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正梁告诉他,可以现在安排他以跳级生的身份进入高三学习,正好能赶上今年的高考。
六月,叶简跟一群高三学子一齐参加了高考。
六月末放榜,他的分数远远超出了一本线。
叶简报考了一所理工大学,长达近三个月的暑假生活开始了。
此时回望过去,叶简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一个冗长的梦,从前种种还在眼前浮现,历历在目,却又显得那么的不真实。等到醒来的时候,他已经成功升上了大学。
几个月之前这些事都还是他想都不敢想的。
这段时间叶简渐渐适应了单正梁的存在,也不像之前那么害怕,偶尔面对单正梁的调笑,也能够反驳几句了。
虽然叶简嘴上没说,但对于单正梁,他始终是心存感激的,是这个男人将他拉出了深渊,他原本以为自己会永远徘徊在黑暗中,得不到解脱。
就是在这个时候,叶简发现单正梁出现在这边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就在他适应了他的存在的时候。
叶简不想承认,但是他确实有些在意。
在某次跟单正梁一起吃晚餐的时候,在叶简反应过来之前,试探的话已经脱口而出。
“你最近好像很忙啊,”叶简撇撇嘴,状似不经意的说:“单正梁,难道是你外面男女朋友太多,顾不过来了?”他说完这句话,发觉自己的心跳得飞快,扑通扑通的。
“哦,”单正梁意味深长的看了他半晌,看叶简仿佛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对他的称呼变成了直呼其名,才慢悠悠说出下一句话:“你说这话的样子就像是在吃醋。”
叶简飞快的反驳,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我没有!”
“只是开个玩笑。”单正梁扬起一边眉毛,悠闲的说。他的口气却跟说出的话截然不同,带着点笃定的洋洋得意。
那样子可真讨厌,叶简心想。
……
然而单正梁确实是愈发忙碌了,许多个晚上他回到房间,叶简已经熟睡,偶尔叶简会被惊醒,朦朦胧胧的问他:“回来了?”还不等单正梁回答,已然倒下再次睡去。
等到次日早晨叶简回想起来,问他:“昨天回来的很晚啊?”
单正梁也只是简单回答一句:“在公司加班。”他的样子仿佛并不愿意多说。
叶简有些不高兴了,虽然他自己并不知道这不高兴的缘故。
——或许是因为从前单正梁有什么工作,都是带到家里来做。现在不一样了,叶简仿佛隐隐察觉到了什么。
有时候他心里会突然冒出来一个念头:单正梁真的是在忙工作么?叶简不敢深想。
然而叶简有这么一个性格,他在自己在意的事情上,有一种不屈不挠的固执,假如不得到答案,他永远也学不会罢休。
于是在某个晚上,他坚持着没有睡着,在关了灯的房间里睁着眼睛看着漆黑的四周,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已经十二点了,卧室的门咯吱一声被推开,单正梁回来了。
叶简刷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啪的一声摁亮了床头灯。
单正梁吓了一跳,惊讶的朝床上看去,他看见叶简皱着眉头坐在床上看着他,眼神清明。
“还没睡?”单正梁一边脱着外套,一边问道。
“睡不着。”叶简说:“你今天也回来得很晚。”
单正梁已经脱了外套,说:“我去洗个澡。”
然而叶简打定主意要问到底,他又说了一遍:“今天也是加班么?”
单正梁似乎终于意识到这一次敷衍不过去,他突然朝着叶简的方向走来。
叶简抿着嘴,沉默的看着他。
单正梁一直走到叶简面前,看着叶简严肃的脸,突然笑了——这是一个充满挑逗的笑容。单正梁凑近叶简耳边,笑着说:“既然你精神这么好,正好我们可以做点别的什么。”
叶简瞪大眼睛,没料到话题会急转直下,突然转到这个上面来。
然而单正梁要的就是这个,不等叶简想明白,他已经头一低给了叶简一个缠绵的吻。
他们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做,这个吻很快成燎原之势,熊熊燃烧起来。
单正梁一手放在叶简脑后固定住,将他的头往自己面前带,舌头伸进他嘴里一番搅动,叶简也不甘示弱的伸出舌头反击,一时间房间里只听得见浓重的喘息声。
等到他们结束这个亲吻,喘着气分开的时候,两个人都已经衣衫不整了。叶简上衣的扣子全部解开,露出属于少年的瘦削的胸口。单正梁也好不到哪里去,刚才一番亲吻,叶简已经在迷乱中扯掉了他好几颗扣子(叶简脱衣服的技术显然比不上单正梁==),他的胸口还有着几道叶简留下的抓痕。
单正梁笑了一声,说:“你的手怎么跟女人一样,还有指甲?”
叶简低头看了看双手,喘着气回答:“……长长了,忘了剪。”他抬头看着单正梁,单正梁幽暗的眼睛正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叶简觉得有些口干舌燥,情不自禁舔了下自己的嘴唇。
下一刻,单正梁一把将叶简从床上拉起来,再一次吻上了他的唇,单正梁一边亲吻着,一边将怀里的少年往浴室的方向带。
当叶简感受到头顶洒下的细密水滴时,他才醒悟过来,他已经被男人带进了浴室,现在正背抵着墙壁跟单正梁接吻。
单正梁的上衣已经全部脱下来了,他正要伸手脱掉叶简已经湿透的上衣。
叶简突然喘着气阻止了男人的动作:“这次我、我来。”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耳根都红透了。
……
单正梁挑了挑眉,看着叶简垂着头一翻身压倒了他,他们慢慢沿着墙壁滑落到了地上。
……
这是叶简第一次,在肉欲中感觉到超脱身体的快乐,然而这快乐太过飘渺,令他无论怎样用力,都有一种抓不紧的感觉。
抓不住,这快乐飘渺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消散。
……
叶简隔天醒来,回忆起了昨晚自己的主动——那简直像是另一个他,叶简从来不知道自己也会有这样的一面。
他的心里突然生出一种恐惧的感觉,然而恐惧什么呢?叶简不知道。
许久之后叶简才真正明白过来——他恐惧的是自己在这段关系中陷得太深,将这当做了一场真正的爱情。
这本来不该是他所奢望的。
可惜他察觉得太晚,付出的感情是没办法收回的。
第五章:现实
就在他跟单正梁同床共枕的第二天。
叶简在报纸上突然看到报道了这样一则消息——
单氏集团的CEO单正梁先生,将于六月末跟珠宝大佬的掌上明珠乔落小姐订婚。
大大的标题下面写了一长段话,细细讲述了两人从相识到相许的过程,简直堪称王子公主的经典版本。
叶简从头到尾读了三遍,他这时才回想起来,单正梁并不是他一个人的。在他之前,单正梁就有许多情人,男的女的,从富家小姐到影视明星。
他叶简也只是这些人中的一个。
到最后单正梁会跟别人结婚,当然,那个人必须是跟他门当户对的。
——可是究竟是为什么,竟令他生出了这样一个错觉,以为单正梁是他一个人的。是这些日子他们的朝夕相对么?是因为单正梁对他的纵容与宠溺么?
现在梦醒了,叶简又再一次看清楚了自己的身份。
如果他这时候醒过来,他或许还是可以以情人的身份留在单正梁身边,单正梁会给他优渥的生活的,只要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叶简却选择了最没有出路的一条路——他控制不住的,质问了单正梁。
单正梁的回答,叶简永远都不会忘记。
——“订婚?嗯,是在六月,到时候你也参加吧。”
——“为什么?乔家跟单家联姻,对彼此都有好处,乔落这个女人也很知趣,是个理想的结婚对象。”
单正梁说这些的时候,一直是笑着的,只是他的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的笑意。
叶简也笑了,这个笑容比哭泣还要难看。他冷冷的说:“单正梁,你把我当什么?”这是叶简这辈子说的最真实的,最接近自己渴望的话了。
可他注定得不到想要的答案。
单正梁的脸色也沉下来:“叶简,是我这阵子对你太好,令你忘了自己的身份么?那么你现在好好给我记住,我做什么决定,你都是没资格过问的。”话说到这里,单正梁突然拔高了声音,他看起来气得不轻:“你今天已经打破了我的底线,你管得太过了,这样不合格的情人我不需要。”
叶简说:“你要跟我分手么?”
单正梁说:“你明白就好,我会给你一笔钱,你从今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昨夜的火热此刻成了一场赤裸裸的嘲讽,嘲笑他的主动与自作多情,结果深陷其中的只有他一人。
叶简觉得前所未有的屈辱,而这份屈辱是他自己造就的。
明明一开始就暗自下定决心绝不动情的,一切只是为了活下去。为了活下去,他将单正梁当做他的饲主。他听单正梁的话,顺从他,迎合他,只有这样才不会被抛弃。
一开始确实是这样的。
可是其后单正梁的放纵与宠溺,却令他不知不觉迷失其中,不知从何时起,叶简发现他的心神开始为单正梁所牵动。
他不自觉的开始注意起单正梁的一切来。
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察觉到了危险。
他告诫自己,想要警醒自己,最终一切都只是徒劳——他终于还是深陷了下去。
单正梁不过是稍稍冷落他,他就感到如此不安,而单正梁轻微的靠近,却轻而易举令他迷失了。昨夜的主动是他情不自禁的情绪泄露,那时候叶简才那么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真心——原来他是如此的想要取悦单正梁。
为此甚至不惜抛却一切脸面羞涩。
如今这一切都成了一个笑话,嘲笑他的自作多情跟愚昧痴傻。
叶简脸上再次露出了一个笑容,他梗着脖子,一瞬不瞬的看着单正梁,逞强的说:“好啊,只要数目够多,我自然不会再来烦你。”
他将自己表现得像个为了钱出卖一切的人,只有这样他才感觉还能保住自己仅有的一点尊严。
……
单正梁给了他一大笔钱,客观来说这是一个大方的情人,可现在叶简只觉得耻辱。
叶简拿着那笔钱,搬离了别墅,重新回到了自己从前的住所。
为了报复,亦或是为了发泄,他过了一段相当颓废的日子。
用这一笔钱,叶简体会了一场他从前想都不敢想的所谓‘有钱人’的生活,然而他从中体会不到任何的快乐,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那一段记忆所掏空了。
人生为什么充满了讽刺,从前这是他求而不得的生活,现在他得到了,他却宁愿自己从来都没有得到过。
——至少不是以出卖自己唯一的感情这样的方式。
那个人,单正梁那个男人,他是真正的没有心么?叶简偶尔不由自主的想着,或许在单正梁的心中,他叶简已经是一个过去式了。
叶简因为这个猜测痛苦了许久,然后有一天机缘巧合,他在电视上竟然又看到了有关那个男人的消息。
——在他们分开一个月之后。
并不是什么好消息——因为一般企业家是不会被报道上电视的,除非他名下的那家公司出了什么了不得的问题。
确实是出了了不得的问题——单氏集团内部传出资金亏空的传言,一时间股票大跌,已经濒临破产。
电视上单正梁利落的回答着记者的一个个提问,他看起来很冷静,然而这丝毫阻止不了急转直下的情况,无数负面新闻被爆出来,其中不乏有商业对手落井下石,许多人对单正梁积怨已深,都想看着不可一世的单二少吃个大亏。
之前还有许多人关注着单正梁订婚的消息,现在这些都在顷刻间被遗忘了,自然而然成了一个所谓的‘误传’。
叶简不了解商场上的事,但他知道那个资金亏空恐怕并不是谣传,前段时间单正梁每晚加班,或许就是在忙这件事。
那时候的加班都是真的,单正梁没有说谎。
——单正梁并没有说谎!叶简这时才恍然大悟般明白。
他怔怔看着电视,看着电视里混乱成一片的场景,他的脑中也同样是一片混乱的,有许多的记忆一起涌上心头——那段时间日渐忙碌的单正梁,突然出现的女人,突如其来的断绝关系,以及作为分手费他拿到的那一大笔钱。
现在这一切都连贯起来了。
说不定那时候单正梁就已经预料到了公司会有出大问题的一天,他把所有的事情都想到了。他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
已经过去这么多天,叶简终于想明白了这一切。最后,他站起来关掉电视,换好衣服出了门。
——单正梁是爱他的,或许比他自己想象的还要爱得多。叶简心想。
他回想起两人最后一次分别时他说的那些话,心里突然觉得很难过。
前所未有的难过。
第六章:回忆
叶简还记得在他很小的时候,家里很穷困,却也很幸福。父亲去了外地打工,常年不在家,家里只有他跟姐姐叶婉,还有母亲三个人。
每个月父亲将拿到的工钱寄过来,母亲在这个时候就会带着他跟姐姐上街,买些新衣服或者好吃的零食。
母亲是个很会过日子的人,家里不算多的存款被她规划得很好,他们一周至少能吃上三次肉。
那个时候叶简是无忧无虑的,最大的烦恼也只是叶婉又弄坏了他的小汽车玩具。
每当这个时候叶简就会格外生气,有时候他甚至想,要是他没有姐姐就好了。没有姐姐,就不会有人总跟他抢电视,也不会有人总爱捏他的脸蛋,把他搂进怀里勒得他快要断气,更不会有人监督他吃完碗里最后一粒米——明明母亲都没有要求他吃完。
叶简愤愤地想。
然而下一刻,叶婉会用零用钱买零食给他吃,叶简立即就能眉开眼笑,忘记前一刻的愤怒。
“小叶子,喜不喜欢姐姐啊?”
“哼哼。”叶简含着零食哼唧了两声,昂起头鼓着脸说:“要是你每天都给我买零食,我就喜欢你。”
然后叶简会立即收获一个拥抱,叶婉搂着小小的叶简,激动得满脸通红:“小叶子,你真的好可爱啊!”
转变发生在十岁那年,向来温柔和顺的母亲在电话里歇斯底里的喊:“叶向东!你敢在外面养狐狸精!你怎么不去死!”
叶向东,是父亲的名字。
叶简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天,他被在电话里争吵的父母惊醒,叶婉抱着他缩在床头,双手紧紧捂住他的耳朵,对他说:“别怕,别怕……”
可是叶简仍旧觉得害怕。
恐惧的眼泪顺着眼睛不停地落下,他在叶婉怀里不住颤抖,仿佛已经预见到了未来不平顺的结局。
那天之后,母亲变了。她开始变得神神唠唠,时常一个人自言自语,每一次父亲打电话回来,他们必定会大吵一架。
新年那一天,父亲终于从外地回来。他进门对母亲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们离婚吧。”
……
那是一切苦难的开端。
那之后许久叶简的记忆都是一片模糊的朦胧,他记不起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终于平静下来的父母,似乎已经做了某个决定。
叶婉牵着他的手,毅然决然留在了母亲身边。
离婚以后他们得到了房子的所有权,父亲带着人搬走了家里大部分家具。那天叶简被叶婉抱着站在房间的角落,他抬起头看着叶婉,小声问:“父亲要走了么?他什么时候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