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内的剧变,让段红景俯背受敌,他的头在剧烈的晃动中,时而变回了兽头、时而又变回段红景的人头。
胡虞臣眼见时机一到,他在一长串的进攻之后,突然虚晃一招,身子倏然拔高。他低低地喝了一声:“幻彩蛱蝶”
那乖乖的蝶儿便从他袖中飞出,飞到他脚下,随后带着他朝高处飞去。
段红景乌贼般的体内,因为两个魂魄的战争在抽搐的疼痛中缩成了一团。他在血肉模糊中暴怒了,残破的魂魄剧烈地抖动着,他一定不能被这头蠢畜生抢掉生命的主动权,不能魂飞魄散!
他的意念如此的强烈:他是死了,然而一缕执念,让他历尽千辛万苦回到了琅阛阁。他知道他出卖了儿子,他知道儿子恨他,他这么无奈地藏身于暗无天日之地,也只为能有一朝再相见,那怕儿子杀了他。
十息后,暴动平息了,他冷冽的银眼中血腥荡漾,他举目朝着上空望去,一霎他远望到正在逃窜的身影。
他龇牙裂齿地一笑,一只未受伤的长长触角极快地朝空中高高甩去,这个抢了他心头人的家伙,他定让他吃些苦头!
除了呼呼迎耳的风声外,下面骤然传来嚯嚯……的异响。胡虞臣一低头,他看到了一条触手象一条大蛇正在盘旋地扶摇直上,飞速地朝他们迫近。
他喝了一声:“快些!”
蛱蝶果然又加速了,然而它快,触手则越来越快,眨眼间已经离他们仅有一尺的距离。这时触手进攻了,一个大回旋它的触尖便扫过了蛱蝶的下面。
蛱蝶尾下一痛一个剧晃,差点就将胡虞臣摔了出去。在惊惶中它一个闪头目测到距离,大约只有十米了它就能飞出深渊,然而那只触手完全忽视掉胡虞臣的攻势,已经快平飞到它的身边。
段红景一只眼睛眯上,一只眼睛睁得很圆,充满灵力的断魂枪被高高举起。对方站在蛱蝶身上目标非常清晰,他牙一咬,断魂枪便似离弦之箭掷入了高空,朝着目标飞去。
站在蛱蝶身上的胡虞臣举着吴钩猛砍顽固的触手,风声和打斗声掩盖了一切,电光火石间断魂枪枪尖贴到了他的背上,猛地穿身而过。
胡虞臣站立不稳就要一个跟头摔落下去。只剩半米了,蛱蝶几乎看到了洞口边缘的泥地。此时它将最后的灵力暴发出来,两只翅膀朝上狠狠地一抖,于是胡虞臣被它甩出斜飞向了上空。
随后它的两只翅膀朝下缠住那只触手,它最后望一眼已经看不到的主人,默然无语地被那只触手带下了深渊。
第三十六章:长信侯的阴谋
落地的一瞬间象是要将地面上砸出一个大窟窿,稍纵剧痛让落在地上的胡虞臣颤栗不已。断魂枪穿身而过,即便枪身窄,那伤口也有铜钱般大小,血水细细地流染透了半身的衣衫。
这个时候再痛也得忍,他慢慢地翻出随在身上的伤药,哆嗦着咬掉瓶塞,伤药从嘴角一路洒落到身前的伤口。
这是师父用山里的白及、侧白叶、紫珠配的止血药,几十息后血止住了。他将身上还剩的一点灵力积聚到伤口上,这样伤口会好得快一点。
嘶的一声他撕下一块衣袖,咬牙将那块衣袖捏成一团,随后被牙齿密密地咬紧了,这样他就不会痛得光磨牙了。
须儿,他慢慢地坐了起来,一面咬牙一面望向眼前的景物,随后惊讶了。
对面是一丈宽的喷泉池,池的正中一股喷泉汩汩而出。但喷的不是水、是鲜红的血液。
池边之上满满地长着殊丽的花朵,难得七色俱全,看久了便觉得那花儿便如美人一般引得你想去将它摘在手中。
秘静中他轻轻地吐了一句:“魔物!”随后他调开眼睛朝外围望去,外围似被层层的黑纱笼住,跟本无法看清。
他没有落回喜煞阵中,这里是阵内的什么地方?他收回了视线,准备飞离这片幽诡之地。
他轻唤了一声:“蝶儿。”然而袖子内空空落落并没有蝶儿飞出,一霎他回忆起来了,幻彩蛱蝶或许已经死了,虽仅是一件灵兽,仍让他心中一痛。
他呆了足有数十息,才深吸了一口气。这时起风了,无缘由的风缓缓而来,将池边的花吹得十分摇曳多姿,越发地诱人勾魂。
他的眼睛无意的一低,便被那花吸住了眼睛。它们在风中轻飘飘的姿意烂漫、无拘无束,在他眼中是那般的可爱、那般的无邪。
伤口一直在痛,让他只能慢慢地走到了池边,费力地忍痛弯下腰身,手轻轻地挨到了一朵红花上。没有声音的盅惑,似乎却越来越让他神魂颠倒。那花儿已经朝他伸长了花茎,整个花瓣都垂落于他的掌心。
突然守住的灵台亮起了一线清明,放开了红花刷地缓慢地直起腰,轻轻地吐了一口气:“果然是魔物,差一点上当。”
围在池边的花儿好似生气一般,齐齐地借着风力伸长花茎一波一波地朝他打来,打得倒是不疼,但这场面真是怪诞得云谲波诡。
师父只教了一点阵法的知识,其中一句此时尤为鲜明地浮现出来。他盯着那花沉思片刻,骤然茅塞顿开。
这里应该就是阵眼,泉眼必是生门,那花必是守护阵眼的魔物,惯于迷惑人心,若是摘了那花,自己必死无疑,软刀子杀人:好厉害的杀招。
至于应当守在此处的魔魂兽,他想起了段红景,为什么没有追来?对方是什么意思?不想了……
片刻后他慢慢地从袖中拿出吴钩,拽紧了吴钩后伤口又作怪地剧痛一下,随后他举步维艰地迈入了血池。
那处血泉在他手压上去的一霎喷得越来越急了,汩汩的水声变得鼓噪刺耳,他忍住痛镇静地将整个左臂伸入了激烈喷射的血泉之内。
果然没猜错,他挨到了阵眼石,在惴惴中,左手猛地将阵眼石朝下一压。一息间天地就变化了,就象打开了一道门,他被送到了门外,而那道门在身后凭空消失了:此处是琅阛阁的楼内。
虽然夜河仅是幻象,但绿腰仍在河畔边坐了良久,夜风撩起他衣袍的一角,一搭一搭地磕碰着他的脚背,是悲情的节拍。
思绪乱得就象一堆蓬生的杂草、映在脑中绿生生的刺目。
儿时的一日重临于眼前,那一日是自己十六岁的生日,男人答应了自己一定在晚饭前赶回来。
夕阳晚照,自己踮着脚尖在松林内翘首相望,长长的紫色裙摆不小心被地上的荆条勾破了。自己有一点惋惜,倒不是为了衣服而是希望男人看到象女儿家一样整齐的自己。
自己从小到大从头到脚都被男人按着女孩子来装扮,甚至连说话行事都让人来专门引导过。直到他十一岁那年同赵亥去了茫市,才知自己是男孩,只是他再也改不过来。
“绿腰。”男人忽然出现在面前,他扑上去抱住了他,那个时候,他象一个孩子一样爱他、相信他。
男人国字脸上带着笑意,然而他的眼睛却没有笑意。他就着手反过来抱住他,随即盯着他道:“我的儿,今天长大了。”
今日的黄昏好象格外的不一样,点点的余晖渲染出松林异端的美丽。他的手抱着他壮实的腰身,如同一只小兽一样在男人怀里拱了拱。男人身上是那么暖和,于是他又拱了拱。
男人腰身被他抱越来越热了,他一直在等他长大。凝视中男人的目光变得邪恶了,然而再仔细一点那邪恶中分明带着丝丝的痛楚。为了得到绝世的兵器,今天他将自己的儿子卖给了别人,那个人正等在松林里。
他捧起他的脸,声音低沉地说:“我们在林子里坐坐。”
他那时懵懂,一点也没想到危险,他随他朝林子的深处行去。在一棵松树下面,他停了下来将他紧紧地的一抱,这一抱足足有几十息,然后男人突然消失了。
另一个陌生的男子突兀地出现在松林中,那个陌生的男子在他的尖叫中抽打了他的面容,撕破了他紫色的衣衫,将他放到在地。接下来就是一场恶梦,他哭得一塌糊涂,那一次他受了很大的罪。之后日子就是那个男子对他一场又一场的折磨,直到他离不开男人。
之后他就象长歪了的树,要了许多的男人来填空,然而还是填不满,心里只是空落落的痛,是变调的伤情。
夜风在动,河水在流,带不走往昔沉甸甸的记忆。绿腰的眼里俱是黑沉沉的光,带不走就带不走,就让自己痛到死去的那一天吧。
他倏然站了起来,穿出阵法回到了琅阛阁。
赵亥候在书房外已等了多时,此时连忙进来抬头对着绿腰道:“阁主一去多时,倒让属下好等。”
绿腰坐在玫瑰软椅上两只手肘搭在椅靠上,双手交握成拳状放在身前。他低头闭着眼眼好似在静思,过了几十息方才抬头望着赵亥蓦然地皮笑肉不笑地问:“事情都办好了?”
赵亥平视着绿腰答道:“都办好了,就连那些怕死逃走的小妖我也一并处理掉了。”
绿腰笑了,他说道:“做得好,赵亥。”他随后站了起来,镶黑晶石牛皮小靴踏着波蔓花红地毯一路走到赵亥面前。
绿腰很瘦但个子高挑,他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赵亥,笑着说:“我该拿什么奖励你呢?”
赵亥似乎被他瞅得有些不自在,眼睛撇开视线,嘴角带着尴尬的笑说道:“属下为阁主尽犬马之劳,是属下应尽之责……”
他骤然住嘴,因为绿腰一只手挨到了他的胳膊上。
绿腰的手从胳膊移动到身前……他一点一点地掐着他,蓦地重重地一拧,随后朗声地笑了:“赵亥,你老是老点可身上这般有料,真让我欢喜。”
“我?”赵亥没想到是这么个情形,他吃惊了。
绿腰的手扯着他的衣衫,身子软绵绵地靠在他的肩膀上,嘴巴贴着他的耳朵,细细地一面吹气、一面低语道:“赵亥,我们两个相好吧,你一向不是最喜欢我、最听我的话吗?”
赵亥喉头一紧,不仅因为露骨的话,益因为绿腰的手在身前的不舒服的划来划去。全身的火苗子蹭蹭地乱窜一气,是老房子着火的架式。
然而,刹然间绿腰发难了,他就着挨到身前的手将灵力打入对方体内。
身前的裂痛让赵亥踉踉跄跄地朝后急退,他千算万算,没想到会是调笑的局面,他防来防去没想到还是着了道。
幸好,他运用起灵力护住了心脉。他退到门口终于将打在身上力道全部卸掉。他咬牙嘿嘿笑道:“你这个蜘蛛妖,连下人都不放过!”
绿腰将妖丽的风情一收,他凌厉地审视着对方说:“你不是赵亥!你是谁?”
赵亥笑得很是张狂,他的手一抹,赵亥消失了,他是长信侯。
绿腰眼中寒光闪闪,对着长信侯怒喝道:“你杀了赵亥?”
长信侯是太在意形象了吗?这个时候居然还着意地理了理被绿腰拉乱了的衣领,又从袖中拿出泥金扇作势地扇了两下,就差拿把小梳子在头上梳两把。
随后他象绅士一样在嘴上挂出招牌式的笑容,瞅着绿腰说道:“我下手很斯文,那家伙没受什么痛苦就死了。”
绿腰眼中的寒意又重了一层,那里面好似有一点水光闪过。他冷森森地笑着说:“为什么要杀他?为什么要对付琅阛阁?”
哈长信侯这个中年男人倏然神经质地一笑,他的身子微微朝后一仰手上的扇子啪地一收,他狞笑道:“一年前的元宵夜,月城上官世家的公子,上官玉琪死在了花园内,正是尔的手笔!”
绿腰漫不经心地对着举到嘴边的修罗夜叉吹了一口气,随后一双眼睛阴冷地瞥向长信侯道:“他该死,凡是同我相好过的男人都该死!我倒奇怪了,上官家不找我麻烦,你倒来寻我生事,你与他是什么关系?”
长信侯的心讳然地一突,刹那的疼比方才受的那一掌还要痛,因为那人……
第三十七章:长信侯的秘密
长信侯年青的时候面白无须,有一点小白脸的样子。如今老成一副绅士模样这让他颇为遗憾,因为他还有一颗别样的心。
他喜欢男人,如果是他玩男人倒不招人诽言,然而秘密的是他喜欢伏在男人下面,其实他是一个受。
上官玉琪是个体态倜傥的俊俏男子,虽然对方可能只是玩刺激,但他难得能找到这么个人,将他玩得很痛快,发生关系后还能守口如瓶,而且他再去寻他,他也满足他。一来二去,长信侯就把对方当成自己的心爱之人迷恋上了,虽然对方还是一味地到处拈花惹草。
这些事是不能宣诸于口的,长信侯铁青着脸,将手上的扇子响亮地一合,眼皮子上撩,目光凶狠地审视着绿腰说道:“他是我结义的弟弟,我当然要替他出头!”
本来一脸冷厉的绿腰,骤然笑了,他瞄着长信侯那张已经开始衰老的脸,恶毒地揣意道:“结义弟弟哄鬼的话吧,云间无数的少年,随便拉一个出来都比上官玉琪嫩色许多,怎不见你怜香惜玉的成了结义的弟弟?”
他审视着长信侯的眼睛又道:“上官玉琪同我欢好时说过,他宁死都不当受,你同他好你必是受的一方,没想到一本正经的长信侯和我同类!”言毕绿腰不禁哈哈大笑。
庆幸的是北冥怪他们还藏身在十一层的房间内,没有他的密唤是不会出现的,绿腰的话他们听不到。长信侯一脸卡白盯着绿腰凶残地肖想:不但要废了这厮手脚、灵力,还要毁掉他的嗓子,将他做成人彘再送给北冥怪,兴许北冥怪会喜欢这么刺激的货色!
绿腰笑够了,脸上的笑意一收又变成一副冷艳的模样,他嫌恶地嘲弄道:“长信侯你就不辩解?你就不管你老男人的面子?”
长信侯手上的扇子一开一合,他的脸色在一开一合间阴晴不定,随后他就象毒蛇一样刺激对方说道:“知道吗?为了杀你、为了毁掉琅阛阁,所有的事都是我布的局。我知道你欢喜胡小公子,然而他却不欢喜你,为了引来胡小公子,让你们两人起争斗,我散布了凤璎宝珠在茫市的消息。随后胡小公子带来阿洛,我见机行事着人打碎了亟酃镜,并借你的手抢走阿洛,让胡小公子跟你翻脸,最好是你们两败俱伤。没想到此计不成。我只得试着再次诱你说凤璎宝珠在琅阛阁,这是招险棋我都没想到你脑子抽疯居然答应了,而且为了情居然脑残到愿意与情郎困于七煞锁魂阵内。嘿嘿,我真是太高兴了。”
杀戮的冲动牵疼了绿腰的神经,他瞥向长信侯的目光越来越阴霾。
长信侯张狂得厉害,他继续道:“知道吗?为玉琪报仇仅是我的其中一个小目的,另一个目的就是为了拿到昔年妖王战胜天留在琅阛阁的三件宝物,这才是最重要的。嘿嘿,绿腰你献上宝物,兴许我手下留情会给卿安排一个夜夜都能欢情的好地方。”
杀戮的情绪突地一下冲入了绿腰的眼球,他眼睛泛着红光举起修罗夜叉冷酷地笑道:“你去死!”
一道幽深的红光滑过修罗夜叉的表面,夜叉从绿腰的手上一飞而出,挥向了长信侯。
修罗夜叉闪裂着暴戾之气从头顶扑来的霎那,早有防备的长信侯手上的拆扇刷地打开,扇面倏然变大了一些,千钧一发间,他高举扇面截住了致命的一击。
金石裂变声后,长信侯手上看似薄成纸一样的扇面,竟然没有被修罗夜叉挥破。
绿腰眼神微变,盯着他手上的折扇道:“你手上拿的是仙君龙吉公主的七宝铁扇,我竟然没认出来。”
长信侯拿着七宝铁扇装模作样地摇了两下,得意地望着绿腰说道:“怕了?还不快乖乖地献上一切任我摆布!”
绿腰轻蔑地笑了:“是仙家宝物又如何,我一样打它个落花流水!”
随即他沉声喝道:“夜叉修罗代我剐了那厮!”
停在空中的夜叉随即红波暴裂,股股戾气若风卷残云般奔袭而出。
霎时间书房内飞沙走石,靠墙一溜的高木书架上一层层的书就象下冰雹般一波波地砸落于地板上。窗帘架子受不住飓风地冲击呛锵地两声连着灰色的帘子一并打在临窗书桌的左边,将书桌上的文房四宝震碎了一地,甚至连屋内的两把玫瑰红椅也被风暴卷得朝前跑了起来。