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安屏息,他知道真相会是他不想听的那个。
“你招美术老师的事,我插手了。我让他多给你介绍几个人,让你整天忙,没有时间去想我们之间的事。我怕……”
方安举起手,打断冬简的话。不用多听,他就知道冬简想说什么,无非就是“怕被抛弃”云云。“说重点。”
说什么重点!冬简偷瞄一眼,心念电转,试探道:“就是又管你的事了,我知道错了。”
“还有呢,全交代了吧。”方安把腰带抽下来,空甩了一下,腰带发出了很大的响声,在安静的医院显得尤其震耳。
还有?冬简继续琢磨。他趁方安睡着的时候,已经跟郑徐通过话了。他就知道事情很有可能败露在郑徐身上。毕竟他还没时间把郑徐骗的团团转。方安如果发现什么,不是出在郑徐身上,就是出在冬咚那里。
郑徐说打给过杨卢,所以杨卢有很大可能会推断出他的那些小动作。而方安,应该是通过杨卢,才得知他跟郑徐的事情,同时,杨卢也许会把他的那些小动作告诉方安。
他谨慎措辞,先露出个苦笑:“我全跟你说了吧。这些天瞒着你,我心里也不好受。我跟你说自己把心理学的知识全忘了,其实没有全都忘掉,有一些还记在脑子里。我怕失去你,不得已用了些不该有的心思。我知道错了,我不该这样!”
“你现在轻轻巧巧说句错了,以为这件事就能过去。你当初办这事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错呢?”冬简居然承认了!方安气的脸都青了,他扬起腰带,差点就朝冬简抽过去。“还有呢?”
还有!冬简的心思转啊转,这都招了,还有什么?冬咚这小家伙是不是也背叛他了?有可能,他刚罚了冬咚,小家伙正赌气呢。
“我还跟孩子合作,一起装可怜骗你。”
“还有。”
“……真、真没了。”
“咱俩合照的相册,我高中的那个。”
“那个啊……”冬简犹豫着思考该怎么说。
方安给他提示:“你这腿怎么伤的,你自己清楚。那天你跟我去了老房子对吧?我没证据,但我能肯定,你绝对去了老房子,还帮我捡起了胶带。你去老房子,不就为的是那本相册么?”
“啊,是。关于那本相册的事……”冬简说话没有之前利索了。“我确实去了老房子,腿伤是我在第二天被砸的,不是故意,真的是意外。我去老房子,是为了那本相册,那里面的照片是我随手p的,我不在乎那些照片。那本相册里,还有别的东西,对我来说很重要,我必须在老房子卖掉之前,把它收拾了。”
“那个‘别的东西’,也应该跟我有关系,为什么不能让我看见?”要不然也不会放到他的老房子里。
“就是因为跟你有关,所以才不能让你看见。”冬简道,“它的存在,不会对你有任何威胁,我们完全可以当它不存在。它只是我自我保留的小秘密而已。”
“小秘密?如果我看见了,会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么?”如果是小秘密,为什么不敢让他看见!
“不会。”冬简肯定道。
方安一鞭子抽他背上:“你别骗我。”
“不会。”冬简忍着疼,态度坚定。
方安还是不信,冬简会不会又在耍什么花样?他看不出冬简神色有弄虚作假的迹象,但冬简有前科,他不能不防。
“以前的事我们先不算账,从此刻起,你若骗我一句,我们立马离婚。”
冬简的眼睛几乎要放出光来,他拽住方安的手,激动万分:“这么说,你能原谅我,不跟我离婚?”
他不想离。即便知道了冬简耍了些手段制造假象来迷惑他的感情,他愤怒地很,但他在冬简昏迷的时候,想了很久。他一遍遍问自己,他能离开冬简么?
不能,他爱冬简也好,气冬简也罢,总之离不开冬简。
但他不会苛待自己。
两人想在一起,都得牺牲点什么。他能表现出高姿态,做出让步,那么冬简就必须改邪归正。他不介意在以后的日子里,费时费力,好好言周教冬简。
他的让步,冬简得以十倍百倍的改变回报他。如果他再看不到希望的话,他就会离开,彻底离开。
“我说了,敢再骗我,立刻离婚。”
“……好,我以后再不说哄骗你的话。”冬简发誓。
方安问:“那现在说说那个秘密到底是什么?”
“我不想骗你,这事我不说了。”
“你他妈逗我玩呢是不是?”方安着急又抽了冬简一鞭子。抽完自己心疼了,手抖个不停,很想扑过去看看有没有打坏了?
“你别纠结这事了,它对你没有影响。”冬简转移话题,“方安,我做了这么多事,虽然都背着你,可有哪一件真正伤害到你了。”
方安怒火更盛:“你怎么没伤到我!要不是你耍这些卑鄙手段,我早跟你离了,现在自由自在不知道活得多好,哪能像现在这样跟你纠缠不清。”
“那怪我么?明明是因为你太爱我,根本舍不得离开我。”
“你他妈……”方安还没说完话,突然被冬简往下一拉,摔在冬简身上。冬简的手摁的他生疼。
“别说的我罪大恶极,还不是你给了我可趁之机,你可是我的帮凶呢,要追究责任,你也得负责。”
说完,冬简狠狠咬住方安的唇,血腥的味道在唇齿间弥漫,灵活的舌头很快在新地盘上占地为王。
两人的鼻息越来越粗重,方安没什么力气地推冬简,后者可是今天刚哭晕过的人,晚上不宜剧烈运动啊。冬简却不依不饶,手伸进了方安的裤子里。没有腰带,很是方便。
“好说歹说,你非得要知道那个秘密是不是?哼,我偏不告诉你,我就不告诉你,你能把我怎么着!有本事你跟我离啊,我儿子房子都不给你!”
方安:“……”之前柔柔弱弱的小冬简哪里去了?他手里可是有一张离婚协议的。不对,冬简这家伙没签字!哭晕什么的,肯定是故意的!冬简根本就不想给他那张协议。
“说不通是吧,那就别说了,直接做吧。不把你做的哭爹喊娘地求饶,老子不停,老子一夜不停。”
一夜河蟹。
……
出院之后,冬简恢复了他的丑恶嘴脸。
他决定换个战术。把他最坏的那一面呈现在方安眼前,等彻底击破方安的心理战线后,再小恩小惠地讨好,让方安重新爱上他,不,是更爱他。
这是类似于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一种心理战术。
“我说过多少遍了,写作业就好好写,任何字上面一条横线,下面一条横线,胳膊腿该在什么地方在什么地方,不能给我超了这两条横线。还有,所有字都给我四四方方写正了,横竖都要直,有一个歪的,就重写。”冬简把作业本扔桌子上,气势不输当年。
冬咚撇着小嘴捡起本子走了。如今冬简又重新成为了一家之主,他的地位就没有了,整天挨骂,做什么都要被管着,完全就是以前水深火热的日子嘛,不,比以前还难受。
他去找方安,后者正在熟练地抄写文明用语法则。
“爸爸,你管管老爸啊。他怎么就又重新掌权了?”
“我昨天跟他吵了两场,今天上午还吵来着,不管用,他现在软硬不吃油盐不进。”
“不吃油烟,可以吃醋嘛,吃酱油也行啊。”冬咚嘟嘴,“你就不能反抗他,他让你抄你就抄啊。”冬咚自己不敢反抗,就只能撺掇方安反抗了。反正出了事,也是方安顶上。
搁下笔,方安认真看着冬咚:“冬简说,我要是不抄,今天晚上就送你出国,我什么时候抄完了,什么时候接你回来。”
“你可以抢我啊。”
“抢不过。”冬咚实质上、名义上、户口本上都是冬简的亲儿子!
冬咚:“……你慢慢抄,抄完再休息。”
这儿子!“回来,别走。”方安把想逃走的冬咚拎回来,低声道:“我已经想好怎么对付冬简的霸道了。他不是不讲理嘛,咱就让他不讲理。他大男子主义管的宽,怕什么!我就变成个木头人气死他!”
“木头人?”
“对,我看他会不会喜欢一个没有灵魂的人。”
第49章
“儿子,速度滚过来。”冬简高声喊。冬咚迈着小短腿磨磨唧唧“滚”过去,问他有什么事。“去看你爸爸在干嘛,大半天不下来。”
冬咚跑过去一瞅,方安还在抄写文明用语法则,旁边抄写好的纸已经有厚厚一叠了。他看了方安一眼,就磨叽走到客厅,跟冬简老实报告。
居然还在写,都已经写了四个小时了,还没写完二十遍?不可能。他以为方安在工作,就没有去打扰。他得上去看看方安到底在干什么。冬简指指桌子上剥好的核桃,以不容反抗的语气道:“吃一半,剩下明天吃,速度滚。”
冬咚重重叹了口气,迈着沉重的步子回自己的房间。
冬简进了书房,瞅见方安面无表情地在写东西,走进一看,确实如冬咚所说,在抄写文明用语法则。他随手翻了翻旁边的纸,全都是今天下午刚抄的。
“你给把笔放下。坐着不动抄四五个小时,你疯了,快站起来活动一下。”冬简气急败坏,上前直接把方安扯了起来。方安听话的站起来,像是没有意识的大型号娃娃一样,任由冬简摆动。其实他心里早笑开了花,看冬简现在那抽搐的嘴脸,哼哼,活该!
还没得意多久呢,方安突然一阵头晕,弯腰剧烈干呕。
“是不是坐了一下午,连脖子都没活动?”冬简跑出去给方安倒水喝,压压这恶心劲。四个多小时一直低着头,突然站起来能不晕么?
他扶着方安回床上躺好,又拿了些酸枣给方安吃。方安恢复半天才好受些,直愣愣地躺在床上,神色呆滞。
冬简问:“你还好么?”他就机械地点点头。
冬简说:“你要不睡会,等醒过来就不难受了。”他就闭眼。
冬简又说:“你倒是理我一声啊,你这样不言不语的,我很担心。”他就“哦”了一声。
冬简:“……你在跟我赌气?”他就摇头。
“你先睡会吧,我去准备晚饭。”冬简看方安分明是摆出了抗拒的姿态,这个时候他不能态度强硬的镇压,要避开方安的锋芒,不经意地时候给予打击才是王道。
他到厨房,赵阿姨已经在准备晚饭了。他看看菜色,笑道:“冬咚想吃玉米甜汤了,给他做一个。”
检查冬咚的日记时,他见冬咚非常抒情地写道:我在院子里种了一课玉米,第二天结出好多小玉米。玉米妈妈对小玉米说,你们长大,多亏了小主人每天jiao水,你们要报答他啊。这个时候,我短着wan去了,说,快到我wan里来。小玉米就自己跳进来了,他们真是知恩图报的好孩子。
抛开错别字和拼音,以及各种不合理的地方,冬简直接领会到了冬咚在日记中的意图。
“做不成,没有玉米粒了。”
“我去买吧。”难得儿子想喝,说什么也要做。而且,出门后他还想买点别的东西。
……
睡醒之后,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方安刚爬起来,冬简就听到动静,端着热乎乎的饭进来。方安本来一只脚都要往地上迈了,冬简一进来,他立刻不动弹了,就一只脚在床上,一只脚悬在半空,保持这么个姿势站着。
冬简看出他还在赌气,有心杀杀他的锐气,就冷冷看着他,不说话。方安本以为冬简肯定会扑过来慌慌张张地制止他,哪怕不给好话,就是骂他几句,也肯定会因心疼而制止他,谁知道这家伙居然不阻拦!
这下,方安算是自己把自己卡住了。他动,就等于认输,不动吧,这么着又特别难受。方安琢磨了会,想出了个万全之策。
难道只有冬简会装死?他也会!方安打定主意,两眼一闭,身子往后倒。刚倒下去,方安就忍不住惨叫一声。床上被子加上床垫倒是很柔软,只不过方安的头部很不幸地磕在了床头柜上,疼的方安抱头痛嚎,顾不得装死了。
冬简哭笑不得:“自己搬砖砸自己的脚。你成熟点,行么?”
不知道谁更不成熟!方安咬牙切齿。他玩心眼就是幼稚,冬简玩心眼就成熟了?
“吃饭吧,别闹脾气了,啊。”冬简把饭菜摆好,上前把方安拽了起来,扒着方安的脑袋仔细瞅了瞅,确定没什么问题后,松了口气。
“吃啊,傻坐着干什么,不饿?”
在冬简的催促下,方安目无焦距,模样傻乎乎的,拿起勺子喝了口汤。啧啧,味道不错。不过再好吃的饭,他也要克制住,继续装木头人。
“接着吃啊。”冬简催促。方安又慢吞吞吃了一口。
冬简是彻底看出来了,方安是一个命令一个动作啊,这不仅仅是在跟他赌气了,而是在挑战他的权威,试图破坏他的统治。
他一句又一句,催着方安吃了半碗饭,然后果断端走饭菜,离开卧室。想要跟他玩心眼,好啊,看谁厉害。
半碗饭正好让方安吃不饱,但又饿不坏身子。他把饭菜端走了,方安这会肯定享受到自己作死的痛苦了,他倒要看看方安能坚持多久。
这个时候,即便心疼,也绝对不能认输。只要熬过了这段时间,他就会重新对方安好,比以前还要好。
冬简猜想的没错,此刻方安确实有几分懊悔了。他饿了半天,饭还没吃几口呢,就被端走了。冬简那王八蛋怎么回事,不知道心疼他了?
直到入睡,冬简也没再回卧室。没有冬简的命令,方安不能出屋门,他在床上等的焦急,想着跟冬简大战三百回合,可冬简就是不出现,让他一肚子火气和点子都无从发泄,真是令人火大!
他迷迷瞪瞪睡过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感觉到右手手腕处和手指难受的厉害。他被这股难受劲给弄醒了,睁开眼看见冬简正在热毛巾给他敷手。
“你叫唤了大半夜。”冬简露出一副“自己作死就别怪他人”的嘲讽表情。
方安想要愤怒地推开他,却又舍不得热毛巾敷手的舒服滋味,哼哼唧唧回嘴:“我乐意,你不想听可以出去睡。”
“哎呦,回神了,不用我吩咐,您老就开口说话了?”冬简嘿嘿直笑。
“……梦游呢。”木头人也梦游,冬简管得着么!方安气哄哄地闭上眼接着睡,他睡的太饱了,以至于怎么也睡不着。而且手腕、手指的疼痛与热毛巾带来的温热感,在他睡不着的时候,感觉尤其清晰。
睡不着他也闭着眼睛装睡,总之不能搭理冬简。感觉到毛巾凉了,他就哼哼,一哼哼冬简就会给他换毛巾。
折腾了两个多小时,冬简直打哈欠,甚至还坐着打起了盹,脑袋一点一点的,睡的还挺香。
“我要睡了。”冬简知道方安没睡着,一直在忍笑是怎么回事?装就装的像点,嘴角都翘起来了!
“哎哟,哎哟……”方安哼哼。冬简假装听不见,躺到床上抱住了方安的腰,准备在太阳出来之前补个觉。方安却还想继续折腾他。
不是方安不心疼冬简。这两人现在正赌气呢,方安尤其愤怒。冬简做了那么多破事后,不解释已经罪大恶极了,居然还恢复到以前不讲理的金主模样。也太欺负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