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厌恶的这种也无所谓吗？”景默插话问道。
“无所谓啊，反正其他的种类我也得不到，他是尊贵无匹地位堪比天帝的天尊，我只是一个小小童子，当然得不到。”
“所以你宁可堕落？”
“堕落？什么叫堕落？三皇子，你开玩笑呢？如果说我是堕落，你又是怎样，偷偷喜欢的人一直没正眼瞧过你吧？所以你也堕落了才会爱上凡人？”
景默看看旁边的贺锦年，而后转头回答：“这不是堕落，这是提升，我和锦年没有想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所以你不叫堕落，我为什么叫堕落？”
景默回答不出，紫灵却自顾自又接着说到：“算了，其实说堕落也无所谓，对于你们而已，从仙到人就已经是堕落，而我甚至是自找的，当初劫持四皇子，我并未存有杀心，但是被你们逼着，我就真的想杀他了。”
景默吃惊地看着紫灵，“这和景幽什么关系？”
凌云启的瞳仁也骤然收缩，他疼着爱着宠着的景幽被他劫持过？
紫灵说：“把他藏到地窖里，随便折磨折磨，然后想看看你们都是什么反应啊。”
“你……”
“我杀了你！”凌云启挣扎着站起来，可是刚站起来却又扑通倒了下去，他以为他捧在手心的景幽一直就是那个傻乎乎的会闹脾气会像个小铃铛一样跟着自己的景幽，可是原来他曾经有过这样的经历。
“不要激动，不要激动，他最终不是没死吗？当初我也就是挑了他的手筋脚筋而已，然后小脸上多了几道伤疤，不过你们看现在他不是什么都看不出来了吗，唉，仙界就是好啊，什么药都有，不过那小孩，永远也不可能跟你们并肩战斗了吧，毕竟……”
凌云启心口越来越疼，景默咬着牙，他只记得景幽很小很小的时候有一段时间母后和天帝说他出去玩了，在一个天尊那里，然后过了好几年才回来，回来之后景幽就沉默了很多，直到遇到凌云启，他的师兄，许多年之后他才慢慢开朗起来，现在想来，景默才知道当初所谓的在一个天尊那里是怎么回事，也怪不得景幽会叫赤雪天尊为赤雪小叔了。
“为什么是景幽？！”凌云启低低地问，他实在无法想象那个总是傻笑着的爱人被人挑断过手筋脚筋，甚至脸上到处都是伤口……
“啊？因为他总是追着赤雪喊小叔小叔，因为赤雪唯一会对这个景幽笑啊……”
“嫉妒吗？”凌云启继续低低地说。
“是啊，所以我被抓后就承认了啊，然后我就道歉啊，最后天帝也没怎样，让我进入凡间轮回，其实我很想来凡间啊。”紫灵老人一直微微笑着，似乎曾经将一个小孩囚禁起来虐待的人根本不是他。
景默转头看看凌云启，这个景幽一直喜欢着的师兄，把景幽从那片黑暗中领出来的人，忽然很想对他说一句谢谢。
“好了好了，不闹了，我也累了，你们太麻烦了”说完紫灵老人脸上的笑容敛去，冷冷的唇里飘出下一句，“都去死吧。”
他拔剑而出，视线落在景默身上，刀尖就要碰到景默的脖子时，忽然被一股怪力拉住，紫灵回头，而后笑道：“哎呀哎呀，锦年啊，你这是干嘛？”
贺锦年低沉的声音响起：“师傅，这么多年，你有没有当我是你的徒弟？”
紫灵笑道：“有啊，不然我养你干嘛，当然顺便弄点我需要的东西也是应该的啊。”
“师傅，如果我现在求你不要杀他呢？”
“这可不行，还有啊，我当你是我徒弟，但是我可不会听你的，就算是求的，也不会听哟。”
贺锦年低低地说：“我知道了。”
紫灵回头，贺锦年手上一用力，紫灵老人手上的剑就落到了地上，紫灵老人惊讶地看着贺锦年而后却笑了出来：“怪不得呢，你果然是聪明，竟然能将我给你的魔气利用，难得难得。”
“师傅，你我自此便毫无关系了。”
“其实，我们一直以来也没什么关系。”紫灵笑眯眯地说，贺锦年却觉得浑身发冷，手里的七星桃木剑已经散发出黑色的烟雾，紫灵老人却丝毫不惧，而是看着剑气说道：“锦年啊，这么多年过去，你怎么一点没有长进呢？”
“……”贺锦年没有回答，手里的桃木剑似乎在兴奋着，贺锦年甚至能听到剑的声音。
紫灵老人看看自己徒弟，然后看看那边倒着的几个人和一条狗，一个响指发出，几十只狼妖不知从什么角落飞出来，贺锦年一惊赶紧过去护住景默，可是几十只狼妖根本不是他一个人能对付得了的，他看着凌云启的手臂被狼妖撕去一大块肉，看着周临宇死死护住泯埃，自己的后背却被狼妖咬了好几口，看着黑炎哀哀地卷缩在一旁，他看着景默伸着手轻唤：“锦年，锦年……”
狼妖伏在他们身上，牙齿发出森然冷凛的光，体内的魔气开始疯涨。
过往的种种在眼前闪现，那是初见，景默浑身是伤，他落在满是粉红的桃园，他笑着说：“公子，在问别人名字之前，不是一般要先通报上自己的名字吗？”
贺锦年的眼睛渐渐变得通红，手里的桃木剑发出尖锐的声响，魔气在叫嚣着：“杀、杀、杀。”
贺锦年看不到面前的人，他只记得那个一身贵气的三皇子却带着痞气的笑容逗他玩笑，他不要失去这个人，死也不要。
紫灵老人看着贺锦年的眼睛，忽然明白过来，而后他试着喊了几声：“锦年？锦年？”
贺锦年没有回答，可是紫灵老人却知道这才是危险的，除非他能控制住这份魔气，可是明明是自己给予贺锦年的，可是这魔气却一定没有听他话的意思。
紫灵老人退后几步，贺锦年手心的桃木剑黑芒渐浓，贺锦年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到，他只知道要杀，要杀。
贺锦年似乎完全失去了意识，狼妖于他而言此刻竟然好像豆腐一般，一剑一只，一会之后竟然再没有一只完整的狼妖，紫灵转身想逃，可是却被赤雪天尊挡住了去路。
“你，你不是……”
“我只是去把你的退路给毁了。”
“退路？我的……？”
“没错，不只是你后面藏匿的地点，还有所有的狼妖，还有你依赖的那些丹药。”
紫灵目瞪口呆，可是片刻之后却又笑了出来：“师傅，你啊，果然了解我。”
赤雪天尊冷冷地看着紫灵说：“我从未忽视过你。”
“可我也只有你一个跟随的童子。”紫灵冷笑：“没有忽视，也没正视过，我说过我喜欢你的吧，千年里，你觉得我一直是在开玩笑嘛？”
“那也是你我之间的事，和景幽无关。”
“你看你看，就是这样，我其实是永远被你排除在外的一个……”
紫灵的话还没说完，胸口就被一刀刺穿，是魔化的贺锦年！
刺完之后，他转而对着赤雪天尊就要攻击，赤雪天尊抱着紫灵的尸体走了，什么话都没有留，贺锦年转身又对上已经站了起来的景默。
景默微微笑着，而贺锦年的七星桃木剑已经在面前，景默似乎没看到散发着浓雾的桃木剑，他只是盯着贺锦年说：“锦年，我们该回家了，乖。”
就好像上一次一样，景默伸开双臂等着贺锦年，他淡笑着说：“锦年，我们该回家了。”
贺锦年看不清眼前的人，他只听到那个声音，可是身体却再也不听控制，他听到那个人又说了一遍：“锦年，我们该回家了，过来。”可是手里的剑却直直刺了出去，终年不落的泪水第一次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景默看着胸口的剑，而后他将剑握住，沿着剑他慢慢摸到贺锦年握剑的手，贺锦年浑身都在发抖，景默笑道：“锦年，跟我要回家了，乖。”
贺锦年终于倒下，景默的蓝衣被鲜红浸染，凌云启将上次景默送给自己的天灵衣给景默穿上，而后问贺临宇：“能动吗？”
贺临宇点点头，“撑着回去应该没事。”
泯埃看看旁边伤势稍轻的黑炎，摸摸他的头说：“黑炎，带你主人回去，好好照料他。”
黑炎点点头，凌云启抱着景默，泯埃和贺临宇相互搀扶着，四个本就不属于凡间的人终于回去了他们本该属于的地方。
第二十九章：跟我回家
贺锦年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天之后，他还没睁开眼睛就下意识地去摸旁边的景默，几个月的时间和几十年的时间将相比很短，可是他偏偏早就已经习惯，习惯那个人总是用慢悠悠的调子说话，总是一副慵懒的模样，永远笑眯眯的，漂亮的眼睛微微眯着，明明贵气十足可是也痞气十足，说话从来都不正经说，总是想要做爱，总是欺负黑炎，他是那样一个令人厌烦的人，可是当手心没有那个人踏实的温度时，贺锦年还是难过了。
他坐起来，看着旁边空空的床铺，想象那个人一头长发铺散在床上，想象他单手支着脑袋笑道：“锦年，你醒了啊。”
贺锦年沉默地起床穿衣，衣柜里是一水的蓝衣，他自己喜欢蓝色，后来景默也跟着穿蓝色衣服，现在看着这叠得整齐的衣服，贺锦年却觉得喘不过气来。
从他昏倒之后到现在醒来，他没有和任何人说过话，可是他就是知道景默不在了。
拿出一件衣服穿好，将头发束好，而后洗把脸，贺锦年走到门口，正好看到黑炎过来，人形的黑炎真的很是高大，和他的身体不相符的，高大的他提着一个小巧的篮子，看到贺锦年起来了，他高兴地走过去，可是看清楚贺锦年的表情后他却有点迟疑，他小声地问：“主人？”
“没事，我想走走。”
“可是主人……”你还没吃东西呢，然而黑炎的话终究还是没有问出来，贺锦年的表情是他从未见过的，虽然他总是同一副面孔，可是这次不一样，黑炎觉得自己似乎懂得，主人好像在，悲伤。
贺锦年并没有什么都忘记，他不记得紫灵怎么死的，也不记得那些狼妖怎么消灭的，但是他记得他亲手将剑刺到了景默的胸口，那个景默，那个天界的三皇子明明胸口上扎着利剑，却微笑着对自己说：“锦年，跟我回家了。”
贺锦年回来了，可是景默呢？
景默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大碍，在天界除非真的是那种能令他们灰飞烟灭的伤，否则基本不会出现生命之忧，可是景默的心现在不在天界。
泯埃和贺临宇来找景默，景默看他们一眼，转而扭头不理他们，泯埃无语，贺临宇上前说：“景默，冥界的事情天界干预了，现在他们也是一团乱，不过我看派去的照舍将军处理得挺好，虽然冥界现在是一团乱，但是他很快应该就能处理好了。”
“恩。”景默抱着膝盖看着床里，泯埃很想抽景默两下，他咬牙切齿地说：“景默，你三岁小孩吗？”
景默依旧抱膝看着床里面，泯埃说：“这事不是你想怎样就能怎样的，多少双眼睛看着你，你到底要怎样？”
景默回头，“我从来没有要怎样，任何惩罚我都接受，狼妖的事情紫灵老人的事情确实是我自作主张，但是和锦年没有任何关系，我只是要求惩罚之后让我和他在一起。”
泯埃轻声叹了口气，和贺临宇对视一眼，也不理景默了，因为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做，贺临宇上前拍拍景默的肩膀而后说：“死心吧。”
景默一枕头扔贺临宇身上：“说点好听的能死啊你们俩。”
贺临宇把枕头接住，然后又给放到景默床上：“如果你喜欢的是仙，那么一点问题都没有；如果你喜欢的是妖，妖能升仙，那么也可以在一起；甚至你喜欢的是可以不用轮回的鬼，天界都有办法让他存在实体，可是为什么你非要选择人？人只有百年寿命，景默，你别说你不知道。”
“那又如何？”
“他若是轮回，我便等他轮回，生生世世，我守着他，为什么不可以？”
泯埃和贺临宇都不知该说什么，最后两人还是看看景默就离开了，谁都没再提景默想要下界的事情。
景幽和凌云启来找景默的时候已经又过了几天，凌云启现在对景幽更加是宠得没原则，景默其实也不太舍得说景幽什么，毕竟他是真心喜欢这个弟弟，可是无论如何景默还是想要下界，和贺锦年的恋情，他一定要争取。
景幽想要劝劝这个皇兄，可是景默一句：“好了，无论谁派你来的，景幽，你说不过我。”景幽只能挠挠脑袋，然后站到凌云启身后去了，凌云启轻拍一下景幽的后背算是安慰，然后对景默说：“景默，先不说我们擅自捉妖这件事，毕竟我们算是将功补过了，可是你长时间不回天界这一条也很难办，结果你竟然和凡人……，景默，你明明一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凌云启轻声叹了一口气，景默回头冲他微微一笑，而后问道：“你和景幽，你们俩为什么可以在一起？贺临宇和泯埃为什么可以？荷花仙子和绿蛇精，为什么可以？九天玄尊和冥界的一个小小白无常，为什么可以？我和锦年，我们哪里做错了，为什么就不可以？”
“因为，他要是死了，你……”
“我等他轮回，生生世世，我愿意，为什么要被层层枷锁束缚？”
景默的问题让凌云启措手不及，他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仙人无法相恋，只是天条自古便是如此，他们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神仙，怎么能做决定，他们能做的唯一一条就是服从。
凌云启也没法回景默的话，张口结舌半天，只能说：“景默，你好自为之，天帝这次真的动怒了，如果你再不松口，他……”
“他会把我关进寒彻牢里，对吗？”景默淡笑着问出这句话，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他继续说：“如果父王觉得这样我会退缩，那便来好了。”
“畜生！”一声怒吼震彻凌霄，景默看到自己父王锦衣华服头顶高冠，他看着自己，怒气将他的脸扭曲，景默也不起身只是笑嘻嘻说了一句：“父王，好久不见。”
“你，你，你这个小混蛋，以前整天无所事事跟着天启元帅东奔西走不务正业，我和你母后也没有管你，就算你继续这样下去，我们也不会说你什么，就算你一直这么当个纨绔子弟，也依旧是皇子，你为什么要和凡人相恋。”
“因为喜欢上了呀。”景默掏掏耳朵，而后放在唇边吹走，一点不在意自己父王的震怒。
“你，你明知道我们会反对吧？你真的要气死我们？”
“父王，我只是问一句，为什么不可以？”
天帝一愣，许久才回答说：“天道和凡间之道本就悖逆，一个是仙一个是人，若是仙和人一直如此，这三界之间到底要怎么平衡，仙和人的孩子要如何办？这是千万年以来始祖传下来的法令，我们岂可随意修改？”
“所以说，其实你也不知道原因，不是吗，父王？”景默慢悠悠地回答，笑容也淡淡地，让凌云启忽然想到某个凡间之人，永远淡淡的，淡然地说话淡然地生活，淡然地和景默在一起，唯独一次没有淡然，那也是因为景默处于危险之中惹怒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