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阳 上——碧水梅落

作者:碧水梅落  录入:03-24

“就算是这样,孩子有什么错?大人的恩怨,就要一个没满月的孩子承担吗?淮雨何其无辜?!”方淮舟冷声说,他知道的就是风华害得方淮雨连亲生父亲都不能相认,他的叔叔由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变成了一个抛弃妻子的懦夫!

“是啊,孩子何辜?可是小华他,也无辜啊!设身处地的想想,小华的做法才是一个男人的正常反应。”方战再次叹了口气,后悔道:“如果我当初不是贸贸然让那女人把孩子生下来,小雨就不会得不到一个真正的完整的家庭,更不用那么小心翼翼的去讨好国栋和小华。这个傻孩子啊,我们不说,他也早就猜到谁才是他真正的父亲了吧?所以才会去那么远的地方上大学,就连过年都不回来。”

风华和方国栋纠纠缠缠快二十年,谁对谁错也已经说不清了。谁都无辜,谁都有错。

方淮舟即使知道了真相,还是一脸的不赞同,却又听到方战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接受小华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来疼吗?”

方淮舟摇头。

“他年幼失估,一个人在娱乐圈打拼还保持着一身傲骨。当年是你叔叔先去招惹人家,然后一次又一次的背叛他。十年前,斐然出事,你不管不顾的出国去寻,那时候你父亲被政敌陷害,他没事,反倒把你叔叔关了进去。”说起这段往事,方战无奈笑了笑。

方淮舟又是一愣,他全完不知这件事情!

“上面的人抓不住你父亲的把柄,就拿你叔叔的作风问题开刀。我们方家当时正在风头浪尖上,不敢轻易动作,况且国栋只是性向不一样,军队里也没有明令禁止,所以我们也就明哲保身没有插手。”方战无奈,“谁想,不知情的小华以为国栋是犯了事被才软禁调查,硬是用钱砸开了一条能去见他的路。你也知道小华当年享誉海内外,京城里多的是公子哥儿想讨好他。小华为了你叔叔,第一次放下身段去陪那些人吃吃喝喝就是为了打通关系,被占了不少便宜。但是他毫无怨言,你叔叔很快被放了出来,也没有被军队开除,只是做了一次不痛不痒的检讨。”

后来方国栋知道了这件事情,蒙着脸把那些占了风华便宜的人一个个拉进黑巷子里狠揍了一顿。而风华因为自己的身份,怕再次连累方国栋,为了他的前途,在鼎盛之年退出娱乐圈。

这些事情,当年为了季斐然发了疯的方淮舟一点都不知道,方家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对他提起过。

“一个外人,能豁出一切去爱我的儿子,我为什么就不能把他当成亲儿子一样去疼爱呢?所以啊,小华是个好孩子,他对国栋从一而终不离不弃。虽然时至今日他仍不能原谅国栋的背叛,但他爱国栋,即使心里有一条刺,却还是舍不得离开他。”方战拄着拐杖起身,拍了拍方淮舟的肩,语气沉重而严肃:“你的事情,爷爷老了是管不了了。但是,今天的事情,你必须跟小华道歉。”说完,拄着拐杖上了楼。

方淮舟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盯着地上的樱桃看了很久。

第四十章

莫冬阳觉得自己真是倒霉透了。

先是正在拍的电影里的男二被临时换角,然后由同一个公司的杜少庭顶上了!据说又是带巨资进组的。

然后正在洽谈的一部系列电影,投资方竟然是欧阳集团的!莫冬阳实在是搞不明白,欧阳楠旗下那么多红透半边天的艺人不要,偏偏肥水流去外人田,找上他来当男主角。当然,这是莫冬阳决定要签约了之后才发现的。

正当莫冬阳犹豫不决的时候,秉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心态的成司墨做主为他签了约。

有人愿意花大价钱捧他公司的艺人,成司墨何乐而不为!不过成司墨倒是留了个心眼,没有见钱眼开的直接把莫冬阳卖了,在正式签约的合同里标注了一条艺人不得陪酒陪席,投资方不得未经星辉公司同意约见艺人。同时又派了两个高大壮实的助理跟着莫冬阳,特别叮嘱莫冬阳到哪里他们跟到哪里。

尽管这样,莫冬阳还是被人“请”走了,成司墨收到消息已经是两个小时后了。

坐在私人游艇上的莫冬阳,感受着夜间冷冽的海风,闻着淡淡的海水味,心里的烦闷越甚。他本就怕冷,更何况被人带走的时候他正在拍戏,身上就穿了一件单薄的衣衫,连手机钱包都不在身上1即使是在游艇内部,这会儿已经冷的瑟瑟发抖嘴唇发青。不过他向来不会对这种人低头,所以强忍着寒冷也不向对方求一件保暖的衣服。

欧阳楠心情很好的在厨房里忙活着,偶尔还哼着一首旋律悦耳的调子。莫冬阳好像在哪里听过,却没有去细想。

“上菜咯!”欧阳楠端着一个巨大的餐盘,小心的放在莫冬阳面前,然后揭开盖子,说:“海陆空大杂烩,我的拿手菜,请莫先生赏脸品尝。”说完,又返回厨房拿自己那一份。

莫冬阳看着一个大盘子里,分门别类的摆放着不同的食物,芝士焗龙虾,红酒菲力牛排,烤乳鸽。热气腾腾,摆盘奇异的和谐好看。

可是莫冬阳却没有尝一口的兴趣,谁知道这里面下了什么?吃下去,怕是再也走不了了。

欧阳楠坐在莫冬阳对面,他只穿着一件深色衬衫,没一点怕冷的样子,甚至还把袖子卷到手肘上,露出结实的手臂。

“怎么不吃?”欧阳楠热情的招呼着莫冬阳,笑容带着明显的讨好,“这三样菜是我最拿手的,你试试,保证你喜欢吃!”

“我海鲜过敏,不喜欢吃牛排,最讨厌乳鸽。”莫冬阳挑着眼皮看着欧阳楠,冷冷道,“欧阳老板绑架我的时候,最起码要搞清楚我喜欢吃什么,不能吃什么。”真的是绑架,他不过是趁着空档上了趟洗手间,刚出门口就被人捂着嘴拖走了,然后一路坐车,被扭送上了船。

欧阳楠一窒,眼里已经有些不耐烦,却还是耐着性子道:“抱歉,这是我的错,下次我一定改。”

还敢有下次?!莫冬阳看着欧阳楠的眼神徒然一冷!

欧阳楠明白自己说错话,赶紧圆场道:“既然莫先生不爱吃这些,我去给你做点意大利面,我做这个也很拿手,你一定爱吃!”说着就要起身去做。

“我从来不吃面食。”莫冬阳冷声说。

欧阳楠一顿,绅士风度再也装不下去,一屁股坐了下来,绞着双手盯着莫冬阳冷笑,狠声道:“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莫冬阳也笑了,学着对方的样子双手抱臂,眼波冷光流转,道:“你也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得罪了我,可要小心了。”他曾经饰演过黑帮大毒枭,斗狠他可不会输!

“哈!”欧阳楠气急反笑,语气带着点欣赏:“你倒是有胆识,十几年来,你是第一个敢威胁我的人。”

“你也是第一个敢绑架我的人。”莫冬阳虽然一副玉面书生的外形,但气势上一点都不输。

欧阳楠恢复了本来面目,也不搞那些弯弯绕绕的东西,直接道:“我也不跟你耍嘴皮子了,这次请你来,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你是紫瑶的什么人。”

莫冬阳冷着脸,眼里却透出些疑惑,紫瑶?是谁?脸上却不动声色,反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果然!欧阳楠脸色剧变,紧紧盯着莫冬阳急切道:“你果然认识紫瑶!你是谁?你是她儿子对不对!对不对!”

莫冬阳下意识的往后撤开了距离,暗想着欧阳楠是要找那个紫瑶,还是要找紫瑶的儿子。

“紫瑶是谁我不知道,我也不是她儿子,欧阳老板神通广大,难道就查不出来我是个孤儿吗?”莫冬阳得到有用的消息,也不跟他装高深了,现在脱身要紧。他失踪这么久还没人来找,就知道方淮舟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被谁带走了。与其等别人来救,还不如自救。

欧阳楠沉默,他确实查了莫冬阳的底细,也知道莫冬阳从出生就被送进孤儿院,他档案上记录的是父母出车祸双亡,无其他亲戚才被送进孤儿院的。只不过他不知道的是,莫冬阳的档案从五岁前的资料都被篡改了。

忽然,欧阳楠笑了,笑容有些阴邪,眼神露骨:“不是紫瑶的儿子也好……”

欧阳楠话刚落音,莫冬阳突然拿起盘子猛地砸向欧阳楠。欧阳楠猝不及防,差点被砸了头,狼狈躲开,莫冬阳趁机跑出船舱!

甲板上还有两个穿黑色西装的保镖,听到船舱里的动静又看到莫冬阳跑了出来,训练有素的向他冲来。

莫冬阳心里一紧,眼角瞄到地上有一杆木桨,一把抄起就向第一个冲来的保镖砸去!

那保镖赤手空拳,来不及躲开硬是用手臂挡了那毫不留情的一棍,闷哼一声捂着手臂半跪在地上。

莫冬阳冲开一个缺口,赶紧向船沿跑去,追出来的欧阳楠见保镖没拦住人,骂了声“废物”,召了剩下的保镖追上莫冬阳。

莫冬阳手里还拿着木桨,想跟刚才一样先解决掉一个保镖。谁知那保镖早有准备,在莫冬阳挥手之际一个擒拿手就夺下了莫冬阳的木桨。

那保镖正要一棍打下去给自己的同伴报仇,欧阳楠却狠狠把他推开,低吼道:“不许伤他!”

莫冬阳趁着空档爬上船栏,到了船栏外。欧阳楠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腕,莫冬阳用尽全力挣脱,欧阳楠抓了个空,只在莫冬阳手背上留下了重重的抓痕,深可见血!

莫冬阳皱着眉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背,上面蜿蜒着四条血色的抓痕。

欧阳楠仰头看着站在船边上的莫冬阳,海上寒风冽冽,只要莫冬阳一个不稳便会被吹下船去。想了想,安抚道:“莫先生,我为我刚才的行为道歉,你先下来,我保证不伤害你。只要你下来,我马上送你回去,如何?”

风很大,游艇随着海浪摇晃着,猎猎风声刮过莫冬阳的耳朵。莫冬阳抓着桅杆,因为寒冷微微颤抖着,青紫的唇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漠然道:“我不会相信你。”说完,手一松,直接掉进了海里!

“莫冬阳!”欧阳楠心里一紧,趴在船栏上往海里看。

莫冬阳在海里挣扎了两下才稳住,浮在海里看了欧阳楠一眼,然后转身游走。

“快回来!你不要命了!”欧阳楠看着莫冬阳竟不顾一切的想游泳离开,急的大喊,然后对保镖道:“快放皮筏下去把他救上来!”这里离最近的码头都要一个小时,天寒地冻,莫冬阳就算有那么好的体力能游回去,不到几分钟也得冻死在海里!

两个保镖赶紧去放皮筏,这时却听到海面上传来另一艘船的马达声。

欧阳楠循声望去,他遥遥都看清了那竟是一艘海警的快艇!

欧阳楠低头看着自己右手指甲里还残留着抓伤莫冬阳时的血迹,眼神晦暗不明。

“不用追了,加大马力,往公海方向走!”欧阳楠握紧右手,吩咐逃离。那艘海警快艇离得太远,他们想要救莫冬阳根本就没时间来追他们的船。

保镖听令,冲进驾驶室开足马力跑了。

莫冬阳在海里冻得手脚都僵硬了,他觉得自己全身都在渐渐麻木,一旦失去知觉,他真的就要死在海上了!手脚机械的划动,濒死之际,心里全是方淮舟。

想到他们第一次相遇,然后重逢,他的初吻,他和方淮舟的第一次。每一次拥吻,每一次伤害,都是莫冬阳拼命想要活下去的动力。

他不能死,他还没亲口跟方淮舟说一声“我爱你”,他还没把季斐然从方淮舟心里拔除,他还没跟方淮舟白头偕老……

手渐渐划不动了,莫冬阳意识渐渐模糊,他能感觉到自己在海里浮浮沉沉,他能感受到海水灌入自己口鼻时的冰冷刺痛。

“冬阳!”

熟悉的声音,呼唤却是陌生的。莫冬阳想,是谁在叫他呢?

“冬阳!我抓住你了!我抓住你了!”

冻僵了的手在没入冰冷的海水之际,被一双温暖厚实的大手握住,然后把他从墨色的大海中拉了出来。

莫冬阳只觉得全身骨头都在疼,蓦地,他被一个温暖的身体包裹住。

“冬阳!醒醒!醒醒!”

莫冬阳勉强睁开眼睛,那焦急惊慌的脸与二十年前那张稚嫩而阳光的脸重合了。

“淮舟……”你真的来接我了。莫冬阳终于放松,任由自己坠入黑暗中。

第四十一章

方淮舟坐在急救室外,脸色苍白,双手不自觉的颤抖着,指尖还残留着莫冬阳的温度。一路过来,他努力想温暖莫冬阳的身体,但根本无济于事,他能感觉到莫冬阳的呼吸越来越弱,身体越来越僵硬。那么冰凉,跟尸体一样。

这么多年来,方淮舟第一次感到恐惧和绝望。即使当年知道季斐然飞机失事,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时候,他都没有这样过。没看到季斐然的尸体,他就还有寻找的希望,斐然还有活着的希望,他还有信念。

可是,莫冬阳就在他怀里,一动不动。他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莫冬阳的生命体征渐渐衰弱。他紧紧抱着莫冬阳,而莫冬阳却正在离开他,一点一点的离开他。

这个感知让方淮舟绝望的快要发疯,他想找一个宣泄口,他想杀人,却只能无助的抱着莫冬阳,然后看着医生护士把他从自己身边夺走,送上冰冷的手术台,生死未明。

“谁是病人家属?”忽然,一个护士从急救室出来,手里拿着纸笔,大声问道,“病人家属呢?”

方淮舟立刻上前,急忙问道:“病人怎么样?醒了吗?没事了吗?”

“病人还没醒呢!情况有点危急。病人因为吸入过多海水而引起急性非心源性肺水肿,需要动手术,你是病人家属?快签手术同意书,不然来不及了!”护士似乎很着急,说话的语速很快,拿着笔塞进方淮舟手里。

他是孤儿……方淮舟张了张嘴,然后在同意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这个时候,他就是莫冬阳的家属。

护士拿了同意书再次进了急救室,不一会儿医生护士就推着还在昏迷中的莫冬阳出来。为首的医生带着口罩,手里拿着莫冬阳的输液瓶,冷冷的看了方淮舟一眼,直接把莫冬阳送进了手术室。

方淮舟一言不发跟在后面,然后停在了手术室前,看着那盏红灯亮起。

“淮舟!”匆忙赶来的成司墨跑向方淮舟,他刚刚到医院,问清楚前台护士就直接过来了。

“冬阳怎么样了?你不是去救他了吗?怎么还会让他掉进海里?很严重吗?为什么要做手术?”成司墨也很焦急,抓着方淮舟一连问了几个问题。

方淮舟推开他的手,然后在休息椅上坐下。

成司墨看方淮舟死气沉沉的模样,也不好再说什么。但心里还是有些责怪方淮舟的,莫冬阳失踪,他第一时间就通知了方淮舟。可是方淮舟却一直没有接电话,后来打到方家老宅里才找到了人。那时候莫冬阳已经失踪两个小时了!不过也幸好方淮舟神通广大,联系不到莫冬阳,直接找人定位了欧阳楠的所在,才找到莫冬阳的踪迹。

“我们不用通知他大哥吗?”成司墨问,莫冬阳是孤儿,要说亲人也只有杜仲一家子了。

方淮舟沉默着摇头,这个时候,他不想把莫冬阳交给任何人。

“那,风华呢?”成司墨又问,风华和莫冬阳感情那么好,莫冬阳入院了,不通知风华的话,又要闹得天翻地覆了。

“谁都不用通知。”方淮舟终于开口道,声音有些黯哑,“你先回去吧,我一个人守着就好。”

成司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他都看不懂方淮舟到底在想什么了。说他对莫冬阳没有感情吧,又一副快要崩溃的模样。可是他要真心喜欢莫冬阳,为什么还要去寻找那个做了十年的梦呢?两个人就这么好好过日子不行吗?非要这么折腾来折腾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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