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一到,台风席卷了G省,陈逢夏好像每天都能听到哪儿又山体滑坡,哪儿又泥沙流,整个人提心吊胆的,不止一次让陈所早点回来。
陈所一开始说很快就回,但因为台风影响,山路有崎岖,不好出车,所以归程一拖再拖。陈逢夏简直要恨死李朝阳了。就在磨人的等待中,陈逢夏愈加忐忑不安,经常梦到他的孩子被埋在泥土里,就在他准备自己开车过去找那没心没肺的兔崽子时,陈所归来了。
陈所黑了,也更壮实了,以前被陈逢夏富养出来的娇气没了,多了一股坚定沉稳,陈逢夏紧紧抱住他,“你这死孩子,都快急死我了,父母在不远游知不知道!”
陈所回抱着他。他没跟哥哥说,他所在的那个山区山体崩塌,道路阻断,出不去,他们几个人困在小小的山区里,整天地下雨刮风,连屋门都没法出,吃食所剩不多,几个孩子过得苦巴巴的。他还以为要一辈子困在山里,永远回不来了。李朝阳苦笑着对他说,这还真的是体验生活了。
后来有几个学生受不住,嘶声哭着喊着爸爸妈妈,他们要回家,几个孩子的哭声被大雨覆盖,只在小小的屋子里回荡,哭得他心酸,他也想哥哥了。
有好几次跟哥哥讲电话都要哽咽,哥哥说快点回来吧,他也想,可是没办法。因为怕哥哥担心,他什么都没说,被困的彷徨,饥饿的担忧,他沉默着一个人承担了下来。
他这也算是大人的做法了吧。
17、倒计时
陈所悠闲地走在校道上,晚上通选课刚结束,静谧的校园一下子活了过来,学生们像树林里的麻雀一样,叽叽喳喳的。与他同行的是学生会的同事,同为部长的两人正在讨论组织学术比赛的事情。
这是他在大学的第二年了,高中三年怀着对大学的憧憬,感觉每一天都过得很漫长,可等到真过去了,才恍然发现,三年的时间就这么没了,除了学习,什么都没有做。
当初进学生会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一进入校门,各种社团传单扑来,有些人写了一沓简历,一个个社团面过去,陈所本身对这些是没什么兴趣的,还是陈逢夏跟他说参加一些社团活动也好,积累些人脉,锻炼自己的能力,才挑了最难进的学生会。人生中第一次面试,他紧张个半死,自己都能感觉得到说话的声音带着颤抖,本以为自己表现奇差,肯定会被淘汰,不知怎么又进了,当了一年的普通干事后又稀里糊涂地竞选了部长。
“所以说,他们真是太过分了,什么事情都让我们来做。”女孩大声抱怨着,丝毫不顾忌这是人来人往的校道。
陈所笑了笑没说话,女生抱怨的是比赛人员安排的事,本来这个比赛就是整个学校的事,各个部门应该一起参与组织,可是外联部仗着自己拉来赞助,有钱是老大,一个个推脱,不肯去当工作人员,其他部门也各自有事,不肯出人。
这是学术部主办的,做不好也是落了他们部门的名声,其他部门自然也就没有那么尽心尽力了。
女生愤慨地说着说着转为一脸八卦的表情,“诶,陈所,你长得那么帅,为什么不交女朋友?”
上了大学,没了禁忌,恋爱的人多了起来,稍微好看点的男生都会有那么点儿心思,陈所晚上回宿舍经常看得到那些小情侣们抱着小声说话,有些不顾场合的还会亲吻。陈所没有那种想法,跟他告白的有,但都拒绝了,就好像特地为了某个人留着这个位置,只等待最好的时机。
“没遇到合适的。”陈所只能这么回答。
“那你有没有那个那个过?”女孩神经兮兮地看了看周围,突然小声问道。
“……”陈所真希望他听不懂女生的话。
“男生是不是很容易有感觉?你是怎么处理的?用手吗?”
陈所感觉脸有些热,现在的女生真的是太强悍了。他跟男生都没讨论过这么私密的事情。
若是熟知陈所的人,一定会惊讶地发现,这孩子出乎意料得纯。李朝阳在初三破处的时候,他甚至不知道做、爱是什么。他的性启蒙是哥哥教导的,高中一天晚上,陈逢夏给他看了片子,跟他详细讲了男女生的区别,性、爱,还有怎么自我抚慰,当晚他便浑身燥热,第一次识得情、欲的滋味。从小就是个乖宝宝,遵守不准早恋的校规,陈所连女生的手都没牵过,那什么忍忍也就过去了,反正那个东西也不会一直硬着。
陈所顶着莫大的压力回到宿舍,抹了抹并不存在的汗,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手机恰在这时响起,陈所不用猜也知道来电是谁。
“哥哥?”
M大就在G市,离家不远,坐地铁一个钟就能到,陈所每周都会回家,陈逢夏却觉得不够,如果不是要求必须住宿,他甚至想让孩子跟中学一样住在家里,现在只好退而求其次,每天给他打电话,就算只是说句晚安也好。
舍友一开始还以为他是跟女朋友打电话,讲话声那么温柔,后来知道是他的哥哥,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这不正常,他知道,他们已经超过了亲人间的亲密,但是他毫无改正的想法。
“嗯,”陈逢夏走到阳台上,朝南看着孩子学校的方向,似乎能透光层层障碍看到他淡淡的笑容,“感冒了吗?声音这么低。”
“没什么大问题,睡睡就好了。”五六月份,天气热得很,学校的冷气又开得足,一冷一热间就感冒了。陈所有些感动,一听就能听出他身体有异的人只有哥哥。
陈所隐约听到那边叹息了一声,“要好好照顾自己。”最终那人也只是不轻不重地嘱咐了一句。
想到那人忙了一天只有一个人在家就有些难受,陈所知道怎么才能让他开心起来,他把部门里面的糟心事给抚养人说了,年长的他一定会有解决的办法。
陈逢夏脸上带了笑,由衷地为孩子需要自己而感到高兴,说话带着长辈教导晚辈的语气,“既然其他部门不愿出力,那就把情况报给上一级。不要向上级抱怨,不然会觉得你没能力,这点事情都处理不好。只是让上面的人知道情况,他们采不采取措施是一码事,只是让大家都清楚,举办成功是你们的功劳,搞砸了也有说头,其他部门不肯帮忙,人手不够。”
陈所点头,表示受教。
“幺崽想吃些什么,我明天下午早点下班给你带饭。”陈逢夏也是读过大学的,想到自家孩子吃食堂的饭菜就揪心,饭就不说了,肯定是劣质米,菜也不知道洗没洗干净,炒得难吃菜色又少,那孩子肯定吃不惯。
“哥哥,成安会恨死你的。”这也不知道是第几次了,明明过几天他就回家了陈逢夏也会一有时间就跑来这边,即使只是跟他吃个饭。
那边传来低笑声,“他恨得还少吗?乖,明天下课给我电话。”
陈逢夏手指轻点着手机漆黑的屏幕,大学是个分界点,上了大学后,学生的心思会活络很多,他一直担心某天那孩子会带着女孩子回家,这两年盯人盯得紧,幸好那孩子没那打算,对他的紧迫盯人也没觉得烦,这让他生出一丝希望:陈所或许可以接受他。
他已经三十四岁了,再不快点,就要老了。
陈逢夏转身,没有进入自己的房间,反而来到隔壁那间房,他的幺崽不在,只能在有着他味道的房间睡觉来聊以慰藉了。
18、完结
早晨,学生们拖到最后一秒才愿意起床,M大安静而祥和,晨光微曦,整个校园仿佛被烟雾笼罩一般迷蒙。
陈所有早读的习惯,这是一所很重视外语的学校,英语考试挂的人很多,而他又双修了第二门外语,语言这种东西是不能临时抱佛脚的,为了期末轻松一点,他每天早上都会早起找一处安静的地方读书。
这个小山坡有一棵很大的榕树,树底下摆放了石凳石桌,是陈所最经常来的地方。他不是一个好奇心重的人,当听到那边有人时,平时会走开另找一个地方,只是那个声音太过古怪,好像是有人在痛苦地呻吟,担心有人出事他才决定走过去看看。
当见到那两人的刹那,陈所就后悔了,无形中触碰到别人的隐私,既尴尬又窘迫,趁着两人沉迷其中没有发现他,陈所赶紧掉头走人,真想当作从没来过这里,可是那两人交缠的身影一直浮现在脑海。
那是两个男人,那两人男人正在亲吻,其中一个人的手还插、进另一个人的裤子里头。
这是陈所从未接触过的世界,原来同性之间还可以这样。
周末回到家,陈逢夏第一时间发现了他的不对劲,这孩子心不在焉,饭都快吃到鼻子里面去了。
陈逢夏夹了一筷子菜在陈所碗里,漫不经心地说道:“陈所是谈女朋友了吗?”
陈所仿佛惊了一下,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没有。”
“那是想谁想得这么入迷,连饭都不会吃了。”
“没有谁。”陈所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今天早上我看到俩男的在……接吻。”
陈逢夏的手颤了一下,“你觉得恶心了?”
陈所没有说话,皱着眉思考着当时的感觉,震惊有,但是恶心没有,总归是别人家的事,与自己无关,只是莫名地有些放不下这件事。
“是有只对同性有感觉的人的,有些人天生的,没办法。”陈逢夏为那些人说话,只希望自家孩子不要厌恶这样的事情,因为他也是那些人中的一员。
陈所点点头,表示理解。
晚上,满室黑暗,只有电脑的屏幕发出蓝色的光,陈逢夏敲下最后一个字,疲惫地揉揉鼻梁。这个策划已经忙了半个月了,总算是完成了。
他走出房门,脚步声轻得几乎听不见,他推开隔壁房间的门,陈所已经熟睡,规律地呼吸着,侧着身子,怀里抱着枕头,这孩子睡觉的习惯从没变过。陈逢夏拉过一边的薄毯盖在他身上,接着就这么呆坐在床边看着床上的人,手指拂过他的眉眼,最近上火,陈所光洁的鼻子上不适宜地长了个逗,在陈逢夏眼里看来是可爱无比,手指停留在那颗红色小点上,时不时地捏捏他的鼻子。
陈所似乎是不耐其扰,翻了个身,陈逢夏一紧张,连呼吸都停了,手离开了他的脸庞。见他实在睡得沉,没醒来,他俯下、身,嘴唇轻轻地印在他的左颊。
“晚安,我的宝贝。”
这种事情他做过很多次,实在是压抑不住对他的渴望时就会在他睡着时偷偷亲吻他,有时会是嘴唇。这种猥琐的事情,他乐此不疲,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能亲近这个孩子。有时候他会扭曲地想,要是这孩子能发现的感情就好了,痛快地死去总比不死不活的好。
大厅里发出响亮的掌声,台上十个人抱着奖状和领导们合影,筹备了一个月的学术大赛终于在这个星期五晚上落下帷幕,为了这次比赛,陈所已经有两个星期没有回家了。
手机显示有哥哥三个未接来电,刚才忙得很,没有注意到,其实不止刚才,这几个星期忙着这个比赛,已经有好几个晚上没有接到他的电话了。陈所回拨过去,有些事情不是一直逃避就能解决的,那是他终要回去的家。
铃声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起,陈所说不清心里是失落还是松口气,正想挂断那边就传来声音。
“小所儿?”
不是哥哥的声音,陈逢夏不会这么叫他,“成安哥?”
那边嘈杂得很,赵成安要扯着嗓子大声吼这边才能听见,“你哥喝醉了,赶紧的,把你哥带回去。”
陈所记下地址,在路边拦下出租车,赶了过去。
灯红酒绿中,陈所远远地就看到两人,陈逢夏像软骨动物似的趴在赵成安身上,赵成安只能抱住他的腰防止他往下滑,见到陈所就像见到救星一样,直接把烫手山芋扔给了他。
陈所道过谢,把人拖进车里。陈逢夏这个醉鬼仿佛识人般,抱住他的宝贝不放手,头埋在陈所肩窝,嘴唇时不时地擦过他的耳垂,手也不规矩地上下抚弄着,车厢里的气氛变得暧昧起来,司机先生多次回过头,就怕两人直接在他车上搞起来。
陈所艰难地往后仰头,握住他的双手不让他乱动,陈逢夏不放弃,没有双手还有双脚,他用膝盖磨蹭着陈所的大腿,陈所气急,双腿夹住那磨人的脚,把陈逢夏整个人禁锢在自己怀里。好了,这下人是无法动了,可是两人贴的更加紧,陈逢夏一口咬住了陈所的喉结,舔咬着。
陈所崩溃了,刚才一番动作让他身心俱疲,有些自暴自弃地想,算了随他去吧。
陈所被吃了一路的豆腐,到家了,那人倒安静下来,依偎在他怀里,酣睡着。陈所不得不怀疑,这人是装醉。
他背着睡得不省人事的醉鬼,一步一步爬着楼梯,无比后悔,当初为什么阻止陈逢夏买带电梯的房子。
终于到家,陈所把人放在床上,打来热水,给他脱下西装,擦脸和身子。长年坐在办公室里的人,身上白得很,腹部上有一小块一小块的肌肉,这是他坚持锻炼的结果。
陈所心无杂念地给他收拾干净,正要端水出去倒掉,却被扯住,天翻地覆间,只听到盆倒地的响声,等回过神来,已经被陈逢夏压在身下。
“哥?”陈逢夏面色有些狰狞,粗喘着气,显然是苦苦压抑着什么。陈所轻声唤他,就怕一个大声惊醒他,到时苦的是自己。
陈逢夏渐渐冷静下来,目光仍是涣散的,他伸手,开始解身下人的扣子。陈所制止他,他说道:“哥哥,这是不对的。”
陈逢夏没理他,魔障了似的,倾身去吻他的唇,陈所躲避不及,被他含住。先是用舌头在唇周围舔了一圈,然后专注攻击闭合的缝隙,牙齿也轻轻咬着唇瓣,企图攻破城门,进驻其中。
敌人手段太高端,完全不是陈所这个雏比得上,没一会儿就被攻城略地,渐渐地也沉迷其中,与他追逐嬉闹起来。
两人分开时都有些喘,双颊酡红,眼中都带有欲望。
“嗯……”陈所惊呼,陈逢夏在他不注意间已经把手伸进他裤子之中,抚弄着他已经站立起来的东西,“不可以,我们是……”陈所挣扎着要起来,要是再这样下去,一切就都毁了。
“可以,”陈逢夏的声音仿佛夹带着狂风暴雨,却又平静无比,“你忘了吗,我们并没有什么关系。而且,你从小就是我的。”他无比清醒,一生中从没有比此刻更清醒的了,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给了他两个星期的思考时间,已经足够了。他已经无法忍耐下去了,如果不能活,便去死。
他看着那孩子从抗拒到茫然,然后是不顾一切的放弃,他知道他成功了。
(肉在作者心里)
隔日起来,天已大亮,地板乱七八糟,西装衬衫牛仔裤扔了一地,还有昨天被打翻的水盆,洒出来的水反射着阳光,耀眼夺目。但是,没有人,除了他没有在。
陈逢夏坐起身,被子下的身躯未着寸缕,“陈所……”因昨天叫得太过大声而嘶哑的声音响起,回荡在房间里,没人回应。“陈所……陈所……陈所!”越来越大声,喉咙也越来越痛,陈逢夏低垂着头,手紧紧抓着被子,终于确定整个屋子,只有他一个人在,昨天和他缠绵一夜的人已不知所踪。
陈所回来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幅场景,他担心地走上前,紧张地问道:“怎么了?很难受吗?”昨天他失控了,不知轻重,难免会伤了他。
陈逢夏抬起头,语气空虚而茫然,“你去哪儿了?”
“刚跑步去了,顺便想些事情,就回来晚了。”陈所这才知道他心里不安,扶他坐躺着,给他冲了蜂蜜水,把煮好的粥喂他吃下,温情地说着:“我没走,你别担心。”
“嗯。”陈逢夏搅动着粘稠的粥品,碗里的热气散发出来,模糊了他的眼,“那事情想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