是镂空雕花,乍一看倒像是两块玉佩。阳光下的印章显得有些通透,并不是翠绿的颜色,而是白色里透着点淡淡的绿色,很是漂亮。沈言初把两枚印章的切面摆在一起,却见分别刻了两个字,“言”和“澄”。
沈言初有些说不出来,他知道小橙子会一些篆刻,那些顾澄过去送的手抄本里的印,都是出自顾澄之手。而眼前的这两枚印章是如此的小,刻字也显得十分精心,而且一看就是比较上等的玉石,并不是平常刻着玩儿的石头。沈言初手里握着印章,顿觉得有些沉重。
“你刻的?”
顾澄笑着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说:“我让师傅把一块玉锥切成了两半,我只刻了字而已。”
沈言初把人拉过来,直接吻了上去,再不用多说。沈言初想,就这样吧,他的小橙子就算是要去北京念书,也无所谓了。
55.论反攻的可能性
晚上的时候沈言初带着顾澄去德基吃晚饭,顺便把两枚印章带去了一家首饰店,让人编了两条红绳子挂起来。首饰店的妹子见到这样的一个大帅哥带着个小帅哥进来,早已经双眼放光,等把编好的绳子递过去的时候,又瞥见了俩人手上同款的戒指,顿时觉得福利爆棚。
沈言初笑着接过,然后给将其中“言”字的那枚给顾澄挂上,顾澄那时候正专心致志地看着柜台里的东西,等感觉到胸口一凉,才发现了自己脖子上戴着的那枚印章。
顾澄回头看了眼沈言初,又拿起那枚印章看了看,这样挂起来,看上去就跟普通的玉佩差不多。顾澄把沈言初手里的另外一块抢了过来,说:“我给你戴。”
顾澄踮起脚,沈言初就稍稍把头低了下来,顾澄正好能够上,把红绳套了进脖子,又把后面的搭扣拉紧。沈言初笑着摸了摸顾澄的头顶,满是宠溺,俩人这样旁若无人,简直把一旁的店员妹子当成了透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