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数比迷笛多是肯定的,但是你别忘了,这里的大部分观众都不是冲着我们,也不是冲着摇滚乐队来的。”向宽对他点头,示意路边那排成长串的各种公务车。那大都是加长型的公务车,深色车窗,外人根本无法看见车内的情况。而这样的车,在整个举办音乐节的场地内总共停放了几十辆,这都是各位明星所乘坐的保姆车。大到天王天后,小到新兴偶像派,无一不有。而外面那些疯狂的观众,也大都是冲着他们而来。
“这一次,我们不是主角。”阳光也赞同道:“和迷笛那次完全无法比较,外面那些观众可不是来听我们的音乐的。”
“不是又怎样?”走在前面的付声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众队员。“就算他们现在不是为我们而来,等到音乐节开始后,让他们变得为我们而疯狂。这一点你们做不到吗?”
“你做不到吗?”他的目光穿过阳光和向宽,直视着严欢。
咕嘟,悄悄咽下一口唾沫,严欢感觉到难以忍耐的干渴,喉咙里仿佛有东西在燃烧。付声灼灼地看着他,更加让他觉得心绪难平。他又想起昨天晚上,付声伸手握住自己。那双抚摸琴弦的手有很多老茧,摸起来感觉很粗糙,但是却让人觉得格外安心可靠。
想起当时两手交握的触感,严欢不再回避,回视着付声道:“当然能!不仅要让外面的人为我们疯狂,我还要让以后,全国,全亚洲,世界各地的人都为悼亡者疯狂!不是说好的么,我们要成为世界第一的乐队!”
一双黑眸隐隐闪耀着光芒,付声看着严欢年轻自信的脸庞,嘴角带出一抹笑容。
“不要忘记你今天说过的话。”
“我永远都不会忘的。”
看着前面那两人互相注视,“含情脉脉”的场景,向宽摸了一下胳膊上起立的鸡皮疙瘩,直哆嗦道:“发生什么事了?我怎么觉得他们俩好像有点不对劲。”
阳光含笑拍了拍他,安慰道:“早就不对劲了。我奇怪的是,竟然到现在都没人发现。算了,以后你应该就会慢慢习惯。”
“什么习惯?阳光,你话里有话啊,说清楚不行吗?”
“呵呵。”
“呵呵你个头啊……”
……
要让所有人都为自己疯狂!
这句话话音未落,仿佛还响在耳边。然而严欢此刻站在后台,悄悄望着前面那群疯狂的观众,开始想自己是不是不经意间说了某个根本不可能实现的大话。
台下的观众们歇斯底里地狂喊着,不过不是为了悼亡者乐队,而是为了刚刚下台的某位偶像男星。这位男星结束他的最后一首歌,疯狂的粉丝们不断地呼唤着安可,希望能将自己的偶像再次呼唤上台。
而就在这种热烈的气氛下,下一个将上台的,却是悼亡者。这不得不让严欢感觉到来自全世界的恶意,亚历山大啊。要是一个不好,接下来上台的悼亡者迎接的将不是掌声和欢呼,而是如雷鸣般的倒彩——没有人喜欢在呼唤自己偶像上台的时候,却突然冒出来一支名不见经传的小乐队。
“JOHN,对于现在这种情况,你有没有什么解决办法?”
最后,有些没底气的严欢,还是忍不住求助经验丰富的老鬼。
“方法倒是有一个。”
“什么?!”
“你们以压倒性的方式登场,将之前那个人的风采完全踩在脚下。这样就没人还会去惦记那个奶油小生的情歌。”JOHN很是不屑道:“就音乐来说,悼亡者完全甩他十条街。”
“JOHN……你这个方法很不现实。”
“为什么?”
“你不知道对于疯狂的粉丝来说,偶像的一切都是最完美最无缺的吗?即使我们唱得再好,也比不上人家偶像的一根小手指啊。”
“是吗?我可不这么认为,严欢。”JOHN道:“所谓的追星族,他们喜欢的究竟是什么?是外貌,是实力,还是迷人的性格魅力?这三点,悼亡者缺少其中哪一个?单就付声而言,你认为他会比不上之前那个明星?”
“虽然你是这么说……”
“严欢!”
就在严欢还想辩驳几句的时候,身后有人唤他。他回头望去,见一道人影正踏上阶梯,半侧着身子对他招手。
“过来,上台。”
简单的几句话,从付声嘴里说出来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气势。好像他们不是在准备登上舞台,而是准备出发去战场。
他的发色比夜色还深,他的眼眸比天空的星辰还璀璨,他屹立不倒的身影就像是一座灯塔,让紧随他的人永远能看到那道光芒,不会在迷雾中迷路。
严欢心底的不安奇迹般地都消失了,他看着付声一会,静静笑开。
“是啊,你说的没错,JOHN。”
背起吉他,他向着站在阶梯处的人跑去。
有这个男人在,他们还有什么不能完成的事情吗?
严欢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自信。只要有付声,他们的天就永远不会蹋。至少这一刻,他是真的这么认为。
呜嗡——!
从升降梯升上舞台的一瞬间,巨大的噪音从四处围拢而来,几乎要穿透鼓膜。
来自四方的呐喊,呼唤,还有各种噪音,像是涛涛洪水一样将刚刚上台的四人给团团为主。严欢站在最中心的舞台,感受着四面八方带来的压迫感。那种被几万人同时盯住的感觉,绝不是以前任何演出可以比拟的。
“准备好了吗?”
就在严欢还处于震惊中的时候,付声已经踏前一步,带着他的吉他站在舞台中心。
即使是在面对万人的时候,付声还是一如既往的自负,毫不退缩。似乎他面对的不是上万双虎视眈眈的眼睛,而只是在酒吧进行一次普通的演出。无论在哪,他永远都不会因为外人而受到影响。
他就是这样一个傲慢的男人,能进入他法眼的除了吉他,就只有寥寥几人。
而我,现在是这个男人的伙伴!
严欢轻轻吐出一口气,从付声身后走出来,站到舞台的最前方。
直面着上万人的声涛,就像是站在悬崖边听海浪狂猛拍击着岩石。而他们,现在就站在着悬崖上,即将从此起飞!
严欢忽然露出一个大大的灿烂笑容,那笑容被放大在后面的巨大屏幕上,让所有看到的人都是一愣!
下一秒,他大步上前握住眼前的立麦,将它拽到怀中,对着所有人大声宣告:
“开始吧!狂欢宴——!”
少年激昂而热烈的宣告,在整个会场震荡开,远远传去!
96.黑夜里
“恩——,恩——”
轻轻的低吟声,被风吹起飘荡开去。
严欢微微闭眼站在舞台中间,低声轻哼。晚风悄悄掀起他的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夕阳的余晖映在他脸庞,晕光的色,仿若油画。
低沉的贝斯音若有若无,紧紧伴随在轻哼中,像是如影随形的幽灵。少年青涩沙哑的声音,传遍整个演出现场。
一种不可言说的默契在人群中传递开来,人们仿佛做了无声的约定,都屏息凝神,静静地注视着台上的少年。在突如其来的开场白后,这别出心裁的歌曲进行式,却让人们安静下来。
他是谁,他要做什么?
他为什么这么特别?
所有人心里都在想着这个问题,然后,他们看到焦点中的少年睁开了眼。那是一双仿佛能抓住晚霞的眼睛,与之前的灿烂笑容宛若两人。
就在人们都为这一双眼失神时,那久等不来的歌声,终于在严欢启合的双唇中,娓娓叙来。
首先传入人们耳中的,是犹如哭泣的沙哑声。
“黑夜里——”
狂风忽至,迷离人眼。
少年屹立在风中,用歌声,描绘一个倔强不肯放弃的人。
他说:
【黑夜里,我失去了双眼,
再也见不到光亮
黑夜里,我失去了双腿,
再也奔不向远方
黑夜里,我失去了双手,
再也触不到梦想
像一缕浮萍,飘荡在四方,
寻寻觅觅,浑浑噩噩,
闻不了阳光的芬芳】
这是一个苦苦挣扎的人,他痛苦,他绝望,他的世界除了黑暗一无所有。当一切都被剥夺,他还剩下什么!他还拥有什么?
众人的心被紧紧揪住,忍不住屏住呼吸,看着台上那神色痛苦歌唱着的少年。
鼓,声声敲响,一下一下将人敲击至深渊。一切仿佛都坠向最低谷,却在这时——!
一个桀骜不逊的人高扬起头,拨弦!
噌噌——!
如利剑出窍,如长箭离弦!
吉他冲击性的乐声豁然唤醒所有人,付声弯腰,拨动,扣动弦音,长发凌乱地甩开,在空气中划下一道道无形的痕迹。人们目瞪口呆地注视着这个疯狂的吉他手,又被他更加夺人耳目的弹奏给摄走心神。
在气氛最低迷的阶段,这段吉他独奏仿佛就是聚光灯下的独白,将严欢歌声中描绘的那个痛苦挣扎的人,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他的不甘,他的不愿,他的愤怒!尽现在每个人眼前,让所有人随着他一同愤怒,不甘,悲伤!
那么,该怎么办?失去了一切后,究竟该怎么办?
“啊,信仰,
那美丽又神圣的梦想,
它是一把利剑戳在胸膛,又如烈烈燃烧的火光
炙痛我干枯的灵魂,直教人疯狂!”
一切结束,最后一个琴音在空气中振振颤抖,严欢的歌声又呈上舞台。
心里仿佛真有一团火在燃烧,眼前是看不见尽头的人群,他却好似回到许久之前。
那个与众不同的早上,那次大胆狂妄的决定,那场委屈不甘的离家出走,那个懵懂冲动的开始!
他与,摇滚相遇。
一路走来,从过去到现在,一幕幕从脑中划过。
少年再次放低声音,清悦的歌声被晚风送至每个角落。
“黑夜里,我曾经跌落的地方,
没有光亮,没有远方,没有梦想
却还有一盏烛光,
黑夜里,我执着攀岩的崖上,
没有光亮,没有远方,没有梦想,
却还有一丝希望。”
哪怕是在最痛苦的时候——付声轻轻弹奏。
哪怕是在最悲伤的时刻——阳光紧握贝斯。
哪怕是在最迷惘的时光——向宽用力敲击。
——我都没有放弃摇滚!我、们!
“啊,信仰,
它被碾碎的尸体躺在地上,
血染大地,遍布忧伤,
而那炙热的血脉中,却还有一丝灰烬
直到哪天,将我从梦中惊醒,
去寻找曾经丢失的——光亮,远方,和梦想!”
热血在身躯内燃烧,眼前一片鲜红。
梦想,梦想,梦想!
信仰,信仰,信仰!
叫人忍不住紧握住拳头,让人忍不住泪流而出,那脆弱又美好的两个字!我究竟是在什么时候丢失了它!
“啊,信仰,
黑夜里,唯一可见的光芒。”
曲终,音尽。
一切悄然无声。
严欢的喉咙嘶哑得近乎疼痛,心脏却怦怦直跳,仿佛要从胸腔中跳脱出来。
这首《黑夜里》,即使在练习的时候那么多遍的演练过,却没有那一次唱得像现在这样,让他几乎流下泪来。
台下安静得可怖,严欢有些惴惴不安,他抬起头想要向身边的付声寻找一丝慰藉,却看见那一直倔强孤傲的吉他手,对着台下孤零零地站着。
他沉默不语,眼里却燃烧着火光,紧扣着琴弦的手指近乎泛白。
然后,严欢看到他转过身来,直直看向自己。
那眼神,让他忍不住地颤抖了一下。严欢觉得自己好似被一只野兽给盯上,要将他啃噬殆尽!
付声的表情有些诡异莫测,他看着严欢,却又仿佛是在看另一个崭新的人物,眼里有着前所未有的狂热。那是严欢从未见过的付声,让他有些害怕的付声。
而付声却浑然不觉,他似乎还处于刚才吉他独奏的激昂情绪中,有些不可自拔。张了张嘴,想要对严欢说些什么。
这时——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铺天盖地的狂啸,席卷而来,顷刻将他们吞没。
人们疯狂的呐喊着,眼泪和口水飞溅,语无伦次地狂喊着,似乎没有什么比直接来自胸腔的喊声,更能直接表达他们现在的情绪。
喊声一阵甚过一阵,一声响过一声,直到最后,近乎狂暴!
本来打算说些什么的付声突然安静了下来,他转头,看着台下那些突然疯狂起来的观众,看着他们通红的脸庞与眼睛,骤然,露出一个笑容。
那是一个带着傲慢与些许满意的笑容,如同高高在上的君王俯视着他的臣子。
“一切才刚刚开始。”
严欢怀疑自己幻听,再扭头过去,付声却没有说一个字。
就在这一片疯狂之中,悼亡者退下舞台,带着连他们都意想不到的一个新的开始。
“付声!”
而严欢却没有来得及收获喜悦,一下台,他就被付声紧紧拽住胳膊,向远处拉去。
“你做什么?要带我去哪?”
一个接一个问题,付声一直沉默不答,这让严欢心里更加觉得不安。
他觉得付声似乎有些不对劲。
“你究竟——”
话音未落,严欢被一道大力猛地推到墙上,还未反应过来,一个炙热又冰冷,柔软又湿润的物,便紧紧贴上了他的唇。
一切都在这千分之一秒内发生,严欢大脑霎时短路,而那陌生的相交触感绵延持续了许久,等不知过了多久,当他渐渐能够恢复思考时,看见付声双手撑在自己两侧,那冷峻的脸就贴在他耳边,轻轻呢喃了一句。
“你简直就是毒药。”
究竟,谁是谁的毒药?
97.声名鹊起
情爱究竟是什么滋味,对于才满十八岁的严欢来说。喜欢与爱,那无非就是电视剧里女主角的眼泪,小说里一段风花雪月的故事,童话里一个美好却不真实的结局。但是他从没有想到,有一天这份感情会落到自己身上,而且对象还是一个男人。
付声喜欢他?
付声真的喜欢他?
那个板起脸来跟棺材一样的吉他手,那个从不给人留情面的冷酷家伙,他竟然会喜欢自己?不,不,不,他竟然也会有喜欢这种感情。
严欢皱眉苦思起来,这可怎么办好呢?要是付声跟他表白的话,他该找什么理由去拒绝?
为什么要拒绝?当然要拒绝了!虽然之前没有细想过,但是严欢对于未来伴侣的想象,可一直都是专情专一,而像付声那样第一次见面,就被他看见在厕所里和女人那啥啥,这样的家伙怎么可能接受作为自己的伴侣!决定不行,这个没贞操观的家伙!
哎,不对。严欢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在考虑付声的贞操之前,是不是还有很重要的一点被他忽略了?是什么呢,为什么一时想不起来。
“啊啊,付声那家伙可真出风头,这都是第几波来找他的女人了?”向宽坐在窗口,看着门外啧啧感叹,“真是艳福不浅!”
严欢猛地惊醒,也随之看向门外,那里,付声正被几个女人缠着。
女人……对啊,在考虑接受不接受这个问题之前,他根本就忽略了他和付声两人都是男性这件!他以后要是带个男媳妇回去,肯定会被老爸拿着拖把赶出来!
看着付声站在外面和那几个女孩“调情”,严欢心里又不是滋味起来。
这个花心的家伙,他根本不是喜欢自己吧,随便来个女人都可以勾搭上他。既然不喜欢自己,那天晚上干嘛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