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好嘞,”齐越立刻换上谄媚的笑容,“小的错了。”
小萝莉是齐越的侄女,齐越他哥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给女儿起了个名叫“齐玥”,生生地跟“齐越”同音,所以便有了“大越越”和“小玥玥”的带有区分功能性的爱称。
“小玥玥啊,”齐越蹲下来,“小叔干活这么努力,今天不是那个什么节嘛,你有没有礼物给小叔啊?”
齐玥看了他一眼,冷静道,“没有。”
齐越捂胸撑地心碎状。季轻夏噗嗤笑了。
齐玥转向季轻夏,奶声奶气道,“妈咪说夏哥哥可以走了,不用留太晚。”她走过来招招手,示意季轻夏蹲下来,然后把巧克力拿出来剥开了递过来。
季轻夏被萌到了,笑着接过来吃了,“谢谢小玥玥。”
“季轻夏你个混蛋!!”齐越抓狂地过来使劲摇晃季轻夏的肩膀,然后追着侄女出去,“小玥玥你别啊,你不是去年还说要当小叔的新娘么……”
季轻夏觉得逗逼的人生真是太精彩了。
转头走向最里头的更衣室,季轻夏顺道小心地捧起了台子上的礼物盒。这里面是个蛋糕,只有书本大小,但是是季轻夏亲手做的,从坯模到奶油,还有装饰。因为今天是情人节,也是庄俊臣的生日。季轻夏觉得还有点讽刺,这样一个冷情人居然出生在这么浪漫的一天。他当初来这里打工也就是存了这份私心,虽然速成的结果不是太出色,但那个蛋糕起码看上去还可以归到“应该很好吃”的那类里。
季轻夏大概可以猜到庄俊臣应该会很嫌弃地吐槽这种矫情的浪漫,但是季轻夏不在意,他想要做的还有很多很多,再酸再傻他都会试一试,直到能打动庄俊臣的那天。
第 25 章
季轻夏站在楼底下,把下巴往围巾里缩了缩。他还是有些激动和忐忑,因为他毕竟是第一次做这些。
按了门铃,可是却没人应门。
季轻夏有些疑惑,他之前是有跟庄俊臣打过招呼,说晚上会过来的。
季轻夏把蛋糕放到脚边,掏出手机拨了过去,没有人接。
季轻夏微微沮丧。庄俊臣可能是临时有事了。
今天是个太特殊的日子,季轻夏想就这么错过,所以他决定在这里等。
然而季轻夏没有料到,他一等就等到了半夜。
季轻夏已经不太清楚现在的自己是什么心情了。从开始的希冀,再到焦躁,生气,最后是心灰意冷。彻骨的冷意包裹着他,他抱着膝盖坐在那,手和脚好像都麻了。季轻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等下去,或许是不甘心,或许是根本没力气站起来了。
季轻夏听到了脚步声。他抬起头,看见庄俊臣站在几级台阶下。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呢大衣,双手插在口袋里。他黑色的眸子在暗处显得更加深邃的黯,他面无表情地站在那,薄削的嘴唇抿成冷冷的线条。
庄俊臣沉默地走过来,伸手抓住季轻夏的小臂把他拉起来。季轻夏靠近他时,闻到了庄俊臣身上淡淡的酒气,还有男士香水的味道。那是一种张扬到轻浮的香味,庄俊臣没有用香水的习惯。季轻夏抓住庄俊臣胸前的衣服,咳嗽了一下,干涩道,“你就非要这样么?”
庄俊臣听出一点点哭腔。他的脑袋里有一瞬间放空了一下,然后他笑了,“你是第一天认识我么?”
季轻夏抬头盯着他的眼睛,好像想从里面找出点自己想要看见的东西,“今天是你生日……”
“我从不过生日。”庄俊臣打断他,他像往常一样伸手揉了揉季轻夏的后脑勺,那里的触感都是冰冷的,庄俊臣垂下眼眸,平静道,“很晚了,快回去吧。”
“庄俊臣,你到底有什么毛病?”季轻夏终于忍不住了,他拉住庄俊臣打开的门,提高声音,“你他妈到底有什么毛病?”
季轻夏第一次发火了。他就像被惹怒的小兽,黑亮的眼里却显出浓浓的受伤的意味,他的唇被冻得有些苍白,吼出的话都是有些颤抖的。
庄俊臣淡淡道,“放手。”
“你根本就是胆小,”季轻夏松开手,眼角泛起淡淡的红色,“你就是没那个胆量承认你喜欢我!”
庄俊臣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没再看他,强硬地关上了门。
季轻夏站在那,用力地吸了几口冰凉的空气才把眼角的酸涩憋回去。
街道上几乎没有人影了,细细的雪屑落下来,更像是细雨,打在脸上特别刺骨。
季轻夏丢了魂似的走着,他没有带伞,也没有把外套的帽子盖到头上。他还提着蛋糕,他只是单纯地舍不得扔掉。
“季轻夏?”冯喻赶紧把车刹在路边,跑了过来。他刚在公司弄完个突发事件,回去路上正要从手机里找个伴消磨后半夜,就看见季轻夏的身影从后视镜里晃过去了。
季轻夏的睫毛上盛了细细的水珠,有些茫然地看着冯喻。冯喻从没见过季轻夏这副样子,吓了一跳,握住季轻夏的肩膀,“喂,小朋友你没事吧?”
季轻夏沉默着没有答话。
冯喻在心里叹了口气,才发觉季轻夏的头发和身上都湿淋淋的了,“你这是玩的哪出啊,走,叔叔带你去换衣服。”
第 26 章
冯喻直接在街边找了个酒店弄了个房间,把季轻夏推进洗手间让他洗个热水澡,然后跑下去买衣服。
季轻夏穿完衣服出来的时候冯喻正在翘着二郎腿玩手机。冯喻选了带衬衫领的毛衣和牛仔裤,简单年轻的装扮很适合季轻夏。冯喻转头看了他一眼,“感觉好点了?”
季轻夏坐到床上,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冯喻用脚趾头想想都猜到是什么事了,他又在心里叹了口气,走过去蹲到季轻夏跟前,放软声音试探着问道,“那我送你回家?”
季轻夏摇摇头。他觉得自己很累很累,好像要精疲力竭了。他一直在斗志满满,他一直在一厢情愿,他以为他可以坚持到底,他以为他已经触碰到庄俊臣那根松动的线了,但是今晚的遭遇让他觉得自己就像个笑话。真的,就像冯喻说的,爱庄俊臣是一件很累的事。
冯喻拿起旁边的毛巾给季轻夏擦头发。此时的季轻夏就像一只软蔫蔫的小狗狗,任他摆弄。想起平常季轻夏笑的一脸阳光的样子,冯喻只能感慨庄俊臣就是一傻货这么好的娃都不要。
季轻夏不声不响地坐着,目光有些飘忽。他的脖颈很白,延伸到肩膀那里的线条有着少年人那种纤细的好看。他的头发乱乱地落到额头上,潮潮的。冯喻看着他,心底有种很莫名的感觉冒了上来。等他回过神来,他已经扣着季轻夏的脑袋吻住了他。
冯喻一只手撑着床,一只手拿着毛巾摁着季轻夏的后脑勺。冯喻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亲上去的,季轻夏的唇很软,他没有反抗,也没有回应,黑亮的眼睛静静地盯着冯喻。
冯喻觉得有点挫败,他松开季轻夏坐回地板上,摊摊手,“对不起。”这句对不起有两个声音重在了一起——季轻夏也说了一句。
冯喻盯着他,忽然笑了,他把微卷的头发别到耳朵后面去,看着地板。
冯喻和庄俊臣其实有些地方很相像,他们都是很自我的人,只是冯喻性格里有比庄俊臣更加柔软的部分,季轻夏知道,或许冯喻才是更加适合做情人的那种类型。但是季轻夏更明白,人的心是很小的,庄俊臣这三个字扎的根太深了,稍微想要拔一拔都会很疼。
冯喻站起来,把毛巾整个盖到季轻夏脸上,连着他的脸一块揉了揉,“好了好了,lost puppy,不要任性了家还是要回的啊。”
季轻夏抓下毛巾,他的脸都被揉红了,终于有气无力地笑了一下,跟着站起来。
冯喻推着他的后背,冲他挤挤眼睛,“不要怕,叔叔明儿就去打那小妖孽的屁股给你出气。”
季轻夏用毛巾捂住忽然又有些发酸的鼻子,没有回答。他有些悲哀地想,也许他和庄俊臣,算是真的只能这样了。
季轻夏家里每层楼的灯都大亮着。
季轻夏从冯喻车里下来的时候,和从那头奔上来的季浅冬撞了个正着。
季浅冬大口喘着粗气,冲上来先紧紧抱住季轻夏,松开后再恶狠狠在他后脑勺拍了一记,“你跑哪里去了?你不知道晚上要回家的么祖宗啊!我找了你半天了!”
季浅冬抓着季轻夏的肩膀又喘了几口,“爸妈都急死了好么!”他一转头,看见了驾驶座上朝自己挥手的冯喻,呆了一瞬,然后马上盯着季轻夏,平板道,“弟弟,你今晚你死定了。”
季轻夏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手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没电了,季浅冬肯定打过一堆电话。
家里的大门被人从里头打开,唐静芸抱着手臂看着季轻夏,脸上是鲜有的阴沉表情。
里头沙发上,季正霖坐在那,看也没有看他们。
季轻夏梗着脖子,轻轻叫了一声,“妈。”
唐静芸没应他,淡淡道,“先进去睡觉,明天你最好好好给我们解释一下,季轻夏。”
第 27 章
季轻夏被禁足了。
早饭完的时候季轻夏被季正霖带进了书房里。然后季浅冬就缩着脖子听见楼上越来越激烈的争吵声,再然后唐静芸就离开厨房匆匆上了楼,最后就是季正霖黑着脸抓过西服摔门上班。
季正霖的意思很明白,季轻夏纯粹就是胡闹。养了十七年的儿子突然跟他出柜先不说,季轻夏喜欢的居然还是一个快三十的男人。一言以蔽之,季轻夏不好好读书搞这些有的没的,完全是青春期荷尔蒙堵塞大脑回路,统统不能作数。“你这几天哪也别去,想清楚了再来跟我谈。”季正霖看唐静芸在场也不好发作,扔下一句愤然离席。
唐静芸拢了一下耳边的头发,“小夏,妈知道你很喜欢他,但是你不该让我们担心,也不能把气撒在你爸身上。”
季轻夏靠着书桌站着,小声而疲倦道,“对不起。”
唐静芸走过去摸摸季轻夏的头,季轻夏抬头,眼眶果然是红的。
唐静芸发现她其实没什么能说的。感情里面本来就不能分谁对谁错,只能是个顺其自然。季轻夏这个年纪,受点伤是难免的。她朝季轻夏笑笑,“昨晚肯定没睡好,回你房间吧。”
季浅冬乖乖地没去搀和这场家庭内部矛盾,在季正霖出门地时候还怕怕地缩了缩脖子。季浅冬性子其实比季轻夏更加圆滑一些,虽然混帐事从小到大他也没少干,但是不管心里怎么想,他明着还是不会跟季正霖对着干的。季轻夏就不一样了,或许是么子的原因,季浅冬老罩着他宠着他,季轻夏脾气就犟得很。平常阳光乖巧惯了,一旦有什么事他认定了要做的,怕是谁都拉不住他。季浅冬知道这点,只能在心里直叹气。
季浅冬上楼的时候碰上唐静芸,唐静芸朝季轻夏的房间努努嘴,“你这几天好好陪着他吧。”季浅冬抓抓头,他当然知道“陪着”的意思绝对比表面上丰富多了。但是季轻夏万一要去见庄俊臣,他能怎么办啊?
但是季浅冬的担心暂时多余了,因为下午季轻夏就发起烧来,真正是哪也去不了了。
身体好的人一旦生病就是来势汹涌,季轻夏的烧到第二天早晨才褪下去。
季轻夏在床里等到了他的早餐,但是带早餐来的不是季浅冬,而是冯喻。
“哎哟喂,看看我们的林妹妹病成什么样了。”冯喻把装着鸡蛋灌饼的袋子放到季轻夏的床头柜上,然后扯开一把凳子坐了上去。他穿了件灰白色调的运动服,扎着头发,一副晨练刚结束的样子。
“你怎么知道的?”季轻夏看见他觉得微微尴尬。
“跑个步碰上你哥了,”冯喻翘了个二郎腿,“我就过来探望探望你,不要太感动了。”
“还热乎么?”冯喻问了一声。季轻夏以为他在说鸡蛋饼,没等他回答冯喻就把手伸过来探了探他的额头。季轻夏还没来得及僵硬,冯喻就把手缩了回去,“年轻人好得快啊。”
季轻夏扯扯嘴角,“叔叔你语气很嫉妒啊。”
冯喻捏了床头的一个苹果冲季轻夏摆了摆,“来,叔叔削苹果给你吃,还可以帮你切成小兔子形状的。”
“一边去吧!”季轻夏终于笑了。他面色还有些苍白,但笑起来眼里就多了些光亮,看起来气色好多了。冯喻把苹果在手里抛了抛,微微笑了。
季轻夏看了他一眼,转开目光。他跟庄俊臣开“叔叔”之类的玩笑,庄俊臣肯定会发飙,上来给他小打小闹;而冯喻照单全收,插科打诨。季轻夏明白,冯喻才是那个真正没把自己当小孩子看的人。跟冯喻相处总是要轻松自在些,冯喻懂得揣摩人,拿捏那个度。而庄俊臣永远是带刺的,他用他沉魅的眼神和漂亮的笑容敷衍你,他的情感不从心里出来,你的心意也传达不到那里去。
冯喻把苹果放回去,“今天我也没带什么慰问品来,给你看个独家珍藏好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钱夹,手指在里头翻了翻,夹出一张纸片。
第 28 章
季轻夏知道冯喻总不会是单纯来逗他开心的,他接过来一看,轻轻皱起眉头。
那是一张照片,背景是人群熙攘的酒吧。镜头捕捉的主角,是庄俊臣。年轻的庄俊臣。他穿着英国中世纪风格的,白色低领带点泡袖的亚麻衬衫,下身是高腰的黑色裤子。他手里拿着酒杯,正在跟身边的人说话。那时候的庄俊臣头发还要更长一点,微微侧头的姿势显出他高挺的鼻梁和修长的脖颈。他的嘴角含着淡淡的笑,竟有几分冷色的甜美。照片特意被打印成黑白的,如果不是角度和清晰的缺陷,季轻夏都要以为这是某本杂志的封面。那个时候的庄俊臣好看得特别张扬,就像……
“赛菲丝街的黑玫瑰。”冯喻捏着下巴特别做作地开腔,“那时候圈子里我们都这么叫他。”冯喻摊开手,“千万别被他知道我私藏他十七岁的照片。”他在自己脖子里划了一下,然后翻白眼。
季轻夏抿抿唇,“你们的青春太黑暗了。”
冯喻撑着下巴悠悠笑了,“小朋友,要不要听睡前故事啊。”
冯喻其实只用了几分钟告诉了季轻夏一些模糊的信息。比如庄俊臣的父亲是一个小有名气的北爱尔兰画家,庄俊臣的母亲是在咖啡馆打工的中国留学生,年轻风流的艺术家背着老婆在自己作画的小楼里和美丽的东方女人同居还生了一个小男孩。比如庄俊臣的父母是虔诚的基督徒,而十七岁的庄俊臣勾搭了父亲最欣赏的学生,两人在庄俊臣父亲的私人画室里翻云覆雨的时候,被父亲带领着参观的界内朋友和媒体撞见。比如庄俊臣在信仰和颜面上给父亲蒙了两次羞,被赶出家门亦或是离家出走,正式成为夜店小王子之类的。
“那个他爸的学生……他喜欢他?”季轻夏盯着手里的照片,闷声道。
冯喻摸着下巴笑了笑,“那时候的他纯情的就跟现在的你一样,你说呢。”冯喻转开视线,“艺术家的名誉和他的作品一样重要,他葬送了他的前途,你觉得还有爱情可以剩下么?”
“他为什么要回国?”季轻夏沉默了一会,把照片还给冯喻。
冯喻收起笑,做了个结束的手势,“这你就要自己去问他了。”
季轻夏盯着冯喻没有说话。
“瞧你这小眼神,”冯喻站起来,“我才不信你要放弃呢。”
“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